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我去，”這把白小落不服氣的，一把搶過手機，“死貶我一頓，這就拉倒了？這仇得報，給我等著?！?

“你倆別亂來啊。”趙雅瞪眼警告。

白小落正色問穆念念：“你到底準備怎么辦？”

這話的意思，穆念念秒懂，這兩人有多年默契，打小一起玩，一起鬧，自然練出了一套當著家長暗自交流的本事。白小落問到底準備怎么辦，意思就是問穆念念明著來還是暗著來。穆念念考慮了一下，覺得這種國學班也就一陣風，找個什么事把她媽的注意力吸引過去就好了，于是回答：“以后再說吧?！?

這就是暗著來的意思了，白小落也秒懂。穆念念的心情好些，開始大快朵頤，一邊吃著，一邊不住口地夸贊趙雅手藝好。趙雅不知道這兩個孩子已經商量好準備去搗亂了，見穆念念打起精神來，也高興地勸著穆念念多吃飯。

所謂死黨，大概就是一人喊打，另一個立刻就跟著喊。穆念念說暗著辦，白小落立刻就心領神會，每天都勤勤懇懇地在國學群里營造自己人生苦悶，渴求知識的人設，忍受著各方人士對她的抨擊，還時不時地配合她們自我侮辱一下，忍了很多天，差點要忍不下去的時候，國學班終于要聚會了。

白小落一見這個消息，立刻一蹦三尺高，轉手就聯系了穆念念。這頭穆念念調兵遣將，那頭白小落摩拳擦掌，兩人聯手，準備讓這幫子人好看。

令白小落沒想到的是，國學班的課竟然是在華璽大酒店開，這主辦人竟然這樣下血本。不過白小落倒是希望他們下血本，越是下血本，往回斂財的可能性越大。

國學班里，中年婦女占主導地位，像白小落這個年紀的人也有，比白小落更年輕的也有。大家都這么生活不幸，需要到這種地方找精神安慰嗎？白小落心里哀嘆，現在的人，物質是豐盛了，精神狀態真是越來越空虛了。

國學班的負責人是個四五十歲的中年婦女，白小落跟她寒暄的時候，心里把她來回罵了五六遍，就是你，在微信上把我貶的一無是處。你才是廢柴，你才是德行不好，你才風騷浪賤，你父母生你才是倒了八輩子血霉。

心里罵著，臉上還掛著假笑，白小落覺得耐心快要耗盡的時候，負責人終于被別人叫去寒暄了。白小落吐出一口惡氣，掏出手機給穆念念發消息：沒有收錢的跡象。

穆念念的消息很快回來：等著。

白小落就喜歡穆念念這種爽快勁兒，也就耐心等著。

開場之后，負責人激動地講，今天請到了一位大師。白小落伸長了脖子，等大師上臺，結果差點沒笑出聲來。原來是那個百萬尼姑。

南王鎮有個尼姑，一把年紀了，四五個弟子伺候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自己有一間大房子，號稱道場，是居士們捐的，每個月都有居士給她捐錢，還有人請她去做法事，一次收費不低，當然，人家不叫收費，叫結善緣。據傳，這個尼姑銀行存款快到一百萬，民間私下就叫她百萬尼姑。

這個連衣服都不自己洗的人來宣講國學？真給國學丟臉。歷史系出身的白小落，為國學憤憤不平起來，什么時候，我們的國學可以成為這些人斂財，宣揚文化糟粕的武器了？

百萬尼姑上臺了，長篇大套地說著，佛道儒混雜，沒有她說不到的，而歷史系專業的白小落看來，大部分都是在胡說八道。念念什么時候來啊，快坐不住了，白小落不住地往門口張望。

百萬尼姑講完了，臺下響起雷鳴般的掌聲，或許是別人在鼓掌的時候，白小落心不在焉地往門口望，過于顯眼，竟然被負責人點名了：“我們大師的發言這么精彩，值得我們學習一輩子，可是有些人竟然還在走神，竟然這么不懂得尊重別人，真是做人失敗，應該來我們這里好好補充一下國學知識。說的就是你，靠走道穿白衣服的姑娘。”

白小落心里冷笑一聲，這可是你自找的。

幾步上臺，見負責人還愣著，白小落一把把話筒搶過來，“你們真覺得，你們在這里學到的是國學嗎？你們知道國學是什么嗎？我是歷史專業本科生，我今天聽了這些，覺得有些好笑，國學這么深刻的東西，怎么現在隨隨便便什么人都能講了？我大學里研究了多少年的老師都不敢講，一個尼姑，一個家庭婦女，學都沒有上過，就敢在這里張口閉口大談國學？”

說著白小落一指百萬尼姑，“姑娘們大姐們，你們不做飯就是懶，可這位大師，從來不自己做飯，都是弟子做好了給她端過去，就差喂她吃了，為什么沒人說她懶？你們在家不給男人洗衣服，會被人說不賢惠，這位大師，自己的衣服從來不洗，都是弟子給洗，為什么從來沒人說她不賢惠？同樣是女人，差別怎么這么大？你們真覺得這樣的人能幫你們解決生活中的麻煩嗎？你們自己想想，你們花了錢，到底從她們這里學到了什么？我們奮斗了兩代人，才讓婦女解放，結果她們教你們什么？教你們回到解放前，你們對得起上數兩代為了婦女解放奮斗的人嗎？”

負責人此時反應過來，上前要搶話筒，厲聲喝止白小落：“你是哪里來的沒教養的丫頭，大師面前哪里輪得到你撒野！”

白小落聲音比她還大，嗓子都差點喊劈了：“你又算老幾，在這里騙人？！你個沒教養的老女人?！?

“我騙誰了，我騙誰了，你這——”

臺下一片指責聲，都是指責白小落的，百萬尼姑的弟子也上臺來護師父，白小落瞬間沒入幾十人的攻擊中。

這萬分緊急的時候，穆念念到了。

穆念念不是一個人來的，還帶來了表弟，同學?！澳銈冊谶@兒等著。”穆念念今天特意打扮過了，吩咐表弟一聲，就踩著七寸的高跟鞋，挺直了腰桿，啪啪啪啪地穿過底下坐著的人群，幾步上了臺。

穆念念自小嬌生慣養，脾氣暴躁，又是有備而來，不像白小落一般都先講理，上臺就劈頭往負責人臉上潑了一杯水，中氣十足地大喝了一聲：“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