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衛·艾爾曼實用催眠
- (美)大衛·艾爾曼
- 4928字
- 2020-08-03 16:51:02
前言 對催眠的誤解、催眠原理及起源
盡管科普作家和研究人員做出了巨大努力,但在近幾個世紀,催眠仍然蒙著一層神秘的面紗。“催眠”(hypnosis)這個詞源于一個意為睡眠的希臘詞,因而很容易讓人產生誤解。催眠與睡眠的相關性就像夜晚和白天——如果說夜晚就像白天,你一定會覺得很可笑。如果你能糾正以前對于催眠的看法,重新從臨床上審視催眠,你會發現它并不是你想象的樣子。催眠的真實表現方式使它成為一種非常寶貴的醫療工具,即使誤解仍然在阻礙甚至阻止它的廣泛應用。
事實上,催眠在醫療上的應用潛質,遭到了誤解和錯誤信息的徹頭徹尾的破壞,于是我寫了這本書。我將在第1章中繼續闡明我寫這本書的理由,但是我在這里想強調的是,如果醫學想要充分利用人類精神這一力量,就必須加強對催眠知識的學習,以及相關不帶任何偏見的研究。這就是我想在本章中告訴醫生的重要信息。與此同時,我還想幫助對催眠感興趣的非專業人士了解催眠。這是我揭開催眠的神秘面紗的唯一途徑。因此,你在這本書中不會找到晦澀難解的術語或是學術式的描述。
我教授怎樣用催眠治病已經很多年了,我發現很多人似乎認為在學習了幾節課,經過了一些實踐后就成了催眠專家。因為事實上根本沒有“hypnotist”一說,這些人的想法顯然是錯誤的。作為使用催眠方法的臨床工作者,你能夠做的只是向催眠對象展示怎樣克服從正常的清醒狀態或睡眠狀態進入一種特定的催眠狀態的障礙。你沒有催眠他們,催眠他們的是他們自己。這就意味著那些使用催眠暗示的人并沒有給催眠對象施加什么力量,也就意味著我在催眠中的做法,沒有什么是你們學不到的。
與“hypnotist”相比,“hypnotic operator”這個詞更準確。作為催眠操作者,你教會催眠對象怎樣進入恍惚狀態(或我們在合適時機會進入的其他狀態),然后如果催眠對象愿意,你應當像一個“夢境引航員”一樣刺激他的想象力。你幾乎可以引導任何人的想象力,可以激發出非同一般的愉悅和深入的思考,這是一件非常令人愉快的事。
但是,我再次強調,不要把這種能力當作控制,重要的是催眠對象的意愿,獲得其許可是必要的。除非催眠對象欣然接受催眠,否則你無法讓他接受暗示。在所有程度的催眠中的所有階段,催眠對象都有完全的選擇權。因此,他只會對那些合理并且愉悅的催眠暗示做出反應。你可能在一些催眠展示中見過,催眠對象會做出一些奇怪、滑稽的動作。事實上,這個人想要做出這些滑稽動作。毫無疑問,你一定也做過幾次滑稽的夢。你見到的催眠對象的奇怪行為,僅僅是由催眠操作者或者說夢境引航員所引導的一個類似的夢。不管行為是否奇怪,對于催眠對象來說這都是合理并且愉悅的,否則他會拒絕接受催眠暗示。
大多數關于催眠的書都強調,催眠對象與催眠者操作者之間的關系是“融洽”的。一般來說,他們都忽略了催眠對象跟他自己也是“融洽”的,及他與全世界都是融洽的,因為他可以自動地給自己催眠暗示。因此,只要不是催眠操作者事先向其灌輸消極的催眠暗示,催眠對象可以很容易地從除催眠操作者以外的其他人那里接受合理且愉悅的催眠暗示。你要記住,雖然催眠對象是順從的,但他不會讓任何人控制他。我再次闡明,在催眠的每個階段,催眠對象都是自主的并且會選擇他所接受的暗示。如果出現了催眠對象不想接受的暗示,他要么會從恍惚狀態中醒來,要么會拒絕對暗示做出反應。
在催眠中,一個人不僅能夠控制自己的選擇或者意志力,他還能控制他所有的能力,只有一個例外。他能聽、能看、能感覺、能嗅、能嘗、能說,雖然他看起來處于無意識狀態,但他完全是有意識的,因而能夠配合你。他唯一不能控制的一個例外是被我稱為“批判”的能力。如果你給催眠對象一個能使他開心并在感情和道德上都合理的催眠暗示,他就會接受它,盡管在正常情況下他會認為這是不可能的。比如,你可能暗示催眠對象進入麻醉狀態,不使用任何化學物品就能消除病痛;或者你可以引導回憶,使他回憶起在他非常小的時候(比如3歲),甚至在他還沒有記憶的時候的事。在催眠中引導催眠對象回憶的時候,你可以讓心理過程進一步深入,進行心理宣泄。這是對過往的再度體驗,而非回憶。批判能力的暫停與催眠對象完全具有控制能力和選擇權并不矛盾。他接受這一暗示是因為這令他愉悅,對他有好處,但是他的批判能力——不相信這種特殊舉動是可行的——在催眠中被屏蔽掉了。
換一種說法,在催眠中身體和心理作為一個和諧的整體,都是一樣易受暗示的。催眠對于無意識和有意識的心理及自主神經系統都有作用。當你引導一個人進入一種受暗示的狀態并向他提供愉悅的夢境時,他的身體和心理的感官都是“醒著”的。有了愉悅的經歷,他感覺到精神振奮并且充滿生機。
盡管這些是普遍事實,但是每個人在催眠暗示下的反應是不同的。想要成功使用催眠,你必須能合理應對不同的反應,因此你應當深入學習相關知識。如果醫生想要幫助患者,就不應該讓自己手足無措。
沒有人可以僅僅通過觀察就能透徹掌握催眠。你必須親身經歷才能了解它跟書上描述的有何不同。你會發現催眠是一個愉快的狀態,隨著你的了解越深入,你越會想要親身經歷,而且你還能夠催眠自己。世界上沒有不可以被催眠的人。
由于選擇性在催眠狀態中普遍存在,自我保護的法則不會讓催眠對象接受有害的催眠暗示,因而能夠保證催眠對象不會被催眠傷害。對此,曾有過許多有關的假設,大意是說接受催眠操作者的暗示可能會傷害自己,甚至在有意識或者無意識的情況下被“蒙騙”以致犯罪。但是,并沒有類似事情發生的相關記錄。我們曾經做過許多類似的實驗,催眠對象接受了不合適的催眠暗示時,只會出現這一兩種情況:他們要么拒絕催眠暗示,要么完全終止恍惚狀態。我重申這個事實,是因為這對于公眾接受催眠作為一種有價值的、安全的醫療工具是具有重要意義的。
催眠的3個必要條件是:(1)獲得催眠對象的同意;(2)催眠操作者和催眠對象之間有交流;(3)催眠對象不恐懼,并且愿意相信催眠操作者。因為這三點是必需的條件,很顯然,有些人說特定的技巧(比如凝視)是唯一引導恍惚狀態的可行方式,這是完全錯誤的說法。實際上,對于引導催眠對象進入所需狀態的技巧在數量上并沒有限制。你甚至可以說說一旦你知道了怎樣使用催眠暗示,你就不會局限于催眠的形式了。
從前面的文字中我們可以看出(在本書中,所有這些內容都在相應的部分進行了詳細闡述),現今的催眠著作中存在很多不正確的信息。由于讀者對我著書資格的看法及我對此產生興趣的原因,我認為在這里我有必要做一下解答。
第一個問題很容易回答。我教授醫療人員(內科醫生、牙醫、足病醫生)10余年了。雖然我沒有醫學學位,不能對患者實施治療,但在醫生的要求及參與下,我通過催眠工具——催眠分析和深度麻醉,催眠治療了上千名患者。我為醫院的醫護人員和私人診所的醫生進行了多次演講。在不使用藥物麻醉的情況下,我協助完成了醫學片對于分娩的展示。我的許多學生成了杰出的醫生,其中包括幾個國家醫藥團體的主管。我講述這些事實并不是為了獲得褒獎或認可,只是想讓讀者能夠不再擔心這本書的作者(與其他此類書一樣)是否真的是這方面的權威。
第二個問題,我對催眠產生興趣的原因,這個問題不能在一個單獨的段落中得到回答。我在很小的時候就跟催眠產生了緊密的聯系,這大概發生在我6歲的時候。當時我的父親在研究催眠,那個時候他已經給我講述了許多關于催眠的事情。之后有一天,他帶我去拜訪了離我家只有幾條街(北達科他州的法戈)的一戶人家。他家的小女孩有很明顯的口吃,但是當我父親催眠她的時候,她的口吃消失了。然后,當恍惚狀態結束之后,她的口吃又開始了。雖然后來我才知道口吃可以通過暗示的方法完全治愈,但這還是引起了我對催眠的濃厚興趣。
一件更為重要的事情發生在1908年,那年我8歲,我的父親42歲。他認識了一位那個時代最偉大的催眠家之一,一位以其驚人壯舉享有盛譽的表演大師。當他知道我父親深受癌癥的折磨,在死亡邊緣掙扎時,他來到了我家。他進入父親的房間,僅用幾分鐘就減輕了父親的痛苦。當催眠大師出來以后,我才被允許進入房間。在這之前,我曾坐在門口,聽到父親的呻吟。當我進去的時候,他卻能夠跟我玩耍了。那是他最后一次陪我玩,據我所知,那次大師來過以后,父親在很長一段時間里完全沒有痛苦了。
幾個星期后,父親去世了。我永遠也忘不了他是怎樣從痛苦中解脫的,這種解脫在醫生看來是完全不可能的。當然,那時我并不明白催眠在其他醫學方面有多少應用,但我對于催眠的興趣變得濃厚起來,并且一直延續至今。
不久之后我觀看了這位催眠大師的表演,他允許我給他做助手。他告訴舞臺上準備接受催眠的人,我會跟他們握手,當我與他們握手的時候,他們會進入催眠狀態。我一握著他們的手,這種情況就真的發生了。后來,我試著在與我母親、兄弟姐妹及同學握手時產生相同的效果,當然并沒有成功。起初,我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失敗,于是我翻遍了圖書館里所有的相關書籍。這些書里唯一一致的觀點就是,催眠依賴于凝視,作者解釋道:你必須要讓催眠對象盯著燈或是明亮的物體,并持續三分鐘至兩個小時,他們才能產生恍惚狀態。
由于我父親和這位大師都沒有使用過燈,這個教條性的陳述讓我疑惑。我試著自己盯著一盞燈,但這只讓我獲得了一個“重要”的發現:一個小時都盯著一盞燈實在是太無聊了。
進到眼睛里的光,讓眼睛很疲勞。我想,也許這對快速進入深層催眠狀態很有必要。所以我就此咨詢了眼科醫生,他解釋說眼睛看東西時,目光會自然地跳躍,如果你違背這種自然的習慣,眼周肌肉很快就會疲勞。作為演示,他將手放在我眼睛上方離額頭很近的地方,然后將手慢慢放下,在他做動作的時候我要一直注視他的手。在他手動到我下巴下方的時候,我覺得眼睛非常困乏。現在,我知道怎樣快速使人的眼睛疲勞,而不是用“凝視”的方法。我認為,這一點是快速進入催眠狀態的基礎。將醫生的辦法融入我的技術中后,我可以在幾秒內做到凝視亮光兩三個小時才能做到的事情。你會發現這個“手上下”的技巧加速了對催眠狀態的引導。
我開始在試圖催眠朋友中獲得成功,不管是催眠成人還是孩子。我一直沒有放棄實驗,直到一個跟我約會的女孩的父親告訴我,不要再見她了。因為他聽說催眠操作者會引誘催眠對象。這一對催眠的誤解讓我成為法戈最不受歡迎的人,所以我很多年沒再接觸催眠。
但是,我早就了解了一些不為大眾所熟知的珍貴事實。催眠可以使人減輕痛苦,并且這種效果立竿見影。實現這一效果的最大障礙就是催眠對象的恐懼,即使這一恐懼是無意識的。即使在今天,許多教科書還在強調,有一部分人是不能夠被催眠的,但其實只要人們不再恐懼,任何人都可以被催眠。上文我描述的發現沒有任何權威作品提到過。
當我再次接觸催眠的時候,我已經成年了。我試著保持對實驗的開放態度,繼續學習催眠——在沒有有力的臨床證據支持的情況下,不接受任何理論和教條。我相信,這種態度對于每個想要參與到醫療技術提升過程中的人來講,都是非常必要的。也許我只是重復了那句老話——實踐是最好的老師。在任何情況下,我都堅持要我的學生從觀察和實踐中學習,而不僅僅是聽課和閱讀大量理論。
我力圖將這種原則融入我的書中。在討論任何催眠相關的技巧、發現、理論或者應用時,都至少配有從催眠操作者、患者、參與醫師的錄音中摘選一個或更多的記錄。隱私和身份當然不能公開,這是最基本的道德要求,但是我都盡可能地保留了所有重要的信息。一些無關的內容(如醫生進出房間的聲音、咳嗽聲,提及姓名和地址的地方,以及課程被打斷的地方,等等),可能是無法避免的,但都已盡量截去,而參與者的所有言論都保留了下來。如果一個人說了大白話或者不合語法的話,只有在需要更確切了解它們意思的時候才會被修改。畢竟,一個人的性格、情感和反應只有在他真實使用的言語中才能體現,而不在技術員或者文法學者的修改中體現。
非語言行為或者交流的描述(比如患者點頭、拒絕回應,或是開始微笑、咳嗽、睜開眼睛)也以類似舞臺指導的形式加入書中。加入這個,首先是為了表達清晰;其次,更重要的是為了觀察反應,這對于催眠在醫學上的成功應用至關重要。在做出了我認為對于催眠研究具有重要意義的引導性評論后,是進一步探究催眠的時候了。在我開始講述之前,我只需要再多說一句。那就是,我要感謝那些現在已經成為醫生的我的上千名學生,就像我曾經教過他們一樣,他們也教會了我很多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