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石里印著畫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真正的奇石,講究的是純天然,不能有動手的斧鑿痕跡。靈璧石分多種,其中磬石又稱八音石,可算靈璧石的上品;倘若聲音好,造型又佳,那就是上上品了。我收藏了一塊形似龍的八音石,一碼兒黑,活靈活現(xiàn)。我在這龍的身上,發(fā)現(xiàn)了這樣的詩意:一條小黑龍/來自靈璧縣/原汁原味原生態(tài)/活龍活現(xiàn)活眼前/世人愛龍龍愛人/莫道龍無言/民情民意民夙愿/百姓苦辣酸甜/都記掛在心間/如果地下大旱/上天下雨雨綿綿/誰言龍體貴?/敲擊過后/八音四海傳/莫說悅耳震撼/神龍力保主人安。
如果說龍來自大海,那么海獅與海豚自然也是海中的家族。我淘換來一對海獅和海豚,一塊是呂梁石,另一塊是黑色靈璧石,把它們放在一起,倒別有情趣,詩也配得有趣:很萌態(tài)/很溫柔/來自大海/還帶著幾分嬌羞/默默無語/對人無求/遠處的海浪/分明是你們的向往/你們的追求/主人忠言相告/既然化作了石頭/就不要回歸大海了/石沉大海的滋味/誰知有多么難受?/好好在這里堅守/不算被人魚肉/與人相看兩不厭/海闊天空/笑看龍魚盡遨游……
之所以稱為奇石,便在于它的奇異之處。埃及金字塔廣為人知,那人面獅身的法老,不少人也不陌生。我便擁有一塊名曰“法老”的靈璧石,并為其配詩一首:人面獅身一法老/世上無二哪里找?/萬眾矚目金字塔/唯我獨尊天下小。
我從不養(yǎng)狗,但我收藏了幾塊形似狗的靈璧石。我給其中的一條“小黑狗”配詩道:不知幾億年前/天下是光明/還是黑暗/一只小黑狗誕生了/今日走到主人身邊/翹首昂頭安臥/守望著誰的家園?/欲汪汪叫喚/旺財又旺家/忠心保平安。
有一種靈璧石叫黑白道,世上存量極少。我有幸得到一塊形似龍的黑白道石頭,我為這塊石頭也配了詩:黑白兩色一條龍/黑夜白日分道行/白道看準斑馬線/黑道要知紅燈停/誰敢黑白兩道走?/終有南墻前邊橫/人生苦短道路長/黑白總要辨分明。
詩在石中藏,石在詩中,文采神采皆飛揚。我有一個筆筒,也叫筆海,是石頭打磨而成的,這圖案讓人百看不厭,我自然也為它寫了一首詩:四海翻騰伴龍騰/筆墨春秋與君行/酸甜苦辣幾多/筆海裝不下/無盡憂和情……
或者可以說,我收藏石頭,樂在石中;而我收藏石頭,又不僅僅是為了收藏石頭,所以也就不僅僅是樂在石中。我是把發(fā)現(xiàn)石頭中的詩意,當成了人生一大樂趣;從某種意義上說,我是為了文學(xué)而收藏石頭。在我創(chuàng)作的相當多的文學(xué)作品里,都打上了石頭的烙印。作家出版社出版了我的52萬字長篇神話小說《八百歲少年傳奇》——這部書中的人物,結(jié)局大都化作了石頭。書中有一條線,就是女主人公木華艷給女主人公老國送的生日禮物,就是八百塊奇石,而這八百塊奇石所折射的恰恰是老國八百歲的人生軌跡……這部險些獲得了大自然文學(xué)獎的生態(tài)小說,也可以說是我里程碑式的一部作品。我得感謝那些奇石。如果不是我擁有一塊難得的金錢石,書中的男主人公就不可能把那個女地王金錢豹打成金錢石;如果我不了解木化石,那個木華艷也就變不成木華玉。
天馬行空的想象,來自地上實實在在的石頭,是他們給了我靈感。我的短篇小說《奇石里有他要找的情景》被《都市文學(xué)》的副主編楊新雨稱為“難得的浪漫,難得的情感,難得的意境”。我在《京郊日報》發(fā)表的散文《石頭與人生》獲得全國孫犁散文獎二等獎。石頭與文學(xué)于我而言,似乎已經(jīng)不可分割。誰說石頭不會把話說?我聽得見石頭在和我說話,石頭在對我唱歌;石頭就是我的知音,我與石頭相看兩不厭,今生都在石中樂。
我六年前就想寫一部關(guān)于奇石的中篇小說,題目都起好了——《奇石在風(fēng)雨中飄搖》,卻遲遲沒有動筆,我總覺得自己生活閱歷還不夠,底蘊還欠缺,人物還沒有達到躍然紙上的程度,還需要補充與奇石相關(guān)的生活經(jīng)歷,了解石農(nóng)的酸甜苦辣。為此,我年年去石展上走一走、看一看、聊一聊,可這一去,心慈面軟的我總是會被那些賣石頭的人忽悠和感動一番,因而我也就多買了不少石頭。有些石頭并非我所愛,而是出于同情,感覺不買一些石頭就對不起人家,人家就白叫我高大哥、高作家了。有人一叫我老板,我就心眼癢癢想掏錢,可又捉襟見肘。我這人心眼實。那次我買了兩塊石頭,石老板說沒掙著我多少錢。于是我在雇車把石頭拉回去后,便委托司機把兩瓶酒和一條煙捎給了石老板。石老板發(fā)短信說:真是碰上實在人和好人了,明年還買我的石頭。
我曾經(jīng)多次發(fā)誓,不能再買石頭了,可見了賣石頭的,往往又不由自主地慷慨解囊換石頭,以至于弄得家里“石滿為患”,為石所累,為石所愁,可剛剛愁上眉頭,就又樂在石中了。因為在我的眼里,石頭永遠都是詩,都是畫;我與石頭默默相對,即使頂著蒼老的白發(fā),和石頭比,我永遠變不老、長不大;大自然賜予我的石頭,是永遠不朽的詩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