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種前的熱浪炙烤著打谷場，舒穗的錄取通知書在鄉(xiāng)親們手中傳閱。趙秀蘭摩挲著“J大軍事學(xué)院“的燙金字樣，眼淚砸在搪瓷缸里濺起漣漪。舒建國蹲在門檻上修鐮刀，刀刃在青石板上磨出的火星，像極了那夜礦井爆炸時的光。

“穗兒啊...“會計媳婦捏著紅糖擠過來，“到了省城可別忘本...“

話音未落，村口老槐樹上的銅鐘突然發(fā)瘋般嘶鳴。舒穗耳廓微動，指尖的麥粒在掌心排列成陣——這種鐘擺晃動的頻率，分明是摩斯密碼的“警戒“信號。

顧宸梟的吉普車撞開曬谷場的竹籬笆，車頭蓋上的彈孔還在冒煙。他躍下車時，作戰(zhàn)服右肩滲著暗紅：“全體疏散！后山發(fā)現(xiàn)未爆彈！“

人群炸開的瞬間，舒穗已抄起井繩往山道跑。熱風(fēng)裹著硝煙味撲面而來，前世拆解星艦炸彈的觸感突然復(fù)蘇。當(dāng)她攀上斷崖時，瞳孔驟然收縮——三枚迫擊炮彈呈品字形嵌在巖縫里，引信纏著紅星農(nóng)場的尼龍繩。

“是跳雷。“隨后趕來的工兵班長臉色煞白，“震動引爆...“

舒穗突然扯下發(fā)帶拋向空中。發(fā)帶在熱浪里翻卷的軌跡，讓她計算出最佳拆彈路徑。當(dāng)她的指尖觸到第三枚炮彈的撞針時，山風(fēng)突然送來傅彥君哼唱的《紅莓花兒開》。

“別動！“顧宸梟的嘶吼震落崖邊碎石。

舒穗的睫毛在熱浪中顫動，汗珠沿著鼻梁滑進領(lǐng)口。她聽見巖層深處傳來細微的齒輪咬合聲，這分明是定時器的動靜！指尖輕旋間，撞針被替換成隨手摘的酸棗枝，炮彈出膛藥悄然泄入石縫。

“解除。“她揚起沾滿火藥的手，“是改裝過的信號彈。“

工兵班長撬開彈體時，里面滾出成卷的微縮膠卷。舒穗對著日光展開膠卷，那些看似雜亂的黑點，在她眼中自動排列成邊境布防圖——與糧囤繳獲的圖紙恰好互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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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功宴的炊煙剛升起，傅彥君就帶著慰問品登門。他腕間的紫檀珠串換成翡翠，在暮色里泛著幽幽冷光：“這是莫斯科大學(xué)的錄取函，舒同志不妨考慮...“

“她明天去省軍區(qū)報到。“顧宸梟用軍帽蓋住錄取函，“傅參謀費心了。“

舒穗蹲在灶臺邊添柴，火光將兩人的影子投在窗紙上。當(dāng)傅彥君的手指即將觸到軍帽時，她突然掀開鍋蓋。蒸騰的熱氣模糊了所有人的視線，只有她看見顧宸梟將某個金屬物件塞進帽檐夾層。

“嘗嘗新麥餅。“趙秀蘭端著簸箕出來，指尖沾著的面粉在桌角畫出螺旋紋。舒穗的心臟猛地收縮——這是葉文瀾在地質(zhì)圖上的專屬標記！

夜雨突至?xí)r，舒穗在柴房發(fā)現(xiàn)了母親的秘密。趙秀蘭的陪嫁木箱底層，壓著件染血的白色工作服，胸牌上的俄文名字正是葉文瀾。領(lǐng)口處別著的勛章，刻著與礦井鈷礦樣本相同的“K“字。

“穗兒。“母親的聲音在身后響起，“你姨母說過...有些鳥注定要飛越雪山。“

驚雷劈開夜幕，舒穗看清母親手中的照片——嬰兒襁褓旁，赫然是顧宸梟父親年輕時的軍裝照。照片背面用鋼筆寫著：1961.8.7，鷹隼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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啟程的晨霧還未散盡，村口已聚滿送行的人。舒穗的帆布包斜挎著《赤腳醫(yī)生手冊》，書頁間夾著曬干的紫云英。當(dāng)顧宸梟發(fā)動吉普車時，傅彥君突然按住車窗：“舒同志落下東西了。“

他掌心的蝴蝶標本振翅欲飛，復(fù)眼在陽光下泛著詭異的紅光。舒穗接過標本的剎那，觸須突然脫落——是微型竊聽器！

“謝謝傅老師。“她將標本別在衣領(lǐng)，“我會好好珍藏。“

吉普車碾過碎石路時，后視鏡里映出傅彥君撥弄珠串的身影。顧宸梟突然開口：“知道為什么選你嗎？“

“因為我能跑贏炮彈？“舒穗摩挲著書頁間的楓葉標本。

“因為你看穿陷阱時的眼神...“男人轉(zhuǎn)動方向盤，“像極了在黑暗里獨行十年的狼。“

山路轉(zhuǎn)過第十八個彎時，舒穗突然喊停。她跳下車奔向懸崖，扯開纏繞在古松上的藤蔓——紅星農(nóng)場的卡車正卡在巖縫里，車廂滿載的俄語教材在風(fēng)中嘩啦作響。

“等等！“顧宸梟的警告追不上她的身影。

舒穗踩著松枝躍入駕駛室，指尖掠過方向盤上的血漬。當(dāng)她的掌紋貼合某個凹痕時，儀表盤突然彈開暗格。成沓的糧票下壓著張泛黃照片：傅彥君與癱瘓的二叔站在莫斯科紅場，背景里的克林姆林宮尖頂閃著冷光。

引擎轟鳴聲由遠及近。舒穗將照片塞進襪筒，抓起教材跳車翻滾。追擊者的子彈追著她的殘影，在峭壁上鑿出火星。當(dāng)她攀回公路時，手中的《鋼鐵是怎樣煉成的》正巧翻到第45頁——夾著的書簽是半張虎皮收據(jù)。

“歡迎加入尖鷹隊。“顧宸梟拋來軍用水壺，“第一個任務(wù)：活著到軍校。“

吉普車消失在盤山公路盡頭時，老槐樹上的銅鐘突然自鳴。傅彥君站在樹影里，將截獲的密電碼碾成粉末。風(fēng)起時，碎紙屑拼成殘缺的俄文單詞：獵鷹起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