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猛犸跪在長毛象面前,見師父命在旦夕,心里一陣揪緊,哽咽道:“弟子來晚了,連累師父遭此大禍。”長毛象緩緩地道:“師父死前,能看見你們四個聚到一起,足慰平生。”帝王猛犸道:“師父,弟子一定為你老人家報仇。”長毛象搖頭道:“生死有常,不必執著。我死以后,你、你莫要急著報仇,師父有兩件事放心不下。”帝王猛犸握緊長毛象的手,道:“師父,師父,你說。”
長毛象道:“你三個師弟,此刻尚不能自保,你要代為師好好照顧。”帝王猛犸道:“師父放心,我們一向都是親兄弟。”長毛象還不放心,攥著帝王猛犸的手,又道:“無論什么時候,你們四兄弟,都要相親相愛,不、不能相互殘殺,你聽到沒有?”帝王猛犸的眼淚順著臉頰流下,道:“不會的,不會的,師父。”長毛象道:“第、第二件事,你要去保護盟主,脊棱象下一步,一定會對盟主下手。”帝王猛犸道:“弟子謹記。”
長毛象露出欣慰的笑,抬頭望著漆黑的夜空,沒看到一點光亮,突然生出一種絕望之感,道:“獸族,再也不會有日出。”真猛犸象問道:“爹你說什么?”長毛象“嗯”了一聲,與世長辭。
帝王猛犸放聲大哭,草原、南方猛犸象也不住抽泣。真猛犸象忽道:“大師兄,玉象快堅持不住了。”帝王猛犸抬頭,見玉象已被擊倒,怒嘯一聲,揚手將白銀盾飛砸出去。南非祖獅后翻躲開,又見帝王猛犸發拳來攻,招式未到,氣場先至,不敢怠慢,左閃右避,再看它招招不離自己要害,不要命似的急攻,只得全力守御,心想今日和它已結深仇,若不及早殺之,早晚必成大患,此刻它開盍甚大,只消耐心等待,還怕沒有破綻?
果然十余招后,帝王猛犸肋下顯出漏洞。南非祖獅已動殺機,一掌極快極狠,擊在左脅。玉象原本仗著寶劍之力,與脊棱象交手大占上風,見帝王猛犸中招,唰唰唰連刺三劍逼退脊棱象,飛身上前,滿眼關切,道:“帝王哥哥,你怎么樣?”帝王猛犸吐納幾口,道:“玉兒我沒事。你忘了金剛不壞神功了么?”
南非祖獅原本以為這一掌凝聚了畢生功力,定能重創于它,不想竟是這般結果,恨得鋼牙咬碎,心道:“這小子一身橫練本事不易破功,臭丫頭神兵在手,打敗脊棱象后與小子合力攻我,老夫必然抵受不住。哼哼,待我們搏龍腿法練成,再殺也不晚。”喝道:“脊棱象,長毛象已死,還不快走?”脊棱象見形勢不利,點頭稱是,展開輕功,幾個起落后與祖獅消失在夜色中,身后留下一句話:“草原猛犸象,你們三個若天明不歸,將被視為加入食肉聯盟,成為食草一族的死敵。”
南方猛犸象怒道:“不歸又怎樣,你早已是我們的死敵。”草原猛犸象見獅、象二獸走遠,道:“還好沒教它們聽到。三弟,話不能這樣說,我們還是食草聯盟弟子。”南方猛犸象叫道:“二哥,你心里不恨么?”草原猛犸象道:“師父一直對食肉聯盟存有芥蒂,此刻它尸骨未寒,我們萬萬不可加入食肉聯盟。”
玉象罵道:“哼,食肉聯盟又怎樣,還不是要我們來救?”帝王猛犸道:“三位師弟,師父臨終之時教我好生照顧你們。象宗掌門居心難測,現在不會對你們下殺手,誰能料到將來的吉兇呢?”
真猛犸象道:“大師兄,你現在食肉聯盟中位居何職?”帝王猛犸一怔,道:“尚無職務。”真猛犸象道:“我們入了食肉聯盟,又何以自居?大師兄已是附庸,附庸還要再帶附庸么?”南方猛犸象提高嗓門,道:“小師弟你難道想去象宗?別忘了你的殺父之仇。”真猛犸象叫道:“殺父之仇我會報的,但要我加入食肉聯盟,絕不!”
草原猛犸象道:“三弟,天將破曉,不能再猶豫不決。我與小師弟要往象宗,你呢?”它語氣雖是不重,但隱隱含有一絲威嚴。南方猛犸象心有不甘,只有無奈嘆息:“唉,我們去象宗。”草原猛犸象面色凝沉,道:“好。讓師父入土罷。”帝王猛犸還想出言勸誡,卻發覺無話可說。
于是眾象掘墓,放下尸首,一把一把填入黃土,象身逐漸歸于大地。當帝王猛犸捧起最后一抔,要將長毛象的面龐掩蓋時,真猛犸象忽道:“等等師兄,我想再看我爹一眼。”帝王猛犸停在原地。真猛犸象看著父親,耳畔響起脊棱象剛剛說過的話:什么是正,什么是魔?在青銅時代,你不向上爬,就會被吞噬,你不吃肉,就會被當肉吃……心想:“爹你到底是個吃素的,兒不愿再像你一樣,永遠也不要。”對帝王猛犸道:“大師兄,可以了。”帝王猛犸堆下最后一捧土,想到以后再難見師父,心中又是一痛。
東方欲曙,這漫長凄冷的夜終于過去。草原猛犸象道:“大師兄,咱們后會有期。”也不等帝王猛犸回答,帶著南方、真猛犸象向東而去。帝王猛犸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座時間的迷宮,三位師弟在分岔的小徑上越走越遠,待日后岔路重合時,和自己已分屬兩個世界。
回頭看著平原上的孤墳,帝王猛犸驀地生出一股悲涼之意,喃喃道:“師父的墳怎么能沒有碑?”玉象看著它的樣子,感到一絲惶恐,道:“帝王哥哥,你別這樣,要立碑不是?我去用劍削一塊給你。”帝王猛犸理解了玉象葬花時的心境,對它點點頭。平原之上,無有巨石,玉象用劍砍了大樹,削一塊木碑,道:“帝王哥哥,你說碑上該寫些什么呢?”帝王猛犸道:“我來寫。”接過月影劍,寫:先師猛犸宗掌門諱長毛象之位,下款寫上:徒帝王猛犸立。
玉象道:“師父已逝,我們需得好生活著。”帝王猛犸回頭苦笑:“這不是我曾勸你的話么?”跪在墓碑前道:“師父,弟子無能,還是勸不動三位師弟,實在愧對師父。”俄而,長毛象的聲音響在耳畔:“路,是自己走出來的,它們選擇了自己的路。”
帝王猛犸霍地抬頭環視,半做癡狂,道:“玉兒,你可聽到師父的話?”玉象更害怕了,道:“帝王哥哥,是不是產生了幻覺?你可別……”帝王猛犸不信,大叫道:“師父,師父!”久久卻沒有回應,平原上,只有一輪升起的太陽。
帝王猛犸神色頹然,道:“是幻覺。師父,徒兒現在要去保護盟主,請師父在天之靈護佑弟子,保得盟主平安。”又向墓碑三叩首,這才起身離去。
食草聯盟各派居于華夏大地各處,猛犸宗位于東北長白山地區,象宗位于西南野象谷,華北有分舵,犀門駐地在中原正中,駝門駐東南。帝王猛犸一路追蹤,忽忽數月過去,趕到東南沿海時,只覓得駝門一派行蹤,大軍四散,其余各派已歸駐地。
令值盛夏,時辰過午,正是最難耐的時候。帝王猛犸道:“玉兒,天氣這么熱,我們休息一下再趕路罷。”玉象微笑道:“好啊,前面有條河,我們在河邊坐會。”帝王猛犸閉上眼睛,嗅著水氣的腥味,想起食草聯盟大比武之時,和乳齒象坐在溪畔的情形,此番回憶起來,竟是這般遙遠,遠得像上輩子。
玉象看它半天不說話,問道:“你在想什么?”帝王猛犸支支吾吾:“我、我說出來你別生氣。”玉象哼道:“明知道我會生氣,你還要說?”帝王猛犸道:“玉兒,你師父說得對,悟已往之不諫,知來者之可追。過去的事還說它作甚?日后就算獸族世界地覆天翻,我們永遠不要分開。”玉象道:“帝王哥哥,到今天你還和我說這種話?我……”它心里想說:“我早就把你當成我的丈夫啦。”雙頰緋紅,卻講不出來。
二獸靜靜坐著,看著河水潺潺向東,就好像看著青銅時代逐漸逝去的時光。偶有涼風吹來,暑氣漸消,玉象道:“啟程罷。”帝王猛犸甫要起身,見玉象背后黑影閃過,一根黑鞭直撲過來,叫道:“小心!”拾起白銀盾抵擋,黑鞭一觸到盾牌,立時被打落在地。帝王猛犸認出是回日鞭,再看不遠處一貓型獸類手中持鞭,縱然黑衣裹身,難掩鬢邊的白發,喝道:“南非祖獅,你以為這樣我辨認不出你么?”
黑衣獸沉聲道:“好眼力,老夫一身裝扮竟被你瞧破。你屢次壞老夫好事,今日便是你的死期。”玉象拔劍上前,直指獅身,南非祖獅鞭梢一抖,纏住寶劍。玉象想倚靠利劍砍斷回日鞭,不想南非祖獅在鞭上灌注內力,莫說斬斷黑鞭,就連反擊也做不到了。
玉象欲奪回寶劍,不料一掙之下,寶劍脫手,被它拿去,心中大奇:“南非祖獅武功雖高,也不能一招之內奪我月影劍,難道兩個月沒見,它竟有神速的進步么?”見帝王猛犸施展麒麟腳踢去,大叫一聲:“小心它的劍!”果見南非祖獅劍鋒指向帝王猛犸腳心,若是刺中,這條腿就要廢了。
帝王猛犸慌忙變招,象牙之塔的真氣磅礴而出。南非祖獅似乎并不戀戰,當場丟了寶劍,向后躍出兩丈余遠,待帝王猛犸掌風稍損,冷哼一聲,黑鞭舞做一道旋風,當場破解。帝王猛犸暗暗吃驚:“難怪當日在昆侖絕地,它提著雪豹,還跑得這樣快。原來它的武功造詣已經達到入化水平。”南非祖獅道:“你們兩個聽著,長毛象和雪豹是我所殺,要報仇就跟著來。”一言甫畢,轉身便走。
帝王猛犸喝道:“哪里去?”與玉象追將上前。以南非祖獅的輕功,二象本來趕不上它,但它似乎無心逃命,走出一段,停滯片刻,二象追來后再向前去。如此你追我趕,一頓飯的功夫后,已跑出三十余里。
玉象見這里丘陵遍布,河道縱橫,一不留神便亂了方向,忙道:“帝王哥哥,不能再追啦。”帝王猛犸道:“怎么?”玉象道:“帝王哥哥,我懷疑南非祖獅故意引開我們,它好對付巨足駝。”帝王猛犸道:“追上殺之,它如何能夠加害盟主?”帝王猛犸為報殺師之仇,已是血灌瞳仁,高聲喝道:“南非祖獅,你藏頭露尾,算什么英雄?有膽量就出來和我們打!”
南非祖獅低沉的聲音響徹山谷:“區區幾座小山,幾條溪流就令爾等手足無措了么,真沒意思。”帝王猛犸吼道:“你給我滾出來,沒時間與你藏貓!”玉象叫道:“帝王哥哥,當心!”帝王猛犸猛一回頭,黑蟒般的長鞭襲至,當下舉盾護心,只覺得鞭子好像鐵棍一樣,打得白銀盾嗡嗡作響,心道:“怎么老賊的內力也大有進步?”定睛看去,連祖獅的影子也沒見到,不由大為惱怒。
玉象再次叫道:“帝王哥哥,頭頂!”帝王猛犸抬頭,見回日鞭從天而降,把自己牢牢捆住,末梢突刺扎進肉里疼痛異常,“啊”的一聲大叫。南非祖獅從密林中走出,哈哈笑道:“臭小子,你終于還是被我擒住了。”玉象大怒展開玉兔劍法,猱身而上。南非祖獅左手拿鞭,單用右掌與玉象過招,饒是玉象劍法精湛,且為救帝王猛犸,招招使的都是殺手,祖獅總有辦法破解,拆了二十余招,竟未走下風。帝王猛犸身子被縛,眼里看的明白,心道:“這老兒招式之巧,已不在兩大盟主之下,莫非它真有奇遇?”
玉象與它斗了五十招,敗下陣來。南非祖獅獰笑道:“帝王猛犸,今日就送你去見你師父。”帝王猛犸苦于掙脫不得,心道:“此番吾命休矣。”見祖獅一掌按下,忙道:“且慢。”祖獅按住它的要害,令它動彈不得,道:“討饒么?”帝王猛犸道:“請前輩答應我,不要傷害玉象。”祖獅道:“老夫為什么要答應你?”帝王猛犸道:“它的師父是食肉聯盟盟主,玉象若是死了,它師父必會找你尋仇。”祖獅道:“好罷,老夫答應,但你別想著會活命。”帝王猛犸道:“我不會求你了,要殺便殺。”
玉象聽在耳中,大為感動,眼圈一紅,險些兒流下淚來。南非祖獅揮出一掌,玉象叫道:“你殺了它,我師父同樣不會放過你!”祖獅嘿嘿笑道:“那可不一定。”
帝王猛犸引頸受戮,突然見祖獅的鐵掌停在半空,心中大奇,再看它目光有異,順著眼光看去,一頭老年熊貓站在自己背后,長須如雪,瞽目鶴發。南非祖獅道:“始貓熊,你已經瞎了雙眼,為何還在江湖上行走?”始貓熊道:“南非祖獅么,久仰久仰。正所謂掃地恐傷螻蟻命,閣下是西來高士,還請高抬貴手,饒過帝王猛犸和玉象。”南非祖獅猶豫片刻,道:“也罷,始貓熊,老夫賣你個面子,咱們后會有期。”收起回日鞭,展開輕功,片刻間便消失在群山萬壑中。
帝王猛犸見南非祖獅被它一喝便走,對這老獸十分好奇,上下打量,它已過古稀之齡,敦厚平和,大有長者之風,且有恩于己,不由自主想與之親近,但想到細齒巨熊平日里固然慈祥,大事面前,食肉者的模樣暴露無遺,不免生出戒備之心。玉象上前,盈盈下拜,道:“弟子參見師伯。”始貓熊捋須微笑。玉象又道:“師伯我來介紹,這位是帝王猛犸。帝王哥哥,這位是我師父的師兄,本是食肉者,中年之后,發誓戒除肉腥,永不食肉,整個獸族中,只它一個。”
始貓熊點頭道:“大侄女所說不錯。”玉象道:“師伯,要不是你及時相救,后果真是不堪設想。對啦,師伯,你怎么會出現在這里?”始貓熊道:“我眼睛瞎了二十年,唯一自信的,便是雙耳。我察覺這里有打斗聲,仔細一聽,正是回日鞭法。好奇心起,一路追蹤,卻沒想到遇見了大侄女你。”
帝王猛犸道:“糟糕,南非祖獅逃走,怕是盟主將有危險。”始熊貓聽它語氣惶急,忙問:“怎么?”帝王猛犸將如何脊棱象伙同祖獅害死自己師父,如何長毛象臨終時教它保護巨足駝,又何如再遇祖獅等事說了,并道:“前輩,我與玉象需立刻趕往駝門駐地,就此別過。”始貓熊道:“此事我已聽明白,我與你們同去。沒想到南非祖獅來到亞洲,竟敢如此興風作浪,我始貓熊要替天行道。”帝王猛犸一喜,道:“有前輩同往,求之不得。”自得知始貓熊是素食者后,它心中戒備已淡了許多。
三獸匆匆趕往駝門駐地。帝王猛犸本來擔心始貓熊年老力弱,又雙目失明,行走不快,有意放緩腳步,但沒想到此獸老而彌堅,以耳代目,步履竟不亞于少壯之獸,心里甚是納罕。
一個時辰后,駝門已在眼前。這駐地大門,是兩塊巨大的鐵板,與巨足駝的武功、性格一樣,深沉而莊嚴,看著毫不起眼,但想要攻破,卻絕非易事。帝王猛犸朗聲道:“帝王猛犸、玉象和始貓熊前輩一起,求見食草聯盟盟主巨足駝師伯。”良久未得回應。帝王猛犸一連說了三遍,駐地仍是大門緊閉。始貓熊道:“有些奇怪。這駐地門口,都沒有弟子守衛站崗么?”帝王猛犸道:“沒看到。我從沒來過駝門駐地,但從道理上講,當有弟子看門。”始貓熊道:“不管了,你們兩個把門砸開。”
玉象連砍兩劍,巨大的鐵門逐漸松動,帝王猛犸再使出“象牙之塔”功夫,這才破門而入。甫一入內,二獸登時愣了,滿地的駱駝尸體,堆積成山,血流成河。玉象抓緊了帝王猛犸的手。帝王猛犸驚道:“偌大一個駝門,轉眼間竟被滅了?”始貓熊也嗅到空氣中的血腥味,道:“你有所不知,駝門除掌門巨足駝外,無甚杰出人才,可謂繡花枕頭,被滅不足為奇。”當即蹲下摸索,道:“這里尸身尚溫,兇手一定走不遠,大侄女,你去周圍查探。帝王猛犸找一找有沒有巨足駝的尸體。”二象連連點頭,面對此蒼黃巨變,它們均失了計較,只有始貓熊依然沉著冷靜。
帝王猛犸很快找到巨足駝的尸骸,胸口上的致命傷一直貫通到后背,鮮血幾乎染紅了全身。帝王猛犸想到不久前它還意氣風發,如今橫尸當場,心中難過。始貓熊細細檢查,道:“你看它身上的傷口,是不是你象族的長鼻環玉功?”帝王猛犸怒道:“它正是被獠牙刺死,定是脊棱象所為。”始貓熊搖頭道:“脊棱象的功夫與食草盟主相差甚遠,即使南非祖獅幫它,也未必就能得手。”帝王猛犸道:“可那南非祖獅武功突然大進,一定和獅象搏龍腿有關。”始貓熊聽罷只是搖頭:“一個多月能有多大進步?”
玉象走進大門,道:“師伯,我看過這里了,沒找到兇手蹤跡。”始貓熊道:“大侄女看仔細沒有?”玉象寶劍一揮,道:“每一片草叢都刺過了。”帝王猛犸看著它手中的月影劍,一拍腦門,道:“不錯,定是南非祖獅搶來日光寶刀,借助神兵殺死盟主。”始貓熊皺眉道:“南非祖獅回日鞭在手,何以要用寶刀?何況它應該不懂金烏刀法。”玉象道:“那便是脊棱象用刀。”始貓熊道:“脊棱象用刀,怎么還大費周章以獠牙殺死巨足駝呢?”
帝王猛犸道:“不必再猜。我去探查日光刀是否還在,如果丟失,那么一定就在兇手手中。”言畢,闖入內院,瘋也似的找尋寶刀。
玉象見狀,頗為擔憂,道:“師伯,自從它師父死后,帝王哥哥就有些瘋瘋癲癲,我真怕……”始貓熊道:“這一兩年來,帝王猛犸在武林中名聲大噪,整個江湖都知道它結交食肉一族,被逐出師門,又武功全失,慘遭追殺。現在它師父的死,只是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經歷了這些血雨腥風,性情自然會變。”
玉象道:“那帝王哥哥該何去何從?”始貓熊道:“侄女,你知道師伯為何轉而食草么?”玉象搖頭。始貓熊續道:“肉食者鄙,這話是不錯的,它們詭計多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我雙眼雖瞎,它們的真面目認得更加清楚,甚覺惡心,不屑與為伍。”玉象道:“師伯是說,成為素食者可免除帝王哥哥的災厄?”始貓熊道:“素食者,早已不是曾經的素食者了。最初它們性情單純,極易上當,根本無法和肉食者斗。這也就是為什么,素食聯盟中,冒出了一大批更加卑鄙的肉食者,它們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如此方有取勝的可能。所以這個世界,才會越變越惡劣,才會從黃金時代一路墮落至青銅時代。”
玉象急道:“那可……”“大侄女聽我說完。”始貓熊道,“唯一的解決辦法,還在雪豹那丫頭那兒。”玉象奇道:“雪豹姐姐?”始貓熊道:“騶虞派的迷宮猶如一個微縮的世界,進入和走出迷宮,相當于入世和出世。唯有出世,才能脫離重重迷霧,免去一切的煩惱。”玉象喃喃念著:“出世,出世。”
轉頭看,帝王猛犸從內院出來,垂頭喪氣。玉象問:“找過了,刀呢?”帝王猛犸搖頭道:“沒有。應是被兇手拿走。前輩,玉兒,我想葬下盟主和一眾師兄弟。”始貓熊道:“此處尸體甚多,何不付之一炬?”帝王猛犸道:“前輩所言甚是,我去取火。”
駐地山莊在熊熊燃燒。整個青銅時代,駝門數百年的基業,便這樣煙消云散,三獸心情愈發沉重。始貓熊感受著翻滾的熱浪,問道:“兩扇鐵門化了沒有?”玉象道:“還在,看樣子即使大火滅了,這鐵門也燒不壞。”始貓熊道:“像,像它。”玉象問:“像誰?”帝王猛犸道:“巨足駝。”
三獸漸行漸遠,走到數里之外,仍可見到沖天的火光。始貓熊道:“我總感覺巨足駝的死有蹊蹺。帝王猛犸,縱然南非祖獅輕功極佳,我們也非等閑之輩,它絕對不可能甩出我們太遠,以致有時間滅掉整個駝門。”帝王猛犸道:“前輩之意,是它和脊棱象先滅門,后來尋我等?”始貓熊道:“不,它沒必要再找我們。”玉象道:“其實我一直奇怪,南非祖獅為什么要黑衣蒙面?它拿著回日鞭,傻瓜也認得出。”
始貓熊驚道:“什么,你說它蒙著面?”帝王猛犸道:“是的,怎么?”始貓熊道:“你確定它就是南非祖獅么?”帝王猛犸經此提點,登時開朗,道:“難怪那黑衣獸的功夫這么厲害,原來另有其人。”玉象道:“可是,誰會假扮南非祖獅呢?”帝王猛犸道:“江湖中,武功勝過南非祖獅的,最多六七個。”始貓熊道:“這回你說對了。南非祖獅武功極高,當世能贏它的只有,兩大聯盟的正副盟主,你師父,還有我。”
玉象道:“師伯一直和我們一起,長毛象已逝世近兩個月,巨犀的身材和那黑衣獸差的太遠,巨足駝更加不可能給自己滅門。”帝王猛犸道:“那就只剩下……”
它話未說完,始貓熊高聲道:“當心。”只見一支利箭飛至,竟射穿樹干。玉象一凜,輕聲道:“是追云弓。”帝王猛犸道:“犀族來此,莫非與駝門一案有關?”始貓熊道:“聽飛矢破空之聲,發箭之獸的內力不在我之下。”帝王猛犸思忖道:“那就是巨犀了。”始貓熊道:“我們看看,究竟發生什么事。”
三獸順著來箭方向走去,許久方聞打斗之聲。玉象暗自納罕追云弓之神力,心想究竟是什么樣的弓,有這般射程。又行了多時,前方不遠處數獸打作一團。始貓熊道:“大侄女,你看是誰在打斗?”玉象望去,道:“一共有三個,其一是我們剛見到的黑衣獸,另外兩個是巨犀和副巨犀。”帝王猛犸壓低聲音,但仍是難以掩蓋激動的心情:“日光刀,它手里的是日光刀。”始貓熊道:“莫欺我瞎子,是誰拿著,黑衣獸么?”帝王猛犸道:“正是。”
犀牛二兄弟漸占上風。黑衣獸似是刀法不熟,刀身一落地,便教巨犀死死踩住。當今之世,無獸可抬起巨犀身軀,這一腳當真如山岳之鎮,黑衣獸連連發力,無奈難以撼動這頭巨獸,見副巨犀欺近,當下反向用力,將刀向地里劃去,從地面豁開一道口子,取出刀來。副巨犀伸出手指點去,黑衣獸寶刀一橫,道:“靈犀一點?嘿嘿,你們二位頭上不生角,不會用大力角法,何以手下弟子卻善于此道呢?”
巨犀怒道:“誰說我們不會大力角法?”脖子一縮,向前頂上,只是頭上無角,這一頂頗為滑稽。黑衣獸抬刀斬它脖頸,笑道:“引頸受戮么?”突覺手上一滑,副巨犀攥住刀柄,這一刀斬不下。見巨犀頭骨頂到,黑衣獸撒手后躍,寶刀落入副巨犀手中。副巨犀喝道:“你沒了刀,還有何本領?”黑衣獸不答,拳風虎虎,猱身又上。
始貓熊傾聽片刻,忽覺勁風襲面,甫欲開口,帝王猛犸輕輕咦了一聲。玉象問道:“帝王哥哥?”帝王猛犸道:“它的拳法施展起來風起云涌,氣度非凡,好像是……”始貓熊道:“那黑衣獸所用功夫,是劍齒拳。”玉象修為稍弱,此刻才看明白。始貓熊點頭道:“此獸是誰,再明白不過了。”
巨犀和副巨犀站定身子,同時發出一招“氣沖斗牛”,立時將劍齒拳的風頭掩住,黑衣獸駭于其勢,不住后退。始貓熊點頭道:“始王三絕不愧是頂尖的獸族武功。”巨犀乘其餒勢,快步上前,手上一抄,登時將它臉上的黑布撕下,此獸方面闊口,頜下生有巨型犬齒,正是毀滅刃齒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