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路行、譚老五也都出來，站在一旁。看他們三個毫無顧忌，笑作一團，雖不明所以，但也受其感染，微微笑著。

秦鼎天拉著小混球兄弟，道：“來，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丐幫楊幫主，這位是丐幫西峰堂的譚香主。”

小混球眨著眼睛，道：“怎么都是丐幫的，小混帳，你莫不是也加入丐幫了吧？”

秦鼎天笑著搖了搖頭。

小混蛋盯著楊路行道：“你就是那個乞丐的頭兒，我爹這次領我們來，就是說要找你的。”

秦鼎天見楊路行迷惑，趕緊解釋道：“楊幫主，這兩個就是方辰月方前輩的兒子。”又問小混球兄弟道：“方前輩在哪兒呢？”

小混球不解道：“什么方前輩方辰月的，我爹叫施振明！”

秦鼎天連忙改口道：“對對，施前輩，是我記錯了。你說你爹領你來的，怎么就見你們兩個，不見你爹呢？”

一旁小混蛋搶話道：“我爹和我娘在后面呢。他們兩個走的太慢，我們等得著急，就先跑過來了。”

譚老五一聽，頓時激動，沖過來問道：“什么，你娘也來了？她在哪兒？”

小混球被嚇一跳，撤后一步道：“你這人好兇，你問我娘作甚，你認識她么？”

譚老五苦笑道：“別怕，我是急了些。我不認識你娘，但認識你爹。你爹說你娘能醫病，我想讓她給我們幫主看看。”

小混球指著楊路行道：“你是說這個乞丐的頭兒吧，我爹這次把我娘叫來，就是要給他瞧病的。”

正說話間，見遠處飄逸走來兩人，一男一女。男的一襲白色長衫，玉樹臨風；女的青色夾襖夾褲，腰束絲帶，身披斗篷，風姿綽約。雖都是五十歲上下年紀，但兩個身姿挺拔，神采飛揚。

小混球兄弟道：“我爹我娘來了！”忙跑過去領著二人來到跟前。

那男的面帶笑容，向眾人拱手招呼道：“楊幫主、譚香主，別來無恙！秦兄弟也在這兒，一向可好？”

楊路行還禮道：“方——，啊，施賢弟好！自從分別，想念日盛。”

施振明轉身拉過身邊女人，道：“楊幫主，我給你介紹一下，這就是我跟你說過的，我的賢內郭萍云。江湖人稱‘玉指拈花’的就是她，因他醫術高明，也有人叫她‘女華佗’，其名號比我岳父‘神仙手’還要響亮。”言語間極盡討好之意。

楊路行忙拱手道：“原來是郭女俠，施賢弟常跟我提起你，今日得見，幸甚幸甚！”

郭萍云雖是女流，但一看就是練達之人，亦拱手還禮，言辭簡潔：“楊幫主，久仰！”

施振明道：“楊幫主，自上次分別，我無時無刻不掛念于你。這次專程將萍云請來，就是為了讓她幫你想想法子，看能否將你體內之毒解去。楊幫主，不瞞你說，這次我們夫妻能和好如初，倒也多虧了你老人家。”

楊路行眉頭一揚，笑問：“哦？此話怎講？”

施振明牽起郭萍云之手，道：“我當初心竅迷亂，一別萍云三十余載，實在是對她不住。這次回去陪罪，好話說盡，萍云縱使心胸豁達，也不肯輕易原諒于我。但當我說起楊幫主受人陷害，身染毒疴，想讓她幫著看看，她卻是欣然同意。我們這一路相伴過來，萍云也能對我笑笑，跟我說上幾句話了。”

楊路行雖一生豪放，不大懂兒女情事，但見施振明如是說，也明白他心中所想，于是順著他的話道：“人生在世，孰能無過？施賢弟既能悔過自新，知錯就改，我想弟妹也不至于太過苛求。我看弟妹溫良賢惠，胸襟絕不輸于任何男子。施賢弟今后須好好待她，盡享天倫，不可再做錯事。不管怎樣，我還是要感謝弟妹能為我之事，玉駕親臨，楊某不勝惶恐。”

施振明忙順水推舟道：“多謝楊幫主教誨，我今后一定彌補以往過錯，好好相待萍云。”

郭萍云見他倆一唱一和，心中不免好笑，但也不能說破。當下甩脫施振明緊握之手，盯著楊路行看了半天，道：“楊幫主，我觀你面色暗黃，耳垂處卻是潮紅異常，眼中布滿血絲，聲音略帶嘶啞，又見你常捂胸口，是不是已經開始嘔血？”

譚老五聽施振明、楊幫主他們寒暄來寒暄去的，早已不耐煩，但又不敢多嘴。此時聽郭萍云之言，不禁暗豎拇指，搶話道：“郭女俠不愧號稱女華佗，一眼就看出端倪。可不是怎的，你們來之前，幫主剛剛吐過一口鮮血。”

郭萍云道：“那咱們還站著做什么，趕快到屋中，我給楊幫主號號脈，看看情況。”

眾人進到房中，楊路行坐到桌旁，擼起袖管，伸出右邊手臂。郭萍云坐到對面，武林之中倒也沒那些講究，男女之間要似尋常市井一般以紅繩傳脈。郭萍云伸出雙指，搭在楊路行脈上，凝神細品。其他人站在一旁，目光關切，不敢發出一絲聲音。小混球小混蛋兄弟平時受管教極嚴，有娘在跟前，也不敢胡鬧。

郭萍云閉目屏息，眉頭緊皺。號了一盞茶功夫，然后讓楊路行換了左邊胳膊，繼續品其脈象，眉頭卻是越皺越緊。良久，收回手指，輕輕搖了搖頭。

眾人忙問情況如何？郭萍云面色凝重：“恕我直言，情況似不大好。從脈象上看，這毒煞是古怪。別的毒進入體內，都隨血液流轉，侵蝕五臟肢骸。這毒卻象訓練有素的士兵一般，只在胸腹處安營扎寨，扼守經脈要穴。我剛才號脈之時，也以真氣貫入試探，那毒卻象有感應一樣，紛紛聚攏阻隔，使真氣不能通過。楊幫主體內氣血長時期不能通暢，致血脈破裂，故有嘔血之象。若是不及時解毒，怕是兇多吉少了。”

楊路行頻頻點頭，沉穩如常：“嗯，郭女俠所言，正與我的感覺一樣。”

倒是譚香主沉不住氣，焦躁道：“這可如何是好？郭神醫，說了這么多，可有什么法子醫治？”

郭萍云問道：“楊幫主，是什么人給你下的毒，你可知道那毒藥的名稱？”

楊路行道：“那下毒之人本是我的一個貼身侍從，倒也沒什么特別。他是受嚴嵩手下指使，慢慢給我下的毒。至于這毒藥名稱，我也是后來才知道，叫什么‘鬼臉羅剎散’，不知來源何處？”

郭萍云恍然道：“這就對了！我舊時隨家父行醫，曾聽他老人家說過，這鬼臉羅剎本是一種花草的名稱，因其花朵酷似鬼臉，又有毒性，能致人死命，故叫‘鬼臉羅剎’。這種花草是來自大洋深處一個叫做‘僧伽羅’的島上，只此一處，別地沒有。每年八月時節，天氣最為酷熱的時候開花。當花開最盛之時，將其根莖刨出，取其汁液，即可制成晶狀的‘鬼臉羅剎散’。這種毒藥無色無味，人們根本無法察覺。而且這種毒雖藥效緩慢，但卻根深蒂固，無法根除，中毒之人往往一年甚至數年之后才會發作，毒發身亡。此毒于我大明境內，極為罕見，到現在為止，亦無祛毒之法。”

譚香主越聽心越涼，跺腳道：“這么說，就一點兒辦法也沒了么？”

郭萍云無可奈何道：“現今之法，只好先以針灸封住周圍穴道，莫讓毒性擴延到別處。延緩時間，再圖良策。”

秦鼎天在一旁聽著，心中暗自悲傷。心想一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難道就這樣眼睜睜被一種毒藥折磨至死么？若是能以我命，換取他的性命，我倒也會毫不吝惜，可惜不能！心中不住胡思亂想。忽然一個念頭閃過：既然已無辦法，何不去試他一試？

剛要開口說，又猶疑起來。心想這事得與小珠子商量才妥，可要去找小珠子，又得耽擱多長時間，還不知找得到找不到。這地方是人家小珠子發現的，能去與否的權利也該歸她所有，要是貿然帶著一大幫去，是對她大大的不敬。可轉念一想，人的性命是最主要的，為了救人，便是去了，小珠子也不會怪罪。若是她此刻在這兒，也定然會同意的。

想到這里，不禁脫口說道：“我知道一個地方，興許能夠有些用處。”

眾人忙問：“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