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公子來了，侯公子來了！”小乙興奮地跑上樓，大聲地喊道。

李香君和李貞麗都站了起來。

其實，香君在窗邊，早已望見河對岸小乙帶著侯方域一路趕來，侯方域走得越近，她心中就越是砰砰地直跳。

“侯公子人呢？”李貞麗見上樓的只有小乙，問道。

“嗯，侯公子說，沒有小姐的允許，他不敢擅自上來。”小乙邊喘氣，邊說道。

“這說的哪里話，是我們請侯公子來的，哪有讓人家在樓下等的道理，快快請上來。”李香君過意不去道。

于是，小乙忙又下樓去請侯方域。

“娘，我想，和侯公子單獨說幾句。”李香君對李貞麗道。

“娘明白，一會兒我就領著小乙下樓去，什么時候需要我們了，你就喚一聲。”李貞麗笑道。

“謝謝娘！”李香君感激道。

“傻孩子，說的什么話，你們好好談。”李貞麗看著自己的這個養女，語氣中充滿憐愛。

正說著，侯方域已經出現在了樓梯口。

雖然在樓下休息了片刻，可是此時出現在李香君面前，方域仍然是滿頭大汗。

“真是辛苦侯公子了！快來，坐到桌邊來！”李貞麗喊道，便將侯方域讓到了桌邊坐下。

李貞麗接著笑道：“侯公子在此喝茶，我還有些事，先出去一趟！”接著她又對李香君道，“香兒，好生陪侯公子說說話！”

李香君點頭稱了聲是，李貞麗便一把拉住笑嘻嘻的小乙，帶著他下樓去了。

此時，屋內只剩了侯方域和李香君兩人。

侯方域雖是官家子弟，卻并不紈绔，更不風流。他腹有詩書，也有經世之才，卻獨是沒有花前月下的本事。

以至于此時，他內心雖然萬馬奔騰，雖然有萬千的思念，雖然有千言萬語，但卻連李香君的眼睛都不敢多看一眼。

李香君緩緩地坐在了桌邊，一如過往，為侯方域輕輕地斟上了一杯茶，也并不多言。

侯方域終于忍不住了，鼓足勇氣看向了李香君，他看見的是一雙濕潤的眸子，這眼眸中似有千言萬語，似有千情萬緒。

侯方域無法遏止地心動，他慌亂道：“香，香兒，真的好久不見啊！”

香君道：“公子，沒想到還能再見到你，真好！”

方域道：“閹黨覆滅當日，我便想著回來了，只不過其間很多事情耽擱，便晚了幾日。”

李香君聽著侯方域特地向自己解釋，心中歡喜，便接著問道：“那不知公子，此次到南京來，有何打算啊？”

侯方域看著李香君，不知該如何表達自己內心真實的想法，只能道：“這個，我還真的沒有細想，只覺得自己特別想要回來。今日奸臣已除，天下甫定，我想，我大概會參加明年江南貢院的鄉試吧。所以，免不了要在江南呆上一年，更免不了時常來香君這里叨擾。”

李香君聽了，心中自然歡喜，道：“方域公子這說的哪里話，你能屈尊來我這里，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侯方域聽了，臉上不由地泛上了紅暈。

就這樣，兩人突然又都不說話了，空氣里彌漫的味道，曖昧又微妙。

終于，這一次香君打破了沉默。

她像是鼓起了極大的勇氣，突然動情地對方域道：“公子，你還要找左大人的遺女，左嫣嗎？”

侯方域聽了香君的問話，一顆心突然跳得更厲害了。

他再一次抬頭看著香君動人的雙眸，也動情道：“要找。我有預感，她還活在人世，所以我一定會找到她的！”

李香君的眸子里，短暫地略過一絲歡喜，一絲感動，接著便化作了悲涼，她道：“可是，如果你找到了她，發現，她已經不再是你曾經認識的那個女孩子了呢？”

“世事無常，人總是會變的，況且，我知道她一定經受了很多的苦，受了很多的委屈，所以那些改變又有什么關系呢？”侯方域依然盯著李香君的眼睛。

李香君的眼睛逃離了侯方域的眼神，她凄涼地說：“可是，如果，她早已淪落風塵，成了這世上的末流；她辱沒了先祖的名聲，每日里低吟淺唱，端酒賠笑呢？”

侯方域突然很激動，他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他不由自主地想要保護眼前這個人：“這些我不在乎，我不會看輕她，她的父母在天之靈也不會看輕她，她也不應該看輕自己。茍全性命于亂世，這些年的艱辛我想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沒有對不起任何人。而我希望，從今往后，所有的這一切，我愿意與她一同承擔！”

侯方域激動地說完了這些話，而眼前的李香君早已淚流滿面。

侯方域想走上前去，可是李香君突然站了起來，跑進了自己的房間。

侯方域怔怔地站在那里，怔怔地聽著房間內傳出來的啜泣之聲，他的心都要碎了。

終于，啜泣之聲漸漸停了下來，終于，李香君再次出現在了侯方域的面前。

她臉上的淚水已經擦干，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微笑。

她手中捧著一個用手帕包裹著的東西，緩緩地走到侯方域的身前，比之前任何時候靠得都要近。

李香君仰頭望著侯方域，期待著輕聲道：“打開它！”

侯方域內心激動，他伸出了自己顫抖的雙手，輕輕地打開了那個手帕。

里面，是一個純白玉做的手鐲，一如當年，侯方域的母親交到左嫣手中時的模樣。

侯方域內心像是有一股暖流在流淌，他看向了香君的眼睛，那眼神是那樣的柔情，那樣的熟悉。

李香君也看著她，緩緩道：“方域哥哥，嫣兒長大了！”

侯方域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心情，緊緊地將李香君擁入了懷中。

他仔仔細細地看著香君的眼眸，看著香君的鼻尖，看著香君的紅唇，感受著香君緊貼著自己心臟的那份急劇的跳動。

方域喘息著輕聲問道：“我今夜，可以，在這里留宿嗎？”

香君看著侯方域，溫柔道：“別說話，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