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連串問題，若是秦鼎天回答得結結巴巴，那霍百納自然懷疑。可秦鼎天生性聰穎機智，說了上句就想好了下句，加上先前所經歷的事，倒也有些素材可用。虛虛實實，既不露底，又能將故事編得圓滿。

秦鼎天道：“我本來是跟師父在一塊兒的，可有一天我要飯回來，卻發現師父不見了。一打聽，才知道是被丐幫的茅舵主抓去了。再一打聽，原來是丐幫聽了當朝首輔嚴嵩的話，要改什么弦易什么幟，讓天下乞丐都不能再做乞丐了。我師父不聽他們的話，就被他們抓走了。”

霍百納點頭道：“嗯，丐幫易幟，要改名叫順義幫，確實有這么回事。那日茅舵主與倪長老光臨無影門，還下了請帖，說是三月十八要在岳陽君山舉行易幟大會。你要不提起，我還差點忘了。”

秦鼎天見霍百納已經順著自己思路，繼續道：“我于是就決定找丐幫的人理論，救出我師父，但一時有不知道去哪兒找。后來打聽到丐幫在西安有個分舵，正是茅舵主負責。我就奔西安來了。在路途當中，因饑餓難耐，偷了攤上一個饅頭，被人追趕。多虧遇到那兩個矮人，替我解圍，幫著把饅頭錢付掉。”

霍百納來了興趣，道：“那兩個矮人是做什么的？后來他們為何與你同行，來我無影門盜取秘籍？”

秦鼎天道：“開始我也不知道。交談之中，得知我要去西峰堂救師父，他們說正好無事，欲與我一同前往。我看到他們身手不錯，說不定能幫上忙，就答應他們臨時搭伴前行。到了西安，打聽到你們無影門要舉行收徒儀式，茅舵主也應邀參加。我就裝作找活干，進入無影門，只為了能見到茅舵主，問一問我師父的下落。”

霍百納盯著秦鼎天，一字一頓道：“但后來你們卻盜走了《馭影神功》秘籍和鏤花金盤，還將我五姨太殺死。”

秦鼎天道：“這事與我無關，都是那兩個矮人所為。后來發生了那些事情之后，那兩個矮人與我道別，才告知我真相。你猜他們是什么人？”

霍百納急切道：“我怎知道，他們到底是何等人？”

秦鼎天不緊不慢道：“他們原來是東瀛人。”

霍百納神色大變，嚯地起身，失聲道：“什么！他們是東瀛人！”

秦鼎天從未看到過霍百納如此沉不住氣，心中暗自好笑，故作糊涂道：“是啊，東瀛人。霍掌門，這東瀛是什么地方？我可從來沒聽說過。”

霍百納頹然坐下，嘆氣道：“這東瀛是個島國，本也是我中華的子嗣。秦朝時徐福率五百童男童女遠渡東洋，去給秦始皇尋求長生不老的仙藥，后來定居在日本列島，發展成一個國家。自宋朝之前，東瀛一直向我國稱臣納貢，可后來卻狼子野心，總覬覦我華夏大地。唉，我與你說這些做什么？那兩個東瀛人還與你說了什么？他們現在又在哪里？”

秦鼎天卻賣起關子，不再往下說。手捂著肚子道：“哎呀，我肚子不舒服，想要去茅廁。”

霍百納鄒鄒眉頭，道：“那就快去快回！”

茅廁就在院子一角，秦鼎天磨磨蹭蹭，蹲了半天，順便捋捋思路，看編的這套故事，有沒有什么破綻。他把這秘籍下落，一竿子支到東瀛那么遠的地方，就是為了讓霍百納死心，不再追究下去。也不知道這霍百納到底能否上鉤。正自思量，聽得外面霍百納叫道：“秦少俠，你完事沒有？完事就快些出來吧！”

秦鼎天忙答道：“快了，快了！這就出來。”

提好褲子出來，看到霍百納正在茅廁旁來回踱步，一付懊喪的樣子。秦鼎天道：“不好意思，讓掌門的在茅廁前等候。咱們是在這里說，還是回屋？”

霍百納道：“當然是回屋，這里臭哄哄的，如何好說？”

二人回到屋中，霍百納又著急詢問。秦鼎天道：“那兩個東瀛人跟我說，他們這次來中國，就是專門為這《馭影神功》而來。”

霍百納臉色一變，道：“此話怎講？”

秦鼎天又起身在屋內轉悠，霍百納強壓怒氣，問道：“你又要做什么？”

秦鼎天道：“說了這么多，有些渴了，找點水喝。這屋中怎么連個茶壺都沒有？”

他這幾日喝水，都是小碧送飯時帶來，明知這屋中沒有茶壺，偏要這么說。

霍百納不便發作，道：“不用找了，我吩咐人沏壺茶送來便是。”站在門口喊人沏茶。復又回來，道：“快告訴我，那兩個東瀛人還說些什么？”

秦鼎天道：“他們說，雖然這《馭影神功》原是中國之物，據說還是屬于你們無影門的。但在百年前，無影門出了個貪財好色的掌門，被東瀛市川家族，以區區若干金銀財寶，數名美女引誘，便將這無價之寶拱手相送。致使我中華瑰寶，流失海外。霍掌門，有這么回事么？”

霍百納當然也知道此事，道：“確有此事，那雖是先祖所為，但也是我無影門奇恥大辱。故我才處心積慮，欲重獲《馭影神功》秘籍，以光大無影門。”

秦鼎天道：“后來有個大英雄，名叫舒卷，只身東渡東瀛，潛身于市川家族，終于將《馭影神功》秘籍盜回。市川家族大為光火，這幾十年來，不斷派人來我大明，欲重新奪回。那兩個矮人，便是市川家族的武士，他們打聽到秘籍被霍掌門所得，故前來盜取。如此看來，霍掌門舉行那儀式，又煞費苦心演了那么一出戲，簡直就是弄巧成拙，雞飛蛋打之舉。正好給了那兩個東瀛武士可乘之機。”

霍百納臉上青一陣，紅一陣，良久才道：“那兩個矮人現在何處？”

秦鼎天一臉無辜，兩手一攤道：“還能到哪兒，他兩個得到秘籍，又得到個鏤花金盤寶貝，當然是趕緊回東瀛向主子邀功去了。霍掌門欲奪回兩件寶物，恐怕要向舒前輩一樣，東渡日本，找市川家族理論去了。”

霍百納像個斗敗的公雞，垂頭喪氣道：“這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勢比登天。罷了，就算我命中無福，枉費了這許多心機。這事就由他去吧。”

秦鼎天言帶嘲諷，道：“這秘籍若在國人手中，霍掌門巧取豪奪，也要得到。怎地一聽到了東瀛人手里，便如此泄氣。即使奪它不回，哪怕找到市川家族，向他們抗議一下也好。我聽說那兩個矮人說，他們過去得到秘籍，研究了幾十年都未有大的突破。你或許能跟他們商量，擱置爭議，共同研習。”

霍百納一時迷糊，竟沒聽出嘲諷之意，站起身來，道：“老夫已經六十多歲，哪有那許多精力。況且東渡日本，談何容易？罷了，這武林至尊做不成，我還是做我的一方豪強就是。”說罷邁步欲走。

秦鼎天忙道：“霍掌門，這秘籍的下落我也與你交待清楚了。此事與我無關，你是不是可以放我走了。”

霍百納折回身來，道：“此事非你所為，也是因你而起，你自脫不了干系。老夫本當遷怒于你，但看你天資聰穎，骨骼奇佳，是塊練武的好胚子。我那些徒弟，連江翔鷗在內，都比不上你。你不如就投在我門下，做我的徒弟。雖然那馭影神功練不成了，可我的報春催花掌，也算得上是武林絕技，我可以悉數教你。如你答應，咱們以前之事一筆勾銷，若是不應，那也別怪我翻臉無情。”

秦鼎天心中罵道：“就你這為人，這德行，讓我做你的徒弟，簡直癡心妄想。就是給我座金山，我也不答應！就是打死我，我也不答應！就是從此再不能練武，我也堅決不答應！”

心中如此想，嘴上卻不能說，只得托辭道：“多謝霍掌門好意。只是我已拜了那個老乞丐為師，雖然他無名無姓，無門無派。可我既拜他為師，就不能再背叛，這是咱武林中的規矩。我可不能學那江翔鷗，做出背叛師門的事兒來。”

霍百納道：“習武之道，在于變通。我都不在意，你一個小孩，還拘泥那些陳規陋習做什么？”

秦鼎天擲地有聲道：“習武之道，在于變通；可為人之道，卻不能變通。該堅守的必須要堅守，這就是人品。我想若是無影門的人背叛師門，轉投他人，霍掌門也必定不樂意吧。你還是放我走吧，我好去找我師父，到現在還不知他老人家的下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