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織女
- 風煙儒墨染
- 余默然
- 3647字
- 2021-10-23 14:29:20
當蕭蘭兒再次醒來的時候,是在一輛行駛中的馬車上,車廂輕搖,悠哉悠哉。車廂里十分的敞亮,感受不到一絲的風動,很顯然,車廂外是一個風和日麗的好天。
她第一眼看到的是秦淑遠腰間的白色玉帶,發現自己正摟著秦淑遠的腰,躺在他的小腹上,身下是車廂內鋪陳的一張絨毯,身上還蓋著一層金色的錦鯉繡紋錦被,而秦淑遠正靠著車廂一角合眼淺睡,他的一條胳膊正隔著那層錦被壓在她的身上。
她回想起了昨天晚上的所有事情,也清楚地記起了醉酒時曾對秦淑遠說過的話,不禁皺眉,為昨夜的失態舉動而感到幾分懊悔。
她小心翼翼地想要起身,不料,剛一挪動身子就驚醒了秦淑遠,不再有所顧忌,端端正正地坐了起來,抱住錦被蓋著下身,靠在了車廂的內壁。
秦淑遠稍微活動一下筋骨,也端正的坐了起來,問道:“你的傷好些了嗎?”
蕭蘭兒鼓起勇氣,大大方方地看了一眼秦淑遠,回道:“已經好了。”
秦淑遠點了點頭,又問道:“瓊花玉脂膏你用了嗎?”
蕭蘭兒微微一怔,對于這個私密的問題,沒有作答。
秦淑遠回過神后,也覺得這個問題問的有些不妥,解釋道:“你不要誤會,我只是隨口問問。”
蕭蘭兒低垂著目光想了想,平靜的回道:“用過了,沒有疤痕。”
秦淑遠更加覺得窘迫,說道:“哦,我、我真的只是隨口問問。”
蕭蘭兒看了他一眼,說道:“我知道。”似乎并沒有放在心上。
秦淑遠又想起了什么,從腰后拿出蕭蘭兒的劍和黑色包裹遞了出去,說道:“你的劍,還有包裹。”
蕭蘭兒接下劍和包裹放在了身側,想了想,從腰間的紫色繡花錦囊里取出了秦淑遠的玉符,遞給了他,說道:“你的玉符。”
秦淑遠只是看了一眼,并沒有接下,說道:“你先留著吧,以后還有用。”
蕭蘭兒放下玉符,疑惑地問道:“還有什么用?”
秦淑遠道:“待會兒出入王府,還用得著。”
蕭蘭兒不自覺生出警惕之心,問道:“你要帶我進王府?”
秦淑遠感受到她的警惕心,解釋道:“我待會兒要回去換身衣服,你一個人也許用得著。”
蕭蘭兒猶豫了一下,問道:“你就不怕我用它做了壞事?”
秦淑遠權當她說的是玩笑話,臉上一笑,回道:“不怕,那道玉符已經作廢了,除了作為出入王府的信物,已經沒有別的用處了。”
蕭蘭兒盯著手中玉符想了想,覺得、如果秦淑遠的心里對她包藏有什么歹意,有了這塊玉符,想要逃出洪川王府就容易多了,便說道:“好吧,那我就先留著。”
馬車慢了下來,不知不覺已駛進了洪川城內,正在向洪川王府的北門行進。
蕭蘭兒將馬車的窗簾勾起一條縫隙,向車窗外看了一眼,果見馬車外是一個陽光明媚的好天氣,在陽光的閃耀下,不禁感到眼前一陣恍惚,通過觀察街邊商鋪攤位的影子,判斷出當下的時辰已在午時,便又尋看了一眼街邊商鋪,放下車簾后,又回身繼續端正地坐著。
秦淑遠見她似乎有些思緒,問道:“你覺得悶了嗎?”
蕭蘭兒默默地搖了搖頭,心里卻在想著另外的事。
雖然是秦淑遠救回了她,但她心里對秦淑遠仍舊是抱有疑心的,如果秦淑遠是為了翠微劍派的寶物才去救她的,那她此次進入洪川王府,恐怕就要兇多吉少了。
她想了想,覺得眼下大街上正是人多眼雜,漏個行跡是很有必要的,便說道:“我的行囊沒有帶,想去裁一件換洗的衣服,還有,我想洗把臉。”
她昨夜非但哭花了臉,還把白衣弄得滿是塵土,此刻看上去,除去氣質不減,渾身都帶著仆仆的風塵,全沒有曾經被稱為仙姑的出塵氣象。
秦淑遠并不疑心,起身來到車門邊,對車夫道:“停車。”
車夫勒住韁繩,停下了馬車。
秦淑遠先行跳下馬車,等蕭蘭兒也走下馬車,對車夫道:“你先在街邊等著,我們一會兒就回來。”
車夫并不想等人,說道:“公子,眼看馬上就到了,我還急著趕回去呢!”
秦淑遠無奈道:“等到了地方我才能給你銀子,你還是先在這兒等一會兒吧。”
車夫不樂意道:“唉,公子,看你這身打扮,也不像是個潦倒的主,大老遠地把你送到了這里,你身上不會連五兩銀子也拿不出來吧?”
秦淑遠出門確實沒有帶銀子,無奈道:“等到了地方,給你雙倍。”話音剛落,就看見蕭蘭兒已將五兩銀子遞給了車夫,覺得臉上無光。
車夫看一眼蕭蘭兒,又打量一眼秦淑遠,和氣一笑,說道:“還是姑娘痛快一些!”一抖韁繩,驅車向著前方的街頭駛去。
秦淑遠絕想不到、自己有一天會為了五兩銀子而感到窘迫,看著馬車駛去,羞愧道:“我出門太急,忘了帶銀子。”
蕭蘭兒見他很是真誠,并不對自己的舉動而起疑心,便轉身沿著街邊向一間名叫“織女坊”的綢緞鋪走了過去。
秦淑遠見她不說話,也跟了上去,陪著蕭蘭兒走進了那間“織女坊”。
織女坊的名字取得雖然算不上十分高雅,但卻是洪川城里十分有名的綢緞莊,它的這間綢緞鋪比起屠蘇城城東的那間綢緞鋪、看上去要大上許多,店鋪坐西向東,店門三合,但由于正值當午時分,店鋪里的客人并不太多。
當蕭蘭兒走進店鋪的時候,一名四十多歲的老板娘正陪著兩名年輕的女人在挑選布料。
前方一張寬大的柜臺后面,還有一名身穿寶藍色華衣、體態健碩的大齡男掌柜在低頭把玩著一件兒玉器。
老板娘察覺又有客人進門,回頭看了一眼,見蕭蘭兒已在觀光布料,目光便落上了秦淑遠的身上,她只覺得秦淑遠十分眼熟,猶猶豫豫的走回柜臺,輕輕推了一下那名大齡的男掌柜,并示意他去看秦淑遠。
男掌柜看了一眼秦淑遠,隨即一呆,竟也認了出來,匆忙放下手中玉器走出了柜臺,領著老板娘,抱手迎向了秦淑遠,作揖道:“呃、二殿下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有失遠迎。”
老板娘也俯身行了一禮。
秦淑遠從未在洪川城里做過什么有名的事,本以為已經很低調了,想不到還是被人認了出來,只好回道:“我只是隨便走走,不用管我。”話落,向著蕭蘭兒走了過去。
男掌柜隨即看了一眼蕭蘭兒,示意老板娘上去招待,他在原地愣了愣,走進了柜臺旁邊的偏門。
老板娘走向蕭蘭兒,問道:“呃、姑娘是要買布匹,還是裁衣裳?”
不等蕭蘭兒回答,秦淑遠已盡了地主之誼,開口說道:“裁衣裳。”
老板娘又問道:“什么顏色?”
蕭蘭兒道:“紫色”話未說完,便聽秦淑遠也已說道:“白色吧。”
老板娘怔了怔,不知該聽誰的,正為難間,便又聽蕭蘭兒道:“白色也要。”
老板娘含笑點了點頭,說道:“好,那、姑娘想要什么刺繡?”
蕭蘭兒道:“只要不亂針就行,不挑剔。”
老板娘向展柜上陳列的一排布匹尋看過去,挑中了其中一匹,笑道:“姑娘看、這一匹可好?料子的成色、刺繡,都是按貢品的要求做出來的,雖沒有被王府選上,卻也絕不比姑娘身上的這一件貢品差上多少。”
蕭蘭兒不禁看了一眼身上的這件白衣,回過神后,回道:“好。”
老板娘沒想到蕭蘭兒這么好伺候,笑道:“好。”重新將手里的布匹放了回去,說道:“姑娘稍等。”走回柜臺尋出一把尺子,又返了回去,還未說話,便見蕭蘭兒已經十分配合地展開了雙臂,站得亭亭玉立,便拿著尺子在她身上仔細丈量了起來。
男掌柜又從柜臺旁邊的偏門走了出來,搬著一張椅子送給了秦淑遠,客氣道:“二殿下請坐。”
秦淑遠看了看椅子,也客氣地說道:“有勞掌柜了,你去忙你的吧,不用管我。”
男掌柜想了想,覺得還是不能打擾了秦淑遠的雅興,便只好走回了柜臺,只是再也無心把玩那個玉器了,而是佯裝翻看起了賬本。
老板娘量好了尺寸,回到柜臺說給男掌柜,由男掌柜執筆記在紙上,然后拿過紙張走進了通往內院的偏門。
男掌柜放下筆走出柜臺,看了一眼蕭蘭兒,又看向秦淑遠,問道:“二殿下是要在這里等,還是待會兒我給您送去?”
秦淑遠道:“要多長時間?”
男掌柜道:“一般、都需要兩個時辰。”
秦淑遠道:“那還是給我送去吧。”
蕭蘭兒道:“不,我想在這里等。”
男掌柜怔了怔,又看向了秦淑遠。
秦淑遠看了一眼蕭蘭兒,只好改口道:“那還是在這里等吧。”
男掌柜不禁又好奇地看了一眼蕭蘭兒,客氣笑道:“好。”
秦淑遠道:“最快要多長時間。”
男掌柜道:“一個時辰。”
秦淑遠想了想,問道:“半個時辰做不了嗎?”
男掌柜感到很是為難。
蕭蘭兒疑惑地看一眼秦淑遠,問道:“你沒做過衣服嗎?”不過話剛出口,就覺得已是白問了,覺得他就算是個明事理的人,也終究還是一個養尊處優的貴公子,不過再仔細一想,這也不是他的錯,他也的確沒有機會明白這些瑣事。
秦淑遠果然謙遜地回道:“沒有。”
蕭蘭兒解釋道:“兩個時辰已算是快的了,店家說一個時辰,也已經是一件很為難的事了,再快,衣服只怕是做不出一個好來了。”
秦淑遠只覺得長了見識,說道:“那就一個時辰吧。”
男掌柜松了口氣,隨和地笑了笑,說道:“我這就去催一催,要不,二殿下和這位姑娘先到內堂休息?”
蕭蘭兒道:“不勞煩了,我還想再去準備一些其他的東西,待會兒再來。”話落,轉身向著門外走去。
秦淑遠也道了一句“待會兒再來”,跟上了蕭蘭兒。
男掌柜跟著兩人走到門口,恭送道:“二殿下慢走,姑娘慢走。”直到目送著蕭蘭兒走進遠處一間名作“緋云間”的胭脂鋪,才回頭走向了柜臺。
老板娘從偏門走出,不見秦淑遠的身影,問道:“二殿下和那個姑娘走了?”
男掌柜道:“去了城南趙府的‘緋云間’。”
老板娘松了口氣道:“哦……”
男掌柜走上柜臺,拾起玉器看了兩眼,疑惑道:“這個姑娘是誰家的千金,你見過嗎?”
老板娘思索片刻,搖了搖頭,說道:“不知道,從來沒有見過。”
男掌柜嘆了口氣,喃喃道:“不知道又有多少個名門望族的千金、要哭紅了眼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