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蕭府
- 風煙儒墨染
- 余默然
- 2090字
- 2021-03-10 21:04:10
馮海醒來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幅灰色的床幔,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單月洞的架子床上,身上還蓋著一床繡花錦被,床幔被兩只銀色鉤子束在兩旁,透過床沿的單月洞可以看到室內除去一副桌椅外還掛著幾幅字畫。
這是一間富貴人家的客房。
很顯然,他已被人救起。
他的知覺也已經蘇醒,才發現自己是光著膀子的,左肩和左側肋下的傷口被人重新包扎過,上身的血跡也已被人擦拭得干干凈凈,好在他的那件褲子還原封不動地穿在他自己的身上,讓他還能感受到一份自尊,不至于感到羞愧。
他忽然想起自己的衣服里還藏著十分重要的東西,慌忙從床上坐起,看到自己的那件黑色衣服正掛在床頭的衣架上,鞋子也顧不得穿,上前抓住黑衣就是一陣摸索。
東西還在!
他從黑衣的暗兜里取出孫小德留給他的那一摞紙張和一個丹瓶仔細察看,發現一張未少,丹瓶里的那一枚混元氣丹仍舊健在。
他雖然覺得奇怪,但也松了口氣。
他又仔細打量了一眼這間屋子,發現桌子上除了一件嶄新的白衣之外,還擺著兩柄劍,一柄是他的斷劍,還有一柄是已經從劍根處破碎了的灰衣男子的劍,就連劍體的破片也都已被人撿來陳列在桌子上,只是他辛辛苦苦采集到的那些藥草卻不見了蹤影。
不過,那些藥草對他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他的病情已見消退,傷口處正傳來一陣陣的瘙癢之感,這表明他的傷口也正在以極快的速度愈合。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體內正有一股溫和的藥性在起作用,在這股藥性的作用下,不只是外傷在愈合,還有經脈也在修復。
在清楚了自己的處境之后,馮海只覺得口干舌燥,抿了抿干黏的唇,抓起桌上的半壺茶水便喝了起來,而茶水尚溫,想是不久前有人在此坐過。
他念及旁人的搭救之恩,未敢再領人家的好意,因此,又穿上了他的那件黑衣,登上鞋襪走出了房間。
眼前是一個跨院,院中陽光明媚,有微風拂面,庭樹上還有鳥雀嘰喳,是一個大好的清晨,看天色大概已是辰時之末,而他所住的這間屋子,正是一間南房客舍,位于這座宅邸的西南。
跨院的東墻有一個拱門,從拱門外走來一個身形消瘦舉止懶散的青年家丁,見到馮海先是一怔,而后嘆道:“你可算醒過來了。”
馮海打量一眼家丁,詢問:“這里是什么地方,我睡了很久嗎?”
家丁回道:“此處地界是須彌山腳下的屠蘇城,這里是城東的蕭府。”話落,望了望天空,打趣道:“你躺得也不算太久,算起來,你已經錯過四個太陽了,這是第五個。”
馮海意識到自己足足昏睡了四天,不禁心生感慨,回過神,作揖謝道:“多謝相救。”
家丁微微一怔,似沒想到馮海是一個規規矩矩的人,只好懶洋洋的回上一禮,道:“你不要誤會,我只是蕭府里的一個仆人,哪有那個本事。是我家仙姑救活了你。”話落,向南房張望一眼,詢問道:“怎么,她不在這里嗎?”
馮海搖了搖頭,疑惑道:“仙姑?”
家丁解釋道:“仙姑是東家的姐姐,這里人都這么叫她,是她配的藥救了你,還給你吃了顆仙丹,不過說來奇怪,那仙丹旁人吃了都是立刻見效,怎么你吃下去足足睡了四天才醒。”話落,走到南房門口向屋內張望起來,見屋內無人,自語道:“咦?奇怪,真的不在這里。”
馮海擔心身上的東西已被這位仙姑知道,問道:“這么說來,是她給我治的傷?”
家丁奇怪的望一眼馮海,說道:“男女有別,我勸你別多想,脫你衣服的人是我,給你上藥的人也是我,不過你放心,這種事情我做得多了,蕭府外出回來的商隊,要是誰有個跌打損傷的,都是我給他上的藥,已經是熟手了。”話落,已走了回來。
馮海心中一緊,回身打量一眼這個行為散漫的家丁,問道:“我的衣服是你脫的?”
家丁道:“大家都是男人,有什么問題嗎?”
馮海道:“就你一個人?”
家丁點一點頭,一本正經道:“是我一個人,怎么,你喜歡被很多人脫衣服嗎?”
馮海并不想與他開玩笑,正色道:“那我衣服里的東西……”
家丁眉頭一皺,疑惑道:“你衣服里的東西?”以為馮海遺失了東西要找他問罪,辯解道:“你可要想清楚啊,你衣服里除了一些破書信和一個瓶子之外,我可什么都沒碰過,現在想起來,那個瓶子看起來是挺漂亮的,我當時是挺想拿走的,可又怕仙姑知道了會打斷我的這一雙腿,就又給你放回去了,你要是還丟了什么其他的東西,可別賴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馮海疑惑道:“書信?”
家丁道:“怎么,那不是你家人給你寫的書信嗎?”
馮海疑惑的望著家丁,看他的模樣并不像是在裝傻。
家丁被馮海看得渾身不自在,說道:“難道是情書?不過,那又有什么關系呢,反正我又看不懂,你害臊什么?”
馮海道:“你不識字?”
家丁一笑,自嘲道:“我要是識字,還用得著去盜嗎,我要是不到這里來盜,能被仙姑抓到嗎,我要是不被仙姑抓到,能在這里當苦力還債嗎?”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委屈的事,說道:“想當初,我縱橫于千家萬戶,取遍大江南北不義之財,也算稱得上是一代劫富濟貧的俠盜,想不到如今淪落到了這里,被人當成賊。”話落,長嘆一口氣,續道:“算了,說了你也不會明白,夫人現在正在庭院里喝茶,你隨我來吧。”
馮海的思維被帶偏了。
盜和賊是兩種職業嗎?
他能看得出來,這個家丁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俗人,就算不做盜賊,也很大程度會做一個市井無賴。
他已不再糾結這個家丁識不識字的問題了,他覺得這個家丁雖然看上去十分奇怪,但卻活得很輕松,很自在,很坦誠,也很真實,至少,比他活得要簡單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