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論，間諜本就是個高危行業，再訓練有素也可能遇上無法應對的死局，何況平郭只是一個新人，不慎暴露也很正常。這種事情當然不值得趙月生什么氣。

只是她當時已經信誓旦旦地答應了李禎萬無一失，如今，連一條有用的情報都沒有弄到，反而折損一人，還使大啟不得不倉促間被動應戰，無論是哪一條都絕對稱得上是月下的恥辱。而這種大事，不能派新人是共識，楚云孤卻自作主張地派了平郭這個什么經驗都沒有的，純純整整的“新人”，趙月又怎么可能不發火？

趙月回到家，在門口見到了一個她此時最想見到，又最不想看見的人——程朔。“南聿，你找我？”

“嗯，等你半天了。去茶樓談吧。”程朔迎上來。

二人上了茶樓，便有小二前來獻上茶。程朔呷了一口茶，說：“小月，你剛才何必與陛下爭論，還請纓去前線，值嗎？”

趙月斂眸，輕輕吹著杯中浮浮沉沉的茶葉，半晌才說：“你不知道，其實罰不罰我是無所謂的，何況戍邊根本算不上懲罰，只要真要打仗，皇上一定會叫我去邊境的，可是平郭……”

“等一下等一下，”程朔抬手壓住話頭，“我插個題外話，他叫什么？”

“平郭。”

“什么？蘋果？誰取的？”程朔眼里的笑意幾乎溢出來。

“平坦的平，城郭的郭。我起的名字，當時撿他回去的時候，他正因為搶一個蘋果被好幾個乞丐打，就隨口這么叫了。”趙月好聲氣地解釋道。

“哦哦，你繼續說。”程朔笑得以袖掩面。

趙月輕哂，接著說道：“平郭還小，不是成熟間諜，露出破綻也正常，可惜他遇上的是阿倍蘇野那個老狐貍，才有如今大禍。無論如何，僅一點小失誤便歸罪致死，對他太不公平了。何況他是我的手下，有功有過，都由我決定。立了功，我不求他李天圣賞賜；那有了過，他也沒什么資格責罰。我和他只是合作而已，捆我的人，是他逾矩了。”

“可是他的‘小失誤’觸犯了國家的利益，皇上震怒也不無道理。”程朔放下茶杯，面露難色，“再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難不成你月下真能不受管轄？”

“我可沒這么說。”趙月挑了挑眉，“但我們只歸大啟國管轄，只效忠于大啟國，可不被他李天圣管。”

“由你吧。”程朔最關心的事還沒有問，不欲在“誰管誰”這種無聊的問題上糾結，“對了，你什么時候去前線？”

“得一陣子呢，”趙月喝了口茶，皺著眉，“至少要把若狐的遺體要回來下了葬，也不知道潼城能不能完完整整地等到那時候。”

“你和軍隊一起出發？”程朔有些吃驚。

“呵，李天圣讓我當監軍，可不得一起走！”趙月說起來就覺得實在是無言以對，“也不知道白大帥怎么得罪他了，不讓人家先啟程。”

“哪個白大帥？”程朔卻是不知道此次出征都有些誰。

“還有哪個白大帥？不就是白沓，白闕如將軍嗎？”趙月想了一圈也沒有不覺得啟國還有哪個姓白的將軍能跟白沓相比。

程朔反而笑了：“哦，他啊。他是降將，不被信任很正常。”

“都多少年了，有什么好念念不忘人家是降將的，立了那么多功倒是見不到有人夸他。要我說啊，咱們大啟功勞苦勞最大的將軍就是闕如將軍了。”趙月撇撇嘴，對“降將”這種評價很不屑一顧，“對了南聿，以后，你可能就會很忙很忙了。”

“怎么？”

“送圣旨、押運軍需……‘御用天使官’，你可得成天京城、潼城兩頭跑了。”趙月掰著手指數。

“咳，你是真不怕累死我，太會壓榨勞動力了！”程朔假意抱怨。

“非你不可，程大人能者多勞，還請見諒則個。”趙月假模假式行了個禮，笑得像一只奸詐的小狐貍，“不多說了，我還有一堆事要去交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