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八節（農歷十二月初八）
煮一鍋甜粥

一直覺得自己過得像個中年人，還是偏于老年的那種。青年的日子是刷一下就過去了，等回過神的時候，青春小鳥的尾巴都早已不在畫面里。其實很可能從沒來過，也罷，就讓我踏踏實實地過兩天中老年的懶散日子。

喜歡每到節氣琢磨點吃喝，年輕貌美的姑娘說，這種守舊的做法一概屬于年老的表現。我承認，我就是這么一位老人家。冬至了要補，春節前要腌咸肉，等著春筍上市的時候好美美地弄一鍋腌篤鮮。眼看著，吃臘八粥的時候到了，收羅出家里的各色豆子干果，煮一鍋扎扎實實的粥。

年輕的時候，頂不喜歡吃這種放了配料的粥。年紀輕，認為一切事情都是非黑即白的。和人好，就好到蜜里調油，整天地膩味在一起；和誰不過眼，那身上的一切都不對，連笑聲都覺得不入耳。整天像戰士一樣捍衛著自己的評判標準，守著白粥獨自屏氣。就這樣錯過了多少人，錯過了多少粥，一清二白的青春難怪這么容易流走，沒有牽掛呀。

其實人生和粥一式一樣，哪能分得那樣清爽。就算是白粥也得黏黏糊糊的才好吃，米是米湯是湯的，那叫開水淘飯，只傷胃不養人的。

等明白了粥的好，人生已經過去若干。也好，若不是這么多的白粥打底，也嘗不出其他的滋味。舌頭和胃都是嬌客，稍有怠慢就給你臉色看。后面的日子還有大半，足以慢慢吃出甘甜。

燒粥吧，臘八的粥要極其豐富。赤豆、蕓豆、花生豆，紅棗、桂圓和薏米，再抓把蓮子，放上米，湊滿八樣。冬天的粥，要這種紅色的底料才好，深深淺淺的，都帶著甜味。綠豆類的就放在夏天吧，清冷的日子里，用不著去火消暑，白放著糟蹋了。

備料洗豆這該是臘月初七的事情，冷冷的夜窩在家里泡豆子，也算件雅事。大大小小的浸在水里，慢慢變軟，水慢慢映出紅色。這種樂子是戴鉆石的太太不懂的。鉆石多珍貴，這不能碰那不能擱，染了指甲油的十個手指得蹺高高地，閑出花來也不好放下的。

臘八的清晨要起個早，把泡了一晚上的豆子和嫵媚的水依次倒入鍋內。煮吧，攪動吧，把一池的緋紅熬得不分你我。最后干脆再瀟灑地扔些紅糖進去，讓紅來得更徹底。

捧一碗熬好的粥在手里，一勺勺吃，一樣樣地數著里面的料。紅豆甜、紅棗甜，桂圓肉更甜。對了，吃甜粥的時候，鉆石最好還是摘下，否則手和碗之間，隔著個金屬的箍，一點都不舒服，稍不留神，打翻一身，沾了羊絨沒什么，可惜的倒是那碗緋紅，臘八成了邋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