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情難自禁地再次將她抱在懷里,哪怕她此刻的肉體是我最痛恨的老妖婆,但她的靈魂是我愛的筱潔,這便足以。我深情地抵著她的額頭:“婉貞是我額娘,筱潔說到底你是為了我,苦了你了。”
“為了夫君,筱潔做什么都不苦!”
我把我路遇仙者借鷹身復仇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訴了她,她正準備告訴我她的故事的時候,小里慌慌張張地推門而入,我趕緊放開了筱潔。
“貴人,不好了,皇上來了!”小里慌張道,我趕緊撿起西洋火槍,提上藥箱正欲出門,小里攔道:“來不及了,出門就會撞上。”
筱潔拉著我讓我先躲到衣柜里,還叮囑我不管將來看到了什么,都不許出聲。后妃和太醫關在寢殿里私相授受,那可是滅九族的大罪。筱潔整理好衣衫出去的時候,皇上已經邁入正殿。
“臣妾儲秀宮貴人葉赫那拉氏參見皇上。”筱潔渾身冒汗,心臟跌宕起伏,入宮幾個月皇上獨寵皇后,從沒有召幸過她,更沒有探望過她,怎么偏偏選在今日?
“愛妃快起身吧!”皇上一下子把筱潔橫抱起來,走入屋內,二話沒說就把筱潔扔到床上,去解她的衣衫,筱潔也沒有辦法反抗,他是皇帝,臨幸自己的嬪妃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下一刻皇上便俯身上前霸道地穩住了她那嬌羞軟嫩的唇瓣。
這一幕被躲在柜子里的我一覽無余,剛開始的時候,我真想拿著西洋火槍沖上前去結果了皇上。
敢糟蹋我的筱潔,他就得死,哪怕他是我的四伯父,那又算得了什么?可我的理智最終戰勝了沖動,我如果那樣做我就連累了葉赫那拉全族,其中還包括我的額娘。我只能恨恨地咬著我的后槽牙,告訴自己床上那位是葉赫那拉杏貞,不是我的筱潔。
一翻云雨之后,皇上滿足地離開了。
皇上離開有一段時間了,筱潔也慌張地系上扣子,隨手理了理雜亂的頭發。見我還沒有從衣柜里出來的意思,她就讓小里拉開了衣柜門。門被打開的那一剎那,陽光直直地射進來,我下意識地抬手擋了擋,然后猶如活死人一般走出了衣柜。
我一路走到了門口,沒在搭理筱潔,我聽見筱潔那輕盈的腳步聲一直跟在我身后,我不回頭,我真的不知道該以哪種情緒面對她?老天爺給我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讓我最愛的女人和我最恨的女人合二為一成為一個人。這也就罷了,筱潔畢竟是我的妻子,卻成了四伯父的愛妃,多么可悲?。?
我越想越氣急,心火上涌,一下噴了一口血,筱潔驚慌失措向我跑來,我舉著手讓她止步,然后抹了一下下顎深紅色的液體,倚著門框凄愴地笑了起來。
筱潔注視著我那無助而又悲傷地背影,眼中的淚水像失去控制的水龍頭,一直在往外涌,她也不說話,只是看著我。過了一會兒,我才勉強起身,顫顫巍巍地離開了儲秀宮。
她把小里喚到身邊囑咐道:“跟著金太醫,直到他平安返回太醫院。”
當日我便向太醫院稱病告了幾天假。離宮后,我并沒有回我府上,而是找了一家酒館買醉。醉了就不會想起那些糟心事,也就不會想起我的筱潔。在酒精的刺激下我漸漸失去了意識,等我再次醒來的時候,見懿爾正端著藥碗坐在我的床頭。
“你醒了,快把這碗安神茶喝了,你喝太多酒了?!彼檬峙翂|在我的胸前,準備喂我服下安神茶,我忽然感到頭痛欲裂,連忙按了幾下太陽穴。
“我昨晚是怎么回來的?”我問道。
“昨日你喝醉了,李掌柜正好在那家酒樓應酬,就把你送了回來,金大哥,你這是怎么了,出了宮不回府中,反而在外面喝得人事不省,幸好李掌柜在那,不然多危險!”她擔憂地說。
“我沒想那么多,只想醉一場,這一年多了,我一直活在戰戰兢兢里,我只想無所顧忌放縱一次,就這一次!”說罷我端起藥碗一飲而盡,喝完沖她笑了笑。
她今日穿了一件黃色的衣衫,胸前掛了一串佛珠,配以滿清女子的盤發,格外端莊大氣,已經具有女商人的風范。她親自伺候我穿好了衣衫,讓下人將這幾個月的賬本和銀票給我拿來。
她把賬冊和銀票往我面前推了推:“金大哥,咱們的點心銷量很好,每個月都有五千兩銀子的純利潤,金大哥,賬冊和銀票您看一看,不懂之處我再給您解釋解釋?!?
我接過賬冊看了看,發現賬冊上的銀子和銀票分文不差,我蹙眉問道:“懿爾,我不是告訴過你給我一半就可以,你怎么全都給我了?”
“金大哥,這本來就是你的產業??!你肯收留我,我已經感激不盡,再說我吃喝不愁,也用不著這么多銀子?!?
“懿爾,替我去長沙走一趟可好?!蔽蚁氲教教靽褪墙衲陣ラL沙的,宗棠惡戰一場,一定需要錢財,“你把這些銀票交給左大人,我想他此刻急需這些錢財,我也不能出京城,就麻煩你這一趟了。”
“金大哥,您見外了,能為您辦點事,懿爾很開心!”她朝我笑了笑,我隨即寫了一封手書,和五萬兩銀票放到一個信封里,交給了她。
“左宗棠大人和您是故交嗎?”胡懿爾將那封信收入懷中,給我倒了一杯茶水,“您都把近一年的利潤給了他,你們的關系不一般吧!”
“我與他僅僅是相處了數月,算不上深交。”他抿了一口茶水,用深邃的雙眸看著她,“他是個貞良之臣,為了保家衛國的夙愿,數年來一直為大清對抗強敵,嘔心瀝血為百姓謀福祉、他自己卻過得格外清貧,不舍得吃一頓好的,終日穿的都是破衣爛衫,這樣的人難道不值得全天下人傾囊相助?”
“懿爾明白,您放心,懿爾一定把這些銀子一分不少交到左大人手里。”她眼里閃動著淚花,她經營點心鋪這些日子接觸到的不是家財萬貫的公子哥,就是流連于風花雪月的貪官污吏,她不曾想到如今四面楚歌的大清國還有左宗棠這樣為保母國一方熱土,拋頭顱灑熱血的錚錚鐵骨。
“對了?!蔽覐膽牙锾统龌饦尳唤o她,“這東西總算完璧歸趙了!”
“不不不!”她將火槍重新推到我的跟前,連連推諉道,“贈予別人的物件,哪有收回來的道理?”
“懿爾,你是個姑娘家,此去長沙一定要帶幾個可靠的護衛,還得帶上這把槍,你若是有個什么好歹,你讓金大哥情何以堪?”我不經意間按住她那芊芊玉手,感到她的手一顫,繼而越來越熱,我再往上看,她害羞地低著頭,臉已經紅到了脖子根,我忽然驚醒趕緊移開自己的手,背對著她坐著。
“總之,這把火槍在你身邊,我才放心,懿爾,不要讓金大哥擔心好嗎?”我溫和地說,依舊沒有轉過身子。
“你擔心我,我也擔心你的安危啊。皇宮那可是虎狼之穴,我希望我的東西能護你周全。”她擔憂地說。
“我已經不需要了,宮里自有人護我?!蔽液V定地說,語氣有一絲喜悅,每每想到以后在宮里可以與筱潔相會,我就雙眸泛光異常興奮。
“有人保護您?是她嗎?”
我扭過頭盯著她的眸子,緩緩地抹出一絲淡淡的微笑:“懿爾聰慧?!?
她尷尬地點點頭,臉上還是流露出抑制不住的失落。她對我的感覺我自然很清楚,我是來復仇的,我本就不屬于這個年代,她喜歡我終將是一場錯誤。
更何況不管前世今生,我的心早已被筱潔給填滿了,一絲一毫也容不下其他女人。趁著懿爾對我的感覺還處在朦朧期,必須斷了,不然當斷不斷終將害人害己。
“那好吧!金大哥,你好好休息,懿爾這就去安排,即刻出發去長沙?!彼b手躡腳地將火槍收起來,說完尷尬地跑出了屋子。
沒過多久,我便回了宮,走到太醫院就看到了小里在附近東張西望,他告訴我蘭貴人身子不爽讓我前去診治。我知道這只是筱潔的借口,我還為那天的事情耿耿于懷,負氣道:“小里公公,這太醫院多得是比金某醫術高超的太醫,若貴人身子不爽,大可以找他們,為何非要等我?”
小里警覺地看了一眼四周,確定無人之后,他漸漸向我靠近,踮起腳尖對我耳語道:“我家主子的心病,只有金太醫能治。大人快隨我去吧,這幾日我們主子水米未進,這要是弄壞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我還是心軟了,急匆匆地跟著小里來道儲秀宮,一兩日而已,筱潔眼見著就瘦了一圈。我進入殿內后,筱潔便吩咐小里帶著宮女們下去了。
筱潔今日一席碧色旗裝,梳了個簡單的發髻,清新脫俗,猶如前世初見那般秀麗,我顯然忘了她的容貌屬于那個害得我們痛不欲生的老妖婆。她看四下無人,輕盈地向我走來,習慣性地從背后環住我的腰。
“蘭主子,請你自重!”我無情地掰開她緊緊環在我腰間的手,悵然若失地向前走了兩步,用陰郁的語氣對她說。
她繞到我面前,雙手捧著我的臉頰,先是無奈地搖搖頭,然后委屈道:“夫君在怨我?他是皇帝啊!我能怎么辦?我雖然用的是老妖婆的肉體,可每每與皇帝歡好都感覺像吞了一只蒼蠅一樣惡心。可我沒辦法,因為我要......”
“你要怎樣?”我問道。
“我要好好活著!”她閃爍其詞,“上一世,我只活了二十多歲就魂斷枯井,與你戚戚別離。幸而老天垂憐于我,給我一次重生的機會,讓我又遇見了你,我不想因為違拗皇帝再次招惹殺身之禍,再度與你分離。我想好好的活著,好好的與你相守終生?!?
“筱潔,跟我走吧!”我伸手將她摟在懷里,輕柔地撫摸著她的臉頰,“我會帶你離開皇宮,找一個誰也不認識我們的地方,你不是筱潔,我也不是載湉。你我尋一方只屬于我們的樂土,男耕女織,牧馬放羊,任我們逍遙?!?
“走?走去哪?”她抬起頭對上我那熱情洋溢的眸子,扯出一絲無奈的微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我乃池中之魚能逃到何處?說不定我們還未出京城就被皇帝截殺,即便我們能夠逃走,夫君想過嗎,宮妃逃脫那可是株連之罪啊!葉赫那拉滿門將會人頭落地,他們與我無干,可宛貞。”
“對,我不能再害我的額娘!”我非常為難,額娘和筱潔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女人,前世我辜負了她們,今生我哪怕拼了我這條命我也要給她們一個完美的人生。
筱潔伸手撫平了我的眉頭,然后表情痛苦地埋到我的胸口:“夫君,你要分清楚,我的肉體是老妖婆,她伺候皇帝天經地義,你只要記住我的靈魂和我的心屬于你?!?
“我知道,你是我的妻子,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我是太醫,你若是想見我,可以隨時召我來。時間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蔽乙酪啦簧岬厮砷_了她,提上藥箱便離開了。
筱潔一個人進入寢殿,從枕頭下摸出一個小木匣,她從頭上取下一個略粗的玉簪,將玉簪掰開掉出一把繡花針長度的鑰匙,小心翼翼地將木匣打開。其實里面并沒有什么貴重物品,只有一張布條,但字條上那四個朱紅的大字,足矣讓后宮諸人嚇破膽。
“大清必亡?!斌銤嵱藐幱粜镑鹊恼Z調將那四個十惡不赦的字念了出來,忽然屋外漆黑一片,電閃雷鳴,隨即便下起了傾盆大雨。她緊緊攥著那張字條,推開了窗戶,望著呼嘯而來的雷雨,“夫君,抱歉。什么借口都是假的,我不能跟你走,我要復仇,前生是大清亡我,而今我要亡了大清。因為我不僅是苦命的女子筱潔,還是大名鼎鼎的慈禧太后葉赫那拉杏貞,哈哈哈,哈哈哈,誰也攔不住我,哈哈哈,哈哈哈?!?
走到路上的我被大雨給淋了個底掉,我慌忙地提著藥箱跑到翊坤宮的宮門口想要避一避雨,我剛剛站到翊坤宮屋檐下,就看見儲秀宮上空出現了一朵烏云,那烏云在逐漸變大,最后忽然間落下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烏云到底在預兆什么?我不顧大雨瓢潑,提上藥箱在雨中漫步。
兩個月后,胡懿爾一行人抵達了長沙,太平天國運動剛剛被鎮壓下去,長沙一片斷壁殘垣,到處都是災民。胡懿爾為了掩飾自己商人的身份,特意穿了一身低調的碎花旗袍,任何首飾都沒有戴,此行她帶了三個護衛,都是商鋪會些拳腳的活計。
“姐姐,姐姐,求你給我口東西吃吧!”一個五六歲的小姑娘用臟兮兮的手抓住了胡懿爾的衣角,胡懿爾蹲了下來,用手絹將小姑娘臉上的污漬擦干凈,然后吩咐活計拿來了干糧給了那小姑娘,那個小姑娘道了聲謝謝,然后滿足地跑開了。她跑到一個更小的小姑娘身邊,把干糧給了她。
這一刻胡懿爾的心被震撼了,她自小雖被父母嫌棄,遠走他鄉,流落異國但從未缺衣少食?;貒笥龅搅宋?,成了掌柜的做起了生意也從沒體驗過餓肚子的滋味。她又是個對飯食要求很高的人,色香味少一樣都不行。
比起這些食不果腹,衣不蔽體的災民來說,她之前所受的那些委屈根本不值一提。他們來到左大人的住處,遞上了拜帖,以金嬰之名求見左大人,卻沒想到吃了個閉門羹。
被拒之門外的胡懿爾焦急地對上了年紀的左府管家說:“麻煩這位老伯再去稟報一聲可好?小女子真的有要事求見左大人?!?
“姑娘為難老朽了!”那管家抄著手為難道,“我家大人乃朝廷命官,不是誰都能見的,姑娘請回吧!”他無奈地閉了閉眼,睫毛上似乎擠出了淚花。
這一切胡懿爾都看在眼里,這位管家似乎有心事,她接著道:“我也是受人之托,求您再去稟報一次吧,您就說金嬰有要是稟報左大人,請賜見!”
“回吧回吧!”他無奈的搖了搖手就要關門。
胡懿爾見此事要失敗,便急了,竟要往屋里沖,幸好那位管家迅速地關上了門,她才沒有得逞。那位管家一時氣急,隔著門高喊道:“你這姑娘看著知書識禮,怎么如此不失禮數。”一會兒他又溫和道,“姑娘,聽老朽一句勸,快走吧!此處很危險?!?
說罷,再也聽不見院內任何響動。胡懿爾躺在客棧的床上,左思右想感覺事有蹊蹺。她聽金大哥說,左宗棠是個熱情好客的人,只要提起他的名,左大人一定熱情款待。
難道左大人也和那些低俗的人一樣,扶搖直上之后便六親不認,那樣金大哥的情義真的錯付了。不對,那位管家的言語充滿了無奈和悲傷,他說此處很危險,到底是什么意思。此處是左大人家,難不成左大人有什么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