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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矛矛盾盾

  • 城荼
  • 青埡
  • 3354字
  • 2020-10-27 00:27:12

天剛蒙蒙亮,鐘明義就醒了,他知道,申濂沒有把具體的事情說給大伙兒,村里的人以及家里的人都認為申濂他們是去明縣找到了在人販子那里的鐘棋他們,而鐘明義剛好是在回家的路上碰到了申濂他們,最后大家一塊兒把鐘棋她們救了回來。

具體的事情沒人知道,申濂替他瞞住了這一切,他醒來后也沒有人去指責他罵他,他知道申濂打的是什么算盤,申濂找他要錢是遲早的事情,他再這么躺下去,恐怕沒人幫他瞞著這件事了,那可不行,如果大家知道了,他還怎么能在別人的指指點點下活下去呢?

他要去賺錢,索性一骨碌下了床,章彩兒聽見動靜,便也坐了起來。

章彩兒揉了把臉,問道:“大早上的你去哪兒呀?”

鐘明義:“你小聲點。”

章彩兒:“不是,你大清早的上哪兒去呀?”

鐘明義:“我去明縣。”

章彩兒:“明縣?去明縣干什么?”

鐘明義:“去賣衣服。”

章彩兒一下子從被窩里站起來,說:“大清早的,你瘋了嗎?你還去賣衣服?”

鐘明義:“怎么的?不能去嗎?”

章彩兒:“不是,剛發生了這么一檔子事兒,你現在又跑去明縣,你讓大家怎么想你?你讓爹和燕琴怎么說你?”

鐘明義:“我賺我的錢,關別人什么事?”

章彩兒的眼淚一下子奪眶而出,哭哭啼啼的說道:“那你也得為鐘蕪和鐘棋考慮考慮啊!”

鐘明義:“我怎么沒為他們考慮了?我出去賺錢還不是為了他們?”

章彩兒自出事后憋到現在的委屈像一下子摁了開關,止不住的心酸撲面而來。

章彩兒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繼續說道:“自打你們出了事,我就沒有一天好日子過,男人躺在床上下不來,兒子只知道捧著書看,大女兒成了啞巴,小女兒整日整日的沒個笑臉,也不出門,爹罵我,燕琴嘲笑我,可你呢?你又何曾護過我,何曾問過我一句你累不累,你怎么樣?”

鐘明義:“別喊了!哭什么哭?過會爸和明誠他們就該聽見了。”

章彩兒:“聽見吧,聽見了才好,我又不是你娶來的機器,那天我頭暈眼花的連路都走不清楚,你問過我一句你怎么了嗎?別說你了,連自己的孩子也跟白眼狼似的,自己的媽是死是活都不管,說到底還是我自己的命苦啊…”

鐘明義:“別嚷嚷了…”

章彩兒哭了好一陣,又走下了床,用袖口擦了擦懸掛在臉頰上的眼淚,走去了廚房。

過了一會兒,章彩兒便拿著一個白色布袋走了進來。

章彩兒:“走吧,把這個布袋里的糖酥饃拿上再走,這是我提前給你準備的。”

鐘明義接過了糖酥饃,說:“給娃們留了沒?”

章彩兒:“留了。”

鐘明義:“嗯。”

章彩兒:“明誠可能今天也要走了,你為何不和他一塊去?”

鐘明義:“嘁!人家是縣城里的干部,我是一窮苦老百姓,我能和他一起走嗎?”

章彩兒:“他就算是鳳凰,那也還是你親弟弟啊,他還能不和你走路不成?”

鐘明義:“是弟弟又怎么樣?”

章彩兒:“要不是你,他也沒法子上學,沒法子去當干部。”

鐘明義冷笑了一聲,說:“都過去了。”

章彩兒幫鐘明義打包好要帶走的行李,眼眶里又濕濕熱熱的。

鐘明義:“明天明誠和爹問起來,就說我去外地打工去了,別讓他們知道我在明縣,知道了嗎?”

章彩兒:“嗯。”

鐘明義:“明天去問問明誠,城里面有沒有什么大夫,可以給鐘蕪看看病,等我賺了錢,我就帶鐘蕪去治病。”

章彩兒:“嗯。”

鐘明義:“鐘棋…鐘棋…你哄哄她,讓她開心點。”

章彩兒:“知道了。”

章彩兒頓了頓,繼續說道:“我…那天石僧說…他說鐘棋可能是心上有病。”

鐘明義一下子把手里的盆摔在一旁,大吼道:“你胡說八道什么你?女人嘴里就是說不出一句好話,他娘的頭發長見識短的東西,那小年輕說的話也當真?還心上有病?放什么狗屁?鐘棋好好的,就把她當神經病,見了鬼了,婦人之見,這些話你敢說給爸試試!”

章彩兒低著頭,說:“知道了,以后不提了。”

八點鐘的太陽和五點鐘的終究是不一樣的,到底是八點鐘的日光太多炙熱還是五點鐘的太陽太過清冷?章彩兒站在屋子面前呆呆的望著天想著。

明誠起了床,燕琴應該是在哄孩子們睡覺,章彩兒便趕緊走了過去,把鐘明誠拉到了自己屋里。

章彩兒:“明誠啊,嫂子求你件事唄!”

鐘明誠:“嫂子,您說。”

章彩兒:“我…我就是想讓你幫我和你大哥在城里問問…在城里問問有沒有治啞巴的大夫…我…我們得去治鐘蕪的病啊。”

鐘明誠:“嫂子,沒問題,我回頭幫您去問問啊。”

章彩兒:“唉,真的太感謝你了,昨天你去看鐘棋了,你問出什么了嗎?”

鐘明誠:“嗯…我沒問出來,鐘棋不太愿意說,我也沒再一直問下去。”

章彩兒:“哦,也不知道鐘棋是怎么了,自從出事兒回來后便悶悶不樂的,也不愿出門,我都沒辦法了。”

鐘明誠:“嫂子,您別著急啊,我看鐘棋沒啥大的問題,可能就是和鐘蕪一樣被嚇到了,別擔心啊,會緩過來的。”

章彩兒:“嗯,那就麻煩你了。”

鐘明誠:“大嫂見外了,咦?哥呢?還睡呢嗎?”

章彩兒:“你哥走了,大清早的就走了。”

鐘明誠:“走了?去哪兒了?”

章彩兒:“說是去外地打工,具體的地點也沒跟我說。”

鐘明誠:“哦哦,再怎么去外地,那還不是得先去明縣嘛!哥咋不等等我就自己先走了?”

章彩兒勉勉強強笑了笑,說:“你哥他說時間比較急,就先走了。”

鐘明誠:“哥也沒好好休息休息,昨天還體弱無力的躺在床上。”

章彩兒:“沒事,你哥他身體硬,沒啥事。”

鐘明誠:“那好,嫂子,我過會收拾收拾也就走了,鐘蕪的事兒我會幫你問問的。

章彩兒:“好好好,那嫂子就先謝過你了。”

鐘明誠:“一家人還這么客氣,都是小忙。”

鐘鴻站在院子中央,朝著明誠屋那邊大吼:“明誠,鐘明誠,起床了沒?都這會兒了咋還睡著呢?”

鐘明誠趕忙應道:“哎!爸,起了起了,來了!”

鐘鴻:“大清早的在你嫂子屋里干啥呢?”

鐘明誠拿著毛巾走了出來,應道:“說個事。”

鐘鴻:“你啥時候走啊?你一干部在家里待著成什么樣子?”

鐘明誠:“爸,知道了,我過會也就走了。”

鐘鴻:“嗯,完了問問你哥走不走,走的話兩人一塊去明縣。”

鐘明誠:“爸,我哥已經走了。”

鐘鴻:“走了?這混賬東西,不說一聲就走了,走哪兒去了?”

章彩兒:“爸,他沒跟您說一聲,那是他那邊逼的緊,他先走了,他也沒說他去哪里,就說是去外地打工。”

鐘鴻:“唉,隨他去吧,也沒說一聲,好歹給他帶點錢走啊,這不說一聲就走,自己身上也沒個錢啥的…”

燕琴從里屋走了出來,揶揄道:“爸,這明誠也要走了,你咋不給點錢?”

鐘明誠:“燕琴,閉嘴。”

鐘鴻:“你家男人一干部階層,能和那窩囊廢一樣嗎?”

燕琴:“也是啊,窩囊廢是需要錢的,我家干部才不稀罕那點錢呢!”

鐘明誠:“燕琴,少說點。”

燕琴:“嘁!”

鐘明誠收拾好行李也快中午了,索性連中午飯也一塊吃了。

鐘明誠夾了一筷子蕨菜,問道:“嫂子,孩子們呢?”

章彩兒:“給他們拿進去了一點飯菜。”

鐘明誠:“大家一塊熱熱鬧鬧吃飯多好啊!”

章彩兒強顏歡笑了一下,沒再說話。

鐘明誠:“我和大哥不在家,你們剛好圍在一塊兒吃飯,幾個孩子也湊到一起,熱熱鬧鬧的,多好啊!”

章彩兒:“嗯。”

燕琴:“快吃吧,吃上了還要趕路呢!”

申濂這幾日咳得越發的厲害了,竹子急得團團轉,不知該如何是好。

申濂咳了幾聲后,坐了起來,說:“竹子,去叫慕家老六去,讓他來給我做點飯,你去玩會兒,別管我。”

竹子:“嗯?爺爺,不是從八月份才開始嗎?”

竹子一路小跑到慕家大院,從外面喊道:“慕急,慕急…”

慕瘸子:“這院子外邊誰喊呢?”

慕急趕忙應道:“爸,是鐘孜,他跟我說點事。”

慕瘸子:“哦,去吧。”

慕急:“嗯。”

慕急跑出去,便看到竹子。

慕急:“怎么了?”

竹子:“爺爺叫你呢!”

慕急:“現在嗎?可是現在我爸還在家呢?我萬一走了被我爸抓了怎么辦?”

竹子:“昨天剛簽的字畫的押,你現在就忘了嗎?”

慕急:“我沒忘,可是…”

竹子:“可是什么?難道這不是你應該做的嗎?”

慕急轉頭看了看家,說:“那走吧。”

竹子:“爺爺讓你給他做頓飯,你回家了先燒水,煮點蕨菜,我去河里撈條魚,今晚給爺爺煮了補點營養。”

慕急:“好。”

慕急是見一次去申濂家,遠遠便望見一間茅土屋,土屋是獨立在一棵矗立幾十年的柳樹跟前的,柳樹枝形成的庇蔭給土屋帶去涼意的同時也帶去了幾分凄清。

慕家大院里最不缺的可能就是凄清了,慕瘸子和黑嫂本就不是安分之人,幾個孩子湊到一塊,好似在慕急的印象里從未猶如申濂家這般清冷過。

慕急站在申家門口,遲遲沒有進去,呆呆的望著。

他心想:如果申多沒有死去,這個家是不是就會多一分熱鬧?

他不敢進去,他不喜歡清冷的感覺。

前一秒還在恨申濂,后一秒又多了幾分對他的悲楚。

或許人就是這樣,就是這樣的矛盾,即矛盾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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