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覆水難收
- 窈窕皮囊
- 鐘初鴻
- 4012字
- 2020-07-28 00:01:19
周一晚學生會例會,計劃下周舉辦廣場歌唱大賽,豐富封校時期校園生活。王爽當場就踴躍報名。學生會主席將各項工作布置完畢,大家陸續(xù)散去。夏鴻進剛起身,王爽追過來,“鴻哥,帶音響柜子的鑰匙了嗎?”
“沒有。”
“可以回寢室拿一下嗎?我下周比賽,要練練歌。”她對這些活動一向積極。
夏鴻進這幾日都沒什么好心情,也懶得動彈,“明天再練吧。”
“我明天有事情,”王爽又央求道“麻煩你拿一下嘛。”
夏鴻進有些不耐煩,皺眉道:“那就后天練!一定要今天練嗎?”
王爽紅了臉,沒想到一向紳士的夏鴻進這么不給面子,“讓你幫個小忙都不愿意!”委屈的走出學生會,站在門口的天井邊生氣。
夏鴻進覺得自己有些過分,跟著走出來,走到王爽身后,緩和語氣,“好了好了,我回去拿就是了。”
王爽立即轉(zhuǎn)怒為笑,“好啊,我陪你一起去吧。”
王爽跟著夏鴻進往南16走。鐘樓廣場熱鬧非凡,擺攤的,散步的,踢毽子的,來往商場的,抱在一起秀恩愛的,各種各樣的活動。夏鴻進走路一向快,王爽一路緊跟著,“鴻哥,你的聲音很好聽,唱歌也很強吧。”
“還算比較強吧,可以不看屏幕。”
“我也可以嘞。”王爽得意地說。
“那你的水平應該很高了。”夏鴻進記起寢室里還有從家鄉(xiāng)帶來的黃酒,“喝過黃酒嗎?”
“沒有,那是什么酒?”
“我有從湖北帶來的,你喝過后就知道了。請你喝酒,算是為我剛才的粗魯?shù)狼浮!?
王爽聽到夏鴻進特意道歉,有些興奮,“哎呀,你客氣了。一點小事嘛,我也不該對你生氣嘛。”接著說,“你好像對每個人都很禮貌,非-常禮貌!以后嫁給你的女人一定很幸福。”
夏鴻進又想起張玲,又有些難過,淡淡笑笑,聽著王爽一路嘰嘰喳喳。
到宿舍門口,向看門大爺通報一聲,放王爽進來,跟著上了五樓。夏鴻進說寢室里很擠,氣味也不好,讓她在樓梯口等。王爽笑男生的衛(wèi)生,說聲“好”,望著夏鴻進走進503。夏鴻進拿著杯子在水房沖過,又走進寢室,在床下取出一壺黃酒倒了一杯。王爽站在外面,看著夏鴻進進進出出,看他端著杯子出來,高興的跳過去,接到手里,聞了聞,嘗了一口,“恩,味道很好啊,很特別。”
“那就一口干了吧。”夏鴻進笑道。
王爽抱起杯子正要喝,又停住了,不知哪來的沖動,“我們一起喝!喝完我們就算結(jié)拜兄弟。”
夏鴻進被這熱情感染,“好!你半杯,我半杯。”
“你先喝。”王爽笑著雙手推過杯子。夏鴻進喝了半杯,然后遞給王爽。王爽抱著咕嚕喝完,手背左右抹了嘴,興奮道:“以后我們就是兄弟了!”
夏鴻進很喜歡這種直爽,笑道:“天地為證,日月為鑒。”
封校后學生都成了圈養(yǎng)的牲口,不能出門。永泰商城徹底沒了生意,尤其是網(wǎng)吧里,一個人也沒有了,閑置了大批電腦。網(wǎng)吧老板委托學生,在宿舍門口、教學樓、宣傳欄貼上電腦出租廣告,按照配置,每個月300-500不等。馬天宏和網(wǎng)吧老板打過電話,談好價錢,吃過午飯要夏鴻進和他一起去搬電腦。路過鐘樓廣場,馬天宏看到了什么,兩眼泛光,用胳膊碰下夏鴻進,“小靈妹。”
夏鴻進順著他的眼神看過去。謝惠倫在校苑商場邊的ATM取完錢,正從臺階上走下來。普普通通的衣著,頭發(fā)不經(jīng)任何打理的扎在腦后,倒是那臉蛋顯得清秀含蓄,一個青澀的丑小鴨。
馬天宏呵呵賤笑著,“這姑娘血逮親。哥的最愛。”
“曹,封校把你封發(fā)春了?”
一路瞎聊,到校大門見圍墻外擺了一片電腦,不少學生正和網(wǎng)吧老板交易。一臺臺電腦被吃力的舉過一人高的圍欄遞進來。馬天宏隔著圍欄交了錢,又一臺電腦遞過圍欄。
馬天宏樂滋滋的抱起笨重的顯示器,脖子上掛著兩個音箱,看起來有些滑稽。夏鴻進搬著機箱,上買放著鍵盤鼠標,一起往寢室走。走到鐘樓廣場馬天宏叫“累”,要休息。他放下顯示器,眼睛搜索一圈廣場,“小靈妹哪去了?”
“你有點智商好不好?取個錢會取很久啊?”
“取完錢可能去買東西,買完東西可能在附近玩。有可能。”
事實是馬天宏沒看到小靈妹的影子,歇了會兒,搬起東西繼續(xù)走。馬天宏問道:“林博還有沒有在追小靈妹啊?”
“不知道,他又不是我兒子,我哪知道。你管他在不在追,你追你的他追他的。誰踏馬追到是誰的。”
馬天宏非常贊同,哈哈賤笑,“老男銀,哥喜歡你!”
“那個字念人,來跟我念一遍,日恩人。”
“去妮瑪?shù)摹!?
到了寢室,馬天宏慌忙清理完橫在走道的桌子,連上面的灰都沒擦,迫不及待的將電腦放上去。接上各種線,才發(fā)現(xiàn)插頭太短夠不著,又飛奔下去,眨眼間拿個新插座氣喘吁吁的跑進來,插好,立即閃在電腦前按下開機鍵,屏幕閃動幾下進入系統(tǒng)。馬天宏終于可以在寢室里玩電腦,大喊:“血——受!”夏鴻進坐在床邊,看著他的樣子感到好笑,一時間不知道該干什么,腦中不覺又想起張玲來,就像小孩不小心抓漏了彩色的氣球,只能在地上看著那色彩越飄越高,越來越遠,無奈的只剩后悔,當初為什么不抓牢呢。馬天宏沉浸在CS的激戰(zhàn)中,槍聲爆炸聲,噼里啪啦的,邊開槍邊喊著“泥馬!泥馬……”
晚上10:30鎖門之前,陳旺喘著粗氣跑進寢室。他剛結(jié)束一天的熱戀,直到最后一刻才和情人分開。寢室里的人各玩?zhèn)€的,誰也沒空理會這個大忙人。陳旺放下大背包,脫下肥厚的運動鞋,如同打開了化糞池,整個寢室頓時彌漫著腳臭味。馬天宏本在投入的游戲,聞到味道很惱火,“陳旺!把鞋子拿出去啊。熏死人了!”陳旺將鞋子提在門外放著,但寢室里的味道還是很重。夏鴻進也很反感,但從來不說,忍受著熏人的氣味,忍受著張玲的選擇。剛熄燈,陳旺就抱起電話打給張玲。那邊剛接通,陳旺熟練親切的像家人一樣,說聲“我”,然后就開始和張玲幸福的長聊,直到夜深人靜才不舍的掛斷電話。
第二天天氣陰沉沉的,夏鴻進無聊坐在教室,身上發(fā)冷。盼到下課,吃過午飯回到寢室,下午的課讓李興濤幫忙答到。他坐在床邊看著窗外朦朧的樹林,天空飄著陰暗的低云。一個人在寢室百無聊賴,這些日子里腦袋里裝的還是張玲,只要一閑下來就會想起她。夏鴻進坐了一會兒,還是拿起手機給張玲發(fā)短信:“你認為陳旺適合你嗎?”
過了很久張玲才回信:“不知道。”
“你就一直這樣拖著嗎?既然你后悔答應陳旺,而我又是你最喜歡的人,現(xiàn)在又很喜歡你。前面做錯的事情現(xiàn)在可以改過來。”
又過了好久張玲發(fā)來信息,“順其自然吧。”
夏鴻進對這個答復很失望,又不甘心這樣放棄,只要有一線希望他就不愿放棄,又發(fā)給她:“如果你們分手,我可以等你。”
“不要等我,我怕自己承受不起。我怕會讓你失望。不管怎樣,都希望你能開心快樂。”
夏鴻進無計可施,失望地放下手機,繼續(xù)看著窗外朦朧的樹林。以張玲的性格,夏鴻進料到她會這樣的“順其自然”,根本沒有反悔的勇氣。夏鴻進呆坐在窗前,對什么都失去了興趣,又坐了會兒,只好打開馬天宏的電腦,進入校園網(wǎng)音樂網(wǎng)頁,聽著音樂暫時忘掉悲傷,沉浸在旋律中。這里遠離故土,不覺的想起過去的生活,無憂無慮的鄉(xiāng)村,勤奮努力的初中,緊張荒唐的高中。在成長的日子里,音樂一直是他最喜愛的休閑時光,無論喜悅悲傷,總喜歡聆聽動人的曲調(diào),讓情緒盡情釋放。
聽了會兒音樂,又開始玩《紅色警戒》,反復的玩,把各種變態(tài)的玩法全打一邊。坦克、步兵、飛機、導彈,連工程師也派上,鋪天蓋地的壓向敵方基地,殲滅一切敵人摧毀一切建筑。直到玩的發(fā)膩,頭腦空白。又戴上耳機,打開walkman,反復聽張玲那盒《笑忘書》,望著窗外發(fā)愣。馬天宏回到寢室繼續(xù)噼里啪啦的游戲,也不能干擾他重重心事。
四肢僵硬內(nèi)心空洞,看看時間已經(jīng)9:30,再過一個小時宿舍就鎖門。窗外不知什么時候下起零星小雨,夏鴻進還是拿著傘,想到外面走走。
走到南15路口,猶豫該往前還是往右。前面王爽擠在一個女生的傘下回寢室,看到夏鴻進,和女生說句話就向他走來。
“鴻哥,這么晚還在外面。看你一臉嚴肅,有什么心事?”
夏鴻進動了下臉表示微笑,默認的嗯了一聲。
“我陪你走走吧。”王爽站到他傘下。
兩人轉(zhuǎn)向右邊,沿著籃球操場濕漉漉的瀝青路散步。
王爽靠的有些近,“喜歡上了某個女生?”
“恩。”
“我們班上的嗎?”
“是的。”
“誰呀?”
“張玲。”
“她不是和陳旺么?”
“就是因為和陳旺。”
“跟張玲沒什么接觸,她和市營的住一起。”
夏鴻進向王爽簡單講了經(jīng)過,感慨,“直到失去才懂珍惜。”
“感情有時候是這樣的,”王爽笑道,“把她搶過來啊,陳旺又不帥。”
“不是您想的那么簡單。”
“陳旺傻是傻,感覺好像沒什么壞心眼,不過他那樣的,我是肯定不會選的。張玲長的挺白嫩的,配那么個傻大粗,委屈了。”
夏鴻進不說話。雨滴滴滴噠噠打在傘上,兩人慢慢走在濕透的路上,走過籃球場,走過旱冰場,一路上王爽不緊不慢的說著話。在夜晚的小雨中呼吸著清涼的空氣,王爽一路的安慰,夏鴻進心情舒暢很多。繞了大圈,走到西郊的音樂學院,向南穿過一片粉紅的櫻花林,櫻花林邊是一條從水牛山上沖下來的干涸小溪。對岸是紀念園,是學校從市中心遷來時的紀念建筑。有一方巨大的淺紅色大理石碑,刻著校長親做的紀念長詩。周圍散落著幾根柱形石條,刻著美術(shù)學院的書法或?qū)W生的詩作。紀念園靠著森林,地上幾盞白燈照著這片僻靜的角落,像打開蚌殼里的珍珠映出柔和的乳光。夏鴻進和王爽站在小溪的橋上,望著東邊相對明亮的校園。雨中的建筑,橙黃的路燈,靜止的樹木,濕滑的路面,這景物此刻顯得格外靜謐。兩個人暫時沉默,聽著傘頂?shù)牡未鹇暋O镍欉M想想自己沉淪的夠久了,不能再這樣下去,也沒有任何實際意義,深呼吸一口氣,“都過去了,就當是人生中的一次磨練吧,就當青春是一列開往未來的火車,錯過了這一站,還有更好的下一站。”
王爽呵呵笑道:“對呀,鴻哥,這么想就對了。天涯何處無芳草啊。鴻哥長的又帥,人品又好,以后很多女生搶著追勒,呵呵。”
夏鴻進微微笑了笑,“一個就夠了。”
看著夏鴻進不再那么傷神,王爽也很高興,“鴻哥,這段時間我陪著你吧。幫你走出失戀的陰影。”
“唉,我一個大老爺們還需要你陪著?當我小孩啊,你忙你的事情吧。前幾天是有些消沉,現(xiàn)在都過去了,我該抖擻精神,迎接更好的未來。”
“恩,這樣就對了。對你有信心!”王爽興奮的鼓勵著,“我這段時間也沒什么好忙的,你學習那么努力,帶我一起學習吧。”
“好吧。”
夏鴻進放空了心輕松很多,和王爽折回大路,踩著雨水交映燈光的路面回到寢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