離冰接著講道:“當日我哭著離開娘,就向著遠處走去。娘曾經給我指過方向,只要一直向著北邊走,就不會錯!”
“可你總不能一直保持方向呀?你還只是個孩子!”明墉疑惑道。
“對呀!當時是晚上,我看天上正好有一顆特別亮的星就在那邊,就沿著一直走了!”
明墉點點頭心道這孩子還有些聰明,可旋即又問道:“可是白天呢?白天怎么辦?”
“太陽的對面就是北面了!”
“可太陽是東升西落,一直在移動著呀?”
“東升西落我也從書上看到過。白天呢就往影子的右側走,下午呢就往影子的左側走就對了嘛!”
“人家在那兒說,你偏要問三問四的。人離冰能走出來就是奇跡,你別插嘴了!”盛思蕊是在責怪明墉刁難小孩。
明墉閉了嘴,心道這孩子可比一般十來歲的都聰明。
離冰接著道:“我走了差不多兩天,實在是累了……”
“抱歉,還得插個嘴,這兩天你可吃什么喝什么呢?”這一路明墉可是費盡艱難從大沙暴里走過來的,哪里見到水了?
“我娘親都給我備好干糧飲水了,不過也的確只撐了兩天!”
離冰接著道:“兩天后我是又累又餓又渴,心里就想著天怎么不下雨呢?”
“然后雨就來了?”明墉有些不可思議。
“叫你別插嘴,聽著!”盛思蕊使勁剜了他一眼。
明墉還是感覺到她話里行動對自己已迥然不同,這要是換做以前,早就惡言拳腳了。
“哪里下雨了?下的是大塊的冰!”說罷他用手比劃了一下,看大小比雞蛋還大,“最小的都這么大,”說罷又比劃了個餅的大小,“一般的都這么大”,而后又用手在自己身周畫了個圈,“最大的這么大!”
明墉驚訝了,剛想問那你不早被砸死了,想想又閉了嘴。
可盛思蕊問道:“那你還不被砸扁了?”她也很想知道哪里下過那么大的冰雹!
“當時冰下得急,越來越大,我都怕死了!想找個地方躲都找不到,我都急哭了!這時一塊這么大的冰一下就砸到了我身上……”他用手比劃了餅。
盛思蕊顫聲問道:“然后呢?”
“它直接砸到了我的胳膊上,我根本就沒覺得疼!然后它就一下裹住了我的胳膊!”離冰講述的語氣還是充滿了驚詫。
盛思蕊疑惑地瞪大眼。
“我正奇怪呢,比我身子還大的一塊兒就整個罩頭砸下來,把我全身給裹了進去!”
盛思蕊疑惑的大眼看看明墉,他也是攤攤手表示不能理解。
“然后我就感覺身被冰裹著,但我并感覺不到冷,而這冰和我身子中間還有一點距離,我手腳頭還能動!”
“然后呢?”盛思蕊問道。
“然后我就覺得身子好像一下子騰空了,之后就在冰里滾來轉去的,我都快暈死了,要不是肚里沒東西,早就吐啦!”
明盛二人只是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等著他接著講。
“再然后我就徹底暈了!”二人遺憾地嘆口氣。
“等我醒了,冰也沒了,我在一個湖邊,就是外面那個大湖的湖邊!”
盛思蕊有點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他們可是在大沙暴里連騎馬帶走足足用了五六天,才到了這里。這孩子怎么被冰一裹再一頓轉就到了?
“莫非你遇到了旱龍卷?”明墉道。
“什么旱龍卷?”盛思蕊沒見識過,自然不清楚。
明墉也沒見過,他只在閩浙沿海見過水龍卷,那威力都可把漁船卷上天。而這旱龍卷他是聽阿克金說的,說是在草原深處戈壁黃沙中,有一種旱龍卷,能把成群的牛羊蒙古包直接卷上天無影無蹤。而后多日后,有人在幾百里遠處找到過破碎不堪得而蒙古包。
他當時還笑阿克金,水里有龍王,叫個龍卷當然沒問題,可你戈壁沙漠?阿克金卻振振有詞道:“小子,沒聽說過旱海龍王嗎?幾百里沙海也是海!怎么沒龍王?”
如今盛思蕊聽了他的講述,覺得無比不可思議。可明墉卻道:“老天的神奇威力,我們又能窺見幾個,這不是沒可能!”
離冰聽他們說著什么龍卷,完全不懂,只是搖著頭繼續道:“這還不算什么,更奇怪的還在后頭!”
二人一聽還有更厲害的,立刻住嘴聽他說下去。
“我一看身上上衣也沒了,褲子也破了,鞋子也不知給丟到哪里去了。心下很是害怕,但四處一看一個人都沒有,也就慢慢定心了。”
盛思蕊心道這是給人的兇惡嚇怕了,見到了沒人反而安心。可轉念又一想不對呀?他是在聽到我叫他名字之前就知道我們來了,怎么不怕我們。
離冰接著道:“我感覺好渴,就想到水邊喝口水。可我剛彎腰,手一碰水邊,那水竟然一下就結冰了!”
盛明二人果然聽得是大氣也不出。
“我好奇怪,就向里走了一步,想進水里掬水。可腳卻沒踩在水里,而是踩在冰面上!”
二人更是聚精會神。
“我四下一看,周圍的湖水都沒結冰啊?于是就繼續向前走,可是我每落步一下,那水面立刻就結了冰!就這樣,我一路走到了路對岸,都沒能喝成水!”
盛明二人這回真的是美目瞪大眼了,這孩子能瞬間讓接觸自己的水結冰?這是怎么個情況?
“最后我都快急哭了,只得在對岸掰起塊冰放到嘴里想嚼嚼解解渴就算了。可沒想,那冰一到嘴里立刻就成了水!害得我差點兒嗆到!”
明盛二人只剩下驚訝的份兒了。
“就在我站在岸邊怎么想也想不明白的時候,水里突然蹦出好大一條魚,沖著我就咬了過來!”
盛思蕊揪著衣襟,緊張地聽著。
“我當時都嚇傻了!都根本來不及反應。就這時一條大龍蹭地從我身后躥出,一下就咬住了大魚!沒幾下就把大魚給咬死了!”
“大龍?”盛思蕊迷惑道。
“就是大個兒呀!它那么大,那么長,不是龍是什么?”
盛明想起那巨蚰蜒的體型,心道難怪讓孩子誤解。
“之后大個兒就到我身邊轉,我看他好像示意我到它背上去!我就照做了。我抓著它背后的甲殼,它就一溜煙把我帶進這個洞里了!”
“可它那么丑陋,還那么大,你不怕它嗎?”盛思蕊疑惑。
“開始有點兒怕,可我見它幫我殺魚,還對我好,可比那些人好多啦!我為什么要怕呀!”
盛思蕊這才想起剛才的問題道:“可你見到我們時,不知道我們救了你娘親,為什么不怕我們?”
明墉也支起耳朵,這問題也是他想知道的。
“其實打從你們一進最外面水邊那個洞我就知道啦!我還偷偷穿過通道去看你們,聽見你們說話,聽見你們哭,還看到姐姐脫……”
盛思蕊馬上就把他打斷道:“好好好,我們知道了!你就確定了我不是壞人!”她可絕不想讓明墉知道裸身送暖的事。
“當然啦,哥哥也不是壞人,我看到他為了讓姐姐多睡一會兒,然……”
“好了好了!哥哥當然也不是壞人!”他更是立時打斷,他提前醒了這事怎么能讓盛思蕊知道呢?
他偷瞄盛思蕊,幸好她正在暗自慶幸沒被小孩說出來,沒太在意下邊的話。他暗噓口氣心道:看來這小鬼是萬事收于眼底,自己可要當心,別讓他說漏嘴。
離冰似乎對二人急匆匆地打斷自己很是不解,不過也想不明白,只是搖搖頭。
盛思蕊為緩和尷尬接著問道:“那你進了洞就沒出去過?”
“每天大個兒都帶我出去采松子吃,有它在一旁我安心多了!”
“那你天天就吃松子?”盛思蕊心下又是不忍。
“當然不是啦!你看那小溪,那里有魚!”
明墉四下仔細看了一圈,這洞雖被閃光石頭照得挺亮,可根本看不到火種的影子,就問道:“那你怎么抓魚,又怎么吃呢?這里沒見到火呀?”
“對呀!剛開始我也不知道怎辦,可慢慢地我發現我還新添了另一手本事,你們瞧!”說罷他起身向溪邊走去。
二人跟在他身后想看看有何辦法。
只見他低頭看著溪面,正好一條魚游過。只見他手一伸,那條魚就像是頓時被凍成冰塊一般浮出水面。
離冰用手拿起,閉上眼,只見那凍得硬梆梆的魚身體慢慢地干癟下去,而身外不住地冒著寒氣,就像是體內的水都被凍結出了體外一般。
二人就這么驚訝地張著嘴,見那魚竟然變成了魚干的模樣,而且是凍干,那種驚訝實在沒法形容。
離冰把魚身覆霜拍一拍,隨手就把魚干撕成兩半,一手一個遞給他們道:“我剛吃過了,哥哥姐姐你們吃吧!”
盛明二人見到這白花花的凍干魚肉,雖然談不上惡心,但的確是有夠驚悚。
明墉架不住孩子的眼光,加之剛才那點牛肉干大半都給了盛思蕊,自己正是饑腸轆轆。
再加之自己之前什么苦沒吃過,茹毛飲血都干過!也就道了聲謝,順手接過,撕了塊肉,放到嘴里嚼了起來。
他嚼了幾下覺得肉質很是新鮮,凍魚干除了有點兒冰牙,口味還不錯,他也就示意盛思蕊嘗嘗。
盛思蕊見狀也不想拂了孩子的心意,也就接過吃了起來。
她邊吃還邊說:“等下我們給你做個火種,你只要按我們說的壓好保存,就不用吃生的了!”
誰知離冰卻搖頭道:“不要!大個兒他們怕火!我不用生火!”
盛思蕊這才想起離冰還裸著上身,這洞里雖然不太寒,可也是冰冷的,忙叫明墉把皮襖給他。
這回離冰又是搖頭道:“我用不著的,我根本不覺得冷!”
盛思蕊看到他能點水成冰,可能真不怕冷。可是自己在拉著他的時候沒覺得他冰冰涼啊?
離冰笑道:“其實在洞里幾天我學會怎么控制自己了,只要我腦袋里想著水呀冰呀就能變冰,只要我不想就沒事了。要不我怎么跟大個兒他們相處呀!剛開始兩天都把大個兒給凍壞了!”
明墉皺眉道:“你和他們相處?怎么個相處法呢?”他實在不明白人和蟲子怎么能呆在一起,還很有愛的樣子呢?
“其實呀!它們可簡單好懂了,這兩天我都能和它們說話了,他們雖然不會說,可是都懂!”
“大個兒他們就是喜歡我身上冷冷的光,還很喜歡我鏈子上的石頭……”
盛思蕊這才發現孩子身上并沒有那條材質絢爛的鏈子,忙問道:“那鏈子呢?”
“我剛進來時在外面那個洞,見這洞里太暗了,它又喜歡我的石頭鏈子,就把鏈子給它套觸角上了!結果它帶著滿洞爬,誰知那些石頭就都粘在墻上啦!最大的兩塊沒粘上,我就給它們在這個洞和下一個洞里各放了一塊兒照亮,別提多好啦!”
盛思蕊這才明白為何之前洞里,見到壁上的石頭隱約像之前手鏈上戴的材質,原來都是離冰鏈子上的。
她見那發著光芒的巨石問道:“有一塊在這里?”
“對呀!姐姐你來看”,說罷走近一指石上的一個小洞道,“就放在里面啦!”
明盛二人探頭看去,見一塊鵪鶉蛋大的瑩藍色石頭正躺在里面,光線之強把整塊巨石都仿佛照透明了一般。
離冰接著說:“我在這里也沒人打擾,大個兒他們也喜歡我,喜歡我的石頭,這里又夠大,又能經常出去看看外面的風景,這不就是媽媽教我兒歌里唱的神仙疆域嗎?我在這里真不想出去了!要是媽媽也在就好了!”說罷他神色黯然,又落下淚來。
盛思蕊心里也是十分難過,但也不知該如何安慰。
可明墉突然說:“你說能出去,在哪里出去?”他總是能走回問題的關鍵。
“出口就在下一個洞里,可那個洞就算有石頭照亮,我也不太敢一個人進去!”
“為什么?”
“因為那里有個可怕的人!”
盛明二人之前還聽他說沒人,此刻又聽他說那間洞有個可怕的人,都是狐疑滿臉。
幸虧二人一路聽他講下來,都是些匪夷所思的事,所以也沒多大詫異。也對呀,畢竟還有什么比能親眼看見點水成冰的人更離奇的呢?
離冰接著道:“那個人可是先來好久啦!大個兒說它們很小的時候就見他來這里了!”
“它……告訴你的?”盛思蕊吃驚地不敢相信。
“它當然說不了話了!不過它每次帶我去見那人時我感覺到的!”
盛思蕊有些無語。
明墉道:“那他就一直在那個洞里不出來嗎?”
“他又不能動,怎么出來?”
“那怎么不能動呢?是個殘疾?”
“不是,他死了很久啦,當然就動不了了!”
明盛二人都無奈地嘆了口氣,這跟孩子說話就是費勁,直接說是個死人不就得了?
不過盛思蕊想想卻又黯然,這么個孩子,從未見過人,被人群的丑惡突然一驚一嚇,又知道母親也死在人的手里,以后對人說不準就更恐懼了,在這里呆久了估計就真不想再見人了。
“那死人你有什么好怕的?死相很恐怖?”問到這兒,明墉覺得甚是無聊,一個死了很久的,要么都成白骨了,在這地方這么潮濕,也不可能成為干尸,還有什么可怕的?怕是這孩子少見多怪了!
“哎呀,我可說不清!帶你們看看就知道啦!不過我要在你們身后,我可不敢直接看他!”
二人都很奇怪這孩子到底怕些什么,不過總歸是要去那個洞,現在就去了也是順理成章。
就這樣,盛明二人沿著離冰指示的通道在前,離冰就躲在他倆身后。而令二人不安的是,那‘大個兒’也劃里嘩啦、亦步亦趨地跟著離冰。
明墉心中頗為不安,讓這么一個巨蟲跟在他們身后,的確是讓人感到如芒在背。況且他聽說這蚰蜒可是毒蟲,這么大一個能毒死多少人可真不好說。
所以他邊走就便往身后看,離冰卻好像發現了他的不安,安慰道:“沒事,大個兒只是每次見我到他身邊都怕,跟習慣了。”
這一路有身后的活動發光體跟著,很是明亮。這兩洞之間的通道尤其長,可是越往前越開闊,而且漸漸有橘紅光亮撲面而來。
明墉問道:“是不是這洞里有陽光能射進來?”
“當然不是!這是我鏈子上那塊石頭的光!”
等眼看洞口到了盡頭,離冰突然叫住他們道:“哥哥姐姐,可說好了,里面的人我是真害怕,只能遠遠地看著。你們也別靠近,尤其是姐姐,你那么漂亮,可別被嚇得哭鼻子!我第一次見到都嚇哭了!”
盛思蕊回身摸摸他的頭道:“沒事!姐姐什么沒見過!”這一摸他的頭,身后的巨型蚰蜒明顯提高了警惕,仿佛是離冰忠誠的近身侍衛一般。
盛思蕊朝它瞪了一眼,一轉頭,明墉卻已經進去了。她忙叫:“你就是性急,等等我!”
等盛思蕊跟進了這個石洞,眼前的景象卻又與前兩間完全不同。
這洞比前一間還要高闊,在洞頂到底只見有一巨大的石柱直立其間,仿佛是擎天巨柱般支撐著整個山洞。
之所以說說是柱,因為它極其的圓整光滑,在頂端又擴散地像倒轉的龐然傘蓋般與洞頂緊聯,渾然一體般。
到了洞底則又像宏奇樹根般遒勁扭轉,擴散深深探入地下。
向左側洞壁上都被巨根樁藤蔓掛滿,而右側洞壁中間則有一團紅光四射,將淡紅色光線灑滿洞里。
明墉此時正站在那面藤蔓壁邊,見盛思蕊走過來就道:“這邊已經有植物了,看這尺寸可比我們在那百丈深洞里見得還要巨大,真不知長了多少年了!”
盛思蕊也邊看邊說:“對呀,那個千禪寺沉到地里也快千年了,這個估計更久遠啦!”
“不過,”她側臉朝明墉笑笑道:“植物必須經過光合作用才能生長,也就是說它的根莖一定在洞外能見到陽光!”
“思蕊說得對!”明墉回之一笑,“我一直在看它們的根伸向何處,可是看了半天,不但一點透光的地方都沒見到,這些根也像是從石頭里憑空生出來一樣,你說其不奇怪?”
盛思蕊也仔細看,果然如他所說,所有的根莖都像是從洞頂邊緣直接生出。她躍躍欲試道:“想弄明白這還不簡單,我上去看看扯一條下來不就知道了!”
明墉忙攔著她道:“思蕊,離冰都說了有出去的路,我們何必多此一舉!況且這植物生長千年以上也有靈氣,咱們何必破壞這默默修行的生靈!”
盛思蕊輕笑道:“怎么,你還擺起和尚臉孔,口念慈悲心腸啦?”
明墉搖搖頭道:“也不是,只是我想我們這一路來,都是九死一生,現在還能活生生站在這兒,那還不是上蒼庇佑?那么多巧合僥幸,實際也都是天地的慈悲,那我們何苦傷及無害的生靈呢?”
他還確實是如是想,他自打盛思蕊醒了就總是不時跳出一個念頭。他們這番屢次從祁主使魔爪逃生,不是他們真的計策勝了,也并非他們布局巧妙。
一次次歪打正著逃出天生,似乎全是上蒼的冥冥安排!加之一路上所見所聞皆是遠超想像的匪夷所思,于是他不禁漸漸對老天多了幾分敬畏。
盛思蕊略有奇怪地看看他,莞爾道:“好嘛這來了個要皈依的,那我是不是要跟著你一路吃素呀?”
剛說完她就后悔了,這叫什么話,一點兒都不走腦,這意思不就是自己會一路跟著他?
不過明墉卻道:“那倒不必,天生萬物以養人,該吃什么是隨遇而安,可這沒犯著我們的生靈能不傷害就不傷害了!”
說完他突然反應過來道:“也不對!思蕊若是跟著我,你就是要吃天上的鳳凰我也要想盡辦法給你抓到!”
盛思蕊一咬嘴唇嗔道:“我有那么貪得無厭嗎?況且誰要跟你走了?”
二人還要接著鬧鬧嘴,卻聽身后離冰的童音傳到:“哥哥姐姐們,你們等下再說吧!先看看那人你們怕不怕,要是不怕我就下去陪你們啦!”
離冰雖不懂二人究竟在話中要傳達什么信息,只是這二人都不去看一眼那嚇人的死人,他在洞口進退都不是,故有此一說。
盛明二人這才回頭,就見離冰向那石柱方向指了指,他們這才點頭走了過去。
慢慢走近他們發現在石柱面向藤蔓邊緣的底下,有一塊高高地隆起。
轉過一點才看出那隆起有兩個,看過去就像一個沒腿的石椅長在石柱底部。
這石椅被遍布的淡紅色光芒照得有些半透明的感覺,而透過光線隱隱看見椅中躺坐著一個人形。
再走近,那人形漸漸收于眼底。不過不知是年代過于久遠還是其它原因,那人似乎與石椅漸漸融合到了一體。
只見他搭在石椅上的雙臂都已經和兩邊的隆起石頭貼合在了一起,而那人的血肉并沒有腐化掉,而是如被抽干一般,牢牢地把住骨頭縮成暗褐色。
接著看頭部,那人頭上的頭發已經干枯成柴狀,但上面挽著發髻的發簪還在。
他的臉也已經像是被抽干了血肉般,干枯地只剩下枯皮包著顱骨,但并未見因臨死前的掙扎造成的扭曲。
在往下看,他的衣服已經因時間的打磨殘碎不堪,看上去一碰就會片片散落,但卻并未散落在地,可見此人死后并沒有人碰過。
再向下看直至看到了胸腹,盛思蕊突然叫了一聲,轉過臉去道:“怪不得那孩子害怕,這可比千禪寺里那些尸仙嚇人多了!”
在千禪寺底,盛思蕊就被千年前制成的明仙尸驚得直嘔,也幸虧有了之前的經驗,她才能看到現在,而且沒當場嘔出來。
明墉拍拍她的背,自己注目看去。只見此人的胸腹像是被什么怪力給刨開了,肋骨十不存一,都已成了干褐色。
而里面的內臟更是被掏了個七零八落,肺只剩了一半,左肺下露著殘缺的心臟,而腹部的臟器基本都被掏光,整個胸腹都是一片干涸的褐色。
也難怪小孩子害怕,這死尸可跟那制作精良的明仙尸有極大不同,完全是一副慘死殘軀、又經過不知多少年干化的樣子。
盛思蕊這時才悄悄側著臉,撇著眼偷瞄。畢竟經過了這許多事,她膽色也強了不少。
她見明墉看得出神,心下想著這看看就得了唄,知道孩子說的沒假就行了,怎么還看上沒夠了?
她捅捅明墉道:“差不多就行了!怎么還和尸體較上勁了?還是慈悲心大發想給他安葬做個法事?”
“算了!人家在這里也不知多少年了,你何苦擾他安息?要我看這洞里挺好,夠大現在都夠亮了!還沒外人能輕易打擾!帝王的陵寢能這么著,也就不錯了!”
誰知明墉卻轉頭皺眉道:“這尸體十分奇怪,我見過不少尸體,就屬這具最奇怪?”
盛思蕊本想說你這小賊又想起下墓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了?可她念頭微轉想想這洞確實奇妙,這么多巨蟲在,竟然還有個人死在這里,尸體保存的還完好,確實奇怪。
于是她改口道:“怎么個怪法,尸體專家?”
明墉道:“思蕊別嘲笑我!你想這樣離奇的事偏偏被我們遇到,那是不是也是天意讓我們探尋出個究竟呢?所以我得好好琢磨琢磨!”
盛思蕊還是不愿正視尸體,仍是側著臉道:“那你看出什么沒有?”
“這太奇怪了!你看這人的傷口,像是被利爪從上至下一抓造成的!不信你看看肋骨上方的爪痕……”
說著他把手放在自己胸前比劃著,“你看就這樣從胸部偏右一爪下來,連肋骨,帶肺,肝胃腸等全抓沒了……”
盛思蕊見他比劃著說得惡心,忙道:“別說的那么細致!就事論事!”
“我聽阿克金說興安嶺一帶有人熊,也就是羆,一爪能把人抓得腸穿肚爛。可什么樣的利爪能把肋骨全部抓穿抓斷,是抓斷!不是扯!你看這邊還殘存著一小半肋骨呢?”
“你是說這爪子得像利刃一樣鋒利?”盛思蕊想起自己拿豬肋排偷偷實驗匕首的場景。
“何止鋒利!還要速度奇快無比,才能有這樣的效果!”
盛思蕊想了一下打了個寒顫。
“他這傷是被一抓造成的,只一抓不但連皮帶骨,就是內臟也被掏了去!你想這爪子得有多大?”邊說又拿自己的胸腹比劃。
盛思蕊皺眉拍了他一下道:“又不是什么好事,總拿自己示范干什么?”
“抱歉,思蕊!”明墉忙放下手接著說:“就算人熊有這么大爪子嗎?有這么鋒利嗎?有這樣快嗎?”
“那說不準就是超出想像的大人熊唄!”盛思蕊很有道理。
“沒錯!只要夠大也能!”明墉走到石椅旁說:“不過你看這人的坐姿,他是放松后躺坐在這兒的,雙手還搭到了石頭上。就說明他坐在這里的時候不僅從容時間還很充裕!”
盛思蕊聽他說從容,不禁問道:“你是說他被抓了以后是有時間慢慢地坐回去,從容地死去的!”
“對!假設此人有無比的輕功,能在巨獸重傷之后逃脫。也有無比的耐力,可畢竟內臟都沒了,心也剩一半了,那怎么能堅持這么久?”
“洞口離得近唄!”盛思蕊想到最簡答案。
“姐姐,出洞可是還要很遠呢!每次大個兒背著我都要爬半天呢!”
離冰不知什么時候出現在盛思蕊背后,他見這二人不怕也就大著膽子好奇靠近。
“你說洞口離得遠?”盛思蕊道。
“對呀!還很繞呢!”離冰道。
“那他除非是個神人,才能受傷后從容不迫坐回等死!可是如果他是個神人,又怎么會受傷呢?還是被畜牲傷了呢?”
這倒的確是問題的關鍵了。人已經死去久了,沒法推斷此人生前是功夫絕頂還是碌碌草芥,那他這般死在這兒就蹊蹺了。
盛思蕊判斷道:“那會不會是被洞中的巨蟲傷的?”
她看了看在洞口處探頭探腦的巨蚰蜒,想想那螺旋槳葉大小的巨型鰲牙,又搖搖頭道:“不會,那會被撕碎的!”
就在二人百思不得其解之時,就聽離冰道:“那邊墻壁有字,我很多都不認識,你們去看看不就明白了!”
二人一聽,順著他藍光手指一看,在藤蔓邊上確實露出了些刻字的痕跡,只不過基本都被藤蔓蓋住了,所以一直沒留意。
二人過去,扒開藤蔓,見上面果然龍飛鳳舞地刻著幾行字。
盛思蕊道:“寫字常見到寫行草的,刻字可怎么刻上去呀?這得多費功夫呀?”
明墉看了看,又沿筆式摸了摸道:“這不是刻上去的,而是用手指寫上去的!”
“寫?”盛思蕊詫異道,“就這么寫?”
她勁運指端,試著在石壁上劃,可連個道道都劃不出,她搖頭道:“這不可能吧?手指寫?別說我,我的師父們一個都辦不到!要說……”
她本想說祁主使沒準能寫個一個兩個,但一想此人就后背生寒,忙閉嘴。
明墉道:“就是他也不一定寫得出!這可是標準的王氏行草,你看這筆式飄逸流暢,勁透石骨,而且所有字用勢不斷,顯然是一蹴而就的。”
“寫字之人無論是書法還是功夫,都已達到登峰造極的化境!”明墉又來了在古玩行學到的那套。
“知道你能了,說說寫的什么!”盛思蕊根本就沒學過行草,當然也是認不全。
“噢,抱歉,抱歉!光顧感慨了!”明墉仔細看著全文。
“可別不懂胡說!像千禪寺那碑文,順嘴胡編,差點兒讓我們出不來!”盛思蕊插了一嘴,她知道此人小聰明不少,上次那碑文他就編了個同字數不重字還說得通的出來,故此先行提醒。
“不會,不會!我為了學古玩鑒賞,在古董鋪里可是做了幾個月學徒,最后都當上二柜了,這當然認得出!”
他一路看下去,眼神卻越來越凝重,直至看完才嘆口氣道:“看來死在這兒的這位先賢是個奇男子真英雄啊!”
“快說快說!”
明墉清清嗓子,緩緩讀道:“兄云裳子記:師兄云裳,師從靜云觀至元道長。德修深邃,蓋冠群徒,為道學垂范,實吾輩楷模。尤武功一道,已登峰造極。然不為名利,只心系黎民。得聞兇祟,遠赴深莽。傾其真元,力保玄壁斷妖截魔,怎奈成仁。古有伯牙斷弦,今有黃冠悲兄。夫天不假英杰壽,地偏縱惡魅期!
望兄離塵得仙顧,莫把蒼生苦難系。弟黃冠子泣拜。”
念完后明墉搖頭嘆氣,回頭看向盛思蕊和跟在后面的離冰。
只見離冰腦袋搖得像個鼓,完全不懂。
盛思蕊也是一臉疑惑道:“這也沒個年代,這云裳子、黃冠子都是誰呀?完全不知道呀?”
明墉搖頭道:“你們的那幅圖就是黃冠子畫的!”
“他,不是李淳風嗎?這怎么……”
“李淳風就是道士,道號黃冠子。我在行里見過他的書,題的就是黃冠子!”
“那這個人是唐代的,離現在一千三百年啦?”盛思蕊吃驚道。
“我看差不了!還記得密道里那個死了九百年的肖敘嗎?當時開密道他的衣服就損了,可沒這云裳子損得嚴重,這個碰一下估計就成碎片了!”
“這里寫的道人因為斬妖除魔死的?”盛思蕊不安道。
“的確是!”
“一千多年前的人都是這樣說話嗎?”離冰冷不丁問道。
“也不是,說話應該和我們差不多。咱們中華人講究寫文章遣詞造句,以顯示學問和尊重。但說話就不用這么講究了!”盛思蕊合顏答道。
她一扭眼卻看見明墉在四處看著什么,就道:“按這上所記這先人想必是個為民除害的英雄,你想找個地方把他安葬了嗎?我看不必吧!”
“他師弟都沒想把他安葬,就是讓他這么保持死狀,想必這就是他們得規矩風俗?咱們可別去畫蛇添足了!”
卻聽明墉說道:“這才是真奇怪的呢!李淳風那可是御用道士,那幅《撼帝四輿圖》都是他獻給當時的唐太宗的,怎么會不懂古人入土為安的道理?”
“況且我也沒聽說過道士要讓他這么露天葬著,就是那些傳說中羽化成仙的也都有墳冢吧?那他為何就任師兄露尸于外呢?”
盛思蕊一聽有些道理,就問:“那是這云裳子的遺言要這么做的?”
明墉啪地拍了一下掌道:“思蕊冰雪聰明!想必肯定是云裳子死時,黃冠子就在場,因為不明什么原因,就將他陳尸于此了!”
“可那能是什么原因呢?況且這看起來跟我們有什么關系呢?”盛思蕊道,她雖說已不甚害怕,但還是不想在死人的地界多逗留。
“可能關系就大了!”明墉轉頭正色道。
“那個李淳風獻的那幅圖的,說是漢武帝時做的,他還帶人作了考證,并告訴李世民,多半都找不到了。難道這就是實情?”明墉瞇起眼。
“難不成他還要騙皇帝不成?”盛思蕊有些不信。
“也不一定是騙,可能他到了一看過于兇險,或里面可能放出什么大災禍,所以怕后人來尋,故意說找不到了呢?”
“你的意思是他和他師兄就發現了最北邊這一與,但發現了里面藏著什么妖魔鬼怪,他師兄還因為斬妖除魔被殺死了。所以他也不敢違背皇命,雖然把圖交了上去,但說這地方已經不可找了,防止后人再過來。是不是這個意思?”
盛思蕊把前后一理,脈絡似乎說得清了。
但她轉念一想又道:“可明知可能有妖魔,你在那兒找什么呢?”
明墉走回來看著盛思蕊道:“我們此行向北是干什么?”
“為師娘尋靈藥的配方龍肝啊?”
“那據太醫口傳能找到的地方是不是就和四輿圖北邊那點接近?”
“他是那么一說,又是聽別人隨口說的,不太確信吧?”
“可那畢竟是李伯母最后的希望,是不是?”
盛思蕊這回倒是沒話了,按照現在的態勢,雖然不知義父師父他們如何,但也一定在急著找地方。
“你看,按路程算,我們也應該接近霍勒金布拉格了!那這兩人都與那四與之一有關,這道長死時還不讓下葬,種種線索聯系在一起,我們能從這里找到到達那個所謂有龍存在地方的方法!”明墉有些興奮。
盛思蕊其實隱隱也想到了這一點,但是因為提及妖魔,覺得過于兇險,所以想去先找隊伍匯合,商量后再決定。
她歷經磋磨,已經沒了之前得而目中無人,也少了行事莽撞,凡是開始三思了。
“那可是我們要是找到了地方,把妖魔給放出來,那可怎么是好?”她有些猶豫。
“不,我們只是找線索!你忘了我可是常年出入九死一生之地的人,怎么能這點兒分寸都沒有?”
“那也好!問問離冰,這里還有其它去處沒有?”
卻見孩子已經一搖三晃地向洞口走去,顯然他們在這里的對話太枯燥深奧,讓他聽不下去了。
不過一問之下,離冰也說不上什么,要去問問大個兒。問完后,說大個兒只去過他們能去的地方,其它也不知道。
盛思蕊卻暗暗直是搖頭,這孩子失去了唯一親人,又對人產生了恐懼,顯然已經把個巨型蚰蜒當成密友了。可一個小孩和一個巨蟲又能談出什么?
這時她看明墉正在地上看著下面的溪流。
這溪流肯定也是經千年流淌,水穿石爛,竟在地上的石面上形成如溝狀的水渠。
盛思蕊道:“這水有什么好看的?”
“你們發現這間石洞水流比上一間要快不少嗎?”
“那有什么,興許這是上游……”說到這兒,她也怔了一下。
記得離冰說再往前沒什么石洞了,那這水是從哪里流過來的呢?
明墉見她也似想到,就沿著水流一直向上走,直到來到一處石壁前停住。
只見那水流是從石壁下面的縫里汩汩流出,速度還真的是頗為湍急。
二人眼前這塊石壁,就是被巨型藤蔓遮住的這一邊。
明墉看著道:“這洞里其它地方都沒有植物,偏偏這里卻有,難保不是要遮蓋什么!”
說罷他掀開藤蔓,沿著石壁一點點尋找起來。
盛思蕊道:“你省省吧!這可是一塊巨石!你還會以為道士們機關不成?倘若真有,誰還能用這么巨大的石頭來布啊?”
“思蕊這你就不明白了,”明墉也不回頭邊摸索邊說:“最早的機關都是從奇門遁甲里變化出來的,那可是道家玄學的一部分!就不說遠的,我們極關門就研究各種機關,我雖然沒看過秘籍,但也從我這本中得知……”
正說著間,就聽見他大叫:“果然有機關!”
盛思蕊走到近前一看,只見在藤蔓后,明墉摸著的地方,果然兩邊巖石之間有不甚明顯的縫隙,如果不是像他那樣用心摸索,恐怕是發現不了。
她見明墉循著縫隙開始上下摸索,時而跳躍觀看忙活了一陣子,這才站定了抱著手凝神思考。
她問道:“找不到吧?那就算了!還是趕緊去匯合才是正章!”
她其實恐懼的是在這里待得過久,那祁主使已經摸出了這水下洞口的門道,靈竅突開習了水性,直接潛進洞里來找人!以他那樣執著的奇才不是沒有可能。
又或者他索性站在外面高處守株待兔,等他們現身,來個以逸待勞。
總之他們又不是要呆在里面不出去了,要想出去可是越快越好。
可明墉卻表情專注喃喃道:“不該呀!明明是有機關!打不開也就罷了,找不到卻是不該呀?”
這是專業偏執的一種典型表現,一個人越覺得自己在某領域已盡窺其奧,在遇到難以解決的問題時就越要探尋個究竟。
明墉此刻的表現就屬此類。雖然他的專長不是機關,但身負先師使命,對解不開的機關極為上心。
他此刻的動機已從找到所隱藏的秘密,轉移到破解機關上來。甚至機關背后到底藏著何等兇險惡境,他反而不在乎了。
盛思蕊見他來來回回似是癡浸其中,不由得想歪了他的心思道:“哎呀,知道你能了!你的本事我知道,但現在這不是緊要的事情!”
“咱們以后有了空閑再回來慢慢破解好不好?哎,明墉,聽見我說話沒?好了好了,叫你哥哥還不行……”
見明墉依舊是沒聽到般我行我素的專業,她可有點兒動氣了。呵!叫了哥還不理會,這是要逼我給臉子看呢?
她上前一把拉住明墉道:“夠了!別折騰了!你聽見沒有?”
“再給我一會兒,就一會兒,我定能看出此間的奧妙!”明墉掙扎著,一把竟將她的手撥開了。
盛思蕊這回真是有點兒生氣了,此前念及他一路對自己的好,加上舍身相救,自己不但做出自己認為的此生最大舍棄,還一直對他處處順遂,可這小賊還蹬鼻子上臉了!
怪不得以前聽張媽她們幾個婆子私下里扯閑篇總說,這男人啊就像淘氣的狗不能慣著,要時不時教訓一下才能聽話!
看來自己這段時間是把他慣壞了,好言好語不但不回話,竟然還敢還手了!
她也不知哪里來的這些歪理亂氣在腦中一堵,頓時火氣蹭蹭上冒。
看著明墉正對著那干尸在抱臂沉思,全然是沒把她當回事一樣,她立刻火燒頂門,氣灌足下,起腳就把明墉踢了出去。
明墉也沒防備,再加上她這腳是勢大力沉,一下就被踢得直朝前飛了出去,再被前面石椅擋住,一把就和死尸抱了個滿懷。
盛思蕊起腳后就有些后悔了,這一下恐怕是太重了!這小賊雖練過幾天微末武功,但畢竟沒有實底,怎么經得住?
她被明墉氣得情緒欠佳,心中的稱謂直接退回了小賊,但卻還是不自然地有著關懷之心。
盛思蕊忙走過去看著跨趴在石椅上的明墉,邊道:“沒把你踢壞吧?”
明墉此刻已與云裳子臉對臉,幸虧他還是受了李白安的傳授,加上盛思蕊教了她正確的理氣法門,這一腳中上之后,忙運氣控制,才沒被踢傷或直接嵌進石椅里與尸身融成一體。
他邊活動著嘎嘎作響得而骨架,一邊有氣無力道:“思蕊,你這一腳是想直接要了我的命嗎?你可是吃了內……靈藥的,我可還是肉體凡胎呀!”
“誰叫你給臉不要,偏偏和我對著呢?”盛思蕊話里雖硬,但已經上前去扶他了。
明墉雙腿跨開騎在石椅上,用不得力。一條臂膀被盛思蕊拉住,另一條胳膊沒處著力,只好伸手對著古尸腦后的椅背扶去。
他嘴里還念叨著:“云裳子前輩,有怪莫怪,小輩唐突,造次了……”
誰知他手剛剛往椅背一用力,就覺得整個手臂都往前栽去。
明墉腦中是頓時一亮,心里是又驚又喜。喜的是這機關竟在椅背,而驚得是他來不及反應,直接就和古尸的面門來了個親密接觸。
他也顧不得了,忙爬下椅背,繼續去推那椅背,那椅背本背靠石柱和石柱連成一體,一推之下竟在石柱上開了個口子。
直到椅背被推到四十五度左右,才聽到哐當一聲巨大沉悶的響聲,隨后就是桄榔桄榔的一陣聲。
盛明二人齊齊回頭去看,只見那被藤蔓遮擋的石壁竟向一側滑開了!
明墉一見馬上想起那文中困住妖魔之說,看見石壁開了馬上拉著盛思蕊躲到了巨型石柱的后面。
盛思蕊還不忘了叫離冰他們退回去,離冰的小腦袋一點頭,立刻和頭上那個巨型蚰蜒頭退回了通道里,只留著一對觸須尖在外微微顫動,活像兩條鬼手招來飄去一般。
明墉心里是撲撲亂跳,他本想的就是發現機關的打開之法,沒成想一打就全開了!
這石壁洞開就沒再給他們留退身之路,萬一里面真有什么妖魔鬼怪沖將出來,那這里的幾人小命可就難保了!
不過他心里始終揣著一個疑問:既然里面或囚困或鎮壓著什么妖物,直接困死不留出路不就完了,干嘛還設個打開的機關呢?
盛思蕊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翻滾出陣陣苦水:唉!自己這一路可真是倒了霉了!凈是碰上些自己害怕不愿遇到的奇奇怪怪!
那祁主使,金蟾精,活死尸,再加上這個什么鎮妖洞府,對了還有那個離奇的離冰,那個說出去不和妖魔鬼怪差不多!
還好前幾次順利脫險,要是這一次逃不出去呢?那都怪這個凈想著破機關的小賊!不過想想自己要是死了,他也多半活不了。
一想著之前在孤寂的幻境里能有人作伴,她長呼了口氣。
看看明墉緊張地把自己護在身后,又是暗暗一陣輕松道:‘那也不算太差吧!’
明墉他們可是著實等了好久,直到巨蚰蜒車廂般大的頭顱和離冰放著藍光的小腦袋都從通道里探出時,密集的藤蔓后,洞開的石壁里還是沒有動靜。
盛思蕊捅捅明墉道:“還好沒事,別再闖禍啦!快出去把機關給關上!這太讓人提心吊膽了!”
明墉轉身出去,看了石壁一陣后,又回到了石椅旁,抱著膀子在那沉思。
盛思蕊出來見石椅上的古尸雖然仍然保持著原姿不動,但經此一折騰衣服都已化作碎片落盡,身上已經蕩然無存。
她皺眉氣道:“你還琢磨什么呢?是不是又等著……”說罷又要伸腳。
明墉突然伸掌一立道:“等等!”
“思蕊你有沒有想過,既然那刻字上寫他‘傾其真元,力保玄壁,斷妖截魔,’,可奇了怪了!如果他想通過這石壁把妖魔關在里面,那為何要設個打開的機關?這根本說不通啊?”
盛思蕊一想也是,但馬上說道:“這與我們又有何干,快找辦法關了石壁,不就一了百了,萬事大吉了?”
“不然!云裳子前輩如果是力保玄壁,斷妖截魔,這石壁就必用全力把它封死,絕不會再設個能打開的機關!”
“那你的意思是這機關里沒有妖魔?”
“這還只是其一。你看他機關的設計,是在自己的石椅椅背,而自己的死尸又坐在石椅上。思蕊你想,一般人進來看見這情況會怎樣?”
“要是膽小的,就像離冰小孩那樣,呆在旁邊洞里都不敢過來看。膽大些的嘛,一看也就走了。”盛思蕊不假思索,這是人之常情。
“可要是有武功有膽色的呢?就像我們?”
“那就像咱們剛才那般,看看刻字感慨感慨,有心的鞠個躬,后輩嗑個頭,而后看看沒什么異樣,也就走了。”盛思蕊繼續以常情推論。
“對了!常情!你看就連思蕊你也沒想動那死尸對吧?”
“誰沒事動他,就算他是令人尊敬的先賢,一般也沒人動,多晦氣呀!”盛思蕊說得都是人間常情。
“你還記得我疑惑過,既然他師弟李淳風那么悲痛,用功力刻字做記紀念他卻不給他安葬嗎?”
“對呀!這卻是說不通!”盛思蕊也思考了起來。
“現在看起來,那是要等世上有能力的有心人!”明墉突然眼中放光,似是打通關節一般。
“這怎么講?”
“只有有能力者才能進到這極隱蔽的石洞里,也只有有心之人看了云裳子前輩的事跡,動了欽仰之心,惻隱之情,才會想給他入土為安,才會碰他的尸體,動那張石椅!”
“你是說這機關實際是給有心人留的?可如果有個普通人誤打誤撞進來了,偏偏還是個熱心腸,也想給他安葬,那不就白費了他的安排?”盛思蕊存疑。
“你說的只是萬中無一的事情,你記得離冰說洞口要蚰蜒背著他穿行好久嗎?還有咱們進來的地方,那湖中惡魚可不是一般人能對付的!”
“就算你說得通,可盜墓賊呢?就像你曾經那樣,還有點本事?”盛思蕊笑著揶揄。
“我的思蕊呀!這就是你常年在外對華夏歷史不了解了!此處自古在各朝都屬極北邊疆,好像漢朝時武帝曾派兵遠征過漠北,最后也收縮回去了。此后各朝此處都是少數游牧民族的居所,哪里有過王朝都城繁華文明?”
“盜墓賊都是無寶不去,哪個瞎了眼到這北境邊荒的地方來?退一萬步講,就算費盡千辛萬苦進來了,這道士可謂身無長物,頭上就個簪子,也是不值錢的普通貨,根本就沒法下手。”
“就算他干脆想來個賊不走空,順手拿了,可一般也是講規矩不動尸身的!你不知道這行里的確是有人摳死人身上的隨葬,像兩竅填玉什么的,但都是大富巨貴的墓里才有!”
“況且這類人因為糟蹋尸身惹得神憎鬼厭,往往干不了多久就要死于非命,所以平時惜命著呢!從不遠赴艱難之境!”
“行話里不有嗎:王侯富貴多不義,窮山險地惡靈多。誰放著好到的富墓,偏選這遠道的兇地下手呢?”
“兩竅填玉?什么意思?”
“啊……這個你不知道也好!反正啊不是這位前輩想要等到的人,這機關是打不開的!”
“噢!”盛思蕊眨眨眼道:“你羅里吧嗦一大套,就是想證明這機關是專門等在機緣巧合下,某個良善的能人來打開唄!”
“只有這樣解釋才通啊!你是不知道,有時一個墓底機關可是要考證好久才能試圖破解,否則揣摩不出意圖很容易全軍覆沒的……”
明墉話一下講順嘴了,就想往下延伸。但一見盛思蕊眼神變化,當即打住。
“好了,我聽你說都累了,那這云裳子究竟想留什么給這個有心的有緣人呢?”
“那我們進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啊,就那里,黑咕隆咚的,雖然沒什么動靜,可還是……”盛思蕊真是犯難。她最怕這環境,雖一路熏陶,但內心的恐懼始終都在。
“啊……要不這樣,我們請離冰那大個兒幫個忙!”
“什么?請他……干什么?”盛思蕊體內殘余內丹對昆蟲的敵意尚存。
“等我一下!”明墉轉身去跟離冰說了些什么,離冰點點頭,帶著巨蚰蜒就去了那洞口。
只見大蚰蜒伸出觸須進去探了半天,腦袋動了動,而后又抽出觸須對著離冰仿似點點頭。
離冰點頭叫道:“大個兒說了!里邊沒有活物!”然后一人一蟲就走了。
明墉謝過他,掏出冷瑩流石和盛思蕊向石壁內走去。
盛思蕊跟在他身后,就是不住地想著離冰到底是怎么和大蟲子說話交流的呢?
這時聽明墉在里面叫道:“思蕊你快進來看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