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鼎天本來是賭氣之言，沒想到小乞丐居然要哭，心中不忍，忙站起來追上去，道：“你別生氣，我，我不是這個(gè)意思?！?

小乞丐兩滴晶瑩的淚珠掛在臟乎乎的臉上，扭臉道：“那你是什么意思？你是嫌和我小乞丐在一起丟臉，不如在四海鏢局做公子哥舒服氣派？”

秦鼎天忙否定道：“不是的，我才不愿做什么公子哥呢，我只想學(xué)好武藝?！?

小乞丐擦掉淚珠，臟臉頓時(shí)變成了花臉，問道：“那我真心要教你，你怎地不愿學(xué)，難道我的‘狗熊拳’還不如你的平平常常的‘轟炸拳’么？”

秦鼎天搖頭道：“那倒不是，我也覺得你的拳法精奇奧妙，遠(yuǎn)非轟拳可比，但我怎能平白無故地受你恩惠。況且我們不是說好了么，我打贏你后，才能學(xué)你的拳法?！?

小乞丐不置可否：“那你就等著吧，看這輩子能不能有機(jī)會學(xué)?！?

秦鼎天頗有信心：“肯定能，到時(shí)候你可不能賴著不教??！”

小乞丐破涕為笑，道：“但愿我能活到八十歲?！?

秦鼎天奇怪道：“活到八十歲？什么意思？”

小乞丐一本正經(jīng)道：“等我到八十歲，牙也掉了，背也駝了，身上也沒勁了，那時(shí)你就可以打贏我了。”

秦鼎天見他臉色轉(zhuǎn)晴，戲謔道：“到八十歲你也得教我?！?

小乞丐歡喜道：“一言為定，咱們倆拉鉤?！闭f著伸出小拇指，鉤住秦鼎天的小拇指，念道：“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秦鼎天覺得他天真可愛，問道：“是誰教的你武藝？你父母還是你師父？”

小乞丐晴轉(zhuǎn)多云，神色又黯淡下來，輕聲道：“我爹娘早就死了，我現(xiàn)在是無親無故的孤兒，只能靠乞討為生。我一個(gè)要飯的，誰愿意收我為徒？我學(xué)這套‘狗熊拳’，全是因?yàn)橐粋€(gè)機(jī)緣，等以后再慢慢告訴你吧?！?

兩人聊了一會兒，倒顯得親近了許多。小乞丐告辭離開后，秦鼎天目送小乞丐的背影遠(yuǎn)去，總覺得有些古怪，但又說不出古怪在哪里。一個(gè)無依無靠的小乞丐，竟然會如此精妙的拳法，委實(shí)令人匪夷所思。

秦鼎天搖搖頭，正要返身回四海鏢局，忽聽半空中有人叫道：“可惜，可惜！如此厲害的拳法，人家要教他，他卻不學(xué)，沒見過這樣的傻小子！”秦鼎天嚇了一跳，回頭上望，卻沒有見到任何人。

另一個(gè)聲音道：“我倒是贊同這小子的做法，說好了打贏了才學(xué)，現(xiàn)在沒打贏人家，怎好意思學(xué)？”

先前的聲音道：“你沒聽那小叫化說么？等打贏他，須等到他八十歲。那我們還找不找爹爹了，等他八十歲，爹爹豈不是死了？”

秦鼎天感覺這兩個(gè)聲音非常熟悉，是從一棵大樹上發(fā)出，循聲搜尋，果然看見樹枝上坐著兩個(gè)矮人，正是前些天見到的小混球小混蛋兩人。

只見他倆并排坐在數(shù)丈高一根柔軟的樹枝上，上下蕩著，有如坐在秋千上。秦鼎天看那樹枝不過瓶口粗細(xì)，即使自己坐上去，也定會將其壓斷。小混球小混蛋身材雖然矮小，但兩人加在一塊，也要比自己重上許多，可那樹枝壓彎彈起，再被壓彎再彈起，起起伏伏，竟像是坐在韌性十足的鋼條上一般。

秦鼎天不知那是上乘的輕功，生怕他二人將樹枝壓折，從高處摔落，那可不是鬧著玩的，急忙喊道：“上面危險(xiǎn)，兩位前輩還是下來說話?！?

一個(gè)矮人道：“他叫我們下去?！?

另一個(gè)道：“那我們就下去吧。”

只聽“喀嚓”一聲，樹枝折斷，兩人赫然一同墜落，勢如鐵球。秦鼎天驚呼一聲，搶步向前，伸手去接。那兩人下墜之勢迅猛，倘若真讓他接住，非把他手臂砸斷不可。秦鼎天雖明知這點(diǎn)，但也不及多想，只求能延緩二人速度，救二人一命。

那兩個(gè)矮人眼見離秦鼎天頭頂不遠(yuǎn)，突伸雙掌，相互一擊。藉著這一擊之力，身形向兩側(cè)分開，輕巧落地。秦鼎天兀自閉住眼睛，雙腿微曲，雙臂向前伸著。

一個(gè)矮人見他如此，笑著對另一個(gè)道：“你看他這姿勢像不像一具僵尸？”

另一個(gè)拍手笑道：“像極！像極！”

秦鼎天聞言睜眼，見二人安然無恙，正對著自己指指點(diǎn)點(diǎn)，嘻哈取樂，不由驚喜道：“你倆居然沒事？”

左首矮人道：“難道你希望我們哥倆有事？”

右首矮人搖頭道：“你又錯(cuò)了，他要是希望我倆有事，難道還會用手接我們？”

左首矮人道：“我又不是說他真的希望我們有事。”

秦鼎天那日在茶館聽他們對答，知道他倆每日都要猜拳論大小，躬身道：“兩位前輩今天誰是哥哥，誰是弟弟？”

左首矮人道：“今天我是哥哥小混球，他是弟弟小混蛋。你叫什么名字？”

秦鼎天道：“我叫秦鼎天。你倆找到爹爹了么？”

那弟弟小混蛋道：“沒有找到。我哥倆看你和小乞丐打架，已看了六天，耽誤了不少時(shí)間，你什么時(shí)候能打贏呀？”

秦鼎天茫然道：“我也不知道。你們不是聽到了么，可能要等到八十歲?！?

小混蛋頓足道：“這可不成，我們說好要看到你打贏的，這要等到何時(shí)？”

小混球更是急得來回踱步，不斷以拳擊掌，道：“說過的話又不能不算數(shù)，但以這小子的功夫，想要打敗小乞丐，勢比登天??！不行，得好好想個(gè)辦法。”

秦鼎天見他兄弟二人竟顯得比自己還著急，不由好笑。忽記起那日他倆與色狼曹欲相打時(shí)，對曹欲的招式分析得細(xì)致入微，頭頭是道，心中暗道：“這哥倆武功極高，或許真能替我想出打贏的好辦法。”

誰知二人思考半晌，仍無良策。小混球撓頭道：“那小乞丐的招式太過巧妙，攻守皆無破綻，實(shí)在難以破解?！?

小混蛋亦愁道：“是啊，就是咱哥倆單憑拳腳與他拆招，也未必能勝得過他?！?

秦鼎天見他們轉(zhuǎn)來轉(zhuǎn)去，頭頂?shù)臎_天辮一晃一晃，本來覺得好玩之至。此刻聞聽二人所言，大為驚奇，道：“那小乞丐果真有那么厲害，連兩位前輩都打不過他？”話音未落，頭上便挨了一記暴栗，原來是小混球欺步向前，打了他一下。

小混球瞪了他一眼，道：“胡說八道，我們怎么能連小乞丐也打不過？”

秦鼎天捂頭道：“是你們自己說的嘛！”

小混蛋伸手在他頭上又敲了一記，道：“聽話聽半截，我是說要是單單拆招，我們拆不過他；但我們出招比他快，內(nèi)力比他強(qiáng)，怎會打不過他？”說著又伸出手，秦鼎天以為他又要給一個(gè)暴栗，連忙抱頭躲閃。誰知小混球卻在自個(gè)的腦袋上狠狠敲了一下，道：“對啊，那小乞丐毫無內(nèi)力，那我們就讓這小子靠內(nèi)力贏他。”

秦鼎天曾聽鄒有三提到過內(nèi)力，又親見鄒有三隔空撲滅油燈，知道那是一種奇妙的功夫?？勺约翰o內(nèi)力，怎能靠內(nèi)力取勝？忙道：“前輩有所不知，我并沒有內(nèi)力?！?

小混球道：“我當(dāng)然知道你沒有內(nèi)力，所以我在考慮是不是要將‘牧牛九環(huán)掌’教與你?！?

小混蛋驚訝道：“你想把‘牧牛九環(huán)掌’教與他，那怎么可能，我們練了三年才練成這牧牛掌，你難道要他也練三年？”

原來倆人在癡除谷時(shí)，娘教了一套內(nèi)力掌法，為了讓他們時(shí)時(shí)勤練，特地到谷外集市上買了兩頭犍牛，讓他們邊放牛邊練掌。這二人便每天以掌趕牛，在牛屁股上不知拍了多少掌，練了整整三年，才練成這牧牛九環(huán)掌。

要知道畜生中屬牛最皮糙肉厚，牛皮又極是堅(jiān)韌。故剛開始兩兄弟的掌拍在牛屁股上，如同搔癢；但日復(fù)一日，功力漸進(jìn)，到最后竟能相隔兩丈開外，以掌風(fēng)將千余斤的蠻牛打得吃疼不住，四處亂竄，可見掌力渾厚。

這掌共有九式，式式相扣，首尾相連，可從任意一式練起。攻擊時(shí)也可從任意一式開始，循環(huán)發(fā)出，越到后威力越大。此掌原名并非牧牛，只因兩兄弟在放牛中習(xí)練而成，娘棄了原來的名字，重新起名叫“牧牛九環(huán)掌”。這掌極難練成，故小混蛋聽哥哥小混球說要將牧牛九環(huán)掌教與秦鼎天，甚覺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