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決戰:華北解放戰爭1945~1949
- 袁德金
- 15659字
- 2020-07-24 18:25:56
第2章 反擊傅作義侵犯
蔣介石給傅作義的密電——聶榮臻飛回晉察冀——5萬大軍會師卓資山——圍攻歸綏、包頭陷入僵局——聶榮臻的不同意見——綏遠戰役未能殲滅傅作義部主力
8月中秋季節,若在華北平原,還正是碧空萬里,淡云舒卷,黃花滿地,桂子飄香的好季節。但是,塞上的后套,在8月冷漠的天空下,遼闊的原野里已是寂靜無聲,農田里留下一片凄涼的景象。一眼望去,坑洼不平的道路兩旁,全是光禿禿的麥茬地,收割過的牧草地里,牲口低頭在來回走動。成熟了的玉米,憂郁地發出沙沙的響聲。成群的灰雀不時像一片烏云從玉米地里騰空飛起,紛紛散落在滿是塵土的道路上。
這時,身為國民黨軍第十二戰區司令長官的傅作義,望著屋外這一片蕭瑟的景象,有一種悵惘的感覺襲上心頭,并勾起了無限的愁緒。
傅作義是一位著名的抗日愛國將領。1895年6月27日,他出生在黃河之濱的一個小村莊——山西省臨猗縣(舊榮河縣)安昌村。1918年23歲時,他畢業于保定軍校,開始了職業軍人的戎馬生涯。1933年3月,日寇突入我長城古北口、喜峰口,直犯北平。傅作義不顧國民黨政府的“不抵抗”和“攘外必先安內”反動政策的干擾,率部火速馳援,由他指揮的懷柔戰役被譽為“最有力的光榮一戰”,勝利地保衛了故都北平的安全。1936年綏遠抗戰,先后拔掉了日寇經營多年的紅格爾圖、百靈廟、大廟各戰略據點。尤其是百靈廟大捷,聲震中外,群情振奮,激起了全國人民的抗日熱情,粉碎了日寇妄圖吞并滿蒙,進而滅亡中國的陰謀。全面抗戰后,他又親自率領廣大官兵,先后轉戰長城內外、晉中、綏南;指揮并參加了馳援平型關戰役、忻口會戰、太原守城。尤其1939年末至1940年夏,在河套地區進行的包頭、綏西、五原三戰役,特別是五原大捷,戰果輝煌,揚國威而喪敵膽,為抗戰勝利立下了不朽的功勛。
抗戰勝利以后,傅作義也欣喜異常,認為從此可以在治理地方、建設國家上大展鴻圖了。因此,當日本投降時,他在綏遠向他的部下說,抗戰勝利了,中國的前途應該是和平建國。后套有這么廣大的土地,你們就在這里種田當老百姓吧!他也曾多次向他的女兒傅冬菊說過:老百姓太苦了,我不愿打內戰。他多次向蔣介石提出辭呈,請求解甲歸田,蔣介石當然是不會同意的。
1945年8月16日,即日本宣布無條件投降的第二天,蔣介石給傅作義發了一份密電:日皇已宣布無條件投降,你戰區部隊務速沿平綏線向東挺進,勿稍松懈;努力進剿鐵路沿線共軍,火速接受包頭、歸綏(今呼和浩特)、集寧、大同、張家口諸城市;已電令張家口日軍總部責令他們暫時維持治安,待繳械投降后,集中遣送回國;偽軍(包括蒙疆騎兵)一律接收;行政人員隨軍前進,及時建縣政府。
這是蔣介石搶占華北走出的一步毒棋,也是他調集重兵進犯華北總計劃的一個組成部分。
傅作義接到這一命令后,其心情是極其復雜的。他不愿打內戰,但蔣介石一心要打內戰,這對傅作義來說,又是無法違抗的。于是,他立即率領第35軍、暫編第3軍、第67軍、東北挺進軍、新編騎兵第四師等部,約5.1萬余人,在其他雜牌部隊和大同閻錫山部隊的配合下,從五原出發,至9月11日,先后攻占了包頭、歸綏、集寧、豐鎮等城后,除一部駐守歸綏、包頭外,主力分布在平綏鐵路豐鎮至卓資山沿線地區,企圖控制平綏路,以待國民黨軍主力到達北平、天津后,再從東西兩面向我張家口進攻。
在這緊急關頭,毛澤東要聶榮臻盡快從延安回到晉察冀解放區。
晉察冀解放區地跨晉、察、冀、熱、遼五省,西倚五臺山,北枕恒山、燕山,東臨大海,地形險要,沃野千里,人煙稠密,物產豐富。它包圍和威脅著北平、天津、保定、石家莊、太原、大同、張家口、唐山、山海關、承德、滄州等大中城市和平漢、津浦、北寧、平承、平綏、正太、同蒲等鐵路交通干線。它東與山東解放區、南與晉冀魯豫解放區、西與晉綏解放區相毗連,是華北各解放區的樞紐。北面,是東北三省,它對于發展和控制東北有著極其重要的戰略意義。這是我們經過多年浴血奮戰,從日本侵略軍的鐵蹄下解放出來的祖國土地,決不能再讓國民黨占領。
1945年9月9日,秋高氣爽的西北高原上,晴空萬里,一架美軍C-46飛機從延安機場騰空而起,向西南方向飛去。機艙里,一位中年人緊貼著舷窗,深情地往下望著,那巍巍的寶塔山、長長的延河水、熟悉的山城迅速退去、變小,高高的山嶺、深深的溝壑從腳下滑過……他看著這一切,心中似翻江倒海,思緒萬千,眼睛有些濕潤了。
他就是晉察冀軍區司令員兼政治委員聶榮臻。和他同乘一架飛機回晉察冀的有劉瀾濤、蕭克、羅瑞卿、鄭維山、李一氓,還有日本共產黨領導人岡野進(野坂參三)等。
飛機在飛越太行山,發出了沉重的“嗡嗡”聲,不斷上下顛簸著。這架飛機是前不久飛到延安的,這次是要到晉察冀接美國飛行員。這是因為,太平洋戰爭爆發后,美國參加了中國領空對日軍飛機作戰。一些飛機被擊落,跳傘的飛行員落到了各個解放區。聶榮臻曾對美軍觀察組的成員說過:你們的人降落在離開鐵路5公里到10公里的地方(指在晉察冀)就安全了,只要說清是美國人,會得到保護的。從那以后,一些美軍飛行員就散落到晉察冀解放區。聶榮臻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晉察冀廣大地區在與日寇敵偽的斗爭中成了抗日根據地,建立了各級人民政府。日偽軍只能盤踞在大中城市和固守鐵路沿線,廣大農村是比較安全的。
飛機在空中平穩的飛行著,聶榮臻在飛機上陷入了沉思。
時間過得真快啊!兩年前的8月,聶榮臻接到了中共中央的通知,讓他回到延安,參加我黨的七大。在延安,他參加了延安整風和黨的七大。同時,繼續擔任著晉察冀分局書記和晉察冀軍區司令員兼政治委員的職務。只是在他離開晉察冀時,由程子華代理分局書記、蕭克代理軍區司令員。一轉眼,在延安已有兩年了。
兩年來,形勢變化也真是太快了。……
飛機飛越太行山頂,隨即是一陣劇烈的顛簸,打斷了聶榮臻的思索。他立即回過頭來,提醒第一次乘飛機的鄭維山系好安全帶。
經過艱難的飛行,傍晚時分,飛機飛臨靈丘上空。在飛機即將降落的靈丘機場上,跑道兩端早已鋪上作為記號的寬幅白布,各擺成一個英文V字,尖端指向跑道。
9月11日,剛剛從延安回到晉察冀第三天的軍區司令員聶榮臻就接到了中共中央軍委關于“各戰略區粉碎蔣軍進攻”的電報。電報說:“為著促進談判,推遲蔣軍深入華北、東北,爭取全部占領察熱,爭取東北優勢,我必須布置幾個有力戰役,打退頑軍氣勢。”“綏遠傅作義部奪我歸綏、武川、陶林、豐鎮、集寧五城后,于六日又奪我興和,逼近天鎮、柴溝堡,有向張家口進攻模樣……我必須立即組織察、綏戰役,消滅傅作義部,解放綏遠,收復歸綏……晉察冀軍區必須立即集結二萬五千兵力……協同晉綏軍區轉向傅頑進攻。”(1)
看了這份電報后,聶榮臻站到地圖前進行了認真的思考。他感到此時向綏遠之敵發起進攻有些倉促。從氣候條件來看,塞外秋冬交替之際,往往是“北風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飛雪”。當時已是農歷八月,部隊進入綏遠作戰,還需一段準備時間,等進入綏遠境內作戰,恐怕已經是天寒地凍馬蹄僵了。顯然,在這樣的氣候條件下,對我軍作戰行動甚為不利。再從部隊的現狀來看,晉察冀軍區的部隊正處在由分散到集中、由游擊戰到運動戰的轉變時期,組建野戰軍的工作剛醞釀搭架子,配備各級領導班子,各團隊也正在陸續進行整編,基層干部和戰士還沒有經過很好的戰術、技術訓練,他們比較熟悉游擊戰,不熟悉運動戰,更沒有攻堅戰和大兵團協同作戰的經驗,這對進攻綏遠必然會帶來一定的困難。
真是困難太多了。
但是,這一仗又是一定要打的!只有打好這一仗才能為粉碎蔣軍進攻華北開一個好頭。
經過思考,聶榮臻決定根據中央軍委的指示,認真做好戰前的準備。首先統一干部的思想。當時,晉察冀干部中的思想偏差主要表現為:一是因為蔣介石搶奪抗戰勝利果實,氣憤急躁;二是認為和平已經到來,盲目樂觀。為統一干部的思想,10月2日,聶榮臻在張家口召開了晉察冀中央局干部大會,并在大會上作了《目前的時局與任務》的報告。他在報告中說:“反和平反民主的勢力正在積極地向我們進攻,我們必須為和平民主而戰斗。大地主大資產階級要奪回中國人民在政治上經濟上的既得利益,我們必須為鞏固我們的勝利而戰斗。因此一切盲目的樂觀心理,以為抗戰已經勝利,我們已經擁有廣大的解放區,天下從此便可太平的心理是不對的。我們目前正處在歷史的最緊要關頭,抗日戰爭勝利了,為和平民主團結的斗爭正在開始,我們必須堅決地進入斗爭中去,以不懈怠的精神繼續斗爭,來鞏固與擴大我們的勝利。”“我們要發展與鞏固察哈爾(以張家口為中心)、熱河兩省,控制冀熱遼全境,爭取我黨在東北的優勢,爭取綏遠之大部。這就是說,我們在華北要大大地向北發展,形成更大的解放區。”(2)這次會議,是對晉察冀黨政軍民的思想動員。其次,遵照中共中央9月21日關于編組野戰軍,以適應高度機動作戰的指示,集中整編部隊。這也是他在延安一直到歸途中縈繞于懷的最為重大的問題。在很短的時間內,他把冀察、冀中、冀晉、冀熱遼軍區的主力部隊各編成2個縱隊,共8個縱隊,23個旅,約20萬人,分屬第一野戰軍和第二野戰軍。第一野戰軍,下轄4個縱隊,由聶榮臻直接指揮,耿飚兼參謀長,西出綏遠反擊傅作義的進犯;第二野戰軍,下轄4個縱隊,加上準備進入東北留在熱河地區的晉冀魯豫第一縱隊,共5個縱隊,由晉察冀軍區副司令員兼冀熱遼軍區司令員蕭克、冀熱遼軍區政治委員程子華、晉察冀軍區副政治委員羅瑞卿指揮,著重向北,以確保華北與東北戰略區的陸上通路。
這一切都進行得迅速而有成效。但新整編的部隊不少指戰員還穿著便衣,缺乏訓練,武器龐雜不一。第三縱隊司令員楊成武回憶說:數百股游擊隊從冀中平原上集中起來了,他們甩掉頭上白毛巾,丟下自行車,走入了長長的隊列,在進軍途中改換了軍裝,補充了輕重機槍和迫擊炮,以營或連為單位按口徑調整了步槍,通過教育批評了家庭地域觀念和游擊習氣,樹立了不怕遠征、不怕進山、不怕吃苦的思想。(3)
在上述準備的基礎上,聶榮臻決定集中晉察冀軍區的3個主力縱隊9個旅,協同晉綏軍區的5個主力旅,共14個旅,約5.3萬人執行綏遠戰役任務。
晉察冀軍區參加綏遠戰役的三個主力縱隊是:
晉察縱隊,司令員郭天民,副政治委員劉杰,參謀長易耀彩,下轄第6、第7、第9旅和騎兵旅。
晉中縱隊,司令員楊成武,政治委員林鐵(兼),參謀長沙克,下轄第11、第12、第13旅。
冀晉縱隊,政治委員王平,副司令員陳正湘,參謀長唐子安,下轄第3、第4旅。
晉綏軍區參加綏遠戰役的五個主力旅是:第358旅,旅長黃新廷,政治委員余秋里。獨立第1旅,旅長王尚榮,政治委員朱輝照。獨立第2旅,旅長許光達,政治委員孫志遠。獨立第3旅,旅長楊嘉瑞,政治委員金如柏。綏蒙軍區騎兵旅,旅長康健民,政治委員王再興。
這時,賀龍率晉綏部隊按照中共中央和毛澤東交給的占領太原,控制山西和綏蒙的任務,正在山西分南北兩線與閻錫山和傅作義部作戰。8月26日,中央軍委在《關于目前軍事方針》中指出:“晉綏軍區應以協助聶軍區奪取大同,鞏固張家口,因此須在綏遠境內,集中力量在野戰中尋求幾個勝利,消滅傅作義一部或大部,可能時爭取收復歸綏。”8月30日,中央軍委又發出關于爭取綏察全境的指示,指出:傅作義、馬占山奪取歸綏,繼續東進,閻錫山占太原后向北伸張,在此情況下,我力爭太原已不可能,應集中兵力,鞏固對張家口的占領。為此,中央軍委要求晉綏部隊除留一部分兵力牽制閻錫山部以外,主力從太原附近轉移到綏遠境內,協同晉察冀部隊共同打擊傅作義的進犯。
賀龍接到中央軍委的電報后,立即行動。他讓呂梁軍區司令員兼政治委員張宗遜、副政治委員羅貴波留在晉中,執行牽制閻錫山的任務,自己帶領主力部隊北上綏遠作戰。
9月24日,晉察冀軍區司令員聶榮臻、副司令員蕭克、副政治委員羅瑞卿、劉瀾濤就這次戰役的準備,聯名致電給晉綏野戰軍司令員賀龍、副政治委員李井泉、副司令員張宗遜,提出這次作戰需有15天的準備時間。電報說:“為執行軍委堅決打擊胡(宗南)、傅(作義)頑指示,必須爭取時間,乘胡未到平津前,首先打擊傅頑,以便擊破一面,避免胡頑到后,迫我處于胡傅夾擊的不利情況。但自反攻以來,部隊尚未組織和集訓好,從現在起至少須有半月時間才能把所有集中部隊組織成大團,并給以必要訓練,同時進行周密偵察,及完成各種必要之戰役準備工作。”
25日,中央軍委要求晉察冀軍區必須“在一個月內完成,爭取勝利結束討傅戰役,以便轉移兵力對付胡宗南、孫連仲兩頑部。”
為了統一指揮兩區部隊的作戰,聶榮臻、蕭克等向中央軍委提出“建議賀龍同志帶電臺及必要人員到東面來,與我們共同商量組織打擊傅頑戰役,并可由賀、聶統一指揮兩區的戰役行動。”這一建議開始得到了中央軍委的同意。但是,賀龍鑒于晉察冀軍區參戰部隊較多的情況,立即向中央軍委提出:綏遠戰役由聶榮臻統一指揮。賀龍的建議很快得到了中央軍委的同意,并提出賀龍暫不東去張家口。
從9月中旬開始,聶榮臻就抓緊調集部隊,做好作戰的一切準備。冀察縱隊的四個旅集結在興和、懷安一線;冀晉縱隊的兩個旅在解放了陽原、渾源后,北進到了陽高地區;冀中縱隊的三個旅經過千里跋涉,從冀中平原到達了張家口以西新平堡附近地區。
9月28日,中央軍委在給聶榮臻、蕭克等的電報中指出:“綏遠戰役計劃須以一切努力準備,爭取于10月中旬結束,以便及時轉移兵力于南口及平漢路。”
接到中央軍委的這一電報后,聶榮臻于30日給賀龍和中央軍委發了一份電報,對作戰提出了初步的意見:
賀并報軍委:
一,我們因冀中部隊須由冀中臨時運棉衣來……且各軍區尤其因精簡而極不健全。現在組織大規模作戰十分困難,故此戰役,最快須于下月十六日才能開始。
二,因敵情地形不大清楚,我們提出初步作戰意見,以供考慮:
1.擬以主力攻集寧,并進占集寧至大同以北鐵路。
2.提議以許、孫、姚喆部攻陶林、武川,進逼歸綏,賀率主力攻涼城北面,逼歸綏,如集寧攻下,我們行動則沿鐵路西進,會攻歸綏。
聶蕭劉羅
九月三十日
10月11日,中央軍委提出:綏遠戰役準備須迅速完成,最好在20日以前開始行動,以便11月初轉移兵力對胡宗南、孫連仲兩部10個軍。第二天,聶榮臻、蕭克、羅瑞卿致電賀龍并中央軍委,報告了戰役的計劃。提出這次戰役擬分兩個步驟完成。第一步主要目的,在于消滅傅作義部之外圍軍,殲滅敵蘇海龍、王繩武部,攻占陶林,我120師占渾源城后,晉察冀軍消滅集寧至豐鎮以東之敵。各部隊于18日發起攻擊。計劃實現后,我軍主力即殲滅集寧、豐鎮一線之敵,120師一部向歸綏,鉗制歸綏之敵軍,一部進至豐鎮東,協助晉察冀部隊完成或圍城或打援。晉綏部隊獨立第2旅許光達部即進至卓資山至集寧間截斷鐵路。
毛澤東對這次戰役一直十分關注。10月16日,毛澤東親自致電聶榮臻,指出:平綏戰役關系大局,望堅決執行。同日,毛澤東又親自為中共中央起草了給中央晉察冀局和晉綏局的電報。進一步指出:“即將開始的平綏戰役,關系我黨在北方的地位及爭取全國和平局面,極為重大。”“此次平綏戰役,系為收復失地,打開交通路而戰,具有充分之理由,望鼓勵士氣,堅決徹底干凈全部地消滅反共反人民之頑、偽軍。”(4)
晉綏部隊主力于10月17日在賀龍的率領下北越長城,向綏東地區進軍。
這次進軍綏東的行動是十分隱蔽的。部隊晝宿夜行,戰士的負重很重,長槍、手榴彈、子彈袋、干糧袋,足足有40斤。夜間行軍,除了聽到戰士們的急促的呼吸聲和戰馬偶爾嘶鳴外,聽不到別的聲音。
夜晚的天空滿掛著星星,干冷干冷的。戰士們滿身掛上一層白霜,眉毛也都發白了,胡須結滿了細細的小冰柱。但戰士們的心卻是熱乎乎的。他們在長途的行軍中,默念著,前進,前進,向綏遠進軍!
兩支部隊協同進行大兵團作戰,無論是對晉察冀部隊還是對晉綏部隊來說都是第一次,如何搞好戰役的協同作戰,是聶榮臻和賀龍一直思考的問題。他們共同商定了這一次戰役的具體部署:晉察冀部隊從東向西進攻,首先殲滅隆盛莊、張皋鎮的敵人,爾后,各個擊破豐鎮、集寧間的敵人;晉綏部隊由南向北進攻,消滅涼城、新堂、天成村之敵后,向集寧方向發起進攻;然后,兩區部隊繼續協力殲敵主力于綏東地區。
10月18日,聶榮臻率領晉察冀部隊對隆盛莊發起了進攻。這是一個距集寧東南近百里的城鎮,公路北通集寧,西南通豐鎮,敵騎兵新編第4師和新編第31師第91團駐守在這里。晉察縱隊以兩個騎兵團從興和地區迂回到隆盛莊以西,切斷了隆盛莊之敵向西逃跑的退路;冀中縱隊向隆盛莊的西南方向推進。第二天,冀察縱隊在司令員郭天民的指揮下開始對隆盛莊之敵發動攻擊,曾一度突入敵縱深,但因對敵情了解不夠,我后繼部隊未能跟上,未能將敵人殲滅,又被迫撤出了敵縱深陣地,敵新編騎兵第4師突圍轉向紅沙壩方向,僅留第91團和一個騎兵連據守隆盛莊。這時,我冀中縱隊已直插到隆盛莊的東北和西北,策應冀察縱隊攻殲隆盛莊之敵。經過一晝夜激戰,我殲敵留下的步兵第91團500余人。20日,攻克了隆盛莊。
在晉察冀部隊對隆盛莊之敵發起攻擊的同時,晉綏部隊也對涼城地區之敵發起了攻擊,很快占領了涼城、陶林等地。21日,晉綏部隊向豐鎮進攻,守敵新編第32師連忙向北撤退,我軍占領了豐鎮,下午又攻克了大同之北的孤山、古店,從而割斷了傅作義與大同閻錫山部隊的聯系。
傅作義見此情景,急忙收縮兵力,主力全部撤至卓資山以西鐵路沿線。其第67軍軍部及所屬新編第26師由豐鎮撤到卓資山踞守;新編第32師撤至三道營、福生莊一線;偽蒙騎兵第5師由新堂撤至卓資山以南蘇木地區;第102師、新編騎兵第4師撤向了歸綏。
為全部殲滅傅作義部主力,10月22日,毛澤東為中央軍委起草了給聶榮臻、蕭克等,并告賀龍、李井泉的電報:
聶肖羅劉并告賀李:
傅部主力必須殲滅,歸綏、包頭、五原、固陽必須占領,如有可能則占領臨河。大同必須占領,如能速占則速占之,否則待回師時再占。請按此方針部署作戰。如傅部固守歸綏,則將包頭、五原、固陽占領,使傅部絕糧突圍,然后殲滅之。如我能迅進,可能速占歸綏。
軍委
二十二日二十時
賀龍也在密切地注視著敵人的動向,他看出傅作義想把他那已經分開的五指,匆忙握成拳頭的企圖。他考慮,如果不抓住時機,敵人將很快集中歸綏。這樣一來,不僅不能各個殲滅敵人,而且會給整個戰役的發展造成困難。賀龍當機立斷,決定改變東向集寧、豐鎮進攻的計劃,命令在平綏鐵路以南的晉綏部隊揮戈向北,直插卓資山,將敵人攔腰斬斷,造成有利的態勢;同時命令已到商都的獨立第2旅和騎兵旅迅速南下,對卓資山之敵形成包圍。
卓資山是在歸綏以東75公里處的一個城鎮,北靠大青山的灰騰梁,地勢較高,平綏鐵路穿鎮而過,東向集寧,西過歸綏、包頭,一條公路北至陶林,南達涼城,是綏遠東部地區的一個交通樞紐,歸綏的屏障。傅作義早就看中了卓資山的重要地位,他電令第67軍軍長何文鼎在此已堅守了一個月,以便他調整部署。
24日,晉綏軍區主力第358旅,獨1旅、獨3旅,分別從涼城、新堂、天城村地區向卓資山疾進。賀龍隨部隊也到達卓資山附近,當即奔赴作戰第一線。警衛人員擔心賀龍的安全,上前勸阻說:“老總,危險啊!你不要到前面去了。”賀龍一聽,生氣了,手握煙斗指著警衛員們說:“你們是怎么搞的嘛?打仗能沒有危險?不能因為有點危險就失掉戰機!讓我走!”當賀龍來到第358旅指揮所時,旅長黃新廷、政委余秋里大吃一驚,他們說:“老總,你怎么到這里來了?這里危險啊!”賀龍也不答話,拉著他們要到前面去觀察敵情。黃新廷和余秋里趕忙攔阻:“老總,敵人的炮打得很厲害,不要再往前啦。”賀龍瞪了他們一眼說:“打仗還怕炮彈?走嘛!”
賀龍了解到卓資山守敵有逃跑的跡象,馬上指示,要不失時機地發動攻擊。不要因為我們部隊剛剛趕到,不熟悉情況而喪失時機。你們要一面加速查清敵情,一面部署戰斗。情況變化了,隨時可以調整,不能按部就班。他決定,黃昏時分,部隊發起攻擊。隨即命令:第358旅擔任主攻;獨1旅(兩個團)在卓資山東面阻擊由集寧來援之敵;獨3旅進占卓資山以西、以北地區,斷敵逃路,并準備阻擊歸綏來援之敵。
當賀龍得知駐守卓資山的敵人是何文鼎的部隊時,高興地說:“何文鼎,好嘛,他是我們的老對頭了,這次一定要敲掉他。”他告訴第358旅旅長黃新廷:你們一定要集中兵力攻擊龍山灣北側高地和西山頂。那是兩個制高點,又是敵第67軍的側后,拿下它,對于打垮敵人的防御作用很大。他反復叮囑:這一仗,一定要打得快,打得猛,打得好!速戰速決,力爭全殲。
24日晚8時,向卓資山之敵的攻擊開始。我主攻部隊勇敢機智,迅速占領了制高點,而后,穿插分割,逐一殲敵。他們充分發揮了夜戰、近戰的特長,戰斗發展異常迅速。敵第67軍軍長何文鼎率軍部特務營,乘作戰時機悄悄地逃走了。經我一夜猛攻,殲滅敵新編第20師大部,殘余之敵退縮到卓資山東北高地的集團工事里。25日拂曉,我第358旅全力向敵人展開猛烈攻擊,激戰到上午10時多,勝利結束了戰斗。此時,獨立第3旅也打垮了敵新編第32師兩個團的增援。
這次戰斗,晉綏部隊殲滅了傅作義部新編第26師4000余人,俘虜了中將師長張士智,可惜的是,在押解途中他又逃跑了,給他留了一條性命。
晉綏部隊在卓資山打了一個漂亮仗,聶榮臻立即發布命令,號召晉察冀部隊向兄弟部隊學習。
就在晉綏部隊向卓資山之敵發起進攻之時,晉察冀部隊又對集寧之敵發起了攻擊。10月22日,在我軍猛烈的打擊下,敵人都拼命向西逃竄,集寧守敵第35軍軍部和第101師成了孤軍。第35軍是傅作義起家的老本錢,這是當年張學良給他的番號。而第35軍的主力又是第101師。如果把這股力量消滅掉,將是對傅作義的一個沉重打擊。聶榮臻決定抓住這個戰機,用冀察、晉中兩個縱隊聚殲該敵。于是,他命令冀察縱隊立即進占集寧以西的十八臺,切斷敵人的退路;令冀中縱隊占領集寧以南的榆樹灣等地,從南、西南對集寧之敵發起進攻。戰斗發起后,冀中縱隊擊潰了敵人一個團,并以一部兵力前出到集寧以西。敵第35軍軍部和第101師乘夜棄城向西逃去。24日,晉察冀部隊占領了集寧。
25日,由集寧西撤的敵第35軍軍部和第101師企圖前往卓資山增援,遭到了晉綏部隊獨立第1旅的頑強抗擊,但是由于后續部隊獨立第2旅沒有及時趕到,讓敵第101師逃到歸綏去了。賀龍后來說:“如果獨2旅趕上來了,我們就打上101師了。101師沒有被殲滅,逃走了,傅作義守歸綏就增加了信心。”
傅作義遭我軍打擊后,于10月26日命令第35軍、暫編第3軍、新編騎兵第4師等部,2.4萬余人猬集歸綏,并加強了包頭的兵力。同時,他還加緊部署建立新作戰機構,將歸綏、包頭劃為兩個作戰區:薩拉齊以東為歸綏作戰區,由第35軍的第101師、新編第32師、第17師和暫編第3軍的暫31師、暫10師、暫11師及長官部的直屬炮兵等部隊約3萬余人防守,由傅作義親自指揮。他以暫3軍為城防主力,第35軍為機動部隊,集中兵力于城區附近,依托城防工事進行防御。
卓資山戰斗后的第二天,聶榮臻來到了隆盛莊,與先期到達這里的賀龍相會了,然后,他們一起來到了卓資山。在這里,聶榮臻與賀龍、李井泉研究了下一步的作戰行動。就在這時,他們接到了中央軍委的電報。電報說:
聶賀:
我軍應在卓資山附近休息數天,完成一切進攻準備,然后集中全力殲滅傅頑,奪取歸綏。此次作戰,必須達成殲滅傅頑主力之目的,應將我主力運動到傅頑陣地背后去,由西向東打,方可聚殲,并須準備血戰多天。
軍委
二十七日十八時
中央軍委的這一電報雖然強調還是要奪取歸綏,但在具體部署上重點強調的是要“達成殲滅傅頑主力之目的”,因此,應將我主力運動到傅頑陣地背后去,斷敵退路,實行由西向東打。然而,中央軍委的這一電報并沒有引起聶榮臻和賀龍的重視。他們根據當時敵我的實際情況,決定:先肅清歸綏外圍之敵,合圍歸綏,再行攻城,并派一部分兵力西出包頭,切斷傅作義部西逃之路,孤立歸綏。很顯然,這個決定的重點是在于奪取歸綏,派一部兵力西進包頭僅是一種配合奪取歸綏的行動,沒有充分體現中央軍委在電報中提出的“應將我主力運動到傅頑陣地背后去,由西向東打”的意圖。賀龍后來說:“本來,在集寧、卓資山戰勝敵后,就應該按軍委指示早日西進,攻截傅軍退路,消滅其主力。在卓資山時,我沒有把軍委指示提出來與聶司令員討論,這我要負一定責任。”(5)
接著,聶榮臻和賀龍對圍攻歸綏做了具體部署:晉察冀部隊的冀察縱隊、冀晉縱隊沿大青山山麓向西進擊,肅清平綏路以北之敵,從北面包圍歸綏;冀中縱隊從東面包圍歸綏;晉綏部隊主力肅清平綏鐵路以南至大黑河以北之敵,從南面和西面包圍歸綏;獨1旅、騎兵旅與冀察縱隊騎兵2團組成挺進軍,由王尚榮指揮,沿鐵路西進,截斷歸綏與包頭間的聯系,相機奪取包頭。
10月底,晉察冀和晉綏部隊開始從平綏鐵路南、北兩面,掃蕩歸綏外圍敵人據點,構成了對歸綏的包圍。這時,敵人全部猬集于歸綏的新、舊城內。暫編第31軍的第11、第17兩師分守新、舊城垣,第35軍和新編騎兵第4師為預備隊。為了便于指揮,聶榮臻在陶卜齊設立了指揮所,指揮攻城作戰。
據守歸綏的敵人并沒有放棄進攻,他們采取了“以攻為守”的戰術,在十多天內,先后用兩三個師的兵力,向壩口子等歸綏外圍我軍陣地發動了五次較大規模的反攻,都被我軍擊退。敵人雖然付出了傷亡3000余人的代價,但終未突破我軍的合圍,從此被迫轉入了單純憑堅防守。
此時,傅作義在歸綏有6個師之眾,蔣介石又從重慶空運一個重迫擊炮團前來增援,敵人的糧食、彈藥也有一定數量的儲備,在敵我力量對比上,我軍并不占優勢,同時,我軍又缺乏大兵團攻堅作戰的經驗。在這種情況下,我軍多次攻城,都未成功,敵我雙方在歸綏形成了對峙狀態。
下一步怎么辦?11月6日,中央軍委給聶榮臻和賀龍發來了一封長電,對下一步作戰提出了三個方案:
聶賀同志:
來電及二局情報傅頑集五個師約兩萬人固守歸綏,當有一場激戰。特提以下意見,作你們參考。
(一)如我兵力、士氣、技術三方面均占優勢,應毫不猶豫一舉攻克,今則三者有二,惟技術準備不明。據云張垣繳有七生五野重炮附以山炮,備足量炮彈(五千以上)工兵炸藥,集中使用,破壞要點,只要能彌補這一技術缺點,最好采用這一方針,迅取歸綏。
(二)敵集五師守城,似準備積極防御。順應敵之企圖,我以一部積極佯攻(使敵認為是真攻),隱蔽主力,誘敵出擊殲滅之,此種戰法亦可與第一項戰法聯系運用。
(三)圍堅攻弱,即是以小部彈性的圍困歸綏,主力西進攻取薩拉齊、包頭、五原得手后,回頭再攻歸綏。
(四)以上三個辦法均不可能時,發動群眾,武裝民眾,主力集結機動位置,小部不斷襲擾,久困重圍,使敵糧竭棄城,然后殲滅之,此法需要較長時間,以上四項辦法以何項合乎主客觀具體條件,須根據具體情況決定。
軍委
十一月六日
我軍圍攻歸綏仍無進展。11月14日,中央軍委又致電聶榮臻和賀龍,指出:“歸綏久圍不下,我軍應以一部監視歸綏,以主力迅速西進,攻占包頭、五原、臨河,使歸綏傅頑陷于孤立,糧盡援絕,必求突圍,然后以野戰消滅之,最后奪取歸綏。”
包頭位于黃河北岸,是綏遠第二大城市,占領包頭就能截斷傅作義的退路。因此,在歸綏被圍期間,由于傅作義部的主要兵力集中在歸綏。我軍曾乘包頭敵人兵力空虛,由晉綏部隊的獨1旅、騎兵旅與晉察縱隊騎兵2團組成挺進軍,在王尚榮的率領下,沿平綏鐵路西進,進攻包頭。
包頭是一座堅城,早在偽蒙疆時期就有城防設施。土城,高8米,城周15華里,有東門、東北門、西門、西北門、南門5個城門。城外有深寬各2.5米的外壕;城墻下及部分墻角有水泥澆筑的明暗碉堡;外壕內側險要地帶,設有電網,布滿地雷,城外各據點與城內有明壕溝通。敵守城部隊自圍城開始,又增筑了城防工事,構成了嚴密的防護體系。守備兵力為傅作義部第67軍軍長何文鼎、暫編第3軍副軍長王雷震、包頭市長馬秉仁統一指揮的第101師、新編第32師、新編第33師等三個師的補充團和第12戰區別動隊,李守信的騎兵第4、第5、第6師,王有功的騎兵第3縱隊和鄂友三的騎兵第5縱隊的殘部,共約1.2萬余人。
我西進的挺進軍從11月1日至5日,一路連克兵州亥、察素齊、沙爾沁,殲敵5個騎兵團,直抵包頭城下。但由于挺進軍兵力不足,也與敵包頭守軍形成了相峙局面。
賀龍在歸綏城西接到王尚榮的這一報告后,甚為焦慮。經與聶榮臻商量后,令第358旅兩個團由旅長率領增援包頭。
11月12日,我軍以三個團的兵力向包頭發起進攻,首先拔掉城郊外圍據點,在我軍猛烈的攻擊下,很快攻占了除城南的發電廠和玉皇廟兩個據點外的所有其他據點,敵人開始撤入城內。我攻入城內的四個營英勇戰斗,奮力拼殺,與敵人展開了激烈的巷戰。但由于玉皇廟是可以俯瞰全城的制高點,發電廠是包頭惟一的電源,均為戰略要地。因此,傅作義挑選了精銳部隊加強火力,并以城內炮火支援,分別固守。在敵人猛烈的反撲下,我軍傷亡很大,彈藥耗盡,被迫撤出城外。
也就在這時,敵寧夏馬鴻逵部的一個騎兵師到臨河,逼近包頭,前來增援。
情況萬分緊急。聶榮臻接到中央軍委的11月14日的電報后,立即從陶卜齊來到了歸綏城西與賀龍、李井泉會面,再次商議下一步的決策。
聶榮臻和賀龍感到:我軍兵力在歸綏、包頭雖略占優勢,但勞師遠征,供應極其困難,難為久計,而且要再增加兵力也有很大的困難,嚴冬即至,給作戰帶來了更多的不便,能拿下包頭再回師歸綏當然最好,否則不宜久滯堅城之下。他們經過幾番研究決定:由賀龍和李井泉率領晉綏部隊全部西進增援包頭,爭取一舉攻克包頭,并打擊向包頭增援之敵。晉察冀部隊在聶榮臻的指揮下,繼續圍困歸綏,如果敵人出來救援包頭,就在運動中予以殲滅。晉綏部隊攻下包頭后,主力迅速東移,配合晉察冀部隊共同圍攻歸綏。
聶榮臻在給中央軍委的電報中寫道:
軍委:
前日去城西,與賀、李面商情況,與部署如下:
(一)我自十月三十一日開始圍困歸綏,已將半月,另以獨一旅兩團及八旅之兩團(缺一營)及騎兵旅,進攻包頭。在此期中,敵曾舉行五次較大規模之出擊,均遭擊退,共斃傷約三千,我亦消耗不小。經歷次證明,敵在野戰中,戰斗力不強,但歸綏新、舊兩城在抗戰前后,及最近所建工事,一般已經完成,在我現有之技術條件下,尚不易克服,如決心以大的犧牲強攻,舊城可能攻入,唯敵集六師之眾,我部隊又缺乏城市巷戰之訓練與經驗,能否解決問題,經討論均感無大把握。攻包部隊于十二日曾一度攻入城內,因不慣于街市,我突入之缺口,被敵截斷,有兩營被割斷,城內受挫。另馬鴻逵部隊之騎兵一個師于十四日已到臨河,正向包頭前進。
(二)我之部署,賀、李率晉綏全部增援包頭,繼續進占包頭,并打擊向包頭增援之敵,已于十四日出發,以三日行程進抵包頭附近。晉察冀部隊繼續圍困歸綏,主力集麻西八,保證攻包任務。如我攻占包頭,并打退援敵,晉綏主力再行東轉共同繼續圍困歸綏,使歸綏敵更陷孤立,但傅頑固守歸綏之決心將必堅持(如退則早退包頭矣,目前再退,以其野戰戰斗力之低弱,必受嚴重損失,除萬不得已必憑堅固守),因之,圍攻歸綏之戰役,將轉為持久。
聶
十一月十五日
16日,中央軍委復電聶榮臻,同意改變作戰計劃,并對綏遠戰役作了新的部署:
聶賀李:
綏遠戰役在突破豐鎮時,我主力未及時猛烈西進,截斷傅頑歸路,以致失去野戰殲滅敵主力的機會,傅逆得集中主力步兵五師、騎兵一師(二萬三千人)憑堅固守,與我頑抗,依堅短促出擊,給我以消耗。聶十五日電改變部署,賀、李率所部先取包頭是好的,但為確保勝利,須集中力量,準備消滅東西可能增援包頭之敵,故聶司令應率晉察冀主力與賀、李一同西進,留部分適當兵力控制歸綏周圍要點,彈性圍困,封鎖襲擾,如包頭能迅速攻下,應即攻占,否則賀、李全力西進,消滅馬鴻逵援兵,奪取五原、臨河、陜壩,聶主力控制包頭、薩拉齊地區,隔斷綏、包傅頑聯系,相機攻取包頭,引敵出擊,求得野戰,賀、李完成任務后,一部控制五原、臨河、陜壩,主力回師與聶合力再攻歸綏,奪取東勝,你們如何部署,望速告。
軍委
十一月十六日
這就是說,中央軍委要求聶榮臻“應率晉察冀主力與賀(龍)、李(井泉)一同西進”圍攻包頭,只留部分適當兵力圍困歸綏。接到中央軍委的這一電報后,聶榮臻進行了認真的思考,他認為這基本上是一個置歸綏于不顧,而傾全力攻取包頭的方案,是不妥的。特別是在晉綏部隊主力西進包頭后,傅作義就曾派騎兵第4師由歸綏乘隙出犯,以一個騎兵縱隊配合,向歸綏、包頭之間的薩拉齊方向攻擊,企圖隔斷我包頭地區部隊的后路。經過反復考慮,聶榮臻于11月17日向中央軍委提出了不同的意見:
軍委并賀李:
十六日午電示于十七日收到,對執行這一指示,經過討論研究感到很難部署。特將困難情形及我目前部署經過報告如下:
(一)對軍委指示之三種方案,我們研究討論后即對歸綏的敵情具體偵察,準備攻城,依據敵及工事情形,強攻不利。晉綏部隊全部西進,奪取包頭。晉察冀部隊仍以與歸綏之守敵均相等之兵力,繼續圍困歸綏,并能策應賀部。如歸綏敵西竄,我即能在綏、包間形成野戰,因傅頑以主力據守歸綏,并非單純固守,系采取積極防御,連續主動出擊,企圖尋求機會,對我各個擊破,但屢次出擊無一次其傷亡不三四倍于我,迄未得逞,如我圍城部隊轉為劣勢,敵必乘機集中力量向我反擊,則全部戰局有惡化的危險。
(二)我如以全部主力西進,奪取五、臨,則第一,兵力更加分散(我賀部兩部共二十八個團,現有人數每團平均不過一千一百人),如分作五、臨、包頭、歸綏三區作戰(包頭至五原三百余里,五原至臨河二百余里),互相策應困難,處處兵力薄弱。第二,綏遠地區原非根據地,大兵團作戰如無鞏固之后方,入境后則糧食彈藥不得前運,有時即有糧也磨不出,傷員后運也成問題,目前部署本不為難,但不能實現,本部現在傷員即不得后運,以上請再討論復示。
聶
十一月十七日
很明顯,聶榮臻并不同意中央軍委提出的將晉察冀部隊主力隨晉綏部隊一道西進進攻包頭。他主張仍按原來的部署進行,再打幾仗,看情況的發展再說,并提出必要時應該考慮結束綏遠戰役,請中央軍委慎重考慮。11月22日,中央軍委在復電中除進一步強調了“綏遠戰役關系我在目前以及將來整個時期的全國大局”以外,并根據“目前綏遠戰局,似已成僵局”的情況,對綏遠戰役提出了三個方案,并進行了分析:
第一,就是以晉察冀部隊圍困歸綏,賀龍、李井泉率晉綏部隊全力攻取包頭。但根據賀龍、李井泉的來電,攻取包頭的把握不大,攻城即不能打援。而圍困歸綏似亦無多大希望,短時間內不會獲得結果。如此可能成為長期僵局,天氣漸冷,似非上策。
第二,放棄圍攻歸綏,集中晉察冀和晉綏兩部隊主力,攻取包頭,并打擊可能增援的敵人。如此,攻取包頭把握較大,并有力打擊增援之敵。在打下包頭后可再打五原或再打歸綏,但歸綏附近要點可能被傅作義部控制,我之攻包頭部隊后方可能被敵暫時截斷,或受到騷擾。
第三,圍困歸綏與攻取包頭兩個任務均放棄,戰役暫告結束,部隊撤退到機動位置,等候機會打擊。如此我雖暫時脫離被動,但戰略未能完成,晉察冀部隊不能解放,不獨難于執行肅清同蒲北段敵軍任務,且在南口方向緊急時及在蔣軍向陜北進攻時,傅作義將仍為我大患,那時我恐須以更多兵力并以更大犧牲來對會傅作義部。
中央軍委最后表示:“我們意見,目前以執行第二個辦法,集中力量攻取包頭為好。因為能攻下包頭、五原,即在基本上完成戰略任務,歸綏附近要點失去一點無關大局,并可回頭各個攻擊之,但兩部(晉察冀和晉綏部隊)主力攻包頭亦可能攻不下,五原更是無法攻取,那時實行第三個辦法,撤退下來,亦不會陷于被動。我們意見如此,但我們對于前方情況不了解,望你們特別聶(榮臻)、耿(飚)根據情況及上述三個辦法,決心執行之。”
第二天,即11月23日,中共中央又給聶榮臻和賀龍發來了一份電報,指出:“關于你們部隊的行動方針,如果你們估計在短時期內沒有把握攻下包頭、歸綏,就請你們考慮是否將部隊撤退到機動位置,進行整訓,相機再決定今后計劃。”
根據中央軍委、中共中央的指示,聶榮臻于11月24日致電賀龍詢問進攻包頭的情況,指出:“請考慮攻包頭有否絕對把握,我們意見,如經考慮有確實把握,就照原計劃迅速動作”,否則,就放棄攻擊包頭。
賀龍是很想全力攻下包頭,實現中共中央、中央軍委戰略意圖的。他在包頭東郊沙爾沁對部隊說:“我們先打下包頭,再打五原、臨河,抄傅作義的老窩,回過頭來再打歸綏、大同。”(6)聶榮臻見賀龍不回電,于11月26日在給中央軍委的電報中說:綏遠戰役只有消滅傅作義部的主力,才能達成戰略上的要求,如果傅作義部之主力不能消滅,即使攻克包頭、五原,并不能解決問題,而且對包頭、五原亦難鞏固,但如進攻包頭,確有把握攻克包頭后,歸綏守敵更陷孤立,可能爭取在戰局上某些變化,若攻克包頭沒有把握,攻而不克再陷相持僵局,就更為不利,曾電賀龍、李井泉詢問攻包頭之把握,并述迅速動作,未得其電復。根據馬全良昨由五原增援包頭的情況,將更增加進攻包頭的困難,因此我們同意軍委23日指示,在攻包頭無把握的條件下,避免與敵僵持,而從事新的部署,以求機動之方針。12月1日,在給賀龍、李井泉的電報中說:“一般干部對攻包具有信心,但綏遠戰役如不能消滅傅頑主力,基本上即未崩潰,任務即使攻包頭,估計不會改變傅頑固守歸綏決心,仍不能求得消滅傅頑主力,故無決定意義。天氣日寒,如我持久與敵堅持在作戰上,后方運輸上更將增多困難,你們后運之幾百傷兵不少因天寒凍壞。因此,我們主張如攻包無絕對把握用迅速堅決戰斗時,即放棄攻包,集結主力控制綏東及察西南,尋求新的機動”。
12月2日,賀龍率部隊又向包頭發起了進攻。晉綏部隊在零下十幾度的塞外嚴寒中,英勇作戰。表現非凡,但由于缺乏攻堅裝備,衣著單薄,天寒地凍,土工作業、排除障礙和部隊生活保障都遇到了很大的困難,加之敵人已經充分準備,因而,激戰終日,未能奏效。
這時,賀龍因長期勞累,膽囊炎發作,又患了重感冒,無法親臨第一線指揮,只能躺在床上關注著戰斗的情況。當他得知進攻包頭再次受挫后,反復思索,感到在這種情況下繼續攻城,將會消耗更多的有生力量,也沒有取勝的把握,這種仗不應再打下去了。因此,他決定停止攻城,于12月4日夜把部隊撤離了包頭。
晉綏部隊撤離包頭后,晉察冀部隊圍攻歸綏的戰斗還在進行著。正在這時,中共中央、中央軍委發現國民黨軍有集中兵力進攻張家口的跡象,遂命令結束綏遠戰役。12月13日,聶榮臻下達了結束綏遠戰役的命令。我晉綏部隊主力回師晉西北,晉察冀部隊撤回張家口一帶。
綏遠戰役歷時近兩個月,收復了綏遠的廣大地區,消滅了傅作義部隊1.2萬余人,孤立了大同守敵,減輕了西面對張家口的威脅,創造了發動綏東、雁北近百萬人民群眾的有利條件,對于爭取國內和平局面,迫使國民黨與我黨進行和平談判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但是,這次戰役沒有達到殲滅傅作義部主力,收復歸綏、包頭,解放綏遠的預期目的。從而給后來華北解放戰爭的發展帶來了很大的影響。正如鄭維山回憶所說的那樣:“假如停戰前的綏遠戰役消滅了傅作義軍主力,那就不僅不會有大同、集寧、張家口諸戰役的失利,而且華北整個解放戰爭的歷史將是另一番模樣了。”(7)
(1) 《聶榮臻傳》,當代中國出版社1994年版,第542頁。
(2) 《聶榮臻軍事文選》,解放軍出版社1992年版。
(3) 《聶榮臻傳》,當代中國出版社1994年版。
(4) 《毛澤東軍事文集》第3卷,軍事科學出版社、中央文獻出版社1993年版,第57頁。
(5) 賀龍:《晉綏軍區建軍會議總結》,1947年5月6日。
(6) 《賀龍傳》,當代中國出版社1993年版,第369頁。
(7) 鄭維山:《從華北到西北——憶解放戰爭》,解放軍出版社1985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