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為人知的無數黑夜,揪心的哭聲讓人心疼。可怕的到底是黑夜還是那奪人的空虛和孤獨。
家里的壓力壓在媽媽一個人身上,她每天起早貪黑,什么事都是親力親為。有時候三更半夜還能聽見忙碌的聲音,一個靠農活養活一家人的母親已經疲憊不堪誰不心疼。
想著自己曾經定下的目標離我越來越遠,中央音樂學院這個夢算是破滅了。
對人生沒有規劃,未來一片茫然。當我看著媽媽那瘦小的身軀扛下了千斤重的責任,從不說一個累字,也從不抱怨,我有了退學的打算…
多次和姐姐商量都被她狠狠訓斥破口大罵奪門而出,看到這個一貧如洗的家我們都暗自神傷。
媽媽知道我的想法后也默不作聲,我知道她默許了我的想法,只有姐姐還在堅持著。
越寮倒的家庭煩心事越多,剛和姐姐商量退學的事,小宇樓梯上摔下來,后背掛在門后面的大鐵釘上。淡定自若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媽媽把她拉到懷里,狠狠給了她兩巴掌,手都染紅了。掀開衣服才看見,一個十公分長的傷口深見骨頭,鮮血直流。媽媽嚇得癱坐在地上…
我的腿都嚇軟了,走一步都在哆嗦。扶著墻來到院子里求叔叔嬸嬸。可他們個個和我冷眼相對,任憑我怎么祈求沒有一個人過來看一下。哪怕問一聲,哪怕裝模作樣也行,這么冷血的親人我真的不指望他們能給一絲關心和問候…
深吸一口氣,挺直腰板…轉身回到屋里,背起小宇往外跑,媽媽在后面跟著。剛出門不遠處就遇見二叔…
二叔和爸爸是雙胞胎,長相一樣,性格也一樣,就連爸爸說話時的溫柔二叔也有。二叔和爸爸唯一不同的是,二叔因為身體的原因沒上過學,一字不識。可自從爸爸去世以后,只有二叔關心我們。
他看見我背著滿身是血的小宇一把拉住我。
“嫂子、小默,小宇這是怎么了,怎么全身是血。”
媽媽哭得梨花帶雨,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二叔,小宇從門上摔下來,后背被門后面的鐵釘刮傷了,流了好多血。我和媽媽現在送小宇去醫院。”
二叔接過小宇。
“小默,把小宇給我,你回去吧!我和你媽帶小宇去醫院。”
我回到家看著院子里冷漠的親人。他們的眼神像一把利刃,恨不得刀刀要我們的命。姐姐看見我就問…
“小默,你怎么回來了,小宇和媽媽呢!”
“在路上遇到二叔,他和媽媽送小宇去醫院叫我回來。”
“二叔?現在也只有二叔關心我們了。”
“姐,世界上真的有這么冷漠的親人嗎?你確定我們和他們是一家人嗎?你看他們個個面目猙獰的嘴臉,他們不是人啊!但凡有點人性也不能這樣對我們呀!你記得爸爸才走沒幾天,奶奶迫不及待來我們家搶東西。家里被她搶得一無所有,每天還找各種理由來我們家鬧。”
姐姐只是冷笑一下
“這個我們不是習以為常了嗎?又不是第一次領教他們的冷漠,習慣也就這樣。”
“可他們占著親人的名分,對我們干著仇人的事。是我們的問題還是他們的問題?要說沒人性,可為什么對三叔家就截然不同呢!你看三叔家的孩子爺爺奶奶含在嘴里寵視如珍寶,我們何曾有過如此待遇。我一直都在自己身上找原因,盡量迎合他們,只差一天三炷香把他們供起來了,可他們只會變本加厲對待我們家。氣死我了,這種不公平的對待真是氣死我了。”
“小默,你看你又來了,干嘛要惱羞成怒,干嘛覺得不公,天下不公的事多了去了。如果人人都像你這樣計較,那來的家和萬事興。你的性格以后要改一改,不然會害了你。有些事不要去明知故問,在這種沒有公平的家庭里也要懂得循規蹈矩。爸爸已經無法再起死回生來護著你我,這個家現在已經千瘡百孔,再也經不起一點狂風暴雨。”
“我知道了姐,只是看到他們那令人作嘔的嘴臉我就恨得咬牙切齒。”
“別恨了,別在這上面浪費寶貴的時間。快去看看小布,他剛剛為救小宇,頭撞在門上,腫了一個很大的包。”
“小布的頭被撞到了?我剛剛太著急沒注意,我去看看。”
我走進房間,小布躺在床上,頭上的包又大又腫。我抱著他,感覺他額頭很燙,渾身發抖。
“姐,小布好像是發燒了,渾身哆嗦你快來看看。”
姐姐試了試小布的額頭
“確實是發燒了,可是家里沒有退燒藥。”
“姐,我送他去醫院吧!”
“不要急,我學過一些醫學常識,我們先給她退燒。”
“怎么退…?”
“用燒酒退,你去問問爺爺有沒有燒酒,大概一兩就夠了,我先給他額頭的傷處理一下。”
“爺爺喜歡喝酒,他應該有的,但我不確定他給不給。”
“管不了那么多了,趕緊去問問。”
“好,我現在就去。”
爺爺他們在院子里有說有笑的,我糾結半天最終還是開口了。
“爺爺,小布發燒了,您的燒酒能不能給我一點,我們給小布退燒。”
我還沒說完,奶奶就辭言令色說。
“你爺爺的酒要留著喝,小布只是發燒又死不了。用被子捂一捂就好了……”
“可是奶奶……小布渾身哆嗦,很嚴重。頭還腫著呢!不信你們去看看。”
“看什么看,你沒看見我抱著你三叔家的孩子嗎。我沒空,你爺爺沒有燒酒,有也不給你,趕緊走開。”
我沒有理會奶奶,繼續低聲下氣求爺爺,哪怕是施舍也行。
“爺爺……小布也是您的孫子,我們要的也不多,您少喝一口就行了。施舍一口給我們好不好?就一口。”
爺爺也是同樣的話
“你就聽你奶奶的,用被子捂一捂就好了。”
“爺爺,我們需要的酒對您來說就是少喝一口的事,對我們來說是救命的呀!您難道真的要看著小布有什么三長兩短嗎……?”
奶奶的聲音嚇我一跳,
“叫你用被子捂一捂聽不見嗎?”
姐姐見情況不對就說。
“小默,去大伯家看看,大伯也喜歡喝酒,他應該有的,你拿個小碗,就說退燒用,一點點就好。”
“我聽見了姐,馬上就去。”
我看了看爺爺奶奶,最后的尊重也被磨蝕殆盡。冷笑了一聲。三叔瞪著我
“你笑什么…?”
三叔的聲音像極了奶奶,就連狠毒也遺傳了奶奶。
“我笑我為什么生在這樣的家庭,我笑我有多愚蠢怎么會把希望寄托在你們身上。我笑我們的可悲,人家說,能成為一家人是上輩子修來的福。現在我覺得生在這種家庭是我上輩子造的孽,爸爸曾教導我們對你們一定要尊重。可是你們呢!把我們對你們的尊重踩在腳下。”
三叔一巴掌打在我的臉上,我的臉火辣辣的。這一巴掌徹底打碎了我的心,我盯著三叔,心里的恨又多了一分。
“你這一巴掌我受了,看在我爸爸的份上。下次再敢對我動手,我會要你好看。到時候別拿諷刺的身份來壓我。”
“你是在挑釁我嗎?”
“如果你不是有我三叔這個身份,我會讓你跪著和我說話。”
“我看你是想造反。”
“所以別給我這樣的機會,否則就是你們哭的時候。”
“你覺得你有那個能力嗎?”
“不信你可以繼續招惹我試試。”
我捂著臉跑去大伯家。一邊敲門一邊叫……
“大伯在不在,大伯,我是小默,你在家嗎?”
大伯家門打開了
“小默,你有事嗎?看你這么急。”
“大伯,你家有燒酒嗎?小布發燒了,需要燒酒退燒。”
“有的有的,你要多少。”
“一點點就好,可是我出來太急沒帶碗。”
“你等著,我去給你拿,”
大娘出來了,看著我紅腫的臉
“小默,你的臉怎么了,摔著了嗎?”
我瞬間眼淚止不住流,大娘一把抱住我…
“三叔打的,大娘,他們為什么要這樣對我們。”
“孩子,別哭,擦干眼淚,沒什么事過不去,要學會堅強。快拿酒去給小宇退燒,以后需要什么來找大伯和大娘。”
我給大伯和大娘鞠了一躬就拿著酒回去了,姐姐正用溫開水給小布擦身體。
“姐,燒酒來了,要怎么用?”
“你把小布身上的衣服都脫了,用酒給他擦擦身體,擦完后加床被子,出一身汗就好了。”
“姐,衣服褲子全脫嗎?”
“是的。”
我照著姐姐的話去做,半個小時后,小布全身是汗不停踢被子,姐姐緊緊的按著小布。
“這個時候不能揭被子,不然會更嚴重,”
我也只好跟著一起按。沒過多久小布不哆嗦不踢被子了,姐姐把被子拿掉一床…
“小默,去熬粥,多熬點,今天家里兩個病人。”
“我知道姐,不知道小宇怎么樣了?”
“我也很擔心,我去院子里透透氣,別把粥熬糊了。”
“不會的,我會用我這雙美麗動人的大眼睛盯住。”
沒幾分鐘,我就聽見奶奶罵罵咧咧的聲音。我跑出去,看見姐姐蹲在一邊哭得很是傷心。
“姐,怎么了,我扶你起來,我們回屋,不要讓這些人看見我們的眼淚。”
我把姐姐扶回房間,她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眼淚嘩嘩的流。我知道,奶奶肯定又在胡言亂語胡說八道。爸爸的死在姐姐心里已是抹不掉的罪,她好不容易慢慢釋懷,奶奶他們又把姐姐的傷疤揭開,真是讓人討厭。
“姐,你別這樣,不要聽他們胡說八道,他們擺明居心不良。那三寸不爛之舌說出來的話都是鬼話,和他們一樣讓人惡心。”
“可奶奶說的沒錯,爸爸是因為我死的,你們難道一點都不恨我嗎?我害你們沒了爸爸,害你的夢想破碎,害媽媽一個人千辛萬苦撐著這個家。”
“爸爸的死是你處心積慮害的嗎?不是。姐,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責任,爸爸的責任就是在你遇難的時候救你。他任務完成了,所以以后我們要學會獨當一面扛起屬于自己的責任。”
“可是你聽,奶奶他們還在罵我”
“我現在就去找她理論,爸爸的死雖然你有一定的責任,可你已經承受更多的痛苦了,她憑什么還揪著不放。”
姐姐拉著我……
“小默,你別去,你去了也討不了好處,只會讓他們更加仇視我們。她喜歡罵隨她吧!罵我能讓她長命百歲,我是愿意她罵我的。我一直在想,如果那天死的是我,這個家不至于這么落魄成這樣,起碼你將會是舞臺上最亮的星。”
“你瞎說什么呀姐,在那種情況下,爸爸拼命救你因為你是他女兒。我不是說了嗎,救你是爸爸的責任,爸爸的死是個意外,你不要把奶奶的話放心上,我現在就去跟她說清楚。”
“小默你站住,小默……。”
我怒氣匆匆的去找奶奶,才說了一句…
“奶奶,我爸的死是個意外,你不要賴在我姐頭上。”
我話還沒說完,奶奶隨手拿著一根刺棍對著我。嬸嬸被嚇得一哆嗦……趕緊拉住奶奶。
“媽,這是刺棍,你這樣會打死她的,她還小你就不要和她計較。”
奶奶甩開嬸嬸的手。
“嚴小晨害死我的兒子,現在嚴小默還敢來沖撞我。今天我就替她爸爸好好教育教育她,你們誰勸我也沒有用。這么沒有尊卑的人就算把她打死誰又敢說什么。”
奶奶一字一句鏗鏘有力說出來實話,確實,她就算把我打死了也沒人敢說什么。
“你打,你打死我好了,整天被你們這樣折磨已經生不如死了,你把我們都打死算了。我倒要去問問爸爸怎么把我生在這個家庭,你看看你們,對外人那么好對我們像仇敵一樣。我們到底欠了你們什么。”
“好啊!你還敢跟我兇是不是,我現在就打死你,你去問你爸爸為什么把你生在這個家庭。”
姐姐跑來維護我。
“奶奶,你不要打小默,你要打打我。事情因我而起,爸爸也是我害死的,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我。我求你不要打她……”
“姐,你求她干嘛!不準求她,這樣的機會你都不知道她等了多久。她早就想打死我們了,你看她兇神惡煞的表情,你看她猙獰惡心的嘴臉。即使你跪著求她,你認為她現在會放過我嗎?你趕緊回屋,趕緊回去……”
“小默,服軟吧!不然奶奶真的會打死你的。”
“就算現在我跪在她面前痛哭流涕,她也不會放過我的。你還不了解她對我們的狠毒嗎?”
“嚴小默,你說對了,現在就算你跪在我面前痛哭流涕我也不會放過你。”
姐姐趕緊跪下。
“奶奶,如果今天非要打人你才消氣,你打我。”
“姐,這種情況下,你就不要參和了,趕緊去看看小布。”
奶奶齜牙咧嘴的說著。
“都不要爭,今天你們兩個誰也逃不掉。”
姐姐狠狠打了我一巴掌,我當時都懵了。
“小默,誰讓你來惹奶奶生氣的,趕緊給奶奶道歉。爸爸的教導你都忘了嗎?爸爸說過,我們和奶奶血濃于水,就算平時對我們嚴厲的管教也是望子成龍。”
姐姐說出我們和奶奶血濃于水的時候,她是抱著奶奶看在那一絲親情的份上能夠對我們手下留情。可奶奶是一個沒有血的魔鬼,又豈會對姐姐說的話有所改變?想置我于死地的心不是一天兩天了。
每次鬧到家里把姐姐逼到死角。都是媽媽全力相護,今天奶奶終于等到來之不易的機會,她豈會放過。
我后悔的看著姐姐,她那晶瑩剔透的淚水在眼睛里打轉。我把姐姐的頭輕輕抬起來,讓眼淚繼續沉睡,奶奶舉著手中的刺棍重重打了下來。我一轉身把奶奶手中的刺棍踢掉了,她更加惱怒。
“你竟敢踢掉我的棍子,你現在踢掉了,我下次就直接打在你媽身上,或者是小宇小布也說不一定。”
我指著奶奶。
“你這個魔鬼,你敢動我媽他們我定撕了你。你別忘了,我身上流著和你一樣的血,你有的狠毒我也有。”
“那就試試誰比較狠毒,我有的是時間陪在你媽媽身邊,你說…這刺棍就小宇的身體扛得住幾棍。”
“你敢動她一下我就動你十下,到時候別懷疑我會對你仁慈。”
“嚴小晨,跪下…”
奶奶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姐姐趕緊跪下,她撿起刺棍對著姐姐打了下來,我趕緊把姐姐護在身體下,我背上瞬間萬箭穿心的痛。
姐姐拼命哭喊著,叫著,祈求著,掙扎著。奶奶又一下一下子打在我背上。我痛得無法呼吸…
“姐姐,別求她,你說得再多有什么用,一個想置我們于死地的人,哪有什么親情可言。你不要枉費心機了。”
說完這句話我就暈了,姐姐抱著我哭到絕望。
“小默,醒醒,醒醒啊!蒼天啊!誰來救救我們啊!誰來救救小默。讓我替她死,讓我替她疼吧!”
姐姐轉過頭瞪著奶奶,她的恨也心底深處慢慢涌出,既然是非死不可,何必苦苦掙扎。三叔抓著奶奶的手…
“媽,差不多得了,難不成你真的要打死他們嗎。”
爺爺放下手里的煙桿。
“是啊!老伴兒,這幾棍就當是給他們的教訓。再打下去真的會出人命的,”
姐姐站了起來。
“爺爺奶奶,這是我今生最后一次叫你們,我現在就用我的命來抵我爸爸的命。你打吧!你今天如果不打死我,以后我不會念在那僅存的親情份上對你們手下留情。我要你們加倍的償還對我們的折磨。”
三叔趕緊阻止姐姐。
“嚴小晨,你少說兩句。”
“今天受的委屈,以前受的委屈,總有一天,我全部和你清算。”
“難道非要奶奶打死你們嗎?”
“今天不是我死,以后就是你們對我低頭?”
爺爺一臉嚴肅。
“嚴小晨,趕緊跟你奶奶認個錯。”
“認錯?我做錯什么了嗎要認錯,要不你告訴我我到底做錯了什么,小默做錯了什么,我們我到底做錯了什么?”
“你這孩子真的是……服個軟不行嗎?”
“從今以后,我們的字典里沒有服軟這兩個字。”
嬸嬸白了姐姐一眼。
“活該奶奶要打你。”
“她打我們不需要理由,她不高興就到我家打我們撒氣。砸我家東西,對我們不是淋冷水就是潑開水。我們身上的新傷舊傷看得見的看不見的都有…所以,你這活該二字用得好啊!我們就是活該。”
姐姐用仇視的眼光看著奶奶,正當奶奶拿刺棍揮向姐姐時,大伯一腳把刺棍踢開了。
“還沒打夠嗎?”
奶奶對著大伯怒吼。
“我家的事你也想管嗎?”
“管你…我這是在救你,你這一棍下去我敢保證你明天就得去吃牢飯。孩子做錯事教育一下也是應該的,你這是想要他們的命嗎?崇恩已經不在了,你還要打散這個家嗎?你是他們的奶奶啊!這么崇高的身份你怎么能對他們做如此狠毒的事。
你把他們打出個好歹怎么對得起自己的兒子。平時你欺負他們,大家都睜只眼閉只眼,可你現在在做什么。能做一家人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不要讓這福分變成仇恨,不然,后悔的還得是你們。”
大伯的話讓奶奶說不出話來,她轉身就進屋了。大伯把我抱進房間放在床上,我被痛驚醒了…
“小晨,你快給小默看看,那根刺棍上的刺又粗又長,不要傷到要害。”
姐姐撲通一聲跪在大伯面前。
“大伯,還好你及時趕到,不然我和小默不知道會怎么樣。我媽帶小宇去醫院了,小布又還在發燒。現在就連小默也這樣,為什么所有的事都發生在我們身上?”
“孩子,以后躲著你奶奶點,盡量不要和她有沖突,我回去了,你看看小默的傷嚴不嚴重,如果嚴重跟我說我送她去醫院。”
“我知道,謝謝大伯。”
大伯走后,姐姐把我的衣服脫掉,看著的背,大大小小數不清的小孔冒著血珠。
“姐,我的背好痛啊!連著心的那種痛。你告訴我,我的背到底什么樣。”
姐姐用鏡子對著我的后背照給我看。沒一個地方是好的,無數個刺孔冒著血水,又紅又腫。
“姐,這就是我的背嗎?真好看。”
“小默,想哭就哭吧!我知道你很痛。不要憋著,我要用給小布退燒剩下的酒給你消毒,你要忍著。”
“沒事的姐,我能忍,該怎么做你就做吧!”
姐姐在床單下扯了一點棉絮沾著酒。
“那我……開始了。”
我的背像火燒一樣。我緊緊的抓著床頭木板,忍著火燒般的痛。
“姐,好痛啊!”
“你忍著點,馬上就好了。”
我痛得全身冒汗,想到奶奶對我們的殘忍,我忍住了疼痛。
“姐,等一下媽媽回來不要告訴她,免得她擔心。”
“我知道,我到現在還心有余悸,以后我們盡量離他們遠一點,真想離開這里。”
“離開,這樣的夢我都不知道做了多少,可是我們還有地方去嗎?”
“能不能起來,要不你躺著休息一下。”
“沒事,我要是起不來,媽媽回來看見會問的。家里病的病傷的傷,能不讓媽媽擔心就盡量不要讓她擔心。”
小布從房間里走了出來,看見我的背又紅又腫。
“二姐,你怎么了,怎么流這么多汗。背怎么回事?”
我趕緊披上衣服。
“小布你醒了,姐沒事,就是背有點癢被我抓破了,我叫大姐給我搽藥。餓不餓,我熬了粥,我去給你盛。”
姐姐打了一盆水給我擦汗。
“小布醒了,頭還痛不痛?過來我看看頭消腫了沒。”
“我已經好了,大姐,二姐搽的什么藥,背都腫了。”
“你二姐那個背不是腫,是搽了紅藥水。”
“怎么一股酒味呢!”
“那是你身上發出來的,你剛剛發燒,二姐用燒酒給你退燒。所以你身上一股酒味,怎么就穿個褲子,快把衣服穿上,現在你是個大人了。”
“我的衣服誰脫的。”
“是你二姐給你脫的,身上的酒也是你二姐給你擦的。”
小布一聽微微一笑。
“小布,你在傻笑什么。是大姐叫我幫你擦的。”
“謝謝二姐。”
“你這謝有點怪。”
“可是二姐,你確定你的背沒事嗎?我看你臉色不好,還冒著汗。是不是發燒了?”
“你以為我是你,撞一下就發燒了。我沒事,等一會就好了。”
“好好好,沒事就好。”
小布一臉的質疑,使勁渾身解數才讓他相信我和大姐松了口氣。聽見媽媽回來的聲音,我趕緊穿好衣服放下了,忍著痛從床上爬起來。大姐扶著小布趕緊跑出去問小宇的情況,我一邊跑一邊穿鞋
“媽,小宇怎么樣。”
“小宇暈過去了。”
媽媽紅腫的雙眼哽咽的說不出話。二叔把小宇放到床上只能趴著睡,媽媽說小宇是痛暈過去了,縫針的時候沒有打麻藥。我氣得大聲說…
“縫針不打麻藥?那不得疼死嗎?沒打麻藥,這樣硬縫嗎?怎么回事?”
“你爸爸欠了醫生兩塊錢忘記了,剛剛他向我要。我們帶去的錢都不夠所以沒有錢給他,他就沒給小宇打麻藥。痛得小宇暈過去好幾次。”
“兩塊錢,就為兩塊錢不給小宇打麻藥。這是什么醫生,他配當醫生嗎?我看他連人都不配做。”
我和姐姐憤怒不已,這樣的世道談何醫德。心里就算有再多的不平衡也只能忍著……姐姐把小布發燒的事告訴媽媽,媽媽只是看著我。
“小默,你沒事吧!讓媽媽看看你的背。”
“我沒事啊!媽。”
“快給我看看,剛剛遇到大娘,她跟我說了,快給我看看。”
媽媽把我衣服拉開,二叔看著我紅腫的背嘆了嘆氣就走了。
“痛嗎孩子?”
“有點,不過現在不痛了。”
小布表情嚴肅起來。
“二姐,到底怎么回事,你剛剛跟我說是背癢擦的藥。”
“小布,你別急,這件事已經過去了。誰也不要再去追究,尤其是你小布。”
媽媽抱著頭蹲在地上。
“這個家不知道我還能撐多久,讓你們受委屈了。”
“媽,不委屈,被最恨的人打不委屈,因為我再也不會把他們放在我心里,就算在我心里也只會是恨。”
姐姐趕緊把粥端給媽媽。
“媽,餓了吧!這是小默熬的粥,先吃一碗吧!”
小布抱著我。
“二姐,是我無能,沒能保護好你。爸爸不在了,我就是這個家唯一的男人。我應該要保護好家里的每一個人,可是你現在千瘡百孔。”
“小布,你能有這個想法證明你已經長大了。二姐一點都不疼,有你們的愛包圍著我我真的一點都不疼。”
姐姐把媽媽拉起來。
“媽,其實都是我的錯。奶奶恨的是我,是小默替我受的。”
我趕緊打斷姐姐的話。
“姐,奶奶恨的是我們一家人,她用這樣的方式結束我們心里的那一絲親情也許是件好事。以后我們和他們形同陌路,雖然住在一個屋檐下,我們可以抬起頭走路了。”
小宇被我們的聲音吵醒了。
“小宇,你怎么起來了。”
“大姐,我餓了,我要吃二姐熬的粥。”
“小宇,告訴二姐,背還痛不痛。”
“那二姐,你告訴我,你的背疼不疼。”
“二姐的背不疼。”
“二姐不疼我也不疼。”
媽媽把我們抱在一起。
“我的幾個傻孩子,媽媽的心疼啊!”
小宇安慰媽媽。
“媽,不哭,小宇把粥給你。不哭…”
小布緊緊拉著我的手。
“小布,你怎么了。男子漢大丈夫,怎么流淚了,來,二姐給你把眼淚擦掉。跟二姐保證,以后不許流一滴淚。”
“孩子們,都別哭了,我們吃飯。”
我夾了一塊雞蛋給小宇。
“來小宇,二姐給你夾塊雞蛋,多吃點傷才好的快。”
小布也給我夾了一塊。
“二姐,你也多吃點傷口才會好得快。”
小布的溫柔讓我猝不及防,他看我的眼神讓媽媽和我一臉茫然。
“小布,二姐不吃,你忘了我是練武的,這點小傷對我來說不是事。你們要記住,我會武功的事不能跟任何人說,只有我們這一家人知道。”
小宇和小布異口同聲地說。
“噓,只有我們一家人知道。”
媽媽的臉上終于有一絲微笑。
“味道不錯,撐著我了,晨兒,你收拾碗筷。小默和小宇去房間休息,小布你跟我進房間。”
小布一臉詫異問媽媽
“媽,你叫我來你房間干什么,什么事?”
“小布,你長大了,知道心疼家人了。”
“媽,經歷過這么多事,我要再不長大就枉做你的兒子了,”
“小布,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媽,我應該知道什么呀!我什么也不知道啊!”
“在我面前不要裝傻,你看你二姐的眼神不一樣。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你二姐受一點傷你比她還痛。趕緊說。”
“媽,她是我二姐,我關心她應該的呀!”
“在我面前不要裝傻。你說不說,你不說我現在就去找小默。”
“媽,你別去,我說。我其實很早就知道大姐和二姐是你們抱來的。”
“你什么時候知道的。”
“他們十歲生日那年,你和爸爸的談話被我聽到了。”
“小布,你居然偷聽大人說話,那你告訴二姐他們了沒有。”
“沒有,這種事怎么能說啊!”
“難怪你對二姐有一種特別的關心。”
“很明顯嗎媽?”
“非常明顯,以后注意點。”
“注意什么呀!她就是我二姐,親二姐。”
我趴著動不了,姐姐又在忙,叫了一聲小布。
“小布,過來幫我做件事。”
“媽,二姐在叫我,我先過去了。來了。”
媽媽看著小布飛一般跑到我身邊,看著爸爸的照片。
“崇恩,小布早就知道小默他們的身世了,我不知道要不要告訴他們。”
“二姐,需要我做什么事。”
“我的背刺痛,感覺有東西流出來,你幫我看看。”
小布,輕輕拉開我的衣服,吹了幾下。
“怎么樣二姐,這樣會不會好點。”
“涼涼的,很舒服?”
媽媽趕緊走過來。
“小默,這種事以后不要叫小布了,他現在已經長大。很多事情他做不方便,媽媽看看。背上很多小孔流出血水,媽媽帶你去醫院看看吧!”
“媽,沒事的,過兩天就好了。”
“醫生給小宇開了點消炎藥,你吃兩顆吧!小布,去倒杯水了。”
我吃了兩顆消炎藥,側躺在床上。看著熟睡的小宇,姐妹兩個背上的傷真的是一言難盡。
姐姐把家里收拾干凈了
“媽都收拾好了。”
“晨兒,你也過來坐。我有話要說。”
我和姐姐預料到媽媽想說什么。
“默兒晨兒,弟弟妹妹還小,需要照顧。你們一個高中馬上高考,一個大一,學習的費用我已經承擔不起。默兒,姐姐成績很好,我知道你也有你的夢,可是,你的夢………”
“媽,我知道你想說什么,這件事我跟姐姐說過很多次了,我同意。”
姐姐和小布異口同聲的說
“我不同意。”
姐姐嚴肅的看著媽媽
“我不同意小默退學,她的成績是沒我的好,可她有她的音樂夢。我已經上大一了,出去打工這點知識夠用的。”
小布接著說。
“我也不同意二姐退學,媽,我是家里唯一的男人。這種事由我來做不是更好嗎?”
姐姐極力反對
“不,小默和小布誰都不能退學,我是家里的老大。都聽我的,你們好好念書,其他的事交給我。”
我看著姐姐。
“姐姐,其實你才是我們的希望。你就點頭同意讓我退學吧!就我那個不切實際的夢根本就是虛幻。”
“小默小布你們現在什么都不要說。好好念書,小默,等那一天你登上大舞臺我們會在臺下為你喝彩。這也是我的夢……”
小布蹲在大姐面前。
“大姐,不要把責任一個人攬在身上,讓我這個家里唯一的男人情何以堪。”
“正因為你是家里唯一的男孩,你更要好好念書。你的成績大家是有目共睹的,你如果放棄了讀書,你的人生就毀了。”
媽媽看著我們和姐姐你推我讓的。
“那就效仿古人,抽簽決定,這里有三根簽,有一根短的。誰抽到短的,誰就退學,這樣公平吧!”
我同意媽媽的意見。
“姐,小布,就聽媽的,不管我們那個抽到短簽,就把夢想交給抽到長簽的,讓他帶著我們的夢想往前走,我先來。”
姐姐把我的手拿開。
“什么你先來,長幼有序不知道嗎?我先來。”
姐姐抽了一根,拿在手里展示出來。
“我的最短簽,所以小默小布繼續念書。我明天就去學校跟老師退學,你們要答應我,好好去完成我們的夢。”
姐姐拿著剩余的簽回到房間,她如釋重負的背影我心如刀絞。以為地上掉的半截簽誰也沒發現。我和小布看見了,媽媽也看見了的,只是沒說。
第二天,姐姐果真退了學,我放學回到家,她的行李早已經打包好,任我巧舌如簧也勸不動她堅決的心。爺爺奶奶知道后,氣勢洶洶的過來對媽媽百般責怪。姐姐突如其來的言語讓爺爺奶奶措手不及
“你們不是說我爸是我害死的嗎?如你們所愿我明天就走了,我發誓當我再回到這里時和你們行同陌路。若你們以后再欺負我媽他們,我便要你們十倍償還,我說到做到。我不希望你們能有多善良,但請你們對我的家人仁慈一點,不然我們就只能地獄見了。”
媽媽潸然淚下,我們也泣不成聲,姐姐最終還是被逼得走投無路,只能避而遠之。我們但凡有一點辦法都不會讓姐退學。可是我們一家人已經毫無辦法……爺爺奶奶沒再說話就出去了。這一晚,我們一家五口又是徹夜不眠,都忍著彼此的眼淚就這樣靜靜的坐著。
害怕天亮、害怕外面傳來車的喇叭聲、害怕姐姐這一走一年半載見不到面。但是,該來的總會來,外面的車喇叭聲打破了一家人的寧靜。姐姐回屋拿著行李準備走,我們拉著姐姐,媽媽一邊哭一邊放下姐姐的行李……
“晨兒,我們不去打工了好不好,我們不去了。”
姐姐擦掉媽媽的眼淚。
“媽,就讓我走吧!家里的情況,現在連老鼠都不來了。我的離開不止能讓這個家變得安寧,也能給家里帶來一點收獲,這是件好事啊!就讓我為這個家做點什么吧!”
司機一陣催促。姐姐甩開我們的手跑上小巴車,小布扶著我和媽媽跟著小巴跑了好遠好遠,直到小巴車消失得無影無蹤。我們回到家里,家里沒有了往日的氣氛。爸爸走了,姐姐退學去打工了。我看著姐姐空無一物的房間徹底崩潰。放聲大哭…小布悄無聲息的來到我身邊。
“二姐別哭了,小心你背后的傷口。大姐只是去打工,我過幾天上街去給她打電話。我們又可以聽見她的聲音。”
我靠在小布的懷里,他一邊安慰我一邊擦著眼淚。經過家里四分五裂的變化,他更成熟了,可也變得沉默寡言,有什么事都自己藏在心里。經常一個人半夜坐在院子里看著星空,很晚很晚……。
他扛起一個男孩子該有的責任。姐姐走后的每天晚上我都能聽見媽媽在夢里叫著姐姐哭醒,而小布都坐在媽媽床邊守著。他握著媽媽的手,不讓媽媽一個人在夢里也那么孤獨。直到半個月后接到姐姐打來電話,我們彼此掩飾著內心的擔憂和難過。
從她聲音里媽媽還是聽出了問題,在小姑姑哪里得到了認證,果然和我們想的一樣。
為了給我們不一樣的生活,她把時間從她的世界里抹去,生活中只剩拼搏。
姐姐的離開讓我們久久不能適應,家里氣氛比以前沉重許多,每天都要撐著不讓別人看出來。尤其是媽媽,任憑奶奶怎么欺負她都笑臉相迎。任憑三叔三嬸怎么謾罵她也裝聽不見,能忍不能忍的媽媽全做到了。
有時候我真的佩服他們怎么能無聊到那種地步,難道在他們人生中以欺負我們為樂趣嗎?
姐姐走了有一個多月了,她大學的老師任突然來家里詢問情況。媽媽一直都知道大姐的優秀,可在兩難全時才發現,她早已把未來劃了一道痕。
在她的日記里曾寫到…
“過去的一年里她是煎熬的,痛苦的。期盼著有人能救贖她一次,讓她好過一點。”
原來一直以來,不管我們怎么做,她依然無法從爸爸的事件里走出來。
背負著罪惡感奮斗,她是看不到自己的未來的。一個連未來都不要的人,除了耗盡青春,人生中只有回憶。
如果這份回憶是支撐她整個人生的支柱,我希望豐富回憶的顏色,有色彩的回憶才能讓她感覺到生活的意義。
大姐的離開和爸爸的死雖然成了我們必須接受的事實,可想到曾經柔情似水的年華。就不會覺得現在的囧困有多厭惡,因為我們也是彼此心里最重要的一部分。
放學鐘聲響起,看著早已清理好的書桌,和時間賽跑是周末必須是提前做好的準備。不管后背有多疼痛,哪怕每個傷口都在流血。支撐我向前走的是心里對親人的牽掛,相信再黑的夜也會有黎明。
提著書包每走一步都伴著扎心的痛,眼睛也開始出現恍惚。手腳沒了力氣,豆大的汗從鬢角落下,心里產生了可怕的想法,可能撐不下去了。
一雙溫暖的手把我從地上抱了起來。
“二姐,別怕,是我…我背你。”
在小布的背上有了安全感,可以放心熟睡。
當我再次被疼醒,是在小布的懷里。
“小布,怎么不趕緊回家。”
小布吞吞吐吐的。
“二姐,我……”
“你怎么了,干嘛吞吞吐吐的。”
“我被學校選去BJ參加全國奧數比賽,這是通知書。”
“這是好事啊!去BJ參加全國奧數比賽,多好啊!你干嘛還悶悶不樂的,奧數可是你的強項。我發現今年你的成績又進步得不少,現在已經是校第一了。老師選你代表學校去參加比賽,你應該高興啊!”
“可是你看看這通知書上寫的是什么?”
“要去一個星期,費用自付。起碼要……”
“一千塊……?這么多錢,一千塊啊!”
“是啊!要一千塊,我們家哪有這么多錢。下個星期三開始比賽”
“不過,特等獎獎金是兩千,一等獎一千五,二等獎八百,三等獎五百。小布,你如果能拿個一等獎,你還賺了五百塊。”
“二姐,這是全國比賽,我沒多大信心。”
“沒事的小布,二姐對你有信心,拿個三等獎也行啊!就算拿不到獎也沒事,出去見識一下也是件好事,走吧!回家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媽媽。”
我們回到家,小布就把通知書給媽媽,媽媽看著通知書心里很高興。
可是這筆不菲的費用卻成我們家的難題,一邊鼓勵小布一定要好好表現,不能讓老師和家人失望,一邊到處借錢。
媽媽拿著通知書去找爺爺,她知道爺爺剛賣了一塊地,是有錢的。把通知書放在爺爺面前,聲音如卑微…
“爸媽,小布被學校選去BJ參加全國奧數賽。可是我們沒有錢給他做路費,能不能借我一千塊錢,等小布拿到了獎金就還給你們。”
奶奶把通知書扔了出來。
“我們沒錢,你去別處借去。”
“你們不是剛賣了一塊地嗎?”
“賣地的錢你也惦記是不是,那是給老幺家孩子上學的錢。”
“三弟的孩子還小,你先把錢借給我讓小布去比賽……等……”
“說了不借聽不見嗎?”
媽媽被奶奶狠狠的踢出來,額頭撞在門框上,瞬間腫了一個大包。
我咬牙切齒的走向奶奶,媽媽趕緊拉住我。
“默兒,不可以。”
媽媽撿起通知書,坐在椅子上沉思一會。鼓起勇氣帶去找外婆,在門外就聽著外婆他們吃飯的聲音。媽媽一直坐在外面等他們吃完再進去…
“小靜你來了,不巧我們剛吃好飯,你吃了嗎?”
“我吃過了。”
舅舅看著媽媽手里的通知書。
“小布要去BJ參加全國奧數比賽,這小子出息了。”
外公和外婆附和道。
“這么厲害,去BJ參加全國奧數賽。奧數是什么?”
舅舅耐心解釋。
“奧數是數學的一種。”
“就是數學嘛!小靜,你來有什么事?”
媽媽猶豫半天,鼓足勇氣。
“我來找您借點錢給小布做路費。”
外婆手里的筷子掉落一地。
“借錢…”
“您放心,我會很快還給您的……”
“錢呢我是有,不過要留著給你弟弟結婚,一分都不能動。”
“等小布比完賽拿到獎金就還給你。”
“萬一小布拿不到獎怎么辦,這錢要什么時候才能還。”
媽媽苦苦哀求外婆。
“媽,我是真的沒辦法了,不然我也不會來找您的。”
“沒錢就不要去了嘛!如果拿不到獎不是浪費錢嗎?”
“媽,您有就借給我,不要說浪費錢這種話。”
舅舅也在一旁勸道,外婆拿了三百塊錢遞給媽媽。
“我現在身上只有三百塊,這是我們一個月的生活費。你拿去吧!但是最多一個月就要趕緊還給我。”
媽媽接過錢看了外婆一眼就回來了。在門口收拾好情緒才進屋,拿出外婆給的那三百塊錢。
“小布,媽一定想辦法讓你去BJ比賽,不管能不能拿獎,我兒子去了趟BJ,我驕傲。”
“媽,我不去了,我把錢拿去還給外婆,別再去看別人的臉色。我煮了一個雞蛋,你快敷一敷頭。”
媽媽用力抓著小布的手。
“小布,BJ一定要去,老師如此看中你,這是你的本事。我現在去大伯家看看…”
媽媽拖著疲憊的身體準備去大伯家,二叔來了,每次看見二叔我都有想叫他爸爸的沖動。
“二叔,您來了。”
“嫂子,我剛回來就聽說小布要去BJ參加比賽?是不是錢不夠?我這里有,今天剛取了一千五百塊錢準備買材料,你先拿去。小布,到了BJ一定要盡力,不然你媽受的委屈白受了。”
“二弟,我會想辦法盡快把錢還給你的。”
“沒事,錢我不著急,一家人還不還都沒關系。小布加油。”
“二叔,為了所有支持我的人,為了媽媽頭上的那個大包,我一定不會讓你們失望的。”
“你一個人去嗎?”
“我的數學老師陪我去,星期天就要出發了。媽,我一定會成為你的驕傲,在家等我的好消息…”
星期天一大早,我和媽媽把小布送去交給老師,半道上就看見二叔。他起得比我們都早,只是一個人先走到半路上,怕被爺爺奶奶看見又給媽媽帶來麻煩。小布奔向二叔
“二叔,你也來了。”
“你要去那么遠地方比賽,你爸爸不在了,我替你爸爸來送我們家小布。”
我們把小布交給老師,把費用也給老師就回來了。走到離家不遠處二叔突然停住腳步要我們先走,我和媽媽明白二叔的意思。我回過頭看著二叔坐在路邊石頭上,心里說不出來的難受,直到我們進了院子二叔才回來。
奶奶看著二叔就問
“一大早去哪里了,也不幫家里做點事。”
二叔沒說話,只是低著頭準備要拿到街上去賣的東西。家里又只有三個人了,吃飯都沒味道。急急忙忙的媽媽帶著妹妹去集市等姐姐的電話,剛到集市上,姐姐的電話就來了。
媽媽還沒開口說老師來家里的事姐姐就先說了。
“媽,老師來家里的事我聽說了。她的用意我也知道。她不了解我們家的情況,如果她再來,直截了當告訴她我的意思。可能以后打電話回來的次數會越來越少,但我會想你們的。”
“晨兒,不管你的決定是什么,我只希望你照顧好自己。”
“我知道。媽,有件事我要跟你說,我現在在手機店上班,有自己的手機號,你記一下。我最近跟著我們老板學管理和炒股,預測股市。每次我預測的股市都長好幾個點,自己也賺了點錢。”
媽媽聽著姐姐在電話里除了賺錢就是上班,什么話都被大姐堵死了。
“晨兒,你已經放棄過一次,既然有來之不易的機會,不要再錯過了,不然以后你會后悔的。”
“我不會后悔的,媽,你別勸我了,我比誰都知道自己適合什么。”
媽媽把小布去BJ比賽的事告訴姐姐。姐姐只是迎合著…
“真的呀!太好了,小布這小子不錯,對了媽,我給你寄了五千塊錢,應該快到了。”
“寄那么多錢干嘛!家里用不了多少。你也別太拼,身體最重要。”
“我的身體很好,不用擔心,媽我要上班了。你記得過幾天去取錢,先掛了,你照顧好自己,替我問候妹妹他們。”
姐姐把電話掛了,兩天后媽媽把姐姐寄回來的錢取來還給二叔,
“二弟,這一千五百塊錢還給你。”
“嫂子,現在你們需要用錢,以后再說。”
“這是晨兒寄回來的,你收下吧!以后說不定還要找你借。”
“以后有困難隨時來找我,這錢就當是我對小布的獎勵,你收回去。”
媽媽拗不過二叔,只好把錢收回來一個人去外婆家。外婆看見媽媽,心里又在嘀咕,怕媽媽又是去借錢,所以她趕緊先開口。
“小靜,你來了,來還錢的???”
媽媽把外婆借的三百塊還給外婆,
“是的,我是來還錢的,三百塊錢你看一下。”
外婆笑瞇瞇的接過錢,看了又看。
“小布比賽回來了,這是他拿到的獎學金嗎?”
“這是晨兒寄回來的,怕小弟結婚要用就拿來還了。”
“小晨這孩子都寄錢回家了,寄了多少?”
“五千。”
“這么多啊!這孩子有出息。”
“那我就先回去了。”
“快回去吧!你小弟結婚的時候記得多隨點禮。”
外公叫外婆給媽媽做點吃的,說我媽現在很可憐。應該好久沒有好好吃一頓好的了,媽媽聽到外公這句扎心的話,忍著眼淚就走了。媽媽把剩下的錢單獨開了個戶存起來。
小布不在家的這幾天,我每天放學都回家,沒在學校住。
想著今天是星期三了,小布比賽應該結束了。我們正在吃飯,二叔急匆匆的跑來
“嫂子,嫂子,小布上電視了,快換到BJ臺看。”
我們趕緊換臺,果然電視上正在采訪小布。他比賽拿了全國特等獎,小布對著攝像頭不卑不亢
“我感謝我二叔雪中送炭拿錢給我來BJ參加比賽,讓我有展現自己的機會。感謝我的老師千里迢迢陪我來過來。更感謝我那偉大的媽媽,為了我能來參加比賽到處借錢,到處碰壁。在額頭處還有著清晰可見的傷疤,我不敢把這個獎功歸于我一個人。它承載著媽媽的傷痛、委屈和淚水。承載著老師辛勤的培育,承載著二叔在背后默默為我們付出與關懷,我說過我不會讓老師和我的家人失望,我做到了。”
主持人問小布。
“小布同學,那你家里的情況方便說一下嗎?”
“家里的情況著實不方便說,不然別人還以為我在博同情。請諒解一個山里來的,帶著愛我的人的希望和支持。即使有時候生活給的壓力已經無法呼吸,我依然很知足,因為有愛我入骨的媽媽,疼我入心的姐姐和我關心的人。
小布說到他關心的人時,媽媽看了我一眼。
主持人沒有繼續追問,只好轉移話題。
“那你對這次的比賽是抱著什么樣的心態呢!我聽說你們大山里的孩子平時沒時間學習,都要干農活的,可是你的學習這么好。你能跟我們分享一下,你學習的方式嗎?你是第一次來BJ這個大城市,有什么感想?聽說你們那里交通不方便,你們是怎么來的BJ?坐飛機還是坐火車?”
主持人一連串的問題都在歧視小布是個山里來孩子。那些評委老師臉都變了,小布笑了笑。
“你問這么多問題,我一個一個回答你。我大老遠來BJ參加比賽,你說我是抱著什么樣的心態呢,玩的心態嗎,不現世吧!你說的沒錯,我們山里人是沒時間學習。我們的知識都是與生俱來的,不學自通。你問我坐飛機來的還是坐火車,我連買火車票的錢都是我媽媽低三下四去借的,怎么坐得起飛機呢!我沒你這么好的命,不過慶幸的是我有腦子。我雖然生活在山區,交通比不上大城市,可我很喜歡我的家鄉。”
主持人被說得啞口無言,只能壓著尷尬繼續。
“小布同學,你看見觀眾席最前面的那一排了嗎?全是全國各地的名校老師。他們現在都希望你能去他們的學校。”
“我很感謝各位老師對我的青睞,但是我的追求不高,我只想離我的親人近一點。”
小布的數學老師也希望小布能到更好的學校,可是他又想繼續做小布的老師,回顧頒獎晚會時。老師把獎金給小布,小布舉著獎金對著鏡頭說
“不止讀萬卷書,也要行萬里路。不然你永遠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大。”
所有人都給他鼓掌,回到旅館小布拿出五百塊遞給老師。
“老師,謝謝你陪我來比賽,這五百塊錢給您。剩下的要拿去還債,你是知道的,我來比賽的費用是我們到處碰壁才借到的。”
老師拒絕了小布。
“這是你憑自己本事拿到的,老師不能要。你看,我也拿到獎了,全國優秀教師獎,可厲害了呢!你把這個獎金一分不動的拿去給你媽媽,你現在出名了,全國奧數最厲害的學生。”
“這也有老師你的功勞,沒有你細心栽培就沒有今天的我。”
老師問小布。
“你告訴老師,為什么拒絕那么多好的學校。你要知道,那些學校可是很多學生望塵莫及的,你就這樣拒絕了。”
“我家已經四分五裂了,如果我再走。家就不是家了,我一定要守住我的家。何況,以我的實力,在哪里都一樣,我想繼續做你的學生。”
老師又欣慰又替小布可惜。
第二天,小布和老師準備回家,剛走出旅館門口,頒獎會上的老師們都來了。說要親自把小布和老師送回來,來看看,到底什么樣的地方才能出這么厲害的孩子。
他們幫老師和小布買了機票,小布終于坐了飛機,好多疑問和好奇在心里打轉。輾轉一天終于回來了,全寨子的人聽到后紛紛來到我家。把我家擠得水泄不通,就連平時沒有半點交際的村長也聞聲而來。
小布當著所有人的面把獎學金交給媽媽,媽媽淚如雨下。額頭的傷還是那么明顯,小布輕輕撫摸媽媽的額頭。
“媽媽,擦掉眼淚把頭抬起來,這是你應該有的驕傲。”
一個老師走到媽媽身邊,直截了當他們來此的目的。。
“小布同學的媽媽你好!我們是BJ最好的高中老師。我們來就是想知道,什么樣的母親才能培養出這么有才華的孩子。他拒絕去我們學校,只是因為想離你們近一點。”
媽媽激動的說。
“老師們好!謝謝那么大老遠來到寒舍,招待不周。我從來不左右小布的決定,他有自己的想法,當然,如果去你們學校,他會有更大的發展。可是在他心里,他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后來我才問他。
“小布,當初那么多好學校爭著要你,你為什么都拒絕了呢!那可是很多人望塵莫及的學校。”
他只是笑笑說,
“學校好不好對我來說根本就是無所謂,我現在只想多陪陪你們。爸爸在的時候我就沒好好和他說過話,他走了,我有千言萬語也知道說給誰聽。”
小布說到我心坎里去了,平時看他話不多,沒想到說出來句句說到痛處。難怪經常看見他一個人在院子里一坐就是很晚很晚,他把對爸爸的遺憾和思念寄托給夜空中的繁星。希望爸爸在另一個世界能感覺到,我走到他身后。
“小布,你看星星多美。”
“我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每天晚上不看星星睡不著。”
“你說,如果就像人們說的,人去世以后會變成星星掛在天空。你覺得爸爸又是哪一個顆星星呢!”
“最亮的那顆,因為他要是照亮我們一家人。你看,他在向我們眨眼。”
我靠在小布的肩膀上,后背疼得汗都出來了。
“二姐,你怎么了,身體不舒服嗎?我感覺你渾身哆嗦。”
“我沒事,只是想爸爸了。”
小布的眼淚順著眼角流了下來,我連給他擦掉眼淚的力氣也沒有,只能跟著一起流淚。愿在天堂的爸爸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