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明月遙遙倚在天邊，斑斑駁駁的月光一點(diǎn)點(diǎn)流落在凡塵。凡塵中似有仙樂，兀似雜亂的蟲鳴鳥啼，卻又仿若空靈如仙，悅耳怡情。

此空靈之音自一片白茫茫霧靄中傳出，霧靄繚繞厚重，連月光亦不能一窺其霧靄下的真容。

至風(fēng)起時(shí)，霧靄漸散，其間卻是一處巨谷。此谷約十幾丈高，山壁陡峭光滑，非靈猴可攀之。山谷四周山花爛漫，綠從青翠，草木茂盛，飛鳥亂啼，走獸出沒。湖中有一條小河流淌，河中可見游魚嬉戲。河岸邊是一排桃花樹，此時(shí)桃花已在漫天飛舞。

此谷便是一處世外桃源。

山谷東邊有一方小閣樓。閣樓很小，卻有兩層。在二樓有一男一女并肩而立。男子滿臉劍痕，傷痕可怖。即便不時(shí)刻沉著臉，也會令人敬而遠(yuǎn)之。再加上他一臉的威嚴(yán)肅穆，更是讓人覺得他冰冷不可接近。

緊緊挨著他的女子，那張掛著些歲月留下了不少痕跡的臉上帶著些淡淡的笑容。那雙似飽經(jīng)滄桑的眸子里卻還有著濃濃的溫柔。女子伸出那只布滿老繭的手輕輕握住了男子的手。男子的手很干凈，也很柔軟。沒有一點(diǎn)老繭，更沒有一點(diǎn)傷痕。這根本不像是一個(gè)男人的手，更不像是這個(gè)男人的手。

“豪，我們還有多長的時(shí)間。”女子悠悠問著。

豪看著桃花樹，他好像只是在看著那漫天飛舞的桃花，又像是在看著漫天桃花中，那一抹若隱若現(xiàn)的瘦小身影。

他看到那一抹身影在微微搖晃。

“還有很久！”豪低沉著聲音道。他的聲音中似有著不滿意的味道。

豪輕聲道:“你不要過來。”

欣眼眉低垂，心中不禁緊了緊，她不由得看向了那道在桃花中，已開始發(fā)抖的身影。

不知何時(shí)，豪手中已多了一柄重劍。他將重劍交給身上積滿了桃花的少年，再將少年暴力的踢入河中，一言不發(fā)。

少年身子在冰冷的河水中瑟瑟發(fā)抖，重劍在他的手中垂著。已站了一天馬步的他已根本舉不起這重劍了。可是他接下來，還要在這河水中揮舞重劍兩百下。如果不能完成，迎接他的將是師傅的暴打。

少年叫做望。他從記事起便已開始了這般殘酷的訓(xùn)練。所以他覺得做這些都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但慢慢懂事的他，也會常常不能理解，會問許多問題。比如，他們?yōu)槭裁粗荒艽粼谶@山谷中。可是回答他的永遠(yuǎn)只有那張肅穆嚴(yán)苛的臉，以及更為恐怖的訓(xùn)練。他也會覺得苦，覺得累。可是每次夜里被師娘抱著時(shí)，他便覺得一切都是那么美好，那么的無所謂了。

欣已轉(zhuǎn)過身，臉上流下了眼淚。這一幕不知已看過了多少次，可她的心里卻依然難受得緊。她每一次都忍不住問自己，問這個(gè)嚴(yán)苛的男人，為什么這樣的艱難苦楚要讓一個(gè)孩子來承受。為什么是這個(gè)無父無母，可憐瘦弱的孩子。

豪說:“因?yàn)槟阕屛覀兓盍讼聛恚驗(yàn)槟阕屛一盍讼聛恚〖热换钸^來了，就要有希望的活下去。”

欣淚流不止。

春花已凋零了滿天，夏蟲鳴了，又歇了。當(dāng)秋月掛在這天空時(shí)，月下一道身影如狂風(fēng)般飛舞。一道道劍影似月光般輕靈，在萬物沉寂時(shí)，這劍影還活著。少年也在笨拙的揮舞著重劍。他用盡了全身的氣力，把月光劃破，然后重劍掉在了地上，人卻載進(jìn)了河里。

豪回頭看著在河中怔怔出神的少年，他忽然發(fā)現(xiàn)，少年已漸漸長大了。

多少年了？豪在想，在這里還要住多少年？是不是要等到少年能夠打敗他？還是說，要等到他死去的那一天？

冬雪被狂風(fēng)刮得漫天飄揚(yáng)，桃花樹也沒有了桃花。小河結(jié)了冰，少年赤著身子在冰上翻飛跳躍。那柄重劍已被他舞得虎虎生風(fēng)。

今年望十三歲了。

欣倚在豪的懷中，看著望，臉上還是寫著心疼。

“他的天賦很高，也很努力。興許再有兩三年，我們便可以離開這里了。”豪道。

當(dāng)霧靄散去，陽光從遙遠(yuǎn)的天上照射下來時(shí)，桃花已盛開了。

少年盤坐在桃花樹下，桃花又將他的身體完全遮住。忽然間，從遠(yuǎn)處，一柄匕首激射而來，直取少年眉心。

驟然間，桃花漫天散開，少年身姿從桃花中箭矢般飛出。那匕首堪堪擦過少年耳邊，沒入桃樹中。

還不待望身子落地，一柄長劍已從望頭頂刺下。望再無法躲過這一劍，情急之下只能順手摘下一段桃枝，將那柄要命的長劍擋住。

望順勢翻身落地，那柄長劍卻是不依不饒，快如疾風(fēng)。每一劍都是殺招，絲毫沒有給望喘息的機(jī)會。

望只得且戰(zhàn)且退，可還未等他看清對手身影，又是一把劍從他身后殺來。

望面無表情，拼盡全力拆擋著兩把要他命的劍。望一面想著破解之法，一面向后退。可再不到十步，他的身后便已至石壁，再退無可退。

望眉頭一皺，舍下手中桃枝，竟一把向著一柄劍抓去。

鮮血順著望的手掌滴下，兩把劍也停了下來。望終于看清了，這是兩個(gè)藏在黑衣中的影子。

他聽師娘說過，這就是殺手！

只一剎那，一柄匕首從一位黑衣人中的腳里伸出。那匕首是朝著望的喉嚨飛來。望已避無可避。

就在此刻，一柄重劍從天而降，豪踏著重劍從石壁上飛身而下。只瞬間，匕首被彈飛的同時(shí)，重劍已被他一手提起，直接斬向其中一位黑衣人。

那黑衣人只來得及露出一雙充滿驚恐的眸子，便被重劍斬下了頭顱。

另一位黑衣人卻早已飛身遁走。

望怔怔的看著地上的那具尸體，只覺胃里翻江倒海。可是他卻忽然覺得心比胃要難受得多。

豪只看了望一眼，沒有說話，留下重劍便離開了。

望今日差點(diǎn)死了，也看到別人死了。這是他第一次真正感受到死亡，看到死亡。這種事情對于他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他好像每天都在經(jīng)歷死亡，好像看到有好多好多人死在他的面前。只是，那是在夢里。

望拿起重劍，又跳進(jìn)了河里。開始在河中揮舞。

望不知道，在豪的身上，又多添了好幾道劍痕。

當(dāng)河水又結(jié)冰時(shí)，望再一次遭遇了刺殺。這次是三道黑色的影子。而且這三位的劍要比上次的快得多。

這次望依然是招架得很狼狽，但好歹沒有受傷。而且他還傷了其中一人。但在關(guān)鍵時(shí)刻，豪再一次帶著一身傷痕出現(xiàn)，救下了望。

這次豪留下了一句話。

“他們來的人一次比一次強(qiáng)，興許下一次我便救不了你了。”

望終于看到豪身上淋漓的鮮血。

第三次，四位，劍也更快！

但這一次，望沒有讓豪再救。望斬殺了一人，其余三人逃遁。

第四次，六位，望殺了三人，跑了三人。

第五次，十位！望殺了九位，讓其中一人拼死逃走了。

第六次，二十人！望只用了不到半個(gè)時(shí)辰的時(shí)間便殺了十九人，他跟著剩下的那一人，追出了谷外。他認(rèn)得這個(gè)人，是第二次他傷的那位，每一次刺殺都有他，而且他每一次都逃掉了。

在飛身出谷時(shí)，一陣風(fēng)忽然吹過，前面那位黑衣人的黑色面巾突然被吹掉了。那黑衣人一驚，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望便這樣看到了那位黑衣人的面容。

望仿佛被驚了一下，腳步不免一頓。只因那黑衣人竟是一位女子。一位驚艷絕倫，卻又冷若冰霜的女子。而更讓望無法言語的是，在那張精致而冰冷的美麗臉龐上，她的左眼竟有一道可怖傷痕。望想起來了，那一道傷痕就是他自己留下的。

當(dāng)望追出谷外，突然間停下了腳步。因?yàn)樗吹搅藵M地的尸體，看到這里血流成河，看到了渾身鮮血，卻還拿著劍瘋狂殺戮的豪。

望突然間明白了什么。

當(dāng)豪斬殺掉所有對手，他的身子也已搖搖欲墜。望奔過去想要扶著豪，豪卻一把推開了他。

“在這個(gè)世界上，你最好不要讓任何人扶！”望看著豪搖晃而挺拔的背影，聽著他這句冷冰冰的話。心卻越發(fā)的痛了。

皎潔的明月在天空高高掛著，望的眼前卻一片黑暗。他坐在桃花樹上，看著漫天的霧靄，心煩意亂的他，已徹夜難眠。

望覺得自己好像什么都不懂，卻又覺得自己什么都懂了。可是，光在哪里？路又在哪里？還有那個(gè)夜夜可怕的噩夢。那張恐怖卻又模糊的臉，還有那些倒在地上怨憤的眼神。

望想要弄清楚這一切。他想問豪，也想問師娘，可是他不敢問。他好像很害怕那個(gè)結(jié)果。

“結(jié)果會是什么？”欣看著自己已微微隆起的小腹，牽著豪的手。她是在問豪，還是在問這個(gè)小生命？

豪望著天空中的明月，他似已透過霧靄，看到了那一輪不曾改變過的明月。

“有什么樣的因，便會有什么樣的果。我們所能做的，便是盡可能的將它變得好一些。”豪喃喃道。

“春去秋來，冬去春來。這樣的春花秋月，我們還要經(jīng)歷多少呢？”欣嘆息道。

“興許在下一次桃花開時(shí)，一場雨便會將這滿谷的霧靄沖得干干凈凈！”豪轉(zhuǎn)過頭來，那張可怖的臉上竟帶著溫柔的笑意。

桃花又開了，雨還沒有來，人卻來了。

很多人，很多黑衣人！他們將這山谷團(tuán)團(tuán)圍住，連一只飛鳥也飛不出去了。

欣躺在床上，滿頭大汗，她不知道外面即將發(fā)生什么，也不知道今天將會死多少人。她只知道，自己的孩子即將來到這個(gè)既充滿了絕望，又充滿了希望的世界上！

今日，豪拿著那把重劍，靜靜地站在閣樓上。黑色的殘衣被風(fēng)吹得獵獵作響，灰白的長發(fā)已被一劍削斷。

望站在山谷邊，石壁上。想要進(jìn)入山谷，只有從這里進(jìn)去。

他的手中提著一把劍，是豪的劍。這是一把很精致，很輕，也很鋒利的劍。望從握住這把劍的那一刻，他便覺得這把劍好像長在了自己的手上。

風(fēng)起了，霧靄散去。桃花漫天紛飛，鮮血也漫天紛飛……

不知什么時(shí)候，望已經(jīng)超越了豪。他的劍比豪更快，也更凌厲。所以此刻，倒下的黑影也更快，更多。從他手中溜進(jìn)山谷中的便更少。

但望也是人，他會累，手會軟，他也只有一雙手，一把劍。

他的身上開始出現(xiàn)傷痕，開始流血，然后他身上的傷痕越來越多，血也越來越多。有他自己的，也有別人的。可是他手中的劍卻越來越快。

黑衣人卻像是永遠(yuǎn)也殺不盡，死了一群，又圍上來一群。望沒有喘息的機(jī)會，更不能絲毫的懈怠。因?yàn)樗坏┬傅∫环郑瑤熌锏奈ｋU(xiǎn)便更大一分。

無論如何，他絕不會允許師娘受到傷害！

黑衣人一個(gè)接一個(gè)倒下，終于有人看不下去了。

“住手！”聽上去是一個(gè)老頭子。

黑衣人都住手了，望也停下。他至少可以休息片刻。

“你為何如此拼命？”老頭問。

“不是你們要?dú)⑽覇幔繛楹螁栁胰绱似疵俊?

“如果我說，我們不殺你呢？只要你離開，我們從此絕不再找你！”

“以前或許可以，現(xiàn)在不行了。”

“為了那兩個(gè)人？”老頭道。

望沒有說話，回頭看了一眼山谷中的閣樓。

好像，那不再是一座閣樓，那是一個(gè)家！

“你知道他們是誰嗎？你知道自己是誰嗎？”

老頭冷笑一聲，又道:“拼命保護(hù)殺了自己全家的仇人，你是我見過最好笑的傻子！”

老頭陰測測的冷笑，這笑聲便像是毒刺，一根根的扎在望的心底。讓望原本堅(jiān)強(qiáng)的心瞬間支離破碎，鮮血淋漓。

望怔住了，他不知應(yīng)該做什么，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辦。在這一瞬間，他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氣，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希望。

老頭一聲令下，所有黑衣人又一擁而上。有的舉著劍，斬向望，有的奔向望的身后，向著那所小閣樓殺過去。

在望的腦海中，那些曾經(jīng)在夢里的，一幕幕可怕的畫面又浮現(xiàn)而出。滿院子的驚恐叫聲，滿天的刀光血影。

一名黑衣人，握著一把劍。一把，好熟悉的劍。那把劍就像死神的鐮刀，收割著滿院子的生命。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一個(gè)接一個(gè)的倒下。在黑暗中，一點(diǎn)光都沒有。可是望好像能清楚的看到鮮血飛濺，看到那每一個(gè)人絕望而怨憤的眼神。

還有那張臉，那張好熟悉好熟悉的臉。

望仿佛置身于天上，他的眼睛就好像是月光。但他只能看到那張模糊的臉，他看不清那是誰。

那到底是誰？

那把劍還在殺人。從屋子外面殺到屋子里面。一個(gè)不漏。終于，還剩下最后兩個(gè)人。

一個(gè)男人拿著一把刀，守在床邊。滿臉的堅(jiān)毅嚴(yán)肅，那一雙眼里是決然！

床上是一位女子，在痛苦哀嚎。她的肚子很大，像是就要生孩子了。她滿頭大汗，咬著牙，雙眼飽含淚水的看著床邊的那個(gè)男人！

黑衣人手中的劍沒有停下。

不過半柱香的時(shí)間，那個(gè)男人的刀便已飛了。但黑衣人的臉上卻也沾滿了鮮血。那不是別人的，就是他自己的。

終于，那個(gè)守護(hù)在床邊的男人還是倒下了。

在床上的女子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看著黑衣人。看著黑衣人高高的舉起長劍，然后長劍落下！

“哇！！！”

一道嬰兒的啼哭聲突然響起，一下子把望從黑暗中拉回到現(xiàn)實(shí)！望好像一下子想通了什么，他在剛才那一瞬間，好像看到了有一束明亮的光，從天邊升起。

望一下子擋住了已至眉心的劍，反手一掏，又一位黑衣人倒下。

此刻望只覺充滿了力量，他的劍已變得更快了！黑衣人好像也終于開始害怕起來，人一旦開始害怕，他便距離失敗不遠(yuǎn)了。

很快，谷外的黑衣人死的死，跑的跑。現(xiàn)在望面前只剩下一位黑衣人，望認(rèn)識她。

望舉起長劍，指向她，道:“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黑衣人扯下黑色面巾，露出那張清麗脫俗，卻又冷若冰霜的面孔，“都要死了，告訴你名字有何用？”

“你告訴我，我便不殺你！”

“可是我要?dú)⒛悖　?

“你殺不了我！”望道。

“總有一天可以！”

望頓了頓，道:“不會有那一天的。”

女子忽然笑了，笑得很詭異，那笑容就好像在說，你好天真！

“我叫風(fēng)。”

當(dāng)望來到閣樓上時(shí)，豪已搖搖欲墜。但重劍還在他的手里，也沒有一個(gè)黑衣人進(jìn)入到屋子里。但望看得出，豪真的老了。他的劍慢了，他的招式也不再凌厲了。

望出手了。盡管他已滿身傷痕，盡管他也覺得手快揮不動劍了。

一個(gè)十五歲的少年，一個(gè)將近五十的老殺手！

兩個(gè)人在浴血奮戰(zhàn)。他們是為了什么在戰(zhàn)斗？是為了活下去，還是為了活下去的希望？亦或是那個(gè)剛剛出世的小生命！

無論因?yàn)槭裁矗灰麄冞€在戰(zhàn)斗著，他們就值得尊敬！

劍是無情的，無論是對敵人還是對自己。不知什么時(shí)候，黑衣人已經(jīng)被殺光了。豪已揮不動劍，可是望的劍卻刺入了豪的身體！

望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豪卻笑了，欣慰的笑。

“為什么，為什么？”望哭著問。

豪倒在地上，臉上的笑容更盛，“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就是覺得，好像這個(gè)時(shí)候，我才是真的活著。這十五年，是我最開心的十五年。不是因?yàn)槟悖且驗(yàn)樾馈！?

豪的眼神開始迷離，他的手在空中胡亂的抓著，好像在抓著什么。可是他什么也沒有抓到。

“欣，欣，你還好嗎？我們的孩子，我們的孩子……”豪喃喃的念著，不知什么時(shí)候，淚水已淌滿他微笑的臉龐。

望怔怔的看著豪，他忽然覺得自己錯(cuò)了。大錯(cuò)特錯(cuò)！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這張臉露出笑容，也是第一次見到這張臉流淚。或者說，這是他第一次真正的見到這張臉！

望也忽然笑了，苦笑，大笑，仰天狂笑！

欣抱著一個(gè)嬰兒，從屋子里蹣跚著走出來。她的臉上除了汗水就是淚水。她抱著孩子，跪在豪的身旁。眼淚已讓她說不出話來了。

豪虛弱的舉起手臂，撫摸著欣的臉龐，撫摸還在嚎啕大哭的自己的孩子。他的臉上，眼中，盡是幸福的光芒。

忽然間，一聲大笑傳來。不知何時(shí)，一個(gè)黑色人影出現(xiàn)在閣樓樓頂。那人臉上也滿是劍痕，與豪的樣貌一般無二。只是那雙眼神，更加可怖。

笑聲就是他發(fā)出的，他看著那狀似瘋狂的三人，以及那個(gè)孩子。他便覺得很可笑。

望看到這個(gè)人時(shí)，像是被雷劈了一下。他忽然覺得整個(gè)人都失去了所有的氣力。

“原來，真的錯(cuò)了！”望笑了，又哭了！

豪似沒有看到那人，此時(shí)在他的眼里，只有欣與那個(gè)孩子。

“給孩子取個(gè)名字罷。”欣道。這一句話，是欣用盡所有力氣說出來的。

豪道:“就叫星吧。我希望，即便永遠(yuǎn)只能在黑暗中，他也能做夜空中最亮的那顆星。”

豪的手停留在星稚嫩的臉龐上，永遠(yuǎn)的停就在了那里。

“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死，我求你了！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欣一只手緊緊的抱著星，另一只手在胡亂的抓著豪。她撫摸著豪那張布滿劍痕的劍，放聲痛苦。直到哭得沒有氣力，哭到說不出話來。但她口中還在喃喃的念著，“求求你，不要死！”

不知何時(shí)，天空已下起了雨。霧靄都被沖散。月光也消失了，此時(shí)是最黑暗的時(shí)刻。可是，黎明也將要到來。除了雨聲，哭聲，笑聲，萬籟俱寂。

桃花落盡，明年還會再開，人死，便再也不能復(fù)生！

望又重新舉起了劍，他決心，用這劍劃破這黑暗。即便自己已身處黑暗，即便自己已傷痕累累，即便自己已累得挺不直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