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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日本人四書
  • (日)新渡戶稻造
  • 12904字
  • 2020-07-15 16:05:41

第二章 戰爭中的日本人

每個民族都有關于戰爭的信條,其中有些是西歐各國共有的,雖然各有特點。例如:號召軍隊全力以赴,戰斗到底的動員方式;局部失利時,如何鼓勵士氣,讓士兵們堅定必勝的信心;陣亡人數和投降人數的穩定比率;對戰俘制定的行動規則等。在西歐各國的戰爭中,上述情況大致可以預料,而且西歐各國又同屬于一個文化體系,戰爭也在它們共同的文化體系之內。

通過日本人在戰爭慣例上表現出來的差異,可以了解他們的人生觀、價值觀,以及他們對人生責任的看法與態度。我們這樣做是為了能夠對日本民族的文化與行為作系統性研究,至于那些并不符合我們信條的東西在軍事上是否重要,完全不在考慮范圍內。日本人的每一個行為都可能很重要,因為這往往與他們的性格密切相關。我們需要解答有關日本人性格的一些問題。

日本人在為戰爭的“正義性”進行辯護時,提出的一些前提條件與美國人相反。日本人對待和衡量國際形勢的觀點與標準,也與我們不一樣。美國人認為,戰爭的起因是由于軸心國的擴張與侵略。日本、意大利、德國的擴張侵略行為,非法破壞了國際和平。在它們占領的所有地方,不管是中國,還是埃塞俄比亞,或者波蘭,其行為都證明他們是在壓迫、欺侮弱小民族,這是一種罪惡行為。他們踐踏了“自己生存也讓別人生存”的游戲規則,侵犯了對自由企業“開放門戶”的國際準則。但日本人在解釋戰爭原因時,卻認為只要每個國家都擁有絕對主權,世界的無政府狀態就會持續下去。因此,日本必須為建立新的世界等級秩序而戰斗。世界新秩序的領導者只能是日本,因為日本是由全體國民建立起來的自上而下的等級制國家,大家都自愿服從這種等級制,日本人了解如何根據每個人的情況,讓大家“各取所需”、“各得其所”。日本人在自己國家內部實現了統一與和平,平定了內亂,修建了道路,建起了電力、鋼鐵等產業。根據官方公布的數據,日本青少年大約有99.5%都接受了公立學校的教育。所以,日本人認為自己應該伸出援手,幫助非常落后的鄰國——中國。日本人認為,在其渴望建立的“大東亞共榮圈”內,應該全是黃種人,有必要把美國人、英國人、俄國人等,都驅趕出去,使他們都各得其所。世界各國都應該在國際等級制結構中,確定各自的位置,這樣才能形成統一和諧的世界。在下一章中,我們將繼續探討這種被日本人高度評價的等級制,及其在日本民族中具有的真實含義。因為這種“等級制”是日本民族創造出來的,符合日本民族的特征,符合日本文化的需求,也符合日本人對它的幻想。但對日本人來說,最大的不幸在于那些被他們強行占領的國家的人民,似乎沒有用相同的觀點看待日本人的這一“理想”。不過,日本人仍然堅持認為自己想建立的“大東亞共榮圈”是正確的,他們從不認為自己的“理想”從道德角度來講是罪惡的,受到了世界其他民族的非議。此外,在日本戰俘中,即使連具有“厭戰情緒”和“反戰情緒”的人,也很少有人指責說這是日本人的錯誤行為,他們并不認為日本對中國和其他亞洲國家發動的戰爭是非正義的。在今后很長一段時期內,日本人一定會繼續堅持這種態度,尤其是對等級制的信仰和忠誠。在這點上,日本人與熱愛平等、自由、民主的美國人必然水火不容。不過,等級制在日本人心中具有什么樣的含義?等級制對于日本民族有什么樣的影響和作用?對日本人來說,等級制究竟有什么好處?這些我們必須了解。

1924年在天津的日本人

從他們的穿著上來看,這幅照片上的日本人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雖然此時抗日戰爭尚未打響,但從他們的裝扮及表情上,我們還是能聞到一絲戰爭即將到來的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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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對勝利的期望上,日本人的觀點和態度也與美國人不同。日本人總在叫囂著“大日本國必勝”、“精神必將戰勝物質”等。他們還說,雖然美國是大國,擁有先進優越的軍事力量,可這不算什么。因為日本人早就知道這一點,所以從不把美國人放在眼里。在一份日本的《每日新聞》報上有這樣一句話:“如果我們僅僅害怕龐大的數字,我們就不會開戰。敵人的豐富資源并非因這場戰爭才被創造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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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木貞夫

荒木貞夫 (1877-1966),日本帝國時代陸軍大將,曾多次出任日本陸軍大臣,二戰甲級戰犯。戰后雖然被遠東國際軍事法庭判處終身監禁,但于1955年以健康問題為借口,在監獄外自由地度過了余生。

日本人打了勝仗后,日本的政客、軍事指揮部以及軍人們,都反復強調說:“這場戰爭并不是軍備力量的較量,而是精神信仰與物質信仰之間的戰斗。”如果日本人失敗了,他們會強調說:“我們的失敗是暫時的,精神一定能戰勝物質,物質的力量注定會失敗。”當日軍在塞班島等地區全線潰敗時,這一戰爭理念和信條毫無疑問成為他們說服自己將這場戰爭堅持到底的理由。當然,這并非日本人替自己的失利找借口。當日軍勝利,并對勝利進行夸耀時,這一信條就如同進軍的號角聲,激勵著日軍的士氣,使他們在戰場上猶如猛獸一樣沖鋒。在日軍偷襲珍珠港之前,這一信條就已深入日本人心中。二十世紀三十年代,日本前陸軍大臣、狂熱的軍國主義分子荒木大將在一本名叫《告日本國民書》的宣傳手冊上寫道:“日本真正的使命是在世界范圍內推行‘皇道’,也許日本與世界上其他一些國家相比,力量懸殊太大,但有什么關系呢?我們相信,精神力量一定能戰勝物質力量!”

和當時其他許多積極備戰的國家一樣,日本人也為戰爭的命運擔憂。二十世紀三十年代,日本國民總收入被用于軍備的比例大幅上升。在偷襲珍珠港的那年里,日本國民總收入大約有一半被用于陸海軍裝備,而民用行政支出卻只占總支出的17%左右。日本和西方國家的最大區別不在于物質和軍備,日本政府在軍備上的龐大開支并不意味著他們對此毫不關心。他們相信“精神”會永世長存,軍艦與大炮只不過是“精神”的表面象征,正如武士將佩刀作為道德品質的象征一樣。

美國人追逐物質的強大,日本人卻很重視非物質資源——精神力量。雖然日本和美國一樣,也會在物質上開展“增產運動”,可是他們開展“增產運動”的前提和基礎卻不同于美國。日本人認為:精神是永存的,盡管物質也必不可少,但是與精神相比,物質是次要的、短暫的、轉瞬即逝的。我們經常可以聽見日本人在廣播電臺中說:“物質資源有限,沒有永遠存在的物質,這是永恒的真理。”日本人把他們對精神的信仰徹底用到了對戰爭的行動中。在日軍戰爭手冊中,有這樣一句話:“我們要用訓練來對抗敵人數量上的優勢,我們要用精神戰勝敵軍龐大的物質支持。”這是日本人的傳統口號,并不是他們特地為戰爭制定的。在日軍戰爭手冊的首頁上,還用粗體字印著“戰爭必勝”四個字。日軍飛行員駕駛小型飛機,以自殺的方式撞擊美軍軍艦,這就是他們用精神戰勝物質的具體實例,這樣的例子舉不勝舉。日本人把這一行動命名為“神風特攻隊”。十三世紀時,蒙古帝國成吉思汗東征日本,結果在海上遭遇颶風,使得成吉思汗的東征無功而返,日本人就把這場挽救了日本的颶風稱為“神風”。

即將出擊的日本神風特攻隊

所謂的神風特攻隊其實就是一支敢死隊,而且是真正的有去無回。這支部隊對于整場戰爭來說所造成的盟軍損失并不算大,它的作用更主要體現在精神層面上,是要激起日本民眾的戰爭決心和進攻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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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在民間,日本人也信奉精神優越于物質。例如:在工廠干了十二個小時的活兒,又被通宵達旦的飛機轟炸搞得筋疲力盡,他們就對自己說,“身體越累,精神越好,意志越強”,“越疲倦越能鍛煉人”。老百姓要在轟炸時躲進防空洞。冬天,防空洞里很冷,日本體育協會就通過廣播組織大家做御寒體操。并說這種體操不僅可以代替取暖設備和被褥,還能幫助維持正常體力,尤其在缺乏糧食的情況下,能夠維持生命所需。他們還在廣播中說:“也許有人認為,沒有食物,吃不飽肚子,哪有體力做體操。如果這樣想就不對。食物越匱乏,我們越要用這種方法增強體力。”也就是說,日本政府鼓勵它的人民通過額外消耗體力的方式來增強體力。美國人不一樣。美國人看一個人有沒有體力,要先看這個人有沒有在前一夜里睡足八小時或者至少五小時,以及飲食是不是正常,是不是感到寒冷,然后再計算可以消耗多少體力。可是日本人在計算體力時,完全不考慮人體是否貯存了足夠的體力,因為他們認為那是物質,物質是可以被精神戰勝的。

戰爭時期,日本廣播的內容非常極端化,他們甚至在廣播中宣傳說:精神可以戰勝死亡!甚至有一家日本廣播電臺播報一名日本飛行員戰勝了死亡的神話!廣播這樣說:

空戰一結束,日軍飛機就陸續飛回機場。最先回來的是一名大尉。他從飛機上下來后,站在停機坪上,舉起雙筒望遠鏡凝望遠方天空。他的部下陸續駕著飛機回來,他一架架數著飛回的飛機。雖然他臉色蒼白,但依然很鎮定。最后一架飛機回來后,他放下望遠鏡,離開停機坪,回到小辦公室中寫了一份報告,然后拿著報告向司令部走去。到了司令部,他向司令官作匯報。剛匯報完,他就倒在地上。旁邊的軍官立即去攙扶他,可是他已經停止了呼吸。軍官們把他抬進醫務室,醫生們對他作了仔細檢查,發現他的身體早已冰涼,他的胸膛還有彈傷,這是一處致命的彈傷。醫生們很奇怪,因為一個剛斷氣的人,身體不可能冰涼。可此時,大尉的身體卻如同冰塊。醫生們斷定,大尉的胸膛中彈時就已經死了,然而,堅強的精神和不屈的意志卻支撐著他,讓他駕駛著飛機飛了回來,并作完了匯報。可以肯定,正是因為一種強烈的責任感,才使早已死去的大尉創造了生命的奇跡。

在美國人眼中,這純屬無稽之談。可是,聽到這條廣播后,受過良好教育的日本人并沒有笑。他們相信,廣大老百姓肯定不會認為這是一則編造出來的虛假而荒誕的故事。他們指出:這位大尉的事跡是“奇跡般的事實”。難道不能有奇跡嗎?人的靈魂是可以被訓練出來的。顯然,大尉是一名自我修煉靈魂的高手,而且早已修煉到家,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既然老百姓都堅信“人的精神力量永世長存”,為什么一位具有強烈愛國責任心的大尉在死后不能繼續多活幾個小時呢?日本人相信,只要通過特殊訓練,人的精神就一定能夠達到最高境界。大尉做到了,并且讓我們看到了效果。

美國人可以對日本人的這種極端行為嗤之以鼻,把他們的說法看做是窮途末路時的自我說服,或者壓根兒就是受騙的日本百姓的幼稚想法。但是,如果我們真這樣看,就很難在戰場上,或者在日常生活中應付并戰勝日本人。這些信念早已被深深烙刻在日本人的骨子之中,在日本民族的精神中根深蒂固。所以,這些信念不能僅僅被當成怪癖或神經質。我們只有了解這些,才能對日本人進行真實的估量與評價,理解他們戰敗后承認“僅有精神是不夠的”,“企圖用‘竹槍’守住陣地是一種幻想”的真實含義,即在戰場和工廠中,經過和美國人的精神較量,日本人發現自己的精神力量是遠遠不夠的。正如他們在戰敗后所說的:他們在戰場上完全是憑自己的主觀意識作決定。

在戰爭中,日本人對各種事情的說法(不僅僅是等級制和精神力量高于一切),為比較文化的研究者提供了豐富資料。日本人對安全、士氣等高談闊論時,只不過是在為精神力量做準備。不管遇到什么災難,無論是城市上空的空襲,還是塞班島上的潰敗,或者菲律賓的失守,日本政府對老百姓只有一個解釋:這些都在預料中,不值得憂心忡忡。日本廣播仍然在進行夸張的宣傳,政府借助這些宣傳讓國民繼續相信,他們生活在一個一切都預料之中的世界里。他們以為這種方法可以讓老百姓保持鎮定。廣播說,“美軍已經占領了基什加島(Kjska),日本本土正處于美軍的轟炸圈內,但我們對此早已料到,并做了充分安排”,“我們相信,敵人會以陸、海、空三軍立體作戰的方式向我們發起進攻,在我們的作戰計劃中,早已對此做好了準備”,等等。日本戰俘,甚至連那些希望早日停戰的戰俘,都一致認為,美軍的轟炸不可能摧毀日本人的士氣,“我們日本人早已經對此做好了準備”。當美軍對日本各城市進行轟炸時,日本飛機制造行業協會的副會長在廣播中說:“敵人的飛機終于飛到我們的頭頂上空來了,這樣的事情一直都在我們的預料之中,我們已經對此做好了充分的準備,請大家不要擔心。”是的,一切都在日本人的預料中,他們對一切早已胸有成竹,正是因為這樣的信念,他們才自始至終堅持認為,他們永遠是主動的,不是被動的,更不是別人把意志強加在他們身上的。“我們不要消極認為自己受到了攻擊,應該主動把敵人吸引到我們身邊來。”他們會說:“敵人啊,你要來就來吧!”或者說:“我們期待的時刻終于來了!歡迎它的到來!”他們絕不會說:“不希望發生的事情終于發生了。”日本海軍大臣在國會演講中,引用十九世紀七十年代著名武士西鄉隆盛遺言中的一句話:“我們只有兩種機會,一種是偶然碰到的;另外一種是自己創造的。當我們面臨巨大困難時,就必須自己創造機會。”根據電臺報道,當美軍如神兵天降進入馬尼拉市中心時,駐守馬尼拉的山下將軍只是“微微一笑,得意地說,敵人已經落入我們的懷中了……”廣播中還說:“敵軍在仁牙因灣(Lingayen Bay)登陸后不久,馬尼拉市迅速陷落,而這正是山下將軍神機妙算。目前,事態的發展在山下將軍的部署之中。山下將軍的作戰計劃正在順利實施。”根據日本人的邏輯,似乎他們失敗得越慘,事情的發展就越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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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的始神——天照大神

日本是一個缺少神話的國家,同時又是一個多神的國家,這樣就使得他們的精神信仰其實是出于一種缺乏與松散狀態。因此,代表著至高無上的天皇始祖的神祇天照大神出現后,便迅速成為日本民族心目中決不可動搖的精神象征。也正是這樣,才讓對天皇的那份盲目崇拜一直延續到了近代。

美國人也愛走極端路線,但他們的極端與日本人不同。為了應戰,他們會全力以赴投入戰斗。這場戰爭是日本人強加給美國人的,美國人遭到攻擊,必須給日本人一點顏色看。美國政府發言人在談到珍珠港、巴丹半島的失敗時,為了能使美國民眾的情緒保持穩定,他們絕不會說:“這些都在我們的預料之中,我們早已經為此做好了準備。”他們會說:“這是敵人強加給我們的災難,我們必須給敵人一點厲害看看。”美國人在生活中的每個時刻都能應付挑戰,并隨時準備應戰。日本人的信念是必須把生活中的一切預先安排好,對他們來說,不曾預料是最大的威脅。

有一個日本人在戰爭中經常宣傳的主題顯示了他們的生活方式。他們經常說“全世界的眼睛都在注視我們”,所以,他們必須充分發揚日本民族的精神。美軍在瓜達爾卡納爾島登陸時,日軍指揮部向部隊下命令說:他們現在已處于全世界的注視中,日本軍人必須表現男兒本色。海軍指揮部還對官兵們下了一條指令,說:受到魚雷攻擊時,一旦接到棄艦命令,馬上要以最完美的動作轉移到救生艇上,不然就會“被世人嘲笑,美國人會把日本人的丑態拍成電影,拿到紐約去放映”。日本人很在乎這一點,因為這關系到其他民族對他們的看法。重視別人的意見,好面子,這在日本文化中也是根深蒂固的。

在有關日本人的態度中,最為人矚目的是日本人對天皇的態度。天皇對民眾擁有多大的控制力呢?曾有幾位美國權威人士指出:在日本七百多年的封建社會中,天皇一直有名無實,是地道的傀儡。日本人只對直接管轄自己的貴族(“大名”)盡忠,在“大名”之上的軍事大元帥是將軍。沒人關心要不要對天皇忠誠。天皇住在與外隔絕的皇宮中。將軍制定了嚴格的制度,對天皇的活動、行為及生活起居等,都作了限制。甚至連地位很高的封建諸侯對天皇表示敬意,也會被當成是對將軍的背叛。在普通百姓心中,天皇幾乎不存在。有的美國學者堅持認為只能從歷史角度理解日本。百姓腦海中模糊不清的天皇為什么能夠被擁戴,并成為保守的日本民族聚集力量的核心?這些美國學者認為,日本評論家夸大了“天皇對國民具有永恒的統治權”,評論家缺乏足夠的證據證明這一點,所以,在美國制定的戰時政策中,不需要對日本天皇表示禮遇。相反,對日本人關于“元首”的觀念,美國人必須抨擊。日本人把天皇視為“神道”核心,如果美國人挑戰并摧毀天皇的神圣性,那么日本整個社會結構或許就會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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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神天皇

日本第十代天皇,其在《日本書紀》中被稱作御間城入彥五十瓊殖尊,在《古事記》里則名為作御真木入日子印惠命。目前考古上最早可考的天皇,也有人認為他才是大和王權的創建者。

但是,有一些才華橫溢的美國人非常熟悉日本,他們讀了來自前線的報道或者這些關于日本的文獻后,往往持不同意見。他們知道,在日本,用言語侮辱、攻擊天皇,只會激起日本人戰斗的士氣,而不會摧垮他們的自信。他們相信,日本人不會把攻擊天皇看做是攻擊軍國主義。第一次世界大戰后,這些曾在日本生活過的美國人看到,當時日本國內到處都在叫嚷“德謨克拉西”的口號,軍國主義的名聲非常臭,軍人前往東京市區都要換上便服,然而,就是在那樣一個年代,日本國民仍然非常崇敬他們的天皇,而且異常狂熱。這些美國人聲稱:日本人對天皇的崇敬之情,完全不是德國人呼喊“希特勒萬歲”時能夠比擬的。“希特勒萬歲”只不過是納粹法西斯興衰的標志,而且與法西斯分子的罪惡緊緊聯系在一起。

我們從日軍俘虜那兒得到的證詞也證明了上述觀點。日軍俘虜不同于西方軍人,沒有接受過“戰俘培訓”,例如,被俘后應該說什么,可以說什么,不能說什么。所以,他們回答各種問題的答案花樣百出。他們之所以沒有接受“戰俘培訓”,因為他們不相信自己會投降,他們的骨子中根植著“不投降主義”。直到戰爭結束前的幾個月,這種狀況一直沒有改變過,不過,這在當時也僅局限于部分軍團和地方部隊。我們重視俘虜的供詞,從供詞中能夠了解日本軍隊的特征。日軍俘虜并非因為士氣低落而投降,也并非因為投降就不再有日軍的特點。他們絕大多數是受傷后,或者失去了知覺后,因無力抵抗而被俘虜的。

一些日軍俘虜會頑抗到底,他們認為這樣做是遵奉天皇的旨意,為天皇獻身。他們說:“天皇指引我參加戰爭,我是軍人,服從是我的天職。”那些反對戰爭,抵制日本侵略計劃的日本人,同樣也把和平主義歸之于天皇。總之,對于所有日本人,天皇就是一切。厭惡戰爭的人把天皇稱為“愛好和平的陛下”,他們說“天皇是反對戰爭的自由主義者”,“天皇被東條英機欺騙了”,“在滿洲事變中,天皇陛下反對日本軍部”,“戰爭在天皇既不知情也沒有許可的情況下爆發了,天皇不喜歡戰爭,更不允許日本國民卷入戰爭,天皇不知道日本士兵經受了怎樣的虐待”,等等。日軍戰俘的這些供詞,完全不同于德國戰俘的供詞。雖然德國戰俘對希特勒手下的將軍和德軍最高司令部背叛或違抗希特勒的行為不滿,但仍然認為,這場戰爭的責任要由希特勒承擔。可是,日本戰俘卻表示,對日本皇室的忠誠是一回事,對軍國主義和侵略戰爭的政策是另外一回事。

在日本人心中,天皇和日本密不可分。他們說,“日本如果沒有天皇就不是日本”,“天皇是日本的象征,是國民宗教生活的核心,國民對天皇的信仰超越了對宗教的信仰”。縱然日本戰敗了,他們也不認為天皇應該受到譴責或承擔責任。他們還說,“老百姓不認為天皇應該對戰爭負責”,“日軍戰敗的責任歸咎于內閣和軍部,天皇沒有責任”,“雖然戰敗了,但是所有日本人仍然尊敬天皇陛下”。

日本人認為天皇超越一切。美國人卻認為,人都不能免受懷疑和批判。所以,日本人對天皇的態度,在美國人眼里簡直是自欺欺人。不過,直到戰敗,日本人仍然堅信他們的觀念。審訊日軍戰俘時,就連那些對審訊戰俘最有經驗的人,都認為沒有必要在每份審訊記錄上寫下“拒絕批判天皇”。任何一名日本戰俘都不愿說天皇的壞話,包括那些和盟軍合作,向日軍進行反戰宣傳的日本人。在那些從各個地方匯集起來的日軍戰俘審訊記錄中,只有三份戰俘口供委婉表示反對天皇,其中一份口供中有這樣一句話:“保留天皇是日本的錯誤。”還有一份口供說:“天皇是一個意志薄弱的人,他只是一名傀儡。”另一份口供以一種猜測的語氣說:“天皇可能會讓位給皇太子,如果日本廢除君主制,日本婦女也許能夠獲得如美國婦女一樣的自由。”

所以,日本軍部利用國民對天皇的崇敬心理,把“天皇恩賜”的香煙賞給部下;天長節時,軍部領導人會率領全體官兵面向東方拜三下,并高呼“天皇萬歲”;當日軍受到連續轟炸時,軍部領導人會和部下一起早晚共誦天皇在《軍人救諭》中向軍隊頒布的“圣旨”。在日軍占領的東南亞森林中,能夠聽見這樣的誦念聲在森林中回響。日本軍國主義分子利用民眾對天皇的忠誠,號召每個官兵都要“遵奉天皇的旨意”,“不要讓天皇擔心”,“要以一顆崇敬的心來報答天皇陛下的仁慈”,“為天皇獻身”!可是,對天皇意志的遵從卻如一把雙刃劍。很多日軍戰俘說,“只要天皇有令,哪怕只有一支竹槍,也要果斷投入戰斗;同樣,只要天皇有令,我們也會立即停止戰斗”,“如果天皇下令,日軍第二天就會放下武器”,“即使最強硬好戰的日本關東軍也會服從天皇的命令放下武器”,“只有天皇的旨意,才能讓日本民眾承認戰敗,并愿為重建家園生存下去”。

日本人對天皇無條件忠誠,對天皇以外的其他人加以批判,二者形成了鮮明對比。在日本的報紙雜志,以及日軍戰俘的供詞中,我們能看到很多對日本政府以及日本軍部的批判。戰俘們大罵日軍前線指揮官及那些不能與部下同生共死的人,還痛恨那些要么坐飛機逃跑,要么讓士兵往前沖自己卻躲在后面的指揮官。他們譴責這些軍官,稱贊那些舍生忘死,能夠與士兵同進退的軍官。他們并不缺乏辨別善惡好壞的能力。甚至連日本國內一些報紙、雜志,有時也譴責日本政府,或者抨擊日本政府限制民眾的言論自由。例如,1944年7月,東京一家報紙登載了一篇文章,這是一份有新聞記者、日本前國會議員、日本極權主義政黨——大政翼贊會領導人等參加的座談記錄。其中有一位發言者說:“我認為激勵民眾的方法很多,最主要的是要有言論自由。這幾年來,國民普遍不愿說心里話,不敢講真話,因為害怕在講了真話后受到譴責。他們表面上服從,內心里懷疑,他們變得膽小如鼠。如果這樣,全體國民的力量又怎么能夠發揮出來呢?”還有一位發言者說:“幾乎每天晚上,我都要和選區內的選民談話到深夜。我會就各種事情征詢他們的意見,不過,他們對我的問題總是唯唯諾諾,不敢開口。沒有言論自由確實不能激發民眾的斗志。有所謂的‘戰時特別刑法’與‘治安維持法’,大家都變膽小了,就如同封建時代的老百姓。所以,日本民眾的戰斗力仍然沒有發揮出來。”

所以,即使在戰爭期間,日本人對日本政府、軍部大本營,或者對自己的直接上司,都進行了不同程度的批判。他們沒有無條件承認等級制的優越性。但是,他們從來沒有批判過天皇。天皇的至尊地位是直到近代社會才確立的,時間并不長,為何卻受到這樣的尊重?天皇的神圣不可侵犯性,究竟是由日本人性格中的什么因素決定的呢?天皇一聲令下,日本人就會奮不顧身投入戰斗,直到戰死。同樣,天皇只要一聲令下,日本人也會老老實實繳槍投降,承認戰敗。那么,日軍戰俘的這些供詞是真實的嗎?還是他們故意欺騙我們的呢?

從日本人反對物質主義的偏見,到他們對待天皇的態度,這些有關日本民族個性特征的問題,不僅關系我們前線戰爭的勝敗,也關系到對日本國的占領和統治。日本人還有一些態度與軍隊有關,如日本人對日軍戰斗力消耗的態度。當美國向臺灣海峽機動部隊指揮官喬治·愛斯·麥肯因將軍授予海軍勛章時,日本廣播電臺表現得很驚訝,他們的態度與美國人不同。日本廣播電臺的內容是這樣的:

美軍司令官喬治·愛斯·麥肯因被授予海軍勛章的官方理由并不是他擊退了日軍。我們不了解美國政府為什么不這樣說,因為尼米茲公報宣稱他擊退了日軍。麥肯因授勛的理由是,他成功搶救了兩艘損壞的美國軍艦,并把它們安全護送到了海軍基地。這件事雖然小,但卻是真實而非虛構的。我們不懷疑麥肯因將軍確實救了兩艘美國軍艦。但是,我們希望大家能夠了解這樣一個匪夷所思的事實,一名美國軍官搶救了兩艘軍艦都能夠被授予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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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地痛哭的民眾

1945年8月15日正午,收聽到接受《波茨坦公告》的天皇廣播后,皇宮前的日本民眾伏地而哭。他們不僅僅是為戰爭失敗而哭泣,更為自己心中信仰的毀滅而悲傷。

美國人會援救陷入困境的人,會大公無私幫助那些受困者,其行為令人感動。救助受難者本身就是一種勇敢行為,如果還能讓受難者獲救,就更是一種英雄行為。可是,在日本人的觀念中,勇敢不代表對受難者的救援,甚至排斥這樣的救援。美軍在B29轟炸機和戰斗機上配備救生設備,也被日本人視為“膽怯”。日本人總在報紙、廣播中反復談論這個話題。他們認為,只有視死如歸的冒險行為才是高尚的,小心謹慎沒有意義。因此,日軍對待傷病員和瘧疾患者也與美國人截然不同。在日軍眼里,傷病員猶如廢物。當然,這也和醫療條件匱乏有關。戰爭中,醫務人員和醫療藥品都欠缺,甚至難以維持軍隊正常戰斗力。時間一長,后勤補給跟不上,本來就緊張的醫療設施更供不應求。但這并非事情的全部真相。日本人對物質主義的輕視也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一直以來,日軍就被不斷灌輸這樣一個觀點,死亡是精神的勝利。對傷病員的照顧,就猶如在轟炸機上放安全設施,妨礙了英雄主義的行為。即使在日常生活中,日本人也不像美國人那樣,只要身體不舒服就拜訪醫生。在美國,人們對傷病員的同情和照顧遠勝對其他福利設施的關心,就連那些在和平時期到美國旅游的歐洲人,也不得不承認這一點。但這對日本人來說是陌生的。在戰爭中,日軍既沒有受過專業訓練、能夠在戰火中搬運傷員進行搶救的救護班,也沒有系統的醫療設施,像前線救護所、后方野戰醫院,遠離前線的康復醫院,等等。在醫療物品的補給方面就更不要提了。有時,如果情況緊急,日軍傷病員干脆被直接殺掉。特別是在新幾內亞、菲律賓等地區,日軍根本沒有提前轉移傷病員的習慣,只有當他們因種種原因,不得不從有醫院的地方緊急撤退時,才會想到采取一些措施。這時,軍醫指揮官往往會在臨走前,下令把傷病員全部槍殺,或是讓傷病員自己用手榴彈自殺。

既然日本人對自己的同胞都是這樣的態度,那么對美軍俘虜時也同樣如此。用我們的眼光來看,日本人不僅對美軍戰俘犯有虐待罪,甚至對自己的同胞也犯有虐待罪。被俘的前菲律賓上校軍醫哈羅魯得·格拉特里(Harald.G1attly)說,他被日軍俘虜后,在臺灣被囚禁了三年,這期間,美軍戰俘獲得的醫療護理待遇,比日軍傷病員獲得的待遇還要好。在俘虜營,被俘的盟軍軍醫可以照顧盟軍俘虜,可是日本人卻沒有一個軍醫。曾經有段時間,日軍只有一名醫務人員給自己人治病,而且這名醫務人員還是一名下士,后來才被升為中士。在俘虜營,這位菲律賓上校看到日本軍醫的機會,一年只有一、兩次。(1945年10月15日《華盛頓郵報》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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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戰中成為日軍戰俘的美國士兵

1929年修訂的《日內瓦公約》對日軍來說根本就是廢紙一張。這張照片上的美軍戰俘所遭受的虐待之重完全可以想象得到。如果說日軍對自己人的待遇還不如這些戰俘,那么那種情形恐怕是超乎我們理解的能力了。

日本人在兵員消耗理論上,最極端的表現就是他們絕不投降。西方軍隊如果在戰斗中盡了全力后,寡不敵眾,毫無取勝希望時,會向敵人投降。即使投降,他們也仍然認為自己是光榮的。此外,按照國際協議,戰俘一旦投降,就會通知他們的國家,讓他們的家屬知道他們還活著。不管軍人還是普通百姓,即使在自己家里,都不會因為投降而受到羞辱。可是日本人不一樣。他們認為,戰死才是榮譽。在絕望中,日軍士兵會用最后一枚手榴彈自殺,或者赤手空拳沖進敵陣進行自殺式進攻,但是他們不會投降。如果因為受傷沒有能力抵抗,或者失去知覺做了俘虜,他就會覺得自己“回國后再也抬不起頭”。他會失去名譽。不需要對此實施特別教育,日軍始終都會忠實地實踐這條軍紀。例如,在北緬會戰中,日軍被俘與戰死的比率為142︰17166,即1︰120。而且,在142名俘虜中,除了極少數人,絕大多數都是受傷喪失了抵抗力或者在昏迷時被俘的。一個人單獨投降,或者兩三人同時投降的情況就更少見了。在西方軍隊里,陣亡者一旦達到全軍兵力總數的1/4或者1/3,一般都會停止抵抗,投降人數和陣亡人數的比例大約是4︰1。在霍蘭迪亞(Hollandia)戰役中,日軍首次大規模投降,其投降人數與陣亡人數的比例大約是1︰5,這與日軍在北緬戰役中的1︰120相比,已經是很大的進步了。

在日本人心中,美國戰俘僅僅投降就很可恥了。投降的美軍戰俘即使沒有負傷,沒有瘧疾等疾病,在日本人眼里一樣是“廢物”,不再被日本人視為“完好的人”。一些美國戰俘后來說,在俘虜營里,美國人如果發笑是非常危險的,因為這會刺激日軍看守。日本人認為,做了戰俘已是奇恥大辱,美國人不但不感到羞恥,還要發笑,日本人無法忍受這一點。美國戰俘必須服從日本人的命令,其中許多命令也是日軍看守要遵守的。日軍早已習慣了急行軍,也習慣乘坐擁擠得像沙丁魚罐頭一樣的運輸船轉移。有的美國人說,日軍看守要求俘虜幫助隱瞞違規行為,如果戰俘公開違抗就視為犯罪。俘虜們白天外出修路,或者去工廠做工,回俘虜營時,日軍不允許他們從外面帶回食物。不過這個規定并不管用。戰俘們只要把水果、蔬菜等包好并藏起來,就可以帶進俘虜營。但是,一旦被日軍發現,就會被視為嚴重的罪行,因為那意味著公開挑戰日軍權威。公開挑戰日軍權威,即使只是一句抗拒的話,也會被日軍嚴厲懲罰。在日常生活中,日本人也不允許頂嘴。在軍隊,只要頂嘴就會受到嚴懲。日軍俘虜營中有許多暴行和虐待行為。我們區別對待日本人受文化影響的行為習慣和暴虐行為,并非為了寬恕他們的殘暴行為。

戰爭剛開始,日軍認為敵軍會虐殺戰俘,更把投降視為恥辱。日本各地流傳說美軍在瓜島上開著坦克把俘虜們碾死。有時,可能有日軍準備投降,但美軍又懷疑他們投降的誠意,就把這些日軍殺害了。事實上,美軍懷疑日軍投降的誠意,并非沒有道理。當日軍除了死亡已別無選擇時,他們時常會把和敵人同歸于盡視為驕傲,甚至被俘后,也一樣會這樣做。正如一名日軍戰俘曾說:“既然決定要把自己奉獻給勝利的祭壇,那就勇敢犧牲吧,否則就是奇恥大辱。”正因如此,美軍才對日軍投降持戒備心理,也令一些日軍最終放棄投降。

日本人的思想深處早已烙上了“投降可恥”這一理念,這和我們對待戰爭的游戲規則是不同的,但在日本人的文化中是一種理所當然。我們的行為對日本人來說同樣難以理解。為了讓家人知道自己還活著,有的美軍戰俘要求日軍把自己的姓名通知美國政府,這令日本人很吃驚,也讓日本人對他們產生了蔑視。日本人可能根本想不到,巴丹半島上的美軍竟然會向他們投降,至少那些普通的日本士兵是想不到的。他們深感意外,他們以為美軍也會像他們一樣戰斗到底。美國人為什么不以被俘為恥呢?日本人始終理解不了這一點。

西方士兵和日本士兵還存在著一種戲劇性的差異,那就是日軍被俘后,竟然會與盟軍合作。日軍頭腦中完全沒有適應新環境的準則。在日本人看來,被俘后,既失去了名譽,也失去了作為一個日本人的生命。日軍戰俘很少有人要求回國,不論戰爭結果如何。一些日本戰俘還要求盡快將自己處死,他們說:“如果你們不愿處死我,我就做一名模范戰俘。”事實上,他們做得比“模范戰俘”還要好。一些日本老兵,包括多年來一直是極端軍國主義分子的日本戰俘,告訴美軍日軍存放彈藥庫的位置,幫助美軍給日軍寫宣傳品,甚至還和美軍飛行員一起乘坐轟炸機,替美軍指點日軍的軍事目標,似乎他們的生命從此翻開了新的一頁,這一頁的內容與他們生命中曾經的內容不同,但他們依然表現出同樣的忠誠。

016-01

以裸體示威的日本戰俘

日本士兵以投降為恥,所以在被美軍俘虜后,他寧愿以這種眾目睽睽之下的裸體方式表示抗議,也不愿以一種更為尊嚴的方式面對現實。面對這樣的戰俘,美軍士兵雖然感到稀奇,但更多的是一種無奈。

并非所有戰俘都這樣。不少日本戰俘頑固不化。不管怎樣,他們也只在一定條件下,才可能具有上面這些行為。有些美軍心存警惕,不敢讓日本人這樣幫助他們,還有些戰俘營壓根兒就不打算要日本戰俘為他們提供這樣的服務。不過,在那些接受日軍戰俘服務的戰俘營中,對日軍戰俘也逐漸以信任來代替最初對他們的警惕。

美國人沒有想到日軍戰俘的腦筋會發生180度的大轉彎。這與美國人對戰爭的信條格格不入。日本人的行為似乎是這樣的:他們選定了一條道路后,就會全力以赴。如果失敗了,就會自然選擇另外一條道路。戰爭結束后,我們是否可以考慮利用他們這種行為模式?也許這僅僅是個別日本士兵做了戰俘后表現出來的特殊行為?這和日本人在戰爭中表現出來的很多行為的特殊性一樣,都強迫我們思考,日本人的生活方式究竟是怎樣的?日本民族的各種習俗、各種制度,彼此是如何制約的?日本人的思維模式是什么?他們的行為習慣是什么?這一切都是我們面臨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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