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觀頤只看了那雕刻的地圖幾眼,便心中一動,在姜景士耳邊小聲耳語道:“姜爺爺!這個圖,和爺爺的那個地圖,好像啊!”
“你說什么?!”姜景士驚訝地看著夏觀頤的臉。
“我也不太肯定,因為太爺爺給我的圖我沒細看。但是我當時記得太爺爺地圖上畫的那昆侖山,發四處水,其中北邊還有一條河流貫下,爺爺還標注了‘泑澤’二字,而且,這東邊還有一山,名為‘敦薨’,您看,這個圖上都有的!”
“還有這種事!”姜景士將臉貼近木板,細細來看,奇道:“難道你太爺爺的地圖,真的被谷星樞查閱典籍演算出來了?”
“二位,什么地圖啊?還有哪個地圖?”谷辰澤湊過來問道。
祖孫都不愿意搭理他,夏觀頤打岔道:“你爹他刻的這個,就是你剛才提到的,黃帝的舊城?不是昆侖山,而是……昆侖丘?”
“正是!”谷辰澤心中也沒什么算計,夏觀頤一打岔他就接著話茬說道:“我爹對此圖真的是嘔心瀝血啊,若不是為此,說不定他還能多活幾年。二位看著如何?”
姜景士不搭話,依然仔細看著地圖,良久才抬起頭,對著夏觀頤說道:“這個地圖,谷星樞標注了,地方是在襖兒多司,你知道這是哪里嗎?”
夏觀頤遲疑了一下,搖搖頭:“沒聽說過。”
姜景士道:“這是北邊韃靼人的地方,我年輕時游歷過北疆,曾經走到過長城邊境,守邊的官兵告訴過我,那北邊的大草原就是襖兒多司。”
“哦……”夏觀頤有些羞赧,他的江湖閱歷的確比姜景士差遠了。
“如此說來,這個地方還真是離我們年輕時去的昆侖山差之千里啊。”姜景士道:“當年我們一路殺到了西邊的朵甘都司,云南還要往西北,是番藏之地了。”
夏觀頤撓撓頭,似乎這個地方自己也不認得,只得又“哦”了一聲。但是他抑制不住心中的興奮之情,靠近姜景士的耳朵小聲道:“姜爺爺呀,這地圖咱們找回來了,這回又能……又能去了吧!”
姜景士瞥了他一眼,沒答話,轉頭問向谷辰澤道:“你如此這番把你爹的畢生心血告訴我們,意欲何為?”
谷辰澤“嘿嘿”一笑,揮著手道:“二位,二位,都是故人啊,別見外呀!我爹生前說最大的遺憾就是不能再去此地,那谷某也想著去這個地方探一探,尋個寶,也能……”他說到這里,又狡黠一笑,道:“也能和二位一起出人頭地啊!”
姜景士卻正言道:“那你爹有沒有跟你說,他是怎么廢成這樣的?”
谷辰澤尷尬一笑,道:“他,他那時候不是去的雪山么……現在這個圖,他跟我說那意思,應該不是個雪山吧。”
姜景士見他一副不學無術的樣子,心里就來氣,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你爹說這昆侖丘是黃帝舊城,神人共存,可沒說里面有寶貝,你可想清楚了,如果真能找到這個地方,說明山海經上說的都是真的,那說不定到了那里你可就被什么怪獸吃掉了!”
“嗨,這不是在京城里呆著也是呆著嘛!”谷辰澤滿不在乎,根本沒有把姜景士的話聽到耳朵里。
姜景士便起身,道:“姜某年事已高,恐難再承受路途顛簸,況且年輕之時去昆侖山亦是抱憾終身,如今不會再涉險了。告辭。”
“姜爺爺……”夏觀頤拽了拽姜景士的衣角,姜景士卻很堅定,轉頭對他說:“我們走吧。”說罷便也不再看谷辰澤,就向門口走去。
“地,地圖……也不拿嗎?”夏觀頤嘟囔道,雖然好大的不愿意,卻也只能放下地圖跟著姜景士走了。
“哎,哎,別走啊!”谷辰澤跟在后面急道:“這可是我爹遺愿,您個老人當年不覺得虧欠他么,現在還不給人實現一下?”
姜景士卻不理睬他,越走越快。
“哎,那,那個夏兄弟,你爺爺老了,你可不老,要不咱倆去看看?”他還一直在聒噪,祖孫倆卻已經快步走回了小院兒,又穿過屏門,走到了大門口。
此時,門口忽然高聲有人喊道:“老爺回來了!”
祖孫倆一驚,想是在谷府停留了太久,看日高的時辰,已接近卯正,正遇在官中當差的老爺回府。二人還未回過神來,那大門影壁處便被仆人圍繞著走進來一人,頭戴烏紗,身穿寶石綠色的官服,上繡著盤枝花色與波浪,正中間似是一只黃鸝鳥,栩栩動人。只見那人一副官家氣派,劍眉深鎖,雙目炯炯有神,國字臉,留著絡腮胡,卻修整得干凈清爽,仿佛正如那谷星權年輕之時,意氣風發。
只隔幾步,那人自然是撇見了祖孫倆,便伸頭問下人:“這倆是誰。”
“似是老祖宗的客人……”下人在他耳邊輕聲回應。這時,隨著一聲“等一下別跑呀~!”谷辰澤亦追到了大門口,他剛和門口的官老爺打了照面,就嚇得背過臉去。那老爺看到谷辰澤,臉色一變,劍眉更豎,當場罵道:“你瞎跑甚么!”
谷辰澤只得站在原處,不敢抬頭,想是平日里被數落慣了的。
“谷大人,小人山東姜景士,前來拜會谷星權老先生。”姜景士主動上前作揖道。
官老爺看著姜景士,一會兒便反應過來,道:“哦,是風山派的掌門人吧,如此說來,亦是同道中人,不知老先生何事來京城啊。”看他和顏悅色,姜景士心道谷星權應該沒把上一代的仇怨說給這個兒子聽。
“此次來京,另有要事,剛才已經拜會過谷星權老先生,就不敢多叨擾了。”姜景士堆笑道。
“哦,既然如此,老先生請。”官老爺讓開了一條路,還微微欠了欠身,頗有禮節。姜景士便還禮帶著夏觀頤走出了谷府,心中還想著這官老爺應該就是谷辰源,明明是兄弟倆,怎么谷辰澤卻是那副德行,差距如此之大。
谷辰澤在院里還想追,可那眼神一和官老爺相撞,便嚇得大氣不敢出,只得任由祖孫倆走出去不提。
夏觀頤心里覺得姜景士并不會不去那地圖之地,可能只是因為不想和谷辰澤牽扯上關系才會拒絕,他便默默跟在姜景士的身后,想著回客棧之后再從長計議。祖孫倆正走出那裱褙胡同街,忽然見那街巷對面站著幾個穿紅著綠的小廝,抬著一個椅子,椅子上坐的正是竹老板!
“姜老,小兄弟。”竹老板向他們擺擺手,示意他們過去。
祖孫倆有些不解,但也快步走上前去了。
竹老板見他們過來,微微一笑,手中依然把玩著小瓷瓶,慢悠悠道:“姜老,我來賠不是。”
“從何說起呀?”姜景士笑道。
“今早讓下人去打聽這谷家的消息,我聽著就不對頭,剛剛我又托人去找谷府里做事的丫頭問了,你要找的谷星樞,怕是十幾年前就去世了。”竹老板道:“估計您也知道了吧。”
姜景士點頭道:“姜某已經拜會過谷家了,幾十年的事情亦都分明了。”
竹老板輕輕揮了揮手,一個仆人模樣的人跑上前來,夏觀頤認得他就是上午幫他們去打探消息的那個下人。可是此時左右臉已經通紅一片,想是被扇了巴掌。只見此人雙膝跪在姜景士面前,雙手舉過頭頂,手里拿的竟是今早姜景士放在竹老板處的銀元。
“對不住,姜老,信息有誤,分文不取。”竹老板笑道。
“竹老板說笑了。”姜景士道:“姜某多受竹老板照顧,這點銀子算是給你買酒吃的。往后在這京城,怕是還有需要竹老板點化之處。”
竹老板也不再勉強,便道:“既如此,多謝姜老海涵。”之后便帶著仆人們行禮退下。
祖孫倆見天色近晚,便決定先回客棧吃飯休息,亦沿來路走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