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仲山將信將疑，派牛東，張前分頭去通知四位鏢頭家屬。

過不多時，牛東張前回來稟告：“四位鏢頭已在門外等候。”

肖仲山怒罵道：“你們昨晚是喝馬尿黃湯了，還是又通宵賭博了，怎的腦袋如此迷糊？讓你們去請家屬遺孀，你們卻說四位鏢頭來了。那四位鏢頭早已身亡，怎能前來，難道是從墳冢中爬出來的？”

牛東張前不敢頂嘴，只是道：“我們也難以置信，可他們確實在門外，總鏢頭出去一看便知。”

方辰月聽他們對答，還以為是自己神思恍惚，以致聽得不大真切。

肖仲山道：“方前輩，咱們出門看看？”

方辰月心想只怪自己話說得太滿，以致造成如此尷尬局面，不如坦然面對，跟隨著肖仲山出得門來。

眾人也蜂擁而出。出門之人，無不被眼前景象弄得大驚失色。陳、牛、丁、劉四位鏢頭并排站立，見肖仲山出來，皆單膝跪地，施禮道：“總鏢頭別來無恙！”

肖仲山一時愣怔，不知該如何是好。定頓片刻，慌忙上前將四位鏢頭扶起，挨個細細端詳，想看看其中有什么破綻。端詳了半天，道：“果真是四位鏢頭無誤，這，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四位鏢頭互望一眼，都不回答。

肖仲山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你們快說啊！”

陳鏢頭先答道：“回稟總鏢頭，不是我們不回答，是我們也確實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知出事那天，我與兄弟們設賭消遣，因輸得精光，回屋取錢。不想剛走到門口，卻感覺后背腰部命門穴處像是被什么擊打了一下，以后我就失去知覺，什么也不知道了。待我醒來，卻是在家中躺著。據賤內所言，說是我被那托鏢之人打死，官府仵作也都驗了尸身，鏢局給了銀兩讓厚葬。在準備下葬的前一天晚上，有人蒙面前來，告訴賤內，說我還活著，讓把我從棺材中抬出，藏于內室，不要讓人知曉。棺材中填充其他物品，照常下葬。還說我醒之后，萬不可拋頭露面，否則那托鏢之人知道，還會取我性命。除非有一天四海鏢局派人來我家，方可出面。”

其他三位鏢頭也都如是說，大同小異。肖仲山未解其意，望向方辰月，問道：“方前輩，此事……？”

方辰月搖搖頭道：“此事前半部分與老夫有關，我是出手襲擊了四位鏢頭，但后來的事情我亦不知。你要想知道真相，恐怕要問問貴鏢局那位神秘的掃地老頭了。”

肖仲山一想也是，忙在人叢中尋找，那王伯卻從人群后擠進來，拿掃帚嘩嘩兩下，將四位鏢頭面前的樹葉雜草掃開，道：“方兄，就站在這兒給四位鏢頭道個歉如何？”

方辰月見他又顧左右而言他，實屬無奈，心想我索性將事都做了，看你還有何話說？于是站到四位鏢頭面前，深施一禮，道：“四位鏢頭在上，我是方辰月，只因所托之鏢丟失，欲催四海鏢局早日尋到，故出此下策，使得四位鏢頭受到驚嚇。今見四位安好無恙，令人欣慰。從此以后，我也不再追討那所丟之鏢，與四海鏢局的嫌隙亦煙消云散，不復存在。方某在此施禮道歉，還望四位鏢頭海涵。”

四位鏢頭倒也沒什么話可說，本來就是鏢局丟鏢在先，人家也出言警告了，只怪自己學藝不精，方才著了人家的道。陳鏢頭還禮道：“原來是方前輩，此事我們并不怪罪與你。”

王伯拍手道：“冤家宜解不宜結，我說什么來著，此事絕對是皆大歡喜的局面。好了，事也了結完了，我也該繼續掃院去了。”

肖仲山忙道：“王伯，你看，這里一干人都在等著你揭開謎底。這到底是怎么回事，還請王伯解釋一二，莫要讓眾人留下遺憾。”

王伯念叨道：“謎底、謎底，人生許多困惑，不用盡揭謎底；遺憾、遺憾，此輩本非完美，哪能不留遺憾？”停了停，看到大家眼巴巴的樣子，嘆一口氣，道：“既然都想知道答案，我就說說。此事說來簡單，四海鏢局與我有恩，我要報恩于四海鏢局。故這位方兄揚言說要每月殺鏢局一人，直到半年后滅門，我就決定要阻止此事。我時時留心方兄的行蹤，所以他每次下手的時候，我都在場，只是他過于專注，未曾發現而已。”

方辰月仔細回想，自己每次下手都在晚上，倒也不是為了便于偷襲，而是不想讓外人看到自己面目。但每次行事，并未發現有外人在場，或許這是因為夜色昏暗，自己又聚精會神所致。但另一方面，也說明這位王伯功高藝絕，能夠做到悄無聲息。

王伯轉向方辰月，繼續道：“方兄每次下手，所使用的招數都是龍鳳山的‘游龍指’，此指法擅長隔空點穴，如果真力運足，被點之人會登時斃命，但身上卻看不出一絲傷痕。我于方兄每次使此指法之際，先使出另一種指法，將方兄的指風阻隔，同時再使出‘游龍指’，只不過力道要小一些，將你準備殺的鏢頭點暈即可，這樣方兄以為得手，就不會有所懷疑。”

方辰月點點頭，道：“你如此一說，令我茅塞頓開。只是此事說來容易，做起來卻是極難。既要阻斷我的指風，又要以相同指法續上，時間力道都要拿捏得極其精確，方能不使我發覺。光此一點，我就知與你相差甚遠。今日又班門弄斧，慚愧之極！只是有一問題，問了數遍，你都不做回答，我也不便再問。方某還有些家事要去處理，就此告別，他日再會！”

王伯道：“方兄先忙，待來日相聚，我們再坐下慢慢細談，到時我還要問方兄一些龍鳳山的事情。”

方辰月道：“好說！”正要與肖仲山、秦鼎天道別。忽見從大路上飛滾過來兩團球狀物，速度極快。待到跟前，才看清是圓墩墩兩個矮人在發足狂奔。那倆人眼看要跑過四海鏢局，竟如風馳電騁的馬車一個急剎，“嗞”地一聲停了下來。由高速到靜止，竟是一剎那之間，看不到絲毫緩沖。

一個矮人道：“弟弟你看，怎地四海鏢局門前這么多人？一定是有什么熱鬧可看。”另一矮人拍手道：“好啊！我最愛看熱鬧了，哥哥，咱們就停歇片刻，問問有什么熱鬧。”那被稱作哥哥的矮人道：“哎呀！你真笨，你看中間有兩個老頭面對面站著，一定是他倆在打架。”弟弟矮人反駁道：“你怎知道他們是在打架，或許他們正在聊天呢？”哥哥道：“聊天能有這么多人圍著么？肯定是兩個老頭打架，其他人跟我們一樣，在這里看熱鬧。”弟弟道：“聊天就不能有人圍著么？你看那說評書的，一個人在臺上聊天，底下圍著的人比這還多呢。”哥哥道：“說評書是一個人，聊天是兩個人，怎么能一樣？”弟弟道：“不管一個人兩個人，都是在說話，怎么不一樣？”

這二人語速極快，你一言我一語爭論起來。大家剛才還處于緊張氣氛當中，現在被這倆個活寶一鬧，都不由笑出聲來。

肖夫人對秦鼎天道：“這不就是那日在茶館中教訓冀中七狼，后來又擄走你，逼你練武的那兩個矮人兄弟么？”

秦鼎天道：“正是他們。”高興地大叫道：“混球混蛋哥哥，你們別吵啦！”

兄弟倆循聲望去，見是秦鼎天，呼地一下來到面前，笑逐顏開道：“原來是小混賬，你多會兒回來的？我們每天來四海鏢局打探，都說你沒有回來。”

秦鼎天答道：“我是今天早晨剛回來的。你們這一向可好？”

兄弟倆道：“不好！那個小要飯的說我爹在潼關城內，可我們到處也尋他不到？再找不到，我倆就要回去找那小要飯的算賬呢？”

秦鼎天樂道：“不用找啦，你爹就在這里！”轉身對方辰月道：“方前輩，這兩位便是我跟你說的，到處在尋你的，你的兩個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