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野餐
- 俄羅斯當代戲劇集4
- (俄)弗·熱列布佐夫 (俄)亞·加林等
- 23572字
- 2020-07-01 16:02:11
(劇本分兩部,帶尾聲)
弗拉基米爾·熱列布佐夫 著
粟瑞雪 譯
作者簡介
弗拉基米爾·熱列布佐夫(Владимир Жеребцов,1968—?),出生于斯捷爾利塔馬克市。1985—1993年就讀于圣彼得堡電工技術大學。曾獲《當代戲劇》雜志優秀作品獎、全俄戲劇家競賽獎。代表作有《繼承人》《叛徒》《愛國者》等。
譯者簡介
粟瑞雪,中國社會科學院大學教授,公共外語教研部負責人,史學博士。已出版專著《薩維茨基的歐亞主義思想研究》(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4),譯著有《蘇聯解體:二十年后的回憶與反思》(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2)、《十二國》(寧夏人民出版社,2012)、《俄國19、20世紀之交法政文獻選編》(清華大學出版社,2016)、《俄羅斯、中國與世界秩序》(人民出版社,2018)等,在各類期刊上發表學術論文、譯文等四十多篇。
人物
薩夫奇克。
瑪莎。
佩秋恩。
瓦西里薩(瓦夏)。
古辛——片警。
第一部
“曙光”別墅區最邊上的一幢老房子,該別墅區距某大城市N城(非首都)30公里。
只見房前有一座小院,外廊里擺著一張桌子和幾把舊椅子,另有一把搖椅特別引人注目。瑪莎和佩秋恩出現在院里,兩個年輕人的手上挎著裝有各種食品的籃子,看來正在舉辦一次小型的野餐。
佩秋恩 還好趕在了下雨之前。天上怎么了……瞧這黑色的天空。
瑪莎 (坐在搖椅上說著順口溜)烏云天上飄,母豬生母雞……
佩秋恩 不,說真的,差點就被大雷雨給澆了。
瑪莎 城里下大雨就更好了。
佩秋恩 什么意思?有什么好呢?路這么不好走,薩夫奇克開車很緊張的,雖然這種車能在任何路面上行駛……
瑪莎 佩秋恩,如果在城里開始下雨了,我們今天根本就哪兒也去不了。
佩秋恩 那就待在家里嗎?
瑪莎 誰說“在家”了?我是說——在城里。
佩秋恩 是不是又扭屁股轉呼啦圈啊?你可能覺得有意思……
瑪莎 可以因為迷路而到隨便什么人家里去。現在是夏天,有很多空的農舍。能組個團是最好的。
佩秋恩 得啦,你和薩夫奇克去吧,我覺得那里不怎么樣。那兒都是你們這樣的聰明人。
瑪莎 得了吧,你也沒把我們介紹給你的那些狐朋狗友。我一點兒都不見怪。
佩秋恩 (笑了起來)但我不可惜,下次你和我們一起到市場上去騙傻瓜嗎?
瑪莎 哦喲,佩秋恩,你若不在我們的心情會很糟糕的……我答應什么了?對了,薩夫奇克在哪兒?他在和那個傻女人耗什么呀?
佩秋恩 他們在參觀游覽。你和薩夫奇克好像從沒來過這兒吧?
瑪莎 我們再也不來了,簡直求之不得。
佩秋恩 你怎么回事?傻了還是怎么的?(哼哼一笑)我們很容易拉這個邋遢女人入伙的。
瑪莎 需要這樣的同伴嗎?那就讓我們在火車站召集流浪漢組團吧。
[佩秋恩發出一陣響亮的笑聲來回應這句話。薩夫奇克出場。他手里也拎著一個提包,還拿著一臺大功率的碟式收錄機。
薩夫奇克 你干嗎哈哈大笑?
佩秋恩 我太高興了。
薩夫奇克 (用教訓人的手勢豎起一根指頭)佩秋恩,我的朋友,總做糊涂事的母親常會覺得很快活。
佩秋恩 你說什么?
薩夫奇克 這是塞繆爾·理查遜說的。他是18世紀的英國作家。
佩秋恩 去你的口頭禪吧。
薩夫奇克 這不是口頭禪,佩秋恩,這是名言。
佩秋恩 反正去你大爺的……
瑪莎 何況這里并非所有人都覺得快活。
佩秋恩 瑪什卡想回家。
薩夫奇克 怎么會這樣呢?
瑪什卡 在這兒干嗎呀?傻乎乎地跑到這里來。你們現在可以放松了,我怎么辦?
佩秋恩 你和我們一起呀。
瑪莎 只能這樣了。
薩夫奇克 到底有什么問題?我不明白。一小時前還一切正常呢。
佩秋恩 她是因為那位路邊的女伴。
瑪莎 這跟她有什么關系?只是沒心情罷了。
佩秋恩 我再解釋一遍,親們,你們這些耳背的人。三天前,外婆撲通一聲倒下,進了醫院。救護車直接從這兒拉走的。母親大人下達任務,如命令一般:別佳,狗崽子,到農村去看看外婆怎樣了。我沒辦法。既然薩夫奇克有這輛小轎車,難道還愿意坐公交車到這兒來嗎?你們是不是我的朋友?
瑪莎 但愿他給自己買任何東西都不費勁才好。
佩秋恩 現在沒空說這些,沒時間了——好多事要做。(含著笑意)
薩夫奇克 瑪什,快看我。看呀。
瑪莎 怎么啦?
佩秋恩 你行了吧。現在弄肉串。食物成堆,還發脹了。讓我們坐下來說會兒話。
瑪莎 嗯哼,吃飽打嗝后就躺下睡覺。
佩秋恩 這計劃不錯。不比希特勒在1941年差。(把收錄機開到最大音量,在突然產生的轟鳴伴奏下開始表演類似舞蹈的動作)
薩夫奇克 (關掉音樂)夠了吧。
佩秋恩 什么夠了?快給音樂……
薩夫奇克 在城里這音樂已經讓我瘋掉了。我想靜靜。
佩秋恩 得了,別發牢騷了。(伸手去開收錄機)
薩夫奇克 (攔住他的手)別聽了,佩秋恩。一會兒鄰居還會跑來捍衛自己的權利。我們需要這樣嗎?
佩秋恩 什么鄰居?沒有鄰居。這兒一面是樹林,一面是廢墟……去年房子就燒掉了。后來有個叔叔住在這兒,他只有周四下過雨后才來。視野很開闊!即使殺豬也沒人聽見。
瑪莎 這正是我要跟你講的。我們煩透了這種刺耳的聲音。這是什么流氓進行曲?你哪怕找點更合時宜的音樂呢。
佩秋恩 你們不想聽——隨便吧。
薩夫奇克 對了,那里有木材嗎?還需要帶上火盆。
佩秋恩 (從提包里掏出一瓶酒并直接對著瓶嘴喝了一大口)我現在要……
瑪莎 你干嗎?已經開始了?
佩秋恩 什么叫“已經”?早就該開始了。沒有回頭路。啊,那位什么公主在哪兒?
薩夫奇克 她在大門旁邊找到一只走丟的小貓,正在讓它分享香腸。
瑪莎 看來,人有善心。讓所有人吃飽穿暖,并安排大家睡在一起。
佩秋恩 怎么啦?這辦法不錯呀。
瑪莎 對你來說,任何人都不錯。
佩秋恩 別耍潑。為什么你總是像屎吃多了一樣,嘮叨個沒完……
薩夫奇克 佩秋恩,你還是去看看劈柴吧。
佩秋恩 院里有青草,劈柴在草上。如果有青草,劈柴不需要。好吧,我去看看情況。(離開)
薩夫奇克 瑪什,你到底怎么回事?這種自發的抑郁是什么玩意兒?
瑪莎 你也很棒。打開小門,拉過門拉手……(模仿著樣子)“您去哪兒,夫人?可以結伴同行嗎?”
薩夫奇克 不,你是認真的嗎?
瑪莎 需要她嗎?還是不需要?
薩夫奇克 我不需要。
瑪莎 那么誰需要?
薩夫奇克 很難猜嗎?在路上看見她的時候,是佩秋恩碰了一下我的膝蓋。難道還不明白,是誰需要她嗎?
瑪莎 他從沒對我這樣說過……
薩夫奇克 從外表看,他像精子一樣機敏,而一結識女的——就像被制動了,馬上出現文化休克。她們看著他,自然而然地就開始放肆地大笑。于是別佳就不得不請朋友們幫助他泡妞。
瑪莎 但不需要求你,你時刻準備著……
薩夫奇克 于是感謝上帝,她向我們靠攏了。否則佩秋恩會一晚上不讓我們睡覺。
瑪莎 怎么,你打算夜里睡覺?
薩夫奇克 不,我要學習幾何。(吻瑪莎)
瑪莎 好吧,聽你的。但只能是佩秋恩本人繼續逗她開心,你別跟著摻和。(坐到搖椅里)
薩夫奇克 我也希望他自己勝任。
瑪莎 她叫什么來著?我不知道。
薩夫奇克 我也不清楚。沒啥差別吧。
瑪莎 她總是怪怪的,一路上也不說話。對了,今天草叢里怎么有這么多獵禽犬?像東非的大象一樣多。
薩夫奇克 誰知道呢。捕魚日還是什么的。聽著,瑪什,你最好把這兒整理一下。一切怎么……十分雜亂而古怪。
[瓦西里薩出現在院子里。
瑪莎 雜亂又怎樣呢?有什么區別嗎?不管怎樣,我們就在這里占塊地兒。五分鐘后就會更亂了。那干嗎還要蒙人呢?
瓦西里薩 外廊沒棚。
瑪莎 那又怎樣?
瓦西里薩 肯定會下雨,我們會淋濕的。
瑪莎 你不用擔心,淋濕了再曬干唄。而且,如果喜歡,就再淋濕。這是我們的事。
瓦西里薩 當然。
薩夫奇克 怎么樣,讓小動物吃飽了?
瓦西里薩 吃飽了。碰上一只快樂的小貓。
瑪莎 意思是說向你親切地微笑了?
瓦西里薩 至少沒嚷嚷。(走近搖椅并仔細地看著它)
薩夫奇克 對了,在車里我沒聽得太清楚。
瓦西里薩 什么?
薩夫奇克 就是你說你叫什么名字的時候。
瓦西里薩 我沒說過,只是上了車而已。
薩夫奇克 那你現在完全有機會糾正失誤。
瓦西里薩 我叫瓦西里薩。
瑪莎 美女瓦西里薩?
瓦西里薩 尋常的瓦西里薩。有時人們也只叫我瓦夏,我不反對。
瑪莎 佩秋恩會滿意的。彼得和瓦西里,很好的一對。
瓦夏 (笑了一下)嗯,是的。我已經習慣了。瓦西卡就瓦西卡吧。這個出自一集電視劇,爸爸很想要個兒子,卻生了個女兒,但又不想放棄這個名字。
薩夫奇克 哪怕是叫冉卡或薩什卡呢。
瓦夏 父親喜歡瓦夏這個名字。因此我就叫瓦夏了。
瑪莎 那就盡情地叫吧。甚至可以叫自己卜尼法[1]。我們無所謂。
薩夫奇克 你知道我們的名字嗎?我叫薩韋利,這是瑪莎。
瑪莎 別和米龍這名字搞混了。
薩夫奇克 你行了,安靜點吧。佩秋恩呢,也就是彼得,正在為燒烤儲備木柴。
瓦夏 (指著瑪莎坐著的搖椅)我可以坐嗎?
薩夫奇克 坐吧。怎么,舍不得?
瑪莎 也許就是舍不得。(但還是站起來,讓出了位置)
[瓦夏坐下來開始慢慢地搖晃。她的臉上當真露出孩子般的喜悅。
怎么,你以前從沒見過搖椅嗎?
瓦夏 沒有。也許,不知在哪張畫上見過。不記得了。
瑪莎 感覺如何?
[佩秋恩出場。
瓦夏 真有趣。像是在蕩秋千。只是小孩子才蕩秋千,大人已經不可以了,因為他們不好意思。而在這兒,即使是成年人也可以。
佩秋恩 即使是年紀很大的人。我外婆也喜歡這樣坐著。無論什么時候打電話給她,她都在搖椅上。
瓦夏 你外婆住這里?
佩秋恩 是呀。
瓦夏 她人在哪里?
佩秋恩 好像在復蘇科。
瓦夏 發生什么事了?
佩秋恩 心臟病發作。
瓦夏 (從搖椅上站起來)對不起,我不知道。
瑪莎 哎喲,你還真是悲痛啊。你發什么愁?她沒死呢。醫生說會活下來的。因此繼續快活吧。
瓦夏 (到跟前緊盯著她看)聽著,我怎么覺得……你在生我的氣?是嗎?你是在生氣。
瑪莎 誰要你管……你算什么東西,還要發脾氣。坐著搖你的吧,少管閑事。
瓦夏 看來,你是生氣了。那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嗎?
瑪莎 那你要做什么?你一向能做什么?你只會急著去試……
瓦夏 瞧。(做了一個特技“空翻”,然后把腿貼墻上倒立)
瑪莎 (驚慌地)這是什么?她在干嗎?
瓦夏 而這樣呢?這樣也生氣嗎?
瑪莎 你傻嗎?真是的。
瓦夏 不,你說,我倒立的時候,你也恨我嗎?
瑪莎 你腦子不正常。
瓦夏 而我看著倒過來的你覺得很好笑。全部惡毒都從腦袋進入到地下。
瑪莎 你才是倒過來的呢。而且,看來從小就是。
瓦夏 不,現在我要和你認真地吵一架,為此你也必須做倒立,否則不會有結果。
瑪莎 (對薩夫奇克說)你支持誰?你瞧,她腦子完全不正常。
薩夫奇克 當然,這一切都令人快活,但事實上……或許,你也能用肢體支撐呢?下肢。
瓦夏 (直立著)您別害怕呀。我很正常。只是不希望您每五分鐘攻擊我一次,就像游擊隊員打擊法西斯分子。我沒硬要來這兒,對吧?是你們主動招呼我說,“如果沒事,就和我們一起走吧。有羊肉串,啤酒,音樂和誠懇的交談”。我喜歡說交心的話。但老實說,我現在更想吃東西。
瑪莎 你還想要什么?
瓦夏 但如果你們改變主意,也可以讓一切倒回去。把我放在原來那個十字路口,我繼續走我的路,不會有任何怨恨和不帶臟字的謾罵。
薩夫奇克 行了,忘了不愉快。留下吧,別遺憾。聽著,丫頭們,你們最好想個辦法把桌子裝飾起來,行嗎?把吃的東西切細擺放到盤子里。
佩秋恩 聽著,薩夫奇克……
薩夫奇克 什么丟了?烤釬在這兒……
佩秋恩 等會兒用烤釬……那兒有這個……
薩夫奇克 “這個”是什么?
佩秋恩 我有點兒不明白。我去板棚找劈柴,看見有輛自行車隨便扔在那兒。一輛時速12公里的標準山地車。
薩夫奇克 那怎么了?以前沒見過自行車?
佩秋恩 但我親愛的外婆似乎從未參加過自行車比賽。
薩夫奇克 你怎么知道?也許她業余時間還總是玩跳臺呢。
佩秋恩 我說真的……
薩夫奇克 那這就不是她的自行車。有位鄰居在板棚里放兩天而已。
佩秋恩 當然,也許是這樣。只是車不在板棚里,而是在旁邊。不是立著放的,而是隨便扔在草地上。好像是有人把它扔掉了似的。想想看,兩萬盧布在地上扔著,又不知道是誰的……
薩夫奇克 那去看看吧。到底是什么運輸工具?
[薩夫奇克和佩秋恩下場。
瑪莎 (對瓦夏說)你看著我干嗎?哪怕弄弄香腸呢,你會嗎?還是只會倒立?(從提包里拿出香腸棒扔給瓦夏)
瓦夏 香腸?我特喜歡切香腸。我可以從早到晚地把它們切片。如果你想知道,這是我的第二個天賦。
瑪莎 那第一個呢?在路邊像懦夫一樣揮手嗎?
瓦夏 (十分嚴肅地)不。第一個天賦是和山雀說話。因為無論好說歹說,別人都不理解我。請給我刀子。
瑪莎 也許,你不用刀都行吧?我看,嘴巴夠厲害的。
瓦夏 我可以不用刀。(咬下一大塊,開始心滿意足地嚼)
瑪莎 好啦,別裝瘋賣傻了。(伸手遞給刀子)夠了。
瓦夏 餐具呢?在房子里嗎?鑰匙在哪兒?
瑪莎 我不想用她老太太的那些餐具。有誰用它吃過東西呢?一些脫了毛的貓。這兒有一次性的餐具。(遞給瓦夏一包盤子、叉子和杯子)
瓦夏 (仔細看著餐具包)嗯哼,夠六人用的一套“野餐用具”,很專業。
瑪莎 把下酒菜弄碎吧。我也先稍微喝點。(給自己倒上酒)
瓦夏 (開始切食物,不忘時不時往自己嘴里扔一小塊兒)這是什么糖水?
瑪莎 這是馬丁尼酒,極其優質的產品,即使是盛在塑料杯里。以前嘗過嗎?給你推薦這個。
瓦夏 沒有,從沒喝過。
瑪莎 你更喜歡喝伏特加吧?
瓦夏 不,也不喜歡。
瑪莎 難道搭車來喝家釀燒酒嗎?
瓦夏 (放下刀)聽著,我已經說過了。如果你這樣神經過敏,也許我們就不互相打擾了?我就悄悄離開吧。只是請指一下路。
瑪莎 你走還是留,我反正無所謂。完全沒區別。你知道什么使我惱火嗎?是你在這兒硬充森林拇指姑娘。“羊肉串,音樂和誠懇的交談”。怎么,你不懂接下來會怎樣嗎?你不知道這倆小子為什么讓你順路搭車嗎?只是聊天嗎?還是你是個十足的傻瓜?
瓦夏 不全是。
瑪莎 那就別扭捏作態。
瓦夏 我沒有扭捏作態。只是想吃東西。
瑪莎 那吃吧,然后打工償還。
瓦夏 不,我不干。
瑪莎 你要去哪兒?
瓦夏 你別怕,我有點錢,我會付賬的。是你的食物嗎?
瑪莎 就算是吧。
瓦夏 (從牛仔褲的褲兜里掏出錢)300盧布夠嗎?還是你再抬抬價?
瑪莎 去你的吧……
瓦夏 你這個人很難處,瑪莎。(笑著)
瑪莎 不,你是想說,你往佩秋恩褲襠里塞200盧布他就會安靜下來嗎?他鞠一躬就會去睡覺嗎?我可以馬上告訴你,姑娘,他絕不是一位英國勛爵。他是一條尋常的公狗。如果他發起脾氣來,你就慘了。好吧,如果你是全副武裝地去林中游玩的話……
瓦夏 不需要。不喜歡睡前聽可怕的故事。小時候就讓我膩煩。而你的別佳也不是那只大灰狼。
瑪莎 你怎么知道不是?
瓦夏 看得出來。我能揣測別人,已經學會了。你想,我會坐進您漂亮的小汽車嗎,如果……(沉默起來)
瑪莎 如果“什么”?
瓦夏 如果你的別佳有這么尖利的牙齒。(笑起來)還有這么大的耳朵!
瑪莎 小心,小紅帽,可別讓他用長尾巴把你給捂死了。
瓦夏 對了,你憑什么認為,我會反對呢。也許,我立刻就喜歡上他了呢。
瑪莎 喜歡上誰?
瓦夏 你的別佳,或者是你們所稱呼的佩秋恩。也許我一看見他,就“啪”——一箭射中心臟。
瑪莎 因為佩秋恩而“啪”?怎么,你來自幻想家代表大會嗎?
瓦夏 為什么不呢?他是個不錯的男孩,只是不整潔。我自己也沒打扮。
瑪莎 你來真的?
瓦夏 這樣不行嗎?
瑪莎 沒有,這是你的事情。大家都需要獲得生殖技巧,只是別談愛情。
瓦夏 好啊,我不會的。(拿起一個罐子)這是什么?嗯,小西紅柿。(試圖打開罐子:沒能成功)他媽的,這不是罐子,而是布列斯特要塞。
瑪莎 放下吧,有男人來做這種事。聽著,佩秋恩的確是個不錯的年輕人。我們都住一個院,我,薩夫奇克和他,小時候就在一起。
瓦夏 我不是說我會揣測人嗎。
瑪莎 而我,不是很會。我一開始覺得……
瓦夏 我是個尋常的傻女人。
瑪莎 差不多吧。
瓦夏 你認為,我想把你身邊這個討人喜歡的男孩拉走,對嗎?
瑪莎 這倒未必。抱歉,你不是他喜歡的類型。
瓦夏 同意,我也不太情愿。你不用擔心別佳也不要說服我,我自己會弄清楚。
瑪莎 小心別讓這些事傷透腦筋。
[佩秋恩回來了。
佩秋恩 怎樣?神奇的桌布[2]準備好了嗎?
瑪莎 聽著,佩秋恩奇克,瓦夏好像一直盯著你看呢。我說的是女瓦夏。(不自然地笑著)
佩秋恩 什么?
瑪莎 她喜歡你。她剛才自己承認了。愿意和你一晚上都待在被窩里。如果可以這樣說的話,在大自然的懷抱里。
佩秋恩 (明顯很局促不安)去你的吧……
瓦夏 別佳,你別難受。我開玩笑的。
瑪莎 這也算玩笑。可不能這樣。給了人希望,現在又裝傻嗎?
佩秋恩 時候差不多了,我們歸置一下吧。(給自己倒上伏特加)
[薩夫奇克手拿烤釬出場。
薩夫奇克 火盆安好了,劈柴有了,就剩把肉穿在烤釬上了。(對佩秋恩說)你別著急,遲早會有人來的。
佩秋恩 你指什么?
薩夫奇克 我說自行車呢。丟的可不是3盧布。一小時后就會有人冒出來要自己的財產。
佩秋恩 不交贖金就不給。
薩夫奇克 這是自然。給我也來點伏特加,小半杯(二指)。然后再說事。
佩秋恩 (遞過一個杯子)拿著。(對姑娘們說)你們有了嗎?
瑪莎 倒上了。
佩秋恩 那么,算是為相識喝一杯嗎?
薩夫奇克 不算為相識而喝,我們還沒認識呢。
[除瓦夏外,大家都喝了。
現在可以認識一下了。
[繼續閑談的時候,薩夫奇克和佩秋恩把肉塊穿在烤釬上。
干吧,陌生的美女。
瓦夏 我應該說點什么嗎?
薩夫奇克 如果你方便的話。
佩秋恩 我們干嗎要互相介紹?我們小時候就……
瓦夏 到底說什么呢?出生年份?國籍和婚姻狀況?你們想知道,我是否喜歡古典音樂嗎?老實說,不太喜歡。
薩夫奇克 你在那十字路口干嗎?要去哪里?回家還是去做客?
瓦夏 既不回家,也不去做客。
佩秋恩 那是怎么回事?
瓦夏 因為我在這里沒有家。而那兒……那兒也沒有。姑媽大概不知道,我是去她那兒。也許,現在她還在圖阿普謝[3]平靜地生活。
瑪莎 那就是說,你急于到海邊去。你這兒的房子怎么了?燒掉了?
瓦夏 我父親死了。我曾和他住一起,兩個人一起生活。這兒再沒別人了。我說的是親戚。姑媽在圖阿普謝。我從沒見過她。
薩夫奇克 等等,等等。你和父親住在火車站,還是怎么的?你的房子哪兒去了?或者說單元房?
佩秋恩 住活動房里嗎?
瓦夏 住工作室里,父親的工作室。我父親是一位畫家。兩年前在這兒找了間閣樓。媽媽去世以后,他把我們的住房賣了,買了閣樓,像體育場一樣大的閣樓。我們倆就住在那里。他畫畫,我呢……總之,就是把他畫的東西拿到市場上賣。你們知道嗎,南墻旁邊有個小地方,賣各種小紀念品……也賣畫。
瑪莎 不知道。怎么了?
瓦夏 不怎么。后來父親死了,我一個人把他埋了。一周后來了一個人,要我立刻從閣樓搬走。
佩秋恩 為什么?怎么會這樣呢?
瓦夏 因為他有房子的憑證,而我……(兩手一攤)但他是位善良的大叔,給我整整三天時間,讓我來得及收拾東西。
瑪莎 來得及嗎?
瓦夏 正如你看到的那樣!能賣的就賣了,來不及收拾的就送人。
佩秋恩 正常。你是在哪兒上過學還是怎么的?
瓦夏 嗯哼。我是三所學院畢業,全日制,夜校和函授。全優。
薩夫奇克 如果說真的呢?
瓦夏 如果說真的,我中學最后兩年都沒上。棄學了。
佩秋恩 我也一樣。
瑪莎 那你知道地球是圓的嗎?
瓦夏 你干什么呀?!(笑了起來)你們還真別把我當傻瓜。我讀的書不比你們少。而父親,總之,當他一切正常的時候,告訴過我所有的事。
薩夫奇克 什么叫“當父親一切正常的時候”?什么時候不正常呢?
瓦夏 不正常的時候,他會成天坐在椅子上看一個點。坐著看著,坐著看著。可以一個月和誰都不說話,也不出門。根本不。
瑪莎 他怎么這樣?精神失常了嗎?
瓦夏 如果你愿意的話,也可以這樣說。人們常常這樣說他。我反正無所謂。他是父親。他是個很善良的人……(扭過臉不看大家)
薩夫奇克 那他怎么能畫畫呢,如果精神失常的話……
瓦夏 不能。我替他畫。他教給我一些。
瑪莎 那你也是畫家啰?!名士派,你是只咀嚼的刺猬。
瓦夏 不,我不是畫家。
佩秋恩 你可是自己說的,你會畫畫。
瓦夏 所有人都會畫畫。而畫家是另外一回事。
薩夫奇克 那區別在哪里呢?給我們這些不大聰明的人解釋一下吧。
瓦夏 過會兒再說,行嗎?
佩秋恩 干嗎要拖延呢?
瓦夏 我想說的是,當我父親生病的時候,我就描他的圖。明白了嗎?他畫,我描圖。如果想聽的話,我講個故事吧。有一次,他畫了一張芭蕾舞女演員的畫。女演員在舞臺上跳一支舞。好像只是一幅尋常的,但又有點奇怪的小畫。老實說,我不想賣它,就把價格比其他的畫抬高了三倍。但還是有人不還價就立刻買走了。我回到家對爸爸說:再畫一張吧。他就畫了。這幅畫第二天也被買走了。然后就又畫,再畫。于是我們靠它維持了半年生計。后來父親病情發作。他什么也畫不了,也不想畫了,坐著視察自己的內心深處。但要吃飯呀。于是我拿出留下來的一幅《芭蕾舞女演員》,簡單說來,照著描圖,這是我專門留下來的。描得似乎還很像。我拿到市場上出售,但誰也不關注。我又描了一幅,還是一樣。最后也沒能做到父親那樣。于是我按自己的想法來畫,還畫這個,但按我自己的想法畫。
瑪莎 那這幅畫,自然被爭著買了。
瓦夏 我沒把它拿到市場上賣。我自己留著。
瑪莎 多么動人的故事呀!心在流血,淚眼婆娑。
佩秋恩 你說你在市場上賣過自己的畫?
瓦夏 經常在那兒賣。有時在別的地方。在普羅列塔爾斯克[4]還有一條不錯的小胡同。
佩秋恩 如果在市場上賣過畫,你應該知道米什卡·弗蘭楚茲。那里所有人都知道他。
瓦夏 不知道。我故意不與別人認識,喜歡獨來獨往。
佩秋恩 瑪什,把那邊的面包和香腸給我一塊。
瑪莎 (在籃子里翻找)這兒沒有面包。忘記買了。
佩秋恩 怎么忘買了?我買了呀。
薩夫奇克 或者曾經想買。
瑪莎 總是這樣。
薩夫奇克 我倒不傷心,只是佩秋恩要開始啜泣了。
佩秋恩 不行,我不能不吃面包。沒面包怎么叫吃飯呀,就像母親說的,那是浪費食物。應該去買一趟。
瑪莎 (對瓦夏說)聽著,朋友,不為盡責,而為交情。快跑一趟商店吧,也許離這兒不遠。
佩秋恩 400米左右,沿這條街直著往前。
瓦夏 好的。(拍著自己的口袋)
瑪莎 好啦,別找了。給你錢。(遞上一張1000盧布的紙幣)兩袋白面包和1瓶礦泉水。
佩秋恩 礦泉水也要兩瓶。
瓦夏 1000盧布?太多了……
瑪莎 會找錢給你的。
佩秋恩 再買點好煙。煙剩得不多了。
[瓦夏準備離開。
瑪莎 怎么,你準備空手拿這些東西嗎?帶上你的背包,會用得上。
[瓦夏拿上背包走了。
瑪莎 怎么,佩秋恩,傷心了?
佩秋恩 什么意思?(再次打開音樂,但非常小聲)
瑪莎 被生病的爸爸和可憐女兒的故事打動了,不是嗎?
薩夫奇克 我認為是十分真實的故事。
瑪莎 你也學別人的樣子嗎?她在撒謊,就像接受審訊的騙子,你們還相信了。
薩夫奇克 你故意給她1000盧布還讓她帶著包走?
瑪莎 因她講故事而給的非常可觀的報酬。
薩夫奇克 你認為她不會回來了嗎?
瑪莎 不是認為,而是知道。難道你懷疑嗎?
薩夫奇克 就像亞伯拉罕·林肯死前所說的:嚼一嚼就會看見。
佩秋恩 這是什么?我不懂。你們隨隨便便地就叫她滑頭嗎?那她現在會跑掉嗎?
瑪莎 是的,這樣簡單些。她拿到自己應得的就可以走了。否則要嘚瑟一晚上。一個獨腳的芭蕾舞女演員。我不喜歡。
佩秋恩 那我們還是沒面包吃,是不是?
瑪莎 這樣更好。
薩夫奇克 我們什么時候開始烤肉串呢?但愿是時候了……
[片警古辛出場。
古辛 大家是在消閑嗎?(舉手敬禮)這樣說吧,你們好[5]!年輕人。
佩秋恩 (關上收錄機)為什么要憂傷呢?
古辛 因人而異。瞧,你們在休息日覺得自由自在。(把一個瓶子拿到手里)喝白蘭地吃羊肉串……(把瓶子放在地上)而我還得工作。
瑪莎 您負責什么呢?警察局長先生。
古辛 (皺起眉頭)別叫……警察局長。我只是個警察。你們臆造了。我是本地的片警,古辛·謝爾蓋·彼得羅維奇。當地人一般就隨便叫我謝列蓋。
瑪莎 好吧,就這樣……
古辛 沒事兒。我只是路過,聽見瑪利亞·瓦西里耶芙娜家里很熱鬧,心想,去打個招呼吧。對了,主人在哪兒呢?
佩秋恩 在醫院。前天送去的。
古辛 真想不到。怎么回事?
佩秋恩 心臟問題。
古辛 現在所有人心臟都有問題。你是?
佩秋恩 我是她外孫。
古辛 看來很久沒來親愛的外婆家了吧。
瑪莎 您從何而知?
古辛 我一般都記得那些經常來的人。鎮子不大。和某些人一天能面對面地碰上五次。我如果碰上誰,就會記錄下來。
瑪莎 向您致敬。
佩秋恩 我已經不記得,最后一次來是什么時候了……大概四個月前來過,待的時間很短。還有就是小時候……
古辛 什么時候?
佩秋恩 大約五年前吧,當時還在這兒住了一個夏天。
古辛 我才在這兒工作三年。這么說,我們差點沒遇上……(笑了起來)
薩夫奇克 瞧瞧您,同志……片警先生,總是兜圈子。怎么,不好意思嗎?您最好馬上就說:“請出示證件。你們是否攜帶有武器、毒品和其他違禁物品?……”
古辛 你也是主人的外孫嗎?
佩秋恩 這些是我的朋友。我們來查驗外婆的房子,順便就安排個野餐什么的。
瑪莎 你干嗎要向他申辯?你可以算是在自己家。
古辛 確實要請你們出示一下證件,只是例行公事。
佩秋恩 但我什么也沒有,沒帶證件。薩夫奇克,把駕照給他看看。
薩夫奇克 但我剛才好像沒開車。我已經喝過酒了,還要看駕照。
佩秋恩 給他看呀,你干嗎?
瑪莎 快讓他別糾纏我們了。
[薩夫奇克把駕照遞給古辛。
古辛 (認真閱讀)薩韋利·根納季耶維奇。
薩夫奇克 是我。
古辛 尤什科夫?
瑪莎 我們已經知道你會閱讀了。
古辛 (還回駕照)會一點兒。好吧,繼續快活吧。
佩秋恩 我有個問題。
古辛 請問。
佩秋恩 您為什么休息日還要整裝出勤呢?為什么不休息呢?
古辛 喂,這可是工作機密,不能說……
佩秋恩 對了,您也許餓了吧?隨便吃點兒東西吧。
古辛 我來點兒吧,謝謝。確實,從早上就開始負責地區巡邏了。(小心地從桌上拿起一小塊香腸和一小片干酪)要是有面包就好了……
瑪莎 沒有面包。將就一下吧。
佩秋恩 到底有什么事兒?
古辛 我看你們是充滿激情的孩子。
佩秋恩 什么意思?
古辛 意思是相互迷戀。對了,為什么只有你們三個人呢?通常是一對一對地出門烤串呀。
瑪莎 (嘲弄地)就這樣了。請原諒,片警同志。
古辛 哦,不,我只是順便說說。我想說的是,你們會有很多事情忙活,應當休閑……沒必要知道壞消息。
薩夫奇克 有什么可怕的事情發生嗎?
古辛 (拿起第二份食物)昨晚我們這兒發生了本世紀以來最大的搶劫案。當然,只是我才悄悄告訴你們。說是不要擴散消息,一輛車和錢被搶了。兩人用提包裝了600萬,去給一個重要人物。
佩秋恩 600萬美元嗎?
古辛 盧布。但也是錢呀。簡單說,就是車沒開到目的地就被搶了。
薩夫奇克 誰干的呢?
古辛 好像是自己人干的。就是說其中一人槍殺了另一個,然后拿走了錢袋。這樣說吧,就是逃離了案發現場。一切都發生在107公里處,離這兒不遠。
薩夫奇克 那現在,也就是說,“截擊行動”已經開始了?或者你們把這個叫作別的什么?
古辛 好像是吧。只是沒有聲張。收錢的大叔是我們的人,他叫我們在找到錢之前,誰也別說。
佩秋恩 那你們現在能找到誰呢?都過去多長時間了?15小時了,對吧?
古辛 可能稍少點。
佩秋恩 這段時間我都來得及去克拉斯諾達爾邊疆區了。
古辛 坐什么去?
薩夫奇克 反正得乘坐什么交通工具吧。
古辛 問題在于,那兒什么交通工具都沒有,即使是好久沒用的。他跑進森林里了。警犬追蹤到小河邊……這個我也秘密地告訴你們。新聞里誰也不會說這個。后來就沿著小河找……不知跑哪兒去了,失去了蹤跡。一切都按部就班。
薩夫奇克 就是說,那兒有人等他。
古辛 嗯,是的。還開著直升機。你們電影看多了吧。不,他還在這里某個地方。在周邊。而且他有個現實的問題。顯然,他的搭檔臨死前也擊中了他。
佩秋恩 什么意思?
古辛 有血跡沿著腳印在流,看來被打傷了。就是說在看醫生之前,需要緩過來。
佩秋恩 在哪里緩?
古辛 全部問題都在這兒。因此夜里所有人都行動起來了。上面說,去找吧,仔細找,也許會發現什么可疑的東西。我這不就來問問大家嘛。對了,你們沒發現什么可疑的嗎?
薩夫奇克 我們要是看見就告訴您了。盡管這兒有個不尋常的情況……一輛自行車……
佩秋恩 (大聲叫喊)這條惡狗!真沒想到,他媽的!(舉著流血的手)我想切香腸,卻把手指割破了。聽入神了,跟木頭似的。
瑪莎 你干嗎叫成這樣?好像是把自己閹了,而不是切到手指。車里有藥箱,包扎一下吧。
佩秋恩 不用,沒啥。就這樣血也會止住的。(對薩夫奇克說)怎么,你想起那個戴鴨舌帽的男人了嗎?(非常認真地看著薩夫奇克)
薩夫奇克 戴鴨舌帽的?
佩秋恩 難道他戴的不是鴨舌帽嗎?就是我們轉彎時碰到的那個騎自行車的人。
薩夫奇克 我覺得,他戴的不是鴨舌帽。
佩秋恩 那是啥?
瑪莎 有檐的帽子。只是樣式不時髦。
佩秋恩 那就帶檐帽唄,有啥區別。
古辛 什么樣的帽子?什么樣的男人?
佩秋恩 就是我們快到鎮上的時候,在轉彎處看見一個騎自行車的男人。他是這樣騎車的。(用手做了一個波浪狀的動作)我在想:剛才,這狗東西,差點鉆到車輪底下,薩夫奇克發了信號,他還那樣。他聽不見。好容易才錯車。
古辛 為什么他這樣騎車呢?(重復波浪狀的動作)
佩秋恩 我們認為這是個喝得爛醉的人。他去趟商店,喝點解醒酒就完事。誰都不會問他要證件。
古辛 (對薩夫奇克說)他長什么樣?
薩夫奇克 很平常。40歲左右,寬肩敦實,還戴一頂鴨舌帽。
佩秋恩 誰也沒仔細看過他,就是酒鬼的樣子,只是騎著車。
古辛 這有點像米沙尼亞·圖馬諾夫。他的風格是一大早就喝醉。
佩秋恩 您更了解情況。
古辛 以防萬一也要查明。不要緊。你說在轉彎處?那就是要去巴利亞基諾。我們人員縮減了,懂嗎?現在一個人得管三個村。
瑪莎 為什么您不吃完呢?肉串烤好后,您再來吧,我們給您留半桶。我看您的胃口很好,警察同志。
古辛 (絲毫不客氣)謝謝,我也許會再來看一眼。現在不打擾了。還有,以防萬一,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電話。沒事。再見。接著玩吧,別喪失警惕。(走了)
佩秋恩 (緊接著)你們不覺得煩悶吧。
薩夫奇克 做事吧。(對佩秋恩說)你是故意割傷手指的,對嗎?
佩秋恩 你現在才明白嗎?
薩夫奇克 不,當時。
佩秋恩 根本不需要提這輛自行車。這有他什么事。否則他剛才就會在這兒打聽,這是誰的自行車,從哪兒來的。就又會閑待兩小時了。
瑪莎 你了不起。
佩秋恩 讓他到轉彎處去找米沙尼亞·圖馬諾夫吧。
薩夫奇克 你在撒謊,佩秋恩。
佩秋恩 這怎么了?
薩夫奇克 你不是因為這個弄傷自己的吧。不是因為一輛自行車吧。
佩秋恩 那因為什么?
薩夫奇克 因為一個人。你好像估摸出,有誰會騎它到這兒來,不是嗎?
佩秋恩 是這樣。冒出個想法,誰知道呢。目前我們還沒到房子里去過。
瑪莎 你們倆小子干嗎呢?你們是認真的嗎?你們想什么呢,是被打傷的男人騎車來這兒了嗎?
佩秋恩 也未必。不會有這樣的事。但從另一方面講,什么都可能發生。我娘二十年前中獎得了一臺洗衣機,現在還在用。
瑪莎 這會兒說什么抽獎呀!
佩秋恩 不必這么擔心,瑪舒恩。沒發生什么可怕的事情,你干嗎提前害怕?
瑪莎 那如果發生了呢?突然這個受傷的弱智確實就躺在房子里。他可不是用彈弓射死自己人的,他當時有一把手槍呢。
佩秋恩 (笑了起來)得了吧。男人,手槍……那兒什么人也沒有。想要我證明嗎?(向房門走去)
瑪莎 站住!等一下。萬一他就在那兒呢?
薩夫奇克 你一進門,他就會朝你射擊的!直接射向你極其聰明的腦袋瓜。你沒有估計到這種方式嗎?
瑪莎 抽獎倒是有各種情況。有人走運,有人遭難。
佩秋恩 你們怎么像小孩一樣。(但還是沒有開門)
薩夫奇克 聽著,這個院子里出現一輛自行車不是那么簡單的。我也不想無故就對警察說自行車的事,一切都不謀而合。
瑪莎 什么不謀而合?
薩夫奇克 讓我們按順序來理一下。如果他昨天才搶劫殺人,那今早之前他能徒步逃到哪里?哪兒也去不了。就是說,他需要交通工具。森林里能有什么交通工具呢?那里開坦克都過不去。即使不是原始森林,小路也很窄。
佩秋恩 騎自行車就不費勁。
薩夫奇克 我也說的是這個。這種情況下最合適的是小汽車。但如果他受了點傷……從全部情形來看,他不只是切了手指尖……
佩秋恩 你想說,他即使騎自行車也走不遠嗎?
薩夫奇克 正是。估摸一下——流著血,又是夜里,不敢走大路……怎么辦?
瑪莎 因此,需要走幾個僻巷才能勉強到達最近的村莊。
薩夫奇克 而這個鎮子,據我所知,就在離整個槍擊事件不遠的地方。
佩秋恩 那好,但這兒還有巴利亞基諾和上卡爾達什,即使他往這個方向移動的話。
薩夫奇克 我也沒說他一定會往這里騎,我說的是他完全可能騎到這兒。這條路線不比別的差。
佩秋恩 就算這樣,那然后呢?
瑪莎 哎呀,我不喜歡這些。我們離開這兒,好嗎?
薩夫奇克 你設身處地地想,他出發來到鎮上,誰在這兒等他?
佩秋恩 我怎么知道?
薩夫奇克 沒有人呀。而他會闖進最近的一所房子嗎?瞧,我不是說過,他受了點傷,找不到繃帶和能躺下好好休息的吊床嗎?他又不蠢。到警察局自首更簡單。
瑪莎 就是說,他會尋找沒人的房子。
佩秋恩 那是怎樣呢?
薩夫奇克 很簡單。有人在家,晚上都會開燈。家里黑乎乎的,就說明主人離開家去別的地兒了。
佩秋恩 也許,有人只是早些躺下睡覺了。
薩夫奇克 這樣可以敲門,叫醒他們,如果有人被叫醒的話。而如果沒有人,他就有機會過夜。
瑪莎 那門鑰匙呢?門是鎖著的呀。
佩秋恩 按說目前還沒人碰過這門。
薩夫奇克 打開門比塞進去兩個人容易。按說也可以從窗戶爬進去。
佩秋恩 對了,就是的。窗戶被打開了,敞開著。
瑪莎 真是暈死了!到底發生什么事了?他真的在這里嗎?
薩夫奇克 這不是事實。也許,這是佩秋恩的外婆早就打開了的。她是被緊急送走的,顧不得窗戶。被打開還是關上——誰檢查過呢。
佩秋恩 也許,是外婆自己開著的。
瑪莎 也許不是外婆。
佩秋恩 干嗎猜呀,應當進去看看。(走到門邊很小心地碰它)好像是關著的。只是不知道是鎖住的還是從里面插的門閂。(拍著自己的口袋)鑰匙哪兒去了?
薩夫奇克 你等一下。先從窗戶往里看看。
佩秋恩 就是的。(向屋角走去)
瑪莎 我們來休閑,卻發生了這種事。
薩夫奇克 你別早早地就嘮叨,這都沒用。
[院子里出現從商店回來的瓦夏。
瓦夏 (把背包隨手扔在桌上)你們怎么這么悶悶不樂?
我還想,這兒全都亂哄哄的呢,宴會正酣。你們好像還沒開始呢。
薩夫奇克 (對瑪莎說)你說的,火車不會來了。
瑪莎 看來錢給少了,1000盧布不夠。是個極品。
瓦夏 你們在說什么?
瑪莎 沒什么,在說茶的品種。面包買了嗎?
瓦夏 面包、香煙、水和酥糖都買了,還有糖果。我喜歡甜食。你們不反對吧?
薩夫奇克 我們贊成。
瓦夏 (把錢放到桌上)對了,這是你的1000盧布。我自己的錢夠了。要不然我享用的免費招待就太多了。
瑪莎 你以為自己是百萬富翁嗎?想像阿布拉莫維奇[6]那樣嗎?好啦。
瓦夏 你們怎么心驚膽戰的?發生什么事了?
薩夫奇克 沒有,沒啥事。
[佩秋恩回來了。
佩秋恩 (困惑地看了瓦夏幾秒鐘)你來了。
瓦夏 是呀。我有點不明白……你們以為我……
瑪莎 你打住吧。我們什么也沒認為。(對佩秋恩說)那兒有什么?
佩秋恩 我不知道。里邊黑乎乎的。很難鉆進去。主要是……窗戶下面有些腳印,不知道是誰的。
瓦夏 什么腳印?誰能和我解釋一下嗎?……
瑪莎 (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對她說)聽著,朋友。我才想到,你倒是可以幫助我們。佩秋恩忘帶門鑰匙了。不管怎樣應該把房門打開。否則我們將像流浪漢一樣待在門廊里。而且烏云越來越密了。
佩秋恩 聽我說,是這樣。應該看一下,救護車走了之后,那里邊發生了什么事情。我們就是為此來這兒的。(對薩夫奇克說)我說得對吧?
薩夫奇克 正確。
佩秋恩 得,怎么進去呢?把門弄壞就不劃算了。外婆會見怪的。
瓦夏 這和我有什么關系呢?
瑪莎 我有個建議啊。這倆小肥屁股(指著薩夫奇克和佩秋恩說)是鉆不進去的,我完全不可能。而你是我們當中的體操運動員,這是天意。
佩秋恩 怎么,這很難辦嗎?兩分鐘就能搞定。
薩夫奇克 不,不需要爬窗戶。我們想其他辦法。
佩秋恩 為什么還要想其他辦法?已經有辦法了,干嗎不用呢?
瓦夏 好吧,我去。
薩夫奇克 等等!
瓦夏 (扭過頭來)干嗎?
佩秋恩 (推著她的背)沒事,意思是小心點。別打碎玻璃,否則會被割傷。去吧,去吧,我扶你。
[他們下場。
瑪莎 (稍微停頓了一下)所有的問題都解決了。
薩夫奇克 有點兒不好。
瑪莎 你怎么就覺得不好呢?
薩夫奇克 她可什么都不知道。
瑪莎 她會睡得更踏實。你別擔心,那兒沒人。就這么簡單,以防萬一。
[佩秋恩回來了。
怎樣?!
佩秋恩 她像松鼠進樹洞一樣跳了進去。耍雜技的。
薩夫奇克 她跳進去了嗎?
佩秋恩 馬上就出來了,我們問一下。怎么進去這么久?迷路了怎么的?
[門開了。瓦夏站在門口,手里拿著一個小提包和一把槍。
玩雜技的回來了。
瓦夏 他還活著,還有氣。
第二部
地點同上,還是那些人,過了不大一會兒。
薩夫奇克 簡單說,這個受傷男人的情況就是這樣。誰會知道,他確實躲在這兒呢。
瓦夏 你們這幫壞蛋……(擦著眼淚)
佩秋恩 好啦,別哭了。你干嗎像灑水車一樣,已經哭了半小時了。
瓦夏 你們其實什么都知道。門是從里邊關上的。
佩秋恩 我們怎么知道……
瑪莎 我們也不知道。我們是猜的,千分之一的概率。你中簽了。你這么走運,有什么辦法呢。
瓦夏 就像把釣餌穿到了魚鉤上。
瑪莎 那你期望什么呢?我們相互認識很久了,有十多年。而你,美女,我們是第一次見。在這種情況下,誰應該去爬窗戶呢?
瓦夏 誰也不該。
佩秋恩 生活是一件很艱難的事情。反正某人應該爬窗戶。
瑪莎 你擔心自己的朋友和親人,我們也會。一切都很公道。下次你躲在戰壕里。
瓦夏 根本不會有下次。如果他還有意識的話……
薩夫奇克 一切都糊里糊涂地發生了,請你原諒……
瑪莎 你就別道歉了,都煩你道歉了。你最好說說,下面怎么辦?
瓦夏 我們的確應該做點什么……應該打電話!
佩秋恩 往哪兒打?
瓦夏 我不知道,打給警察局或者救護車……他還躺在那兒,呼吸很弱,滿身是血。
薩夫奇克 (拿出電話)那人的名片在哪兒呢……
佩秋恩 什么見鬼的名片?
薩夫奇克 那個片警的名片。嗯哼,在這兒。(拿著放在桌上的名片,開始撥號碼)
[佩秋恩猛地奪下他的電話。
你干嗎?我不明白?!你不信任我嗎?
佩秋恩 我不明白。你準備給誰打電話?
薩夫奇克 (慌張地)你傻嗎?什么叫給誰打?打給嚴寒老人[7]。
佩秋恩 那這些嚴寒老人立馬就會成群結隊地跑來,捆上這個傻瓜,給我們每人發份禮物感謝支持。不,他們首先會用一大堆問題折磨你,然后才放你走。最重要的是,看這兒(把錢袋抱在手里),他們會拿走這個大袋子。
瑪莎 佩秋恩,你到底怎么了?你瘋了嗎?你在胡說什么?
佩秋恩 我嗎?我一切正常。你們才瘋了。(叫喊著)這兒有六百萬盧布!也許,還更多!我一輩子都掙不了這么多錢。你要我現在把它給別人嗎?見鬼去吧!(拿出手槍)
瑪莎 別佳,少安毋躁吧。我知道,這些錢讓你印象深刻,但這不是你的錢。你打不打算交公——誰會問你嗎?
佩秋恩 你當然說得輕巧,因為從小就有人給你和薩夫奇克送東西。“給你,小姑娘,這是花很多錢買的很貴的洋娃娃。孩子,這是給你的,1000美元的良種小貓。”他媽的,一般的馬都沒有您的小貓貴。它被你給撐死了!
薩夫奇克 它怎么死的不關你的事。或許,你能不能不喊叫了?
瑪莎 別佳,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你別想錢的事就輕松了。
瓦夏 你們在這兒內部發生口角,那個人就快死了。快打電話吧。
佩秋恩 那就讓他死吧!根本沒人讓你發言。你還在這兒干什么?快離開這兒,跑回那個十字路口。
瑪莎 不,別佳,你真是瘋了。她不會去十字路口,會直接去警察局。你得往提包里再放10000盧布,才能獲釋。不,別這么貪財。
佩秋恩 我不貪財。我也沒說,這都歸我一個人呀。這些夠我們大家分的。你,你和她的路費。(對瓦夏說)給你五萬夠嗎?或者十萬?給你,拿了錢走吧。拿吧,拿吧。這不是做夢,這是真實的。
瑪莎 (對薩夫奇克說)薩夫奇克,他沒開玩笑。他真的要拿走這些錢。
佩秋恩 你們要多少就拿多少吧。然后離開這兒,十分鐘后上路吧。怎么,一點都不要嗎?你們覺得這點錢少,不想要零錢嗎?如果不要,那就走吧。野餐結束了。
瑪莎 別佳,你不是因為發傻而想把提包留給自己,而是因為按理說是不可能的。原則上,懂嗎?
佩秋恩 你再說一遍……你需要150萬嗎?原則上?
瑪莎 (笑了一下)這會礙著誰呢。我也沒有你想的那么有錢。每周都要纏著親愛的媽媽要冰淇淋吃。她有時給,有時不給。余錢也不會礙著薩夫奇克。當然,有人送給他一輛結實的小汽車,但也需要花錢買汽油呀。大家都想要錢。但僅有愿望是不夠的。
薩夫奇克 這都是廢話。我們在白白拖延時間。
佩秋恩 為什么是徒勞?你們快點走吧。什么也沒看見,什么也沒聽見。總會有辦法的。
薩夫奇克 我知道結果會怎樣。這個男人遲早會被找到,不管是活的還是死的。他躺在誰的房子里,也不是秘密。片警見過我們。就是說,你們將會被詳細詢問,他們會得知需要的一切,包括細節。情況清楚了嗎?
佩秋恩 這個狗東西!這個該死的警察為什么會出現在這兒?!
薩夫奇克 我們反正也踩了許多臟腳印了。不,不管情況怎樣——全都是問題。
佩秋恩 你是聰明人。快想辦法,快想呀!
瑪莎 這人見過我們,但沒見過提包呀。
薩夫奇克 那又怎樣?
瑪莎 就讓他們找到他唄。我們就說,他沒有任何提包。也許,他中途把包埋在森林里的某個地方了。讓他們找去唄。
佩秋恩 (高興地)怎樣?!這是個辦法!他身上沒包,行了。重要的是要堅持我們的說法到最后。他們不能怎么著。以前警察可能動手打人,現在一切都變了。
瑪莎 你怎么知道的?
佩秋恩 也許是報紙上看到的。
瑪莎 但警察還沒看到。
佩秋恩 不,不會有什么事的。而且薩夫奇克的爸爸是位重要人物,他們不會對他動粗的。我無論怎樣都會堅持住。去他的腎臟吧。
薩夫奇克 不行。不用警察,我親愛的爸爸就會更快讓我交待真相的。總之,我不同意。
佩秋恩 你總提“爸爸”。爸爸不在你什么都決定不了,無論如何都長不大。真是個討厭的人!
薩夫奇克 你才討厭。他還活著,你不懂嗎?我們現在把消息告訴他們,他們來了只會問他:錢在哪兒?親愛的朋友。這個受傷的人才不會為你擔心呢。
佩秋恩 反正我們就說他什么也沒有。他們會信誰呢?
瑪莎 別再犯傻了,別佳。他們會相信他的。
瓦夏 夠了!你們很煩呢,我走了。(伸手拿自己的背包)
佩秋恩 你去哪兒?
瓦夏 到十字路口去。你不是要我去那兒嗎?
佩秋恩 等一下,那錢呢?
瓦夏 我自己的錢夠花。(向大門走了幾步)
佩秋恩 站住,我說。
瓦夏 還有什么?
佩秋恩 我沒理解你的意思。你要出賣我們,是嗎?
瓦夏 不關你的事。
佩秋恩 (兩步追上瓦夏并猛地把她打倒)我讓你“不關我的事”。躺下吧,狗東西!
瑪莎 (尖叫了一聲)你發瘋了,佩秋恩!你在干什么,傻瓜!
佩秋恩 (仿佛替自己辯解)既然她不拿錢,那就是說,她要去找警察。這太明顯了。
瓦夏 放開我!你把我的嘴唇打破了。
佩秋恩 我現在還要把你的全部牙齒打掉。乖乖地給我安靜坐著。懂嗎?
瓦夏 放開我!
佩秋恩 你不懂我的意思嗎?(粗魯地用槍把抵住她的腰)
薩夫奇克 你放開她。你到底怎么回事。
佩秋恩 你明白我的意思嗎?我再問一遍。
瓦夏 明白了。放開我,我哪兒也不去,也沒打算出賣你們。我只是覺得害怕,我不想做這些。我最好還是走吧,就這樣吧,行嗎?最好就這樣走了吧……
佩秋恩 結果不會就這樣簡單。待在這個角落里別說話。讓我們想想,把你怎么辦。
[久久的停頓。大家互相望著,沉默著。
瓦夏 我想吃東西。
瑪莎 什么?
瓦夏 我想吃東西。我很想吃烤肉,帶血的肉。(擦著被打破的嘴唇)你們答應了的……
瑪莎 全是蠢貨。到處都是蠢貨!
薩夫奇克 (對瓦夏說)你又想倒立,是嗎?
瓦夏 就這樣吧,我想吃羊肉串。不管我們大家在這兒是否很快會被捕或者你們打死我,我就是餓。真是太丟人了。(哭起來)
瑪莎 誰想打死你了……
佩秋恩 你想吃肉串,那就去烤吧。火盆在角落里,這是肉,已經穿好了。去烤吧,你會嗎?
瓦夏 會。
佩秋恩 很好。也許,我們每人都有一份。去吧,不過要把運動鞋脫下來。
瓦夏 干什么?
佩秋恩 赤腳走路有益,而跑步不方便。脫下來,我說。
[瓦夏順從地脫下鞋。
如果我看見你想要翻墻的話,我就去斃了你。懂嗎?
[她默默地拿起穿好肉塊的烤釬走向火盆。
都懂了嗎?我不會上交這些錢的。(拿起提包,像旗幟一樣搖晃,然后搭到自己背上——這樣誰也夠不著)
瑪莎 我們懂的。這錢你誰也不給——明白。只是有一點不明白。你現在打算怎么辦?如果只是拿錢走人,那你還等什么?走吧,沒人攔著你。
佩秋恩 一走很快就會被追上。十分鐘后你們就會通知警察局。
瑪莎 為什么你總把我們想得這么壞……
佩秋恩 不是你們,是她這樣子,不好。應該有個計劃。想想看,薩夫奇克。
薩夫奇克 不管怎么想,這個受傷的男人反正都會妨礙我們。
佩秋恩 就是說,應該擺脫他。既然沒有別的辦法。
瑪莎 怎么做?
佩秋恩 很簡單。(拉開手槍的槍栓)他是怎么打死自己搭檔的,我就怎么打死他。好了——沒問題。
瑪莎 你干嗎……想……你簡直是……你有病!
佩秋恩 但病得沒他重。我至少是讓兇手死,而他殺死了無辜的人。打死自己的同伴,就像揪下大衣的扣子一樣無所謂。好小子。
瑪莎 你們倆都一樣。但你又怎么知道,他就是那個犯罪嫌疑人呢?也許是有人想把他毒打一頓,但沒得逞呢?也許他是被嚇跑的。
佩秋恩 嗯哼,順便拿走錢袋,因為害怕。別對我說教。我說了要打死他就一定會打死。
薩夫奇克 沒必要打死他,他自己就快死了。
佩秋恩 自己怎么死?
薩夫奇克 就這樣,失血而死。他可以算是流了一天的血了。她說的——呼吸微弱。
佩秋恩 我去看看。
薩夫奇克 你站住。別在那兒留下多余的腳印。再過一小時,兩小時,他自己就會死掉。
佩秋恩 (明顯輕松了)那就這樣吧。也許你是對的。干嗎白白浪費子彈。
瑪莎 你是個莽撞的人。你認為這會改變什么嗎?瞧,他會死在外婆的床上,然后呢?警察會來問:奇怪的佩秋恩先生,你為什么沒有一看見就立刻匯報這位叢林罪犯的情況呢。顧及什么呢?你這個廢物。你怎么回答?
佩秋恩 我會說,見鬼去吧。我沒見過他。我根本沒進房子,我迷戀新鮮空氣,在封閉的房子里覺得不舒服,非常非常不舒服。有個詞怎么說來著?有個科學術語?
瑪莎 這個詞叫——絕境。于是他們就相信你的幽閉恐怖癥了。
佩秋恩 什么?
[瑪莎只揮了一下手。
瓦夏 (在說這句話之前的兩秒鐘出現)鹽在哪兒?
佩秋恩 (喊叫著)不知道。自己找!
[她悄悄走了。
(對薩夫奇克說)你會怎么回答?在這種情況下,你會對警察怎么說?喂,他媽的,既然你們這么聰明……
薩夫奇克 (笑了一下)我根本就不會叫他們來,別津卡。
佩秋恩 怎么?我得和死人住在這兒嗎?
瑪莎 喂,不是你,是你外婆。
佩秋恩 不管怎樣都不舒服。
薩夫奇克 只是如果他死了的話,估計怎么都會是這樣,需要夜里把他拖到森林里更遠的地方去。哪怕是兩公里外,和自行車一起。讓他在那兒躺著。
佩秋恩 為什么?這對我們會怎樣?這能幫我們什么呢?
薩夫奇克 假定早上他被發現。有個去采洋口蘑的人發現了他,然后警察來做鑒定……只有一個結論——失血而死。因而,誰都無罪,除了他自己。案子結了。這還是明天找到他的情況。也許,他會在森林里躺上一周,或許更久。
瑪莎 他們會沿著腳印到這兒來的。怎么把他拖進這森林呢?這可不是一包瓜子。而且那個片警……還會回來。
佩秋恩 他不會回來了,他今天已經完事了。我這么認為……那邊板棚里有一輛大的手推車,用來送糞肥的。天黑透以后,就把他裝上車運到需要的地方去。運遠點兒,免得很快被發現。自行車更加不是問題。我們想個辦法把腳印弄亂,好嗎?
薩夫奇克 天氣糟透了。我是說很快要下雨。到早上,雨會把一切都沖掉。不會有任何腳印。什么都沒有,誰都不會知道什么。
佩秋恩 那提包呢?他們不會忘記的。我靠,這可不是一包尿不濕。這可是一大包票子。
薩夫奇克 當然,他們不會忘記的。他們會很努力地尋找,從幼兒園開始逐個搜尋所有的知情者。將尋遍整個森林——萬一他藏在哪兒。只是這與你何干呢?讓他們找唄——親愛的國家為此給他們發工資呢。
佩秋恩 確實是,關我什么事,與我何干呢!薩夫奇克,你是天才!狗東西,好樣的!就該這樣!來,抱一下!嘿,狗東西!(仿佛神志不清)都是我們的!都是!(回頭一看;停住了)提包在哪兒?包呢?!我放這兒了……就在這兒……
瑪莎 (叫起來)哎,朋友,你見沒見過這兒的提包?別佳弄丟了。
瓦夏 (手里拿著包從屋角走出來)找提包嗎?錢在哪兒呢?這是包。
佩秋恩 (在包里翻著找)怎么,包是空的嗎?
瓦夏 是空的。如果你愿意,我們采集點樹葉放包里。夏季標本。那包就滿了。
佩秋恩 (吼叫著)錢在哪兒?蠢貨!
瓦夏 我燒了。劈柴太少。肉串需要用東西來烤。我真的餓了。
瑪莎 你真的瘋了嗎?把所有的錢都用來燒火了?!
[佩秋恩急忙奔向角落。
瓦夏 我怎么瘋了?你們才都是白癡。我救了你們,免得殺人。你們現在不必殺人了。已經沒有意義了。現在干嗎讓他死呢。
薩夫奇克 你干嗎要燒掉呢?最好拿錢跑了呀。
瓦夏 那你們3分鐘就能追上我。
佩秋恩 (從角落里走出來,邊走邊扔著燒焦了的紙幣殘渣)都燒了!什么都沒剩下。什么都沒有了!
瓦夏 (穿上運動鞋)現在我自由了。你們也自由了。懂嗎?現在你們可以回到過去的狀態,就好像沒有這些錢一樣。我走了。(拿起自己的背包向大門走去)
佩秋恩 我們怎么辦?
瓦夏 (返回,拿起收錄機遞給佩秋恩)你們玩吧,盡情地玩。現在可以了。(走向大門)
瑪莎 我一點都不明白。現在怎么回事……她就這樣走了嗎?
薩夫奇克 而我又能做什么呢?
瑪莎 沒有這種事。你們不是男人,你們是某種怪物。
[瓦夏走了。短暫的停頓。佩秋恩把收錄機扔到地上,跳起來去追她。幾秒鐘后有兩聲槍響。
瑪莎 (尖叫著)他在做什么?!薩夫奇克,他在那兒干嗎?!
薩夫奇克 (快速跑到屋角,仔細往那兒看)我想,他把她撂倒了。
瑪莎 他剛才向她開槍了,是嗎?快說呀……
薩夫奇克 我……我不知道。他在把她往板棚里拖。好像,就是這樣。怎么辦呢?
瑪莎 白癡!他馬上就來殺我們了。媽呀!(抓住薩夫奇克的手)我們翻墻跑吧!快呀。他馬上就會回來把我們也殺掉的。
薩夫奇克 你等一下嘛。要搞清楚。他不可能隨便就……
瑪莎 他不是隨隨便便就向她開槍的。你看見他的眼睛變成什么樣了。他不是隨便這樣的,他顯然是瘋了。趕緊拿上零碎東西跑吧。快,快,你還等什么?
[佩秋恩回來了。瑪莎呆住了,一動也不敢動。
佩秋恩 你說得對,我不是隨便殺死她的。也不是因為我瘋了。
瑪莎 那是為什么,別佳?
佩秋恩 我對她說“站住!”,她還走。我對她喊“站住,混蛋!”,她轉過身說:“你以前是個乞丐,將來也還是乞丐。”我不想當乞丐!不想!
薩夫奇克 到底是為了什么??
佩秋恩 因為她剝奪了我的夢想。我不原諒她……(哭了)我誰也不原諒……
薩夫奇克 那我們怎么辦?
佩秋恩 不知道。我不知道怎么辦。家里現在有兩具尸體。
瑪莎 你把她徹底?……
佩秋恩 我把她拖進板棚了。去看看吧,也許還有氣。
瑪莎 你是個怪物,別津卡……你是個魔鬼……混蛋。你都干了什么蠢事,壞蛋!
佩秋恩 (擦著眼睛)住嘴,別喊了。
薩夫奇克 我們怎么辦?佩秋恩。
佩秋恩 鬼才知道。我反正就這樣了,我情愿坐牢。給那個警察爺們兒打電話吧。讓他們來把我抓走吧。(又哭了)為什么我總是遇到這種事?為什么我總這么不走運?狗東西!我恨所有人。
瑪莎 別佳,別津卡,親愛的!你不會殺我們吧?請別這樣,我求你。我們是朋友呀。
佩秋恩 朋友。(冷笑了一下)你們是我的什么朋友……
瑪莎 別佳,我們從小就……
佩秋恩 別怕,我不會殺你的。為自己和那個小伙子活著吧,我是說為我活著。
薩夫奇克 你別急著尋短見呀。
佩秋恩 什么意思?現在還拖什么,快去報告吧。也許,能救房子里的那個怪物也好。那我們這兒就只有一個人被殺。
薩夫奇克 什么叫——我們?是你殺了她……
佩秋恩 是我。當然是我殺的。那是誰慫恿我做這件事的?不是你在這兒考慮,最好把死人拖到森林里去的嗎?
薩夫奇克 我純粹是理論上的。
佩秋恩 你算了吧。你如果不想參與這事,早就已經不玩了,會和瑪什卡一起消失。你干嗎騙了我兩個小時?大概也想用不勞而獲的錢使自己的衣袋鼓起來吧。你想拿錢——但警察見過你。我們還一起對他隱瞞了自行車的事。
薩夫奇克 你是認真的嗎?佩秋恩。你想把我和瑪什卡也扯進來嗎?
佩秋恩 那你們怎么想呢?怎么,我就該一個人為你們拼命嗎?你在夜總會玩而我蹲監獄嗎?不,我更高興和你做伴。我就這樣一輩子為你們做丟面子的事,我想分一杯羹。
瑪莎 但你逼迫了我們,佩秋恩,被槍指著就會同意一切。
佩秋恩 (突然笑了起來)你擔心什么呢?你的責任小,你就像案情的受害者。但他不是,他是和我一樣的人。
瑪莎 別琪,你還是別發神經了……你懂的。
佩秋恩 什么?我應該懂什么?
瑪莎 得啦,薩夫奇克會有好的律師,如果他還是得請律師的話。
佩秋恩 那就看吧。我繼父說過,雖不至于打架,但哪怕盡全力鬧一陣呢。
薩夫奇克 我想,我們不需要找律師。
佩秋恩 這是為什么?以為會完全干凈利落地脫身嗎?不行的,我告訴你。
薩夫奇克 我不是說這個。
佩秋恩 那是什么?
薩夫奇克 我考慮過……有什么東西真的改變了嗎?一具尸體還是兩具尸體——有什么區別?反正這兒誰也沒見過。
佩秋恩 你想說什么?把兩具尸體都拖到森林里嗎?
薩夫奇克 只是要等到天黑。然后隱藏起來,以防古辛突然回來。收拾這兒所有需要的東西,暫時藏起來。
瑪莎 (歇斯底里地)我不想這樣!我再也不想待在這兒了!離開這兒……放我走吧!
薩夫奇克 你知道,誰也不會找她的。沒有父母,沒有親戚。大家也都知道房子里這個男人的情況。沒人會知道什么。
佩秋恩 那如果還是知道了呢?誰能保證?
薩夫奇克 誰也保證不了,但可以試一下呀。干嗎立刻就逃跑。你知道的,在任何情況下你都有罪,得花很多時間來證明自己無罪。
佩秋恩 如果還是這種結果,你又要指望你老爸嗎?
薩夫奇克 這樣可能會判老爸有罪。
佩秋恩 那就假定這樣,好吧。讓我們等到天黑。
瑪莎 去你們的!怎么,我要和你們一起拖著尸體在森林里走嗎?!
薩夫奇克 別琪,你就一個人處理這些事吧,行嗎?你瞧,瑪什卡發火了。
佩秋恩 又是我一個人?不,這樣不行,小子。
薩夫奇克 別琪,我付錢給你。按標準付錢。
佩秋恩 按標準是多少?
薩夫奇克 那你想要多少?
佩秋恩 我要很多。
薩夫奇克 我明天就給你2000美元……
佩秋恩 2000美元。你們馬上就可以去玩,而我一個人在這兒和死人一起……2000。坐牢還更好些。
薩夫奇克 那好吧,3000。
佩秋恩 我們是在菜市場嗎?我不會為你那沒用的3000美元獨自承擔一切,你現在還不明白嗎?我不怕走一趟勞改營——早晚得碰上事。
薩夫奇克 那要多少?
佩秋恩 10倍,30000美元。當然,這不是300萬,但夠吃肉包子了。我喜歡肉包。
瑪莎 你是傻子嗎?他從哪兒拿這么多錢給你?
佩秋恩 怎么,律師拿得更少嗎?你把車賣了,這樣還能剩點兒。
薩夫奇克 這車是別人送的禮物。佩秋恩,你懂的,我不是那么容易就能隨便把車賣了的。不知道得怎么向老爸解釋這一切。
佩秋恩 那你最好跟誰解釋,老爸還是偵查員?你自己選。
瑪莎 (小聲地)你就給他吧,薩夫奇克。親愛的,讓我們快點離開這兒。喂,給吧!
薩夫奇克 我們馬上就走。(對佩秋恩說)好吧,我給你。不是馬上,兩周后會給你的。
佩秋恩 一周后。無論如何就一周。如果我被抓了,我也會告訴你給誰。
薩夫奇克 好。那么就……簡單說吧,我和瑪什卡什么壞事也沒做。我們沒在這兒。我們走了以后,與這兒和受傷男子、這個被打死的丫頭有關的一切才發生的。我們一小時前就走了。明白我說的嗎?
佩秋恩 衣袋里有很多錢就是好,可以和人們商定所有的事情。好吧,我同意。只是我對你們有個請求。
瑪莎 還有什么?
佩秋恩 口說無憑……你給我寫個字據,一周后還債。
薩夫奇克 當真嗎?
佩秋恩 薩韋利,這哪是玩笑?你是個好孩子,我不懷疑。但現在似乎是要命的時期,你不懂怎么對付別人。誰都不能信,什么都不能信。我不是具體指你,但是……快寫,簡單點,簽名。我和你就都安心了。你有個便條本,和駕照放一塊兒的。
薩夫奇克 你算了吧,佩秋恩。我說過了……
瑪莎 寫吧,薩夫奇克,寫吧,就讓我們快點走吧。
薩夫奇克 (順從地拿出便條本)寫什么?
佩秋恩 這樣寫。我是誰誰,應該給誰誰30000美元……(停頓)為藏匿人尸提供服務。
薩夫奇克 見鬼,藏什么尸體?
佩秋恩 要把尸體指給你看嗎?好吧,主要是數字別寫錯。別忘了日期和簽字。
薩夫奇克 (遞上字條)行了嗎?
佩秋恩 (仔細讀著)字跡漂亮。(對瑪莎說)你也簽名。
瑪莎 我干嗎要寫?去你的吧!我與此事沒一點關系。
佩秋恩 好吧,這樣也行。反正契據可靠。如果我有什么不測,我朋友會按票據收錢。
薩夫奇克 那你如何保證呢?
佩秋恩 什么意思?
薩夫奇克 就是誰也不說。
佩秋恩 我不知道。我不會說的,就這樣。我為什么要這樣?誰也不白做什么。你想讓我也寫張字據嗎?我可以用血寫,用我自己的血。
瑪莎 行了,行了!走吧!
佩秋恩 你們真的走吧。你別怕,薩韋利。我沒理由陷害你。你是我的大恩人。因團體謀殺而被判的監禁時間很長。別怕,走吧。怎么,還要等肉串烤熟嗎?要不該鮮肉成堆了。
瑪莎 你這個壞透了的東西!(跑了)
薩夫奇克 (在瑪莎后面倒著走向院子的出口)別琪,你就小心點在這兒待著吧。
佩秋恩 (喊著)快走吧。沒你就完蛋了。走,走!我恨哪,狗東西!恨哪!我恨你!
[薩夫奇克匆匆離去。
[佩秋恩在院子里走來走去,坐立不安。后來給自己倒了一杯伏特加,好像才平靜下來。喝完后,他把杯子扔到地上,杯子當的一聲碎掉了。
尾聲
薩夫奇克和瑪莎坐在小花園的長椅上。
瑪莎 據說,如果久久地打量,那么在每個討厭的廢物中都可以看出良好的東西。
薩夫奇克 結果是這樣嗎?
瑪莎 假定這樣唄,我這周瘦了3公斤。阿尼卡都嫉妒了。
薩夫奇克 我也瘦了。為了合約中規定的數目。(從衣袋里拿出字據)
瑪莎 啊……你是專門叫我來這兒的嗎?為了撕掉它嗎?
薩夫奇克 總而言之,是的。為了燒掉它。
瑪莎 你認為,紙條消失了,和它有關的其他事情也就都沒了,是嗎?
薩夫奇克 就算是一張紙條,但它很討厭。(點燃打火機)
瑪莎 怎么對父母說的?關于小汽車的事。
薩夫奇克 我說,弄壞了。還碰傷一個人——不得不付醫療費。唉,不知怎的就這樣了。
瑪莎 他們信了嗎?
薩夫奇克 不知道。也許信,也許不信。多半不相信。怎么,他們還會拷問我嗎?終究是我的車呀。好啦,見它的鬼去,一件鐵器而已。
瑪莎 (撿起被燒掉的紙的灰燼,用手指碾碎它)怎樣,輕松了嗎?
薩夫奇克 但還是……不明白。
瑪莎 好啦,忘了吧,忘記一切。對了,佩秋恩已經出城了,現在你很久都不會見到他了。也許,總之……你就忘了吧。
薩夫奇克 但問題不是佩秋恩,當然也與他有關。我總在想那個丫頭。她叫什么來著?
瑪莎 你別撒謊說你忘了。
薩夫奇克 叫瓦西里薩。我沒忘,但我有種感覺,她好像完全沒有存在過。她有點不真實。
瑪莎 那么?
薩夫奇克 她不知怎么突然跳出來的,一個瘋畫家的女兒。這是反常的,把錢當手紙燒。你會燒掉整整一提包錢嗎?不可能有這種事,瑪什。
瑪莎 那兩具尸體呢?也沒有過嗎?
薩夫奇克 你見過這些尸體嗎?我們連房子都沒進去。也許那兒躺著一個抹番茄醬的酒鬼呢。
瑪莎 那她呢?
薩夫奇克 也沒有誰安葬過她呀。這些錢……也許,那兒也沒有錢。是打印機印的假幣——燒吧,不可惜。
瑪莎 你想說什么……我和你都被算計了嗎?
薩夫奇克 不排除。完全可能是這樣。
瑪莎 等等,那個片警呢?他戴的制服帽確實是真的。
薩夫奇克 帽子是真的,但他的臉像刑事犯。別佳的朋友中常有這種人。主要是誰也沒再聽見過有關這個搶劫案的事。我專門查了所有的報紙和網站,沒有類似的情況。
瑪莎 他解釋過了。好像是自己內訌,私下的,不提供給媒體。我們這兒不是莫斯科,相互什么都知道。
薩夫奇克 不管怎樣也應當暴露出點什么。
瑪莎 當時你干嗎要給佩秋恩寫借據呢?
薩夫奇克 太忙了。當時還什么都不明白。我以為一切都是真的。
瑪莎 簡單說,你是太害怕了。
薩夫奇克 看來是這樣。
瑪莎 那為什么還給他錢?你又不是今天才猜出一切。
薩夫奇克 猜到了,那又怎樣?現在什么也證明不了。借據就是憑證。
瑪莎 什么憑證啊……
薩夫奇克 可以因這張憑證而打死我,你懂嗎?!
瑪莎 就是說,你又害怕了。
薩夫奇克 怎么,你很勇敢嗎?你在把自己裝成卓婭·科斯莫杰米揚斯卡婭[8]嗎?
瑪莎 不,我同意。我當時很緊張。只是我不相信,佩秋恩能想出這種事來。你是知道他的。
薩夫奇克 我以前以為很了解佩秋恩。但這不是佩秋恩想出來的。
瑪莎 那是誰?
薩夫奇克 那個丫頭。我簡直確信,是她安排的一切……只有鬼才想得出來這個。
瑪莎 是你說她不真實的。仿佛她沒存在過。
薩夫奇克 存在過,只是這怎么說呢……帶反號的。你知道嗎,當你給任何一個數加上負號時……
瑪莎 你喜歡研究數學,也許你是對的。也許,這一切確實不曾存在過。這樣最好。否則我,你知道嗎,也沒法睡覺了。(停頓之后)但萬一這還是真的呢。也許,她的確是畫家的女兒呢?而我們為自己辯白是為了感覺輕松些。
薩夫奇克 不可能!沒這樣的人!沒有,懂嗎?一句話,我不相信這些故事。你也別信。否則還會像傻瓜一樣被算計。(停頓)但你還是誰也別說。沒什么要緊的。
瑪莎 當然。我們都忘記了。走吧,坐這兒干嗎。今天很冷。
薩夫奇克 走吧。確實是壞天氣,不宜散步。
——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