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鷗翔搖頭道：“我固然想早練馭影神功，但師父既然答應日后教我們，我豈能為一時之早晚而對師父下手。唉，這事另有隱情，都怪我一時沖動，才釀成如此大禍，現在真是追悔莫及。”

鄒有三又歸納出三點，道：“要是大師兄如此說，我看這架不打也罷。第一，大師兄如果真的后悔，何不自縛，隨我們回去面見師父，負荊請罪，說不定師父會念及舊情，饒恕了你。第二，你說你本不想暗害師父，只是因緣湊巧，一時沖動，我想你只要能開誠布公，將隱情向師父坦言，或許師父能理解你的苦衷。第三，我們飄泊五俠雖不常見，但師出同門，情同手足，實不愿意自相殘殺。如果你能依我之言，我們就可以避免兵戎相見，今后仍舊以飄泊五俠的名號行走江湖，豈不快哉！”

邢過海恨道：“那豈不便宜了他！”

江鷗翔仰天哈哈大笑，道：“四師弟心腸甚好，卻也略顯迂腐，不如三師弟來得爽快。欺師滅祖，殺身之罪，你想師父會便宜了我么？退一萬步講，即使師父不殺我，那他會留著我的武功么？即使師父留著我的武功不廢，那他以后還會教我馭影神功么？芥蒂已存，是無法消除的。我既做出這欺師滅祖之事，就勢成騎虎，更如開弓之箭，再無回頭之理了。”

龍隨雨接話道：“四師弟的話雖然略顯迂腐，但卻也是至理。大師兄既然不肯依從，那我們只好以武力替師父清理門戶了。動手之前，我有一事相問：大師兄原已知道我們要來，為何不遠走高飛，重新尋覓一地躲避？難道大師兄自忖對我們三兄弟有必勝的把握么？”

江鷗翔慨然長嘆：“天下之大，何處是藏身之所？我躲來躲去，你們找來找去，大家都覺麻煩。大丈夫做事，總要有個了斷。今日我們就做一個了斷，或者你們將我殺了，或者我將你們殺了。是生是死，全由天命罷。”

龍隨雨為了挫挫對方銳氣，道：“大師兄，我們幾個單打獨斗，都非你的對手，合力而為，或許尚有取勝機會。”

江鷗翔故作輕松，道：“欺師滅祖，人人得而誅之，你們三位不必客氣，一起上吧。呵呵，應該是四位，三師弟肩上的猴子，早已躍躍欲試了吧。”

他這話倒不是譏諷之言，這小雜毛與邢過海相處多年，早已心意相通。它蹲在邢過海的肩頭，已感受到主人體內真氣鼓蕩，知道一場大戰在即，是以也做足姿勢，弓腰縮頸，嚴陣以待，準備與主人一同出擊。這猴子本身就竄高蹦低，身手敏捷，再加上小雜毛跟隨邢過海日久，天性聰明，竟也學了不少技擊之法，搏斗起來也不可小覷。

江鷗翔一撩衣襟，嘩啦作響，從腰間抽出一樣兵器，卻原來是條九節鞭，鞭把由紅綢裹繞，鞭頭和鞭身為精鋼打制，閃閃放光。

他手腕一抖，挽個鞭花，道：“三位師弟，我們已經很久沒在一起切磋武藝了，今日過招，大家須盡全力。我年紀最長，就不推讓了，由我來先遞招吧。”

說罷右手向前一送，鞭身如銀蛇蜿蜒，鞭頭似流星趕月，直奔龍隨雨面門而來，龍隨雨叫一聲來得好，微一撤步，橫托手中卦幡，向上格擋。

江鷗翔手腕回扯，順勢右帶，鞭頭倏地朝邢過海橫掃過去。邢過海以金鑼相迎，只聽“咣”的一聲，鞭頭改變方向，又沖鄒有三胸口疾射。

鄒有三早有防備，扁擔圓掄，扁擔的鐵鉤鉤向軟鞭。江鷗翔凝鞭收勢，讓過鐵鉤。

這九節鞭在兵器當中屬于軟器械，可纏在腰間或折迭藏身，攜帶方便，但使用起來卻因鞭身柔軟，不易控制，是以武林中人鮮有人使用。江鷗翔轉瞬之間，以虛招接連攻擊三人，收放之自如，拿捏之準確，其功力之深厚，自不必說。

邢過海早已忍耐不住，大喝一聲，跨步向前，左手金鑼守住門戶，右手銀錘從鑼底探出，使了一招“大漠孤煙”，直搗江鷗翔腹部臍中穴，肩上的猴子小雜毛也“嗖”地躍起丈高，四爪如錐，向江鷗翔頭頂抓落。

江鷗翔側身蹲膝，躲過上下兩擊，身形急轉，九節鞭借勢貼地掃向邢過海的雙踝，同時左手運掌如刀，劈向半空墜落的小雜毛。

邢過海雙足略一用力，跳起尺余，九節鞭擦著腳底掠過；小雜毛則在空中身子一扭，生生剎住墜落之勢，向旁邊翻滾著地。它這一下空中翻轉，就是武林高手也難以做到。

龍隨雨和鄒有三各挺卦幡，鐵扁擔加入混戰，三人圍住江鷗翔，分路進擊，各有法度。

這三人所使兵器頗為奇特，雖然是日常行走江湖時與他們身份相符的用具，但此時打起仗來，卻都是極厲害的武器。

邢過海所使用的金鑼和銀錘，皆是短小之物，是以他身形雖然高大，卻一味貼身近打，點撥磕敲，以巧見長。

鄒有三身材瘦削，扁擔舞起來卻是勢大力沉，掄砸劈砍，虎虎有聲，尤其是他那扁擔鉤，銳利無比，稍有掛碰，便會皮開肉裂。

龍隨雨的卦幡則是剛中有柔，柔中帶剛。

一時間只見幡旗招展，鐵擔橫飛，金光銀耀，交相輝映，外加一只猴子上竄下跳，攻得是不亦樂乎。

江鷗翔雖然以一敵四，卻絲毫不處下風。腳底下挪移閃躲，縱跳騰躍，甚是靈活。一條九節鞭更是舞得上下翻飛，叮當作響，恰如銀蛇飛舞，令人眼花繚亂。輪掃，纏繞、撥掛、卷展，有時似車輪飛轉，有時如鋼棍筆直，將九節鞭使得得心應手。

大家你來我往，堪堪斗了一個時辰，三百多回合，難分勝負。

江鷗翔漸漸感覺有點兒氣息不勻，心中暗道：“我最近習練馭影神功，總有些力不從心的感覺，難道真如師父所說，此功不宜過早習練？如今馭影神功尚不能應用，耐力又不如以前，再如此纏斗下去，必然會落敗，以致橫尸在此。”

不免有些暗自著急，又斗了一會兒，猛然見那猴子口鼻大張，氣喘吁吁，行動也不如開始敏捷，心中又喜道：“是了，這猴子雖然身手靈活，非常人可比，但終究是畜生，不會練習內功，現在打了這么久，它必定已累得不行，但未得主人的命令，又不敢停歇。我不如……”

心念既定，便時時留意那猴子的動向。先前，他只是招架反擊龍隨雨三人的招式，對于猴子的撲擊，只是躲避，極少反攻，現在分了些進攻的招式給猴子，那小雜毛便有些險象環生了。

不出數招，江鷗翔瞅準機會，九節鞭如蛇信疾吐，裹住猴身，向回一拽，左掌隨即拍落。這一掌力有千鈞，可憐小雜毛如何吃得消，登時慘叫一聲，腦漿迸裂。

邢過海憤然大叫道：“小雜毛！”搶身向前，欲行施救，卻哪里來得及。

江鷗翔長鞭一送，小雜毛的尸首朝他面門飛來，邢過海不忍躲避，用雙臂去接，立時胸腹間門戶大開，江鷗翔跟進一步，左手五指微張，以肘帶臂畫了個圓圈，掌從圓心吐出，結結實實印在邢過海胸口。

邢過海悶哼一聲，身體倒飛出兩丈開外，砰然落地，挺了兩挺，氣絕身亡，雙臂還緊緊抱著小雜毛的尸首。他和小雜毛每日里形影不離，感情甚厚，這一下連死也死到一起了。

江鷗翔轉眼之間連斃兩命，正暗自高興，忽聽背后有風聲襲來，急忙向旁邊斜縱，但稍晚一步，被鄒有三的扁擔鉤帶住左肩，將后背劃出一道尺余長的口子，鮮血直流。

江鷗翔忍住疼痛，返身繼續迎斗龍鄒二人。

龍隨雨本想合三人之力能勝江鷗翔，誰知久戰不果，卻折了三師弟的性命，又見他剛才那一掌威力巨大，喝問道：“你剛才的掌法非是本門功夫，到底是何來歷？”

江鷗翔道：“你一會兒親自嘗過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