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那年人二土在學校封校前一天坐上了回家的公交車。當空空蕩蕩的22路經過西單的時候，他驚訝的發現畫面仿佛已經靜止一樣，少數幾個匆匆趕路的行人偶爾把你拉回到這個末日的世界，震撼又魔幻的一幕讓人二土特別恍惚，但是之后在他腦子里堅定的蹦出一個念頭：要死也要跟家人在一起。

“爸，我回來了”

“回來就好，在家呆幾天看看”

父親給人二土煮了面條，邊吃邊問

“學校怎么安排的？“

“現在還沒通知，過幾天我打電話回去問問吧”

“嗯，注意別耽誤了學習就行”

“嗯”

很快學校發了通知封校，課也暫停，離校的同學暫時不能返校。

父親漸漸有些擔心起來，怕因為這個被學校留下什么不好的記錄，總是催著人二土打電話問問情況。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那時互聯網還沒有這么發達，只能通過電視了解外面的世界，情況每天都在變壞。謠言也漸漸多了起來：

“這病根本無藥可治，去了小湯山就是等死”，“死了就直接燒掉”，“已經動用軍隊了”。。。

每次母親看到這些就會感覺自己也胸悶，有點想咳嗽，但還要假裝硬氣：“就算得了非典也不能去醫院，死也要死在家里！”人二土和父親相對無言，只是勸勸，因為那時真的太害怕了。

人這動物挺有意思，總是能很快適應突變的環境，沒幾天一家人就習慣了這種恐慌的氛圍，該干嘛干嘛，吃的香，睡得著。媽媽開發了無數的新菜，父親也總是一如既往的挑各種毛病，咸了，淡了，沒放這位料，沒放那味料。。。

那時電視里放胡軍版的天龍八部，一家人就擠在床上一起看，并時不時一起討論劇情。一次電視里阿朱對著喬峰說：“喬大哥，我冷”，喬峰說：“我去找些柴火給你御寒！”人二土直接笑噴：“這喬峰是不是傻啊”，逗的父母也一起笑起來。這種看似正常的生活卻在人二土家很少見，之前晚上看電視的時間是湊不齊一家人的。

當你適應了每天不出門，吃飯睡覺看電視的生活節奏，日子就會過的飛快，吃了午飯沒一會兒就是晚飯。人二土每天堅持做俯臥撐和仰臥起坐來消耗精力，父親卻一個也做不起來，人二土讓父親彎起胳膊，摸了摸他的肱二頭肌，感覺像個女人。更吊詭的是人二土看父親的角度慢慢變成了有一點俯視，本來一米八三的父親看起來跟一米七五差不多，背也有點駝。

按時間算快到期末考試，學校還是沒有動靜，父親有點暴躁，埋怨人二土不該回來，在他們這輩人看來這種情況如果學校給處分你是說不出啥的，萬一影響了前途就太不值了。人二土很理解父親和家里的情況，對他來說人二土是他的唯一念想兒。他只能按照父親說的多復習復習功課，別到了能回校的時候考試再不及格，按父親的說法：不要一槍倆眼兒。

人二土回學校后先和離校的同學一起隔離在條件最好的留學生公寓里，期滿后考試結束回家沒看到父親，他去大爺的連襟開的一個廠子上班去了，在特別偏遠的郊區，包吃住。他周末去看父親，明顯感到他的落寞，人二土也不明白他為什么要來這受這份兒罪，他寧愿自己做家教也不愿看到父親受這樣的委屈。

“沒事兒，在這也挺好，你只要專心讀書，別的事不用你管。”

人二土想起之前無意間說過：“做什么都比呆著強，在BJ不比在佳城，只要肯干就餓不死”，心里特別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