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未睡多久楊文婉便煩悶地起了床。“也不知這樣堵心的日子還要過多久。”

“姑娘，甲三爺來了許久了，帶著楊嬤嬤以及十一十三正跪在外間，等您睡醒了聽差遣呢。”書畫木著一張臉說道“奴婢讓他們起來，他們非說不得主子令不能起。奴婢就說了，你們的主子又不是我們姑娘，他們就不理奴婢了，一直跪在那里等著您呢。奴婢當(dāng)時覺著晌午起風(fēng)了多少有些涼怕凍著他們，就將門順手給關(guān)了。”

楊文婉突然就覺著自己這口惡氣稍稍出了點兒。大門一關(guān)，誰知道里間干啥呢，任他們跪著去吧，祖父總不至于望眼欲穿的穿墻過門來管這些個閑事兒吧。楊文婉慢悠悠地在里間套了個夾衫，尋思了半天又將頭上的雙丫髻拆了，非要盤個婦人頭。書畫畢竟也就才十二三歲的小丫頭一個，哪里會那樣繁復(fù)的發(fā)式，就是真的會也是不敢給楊文婉盤的。這要是不經(jīng)意傳出去豈不是貽笑大方。

就這么磨磨蹭蹭約摸著都過了申時三刻了，楊文婉才慢慢悠悠地從里間走了出來。

“喲，這甲三爺怎的陪著這些個婢仆在這里跪著。您可是祖父的左膀右臂，哪里能叫您這樣被慢待，回頭我定重重的罰書畫這丫頭，竟是不知叫醒我。”楊文婉笑盈盈地幾步向前走，卻在甲三面前穩(wěn)穩(wěn)的停住，并未攙扶甲三。

甲三只得硬著頭皮雙手抱拳單膝著地“四姑娘莫惱，是小的一時疏忽，楊嬤嬤與十一十三并未曉得其中重要，小的定當(dāng)交代清楚..”

“行了，我讓你來可不是聽你和我說這些個沒用的。我也不和你拐彎抹角，楊嬤嬤和十一十三，要么楊嬤嬤留下，要么十一十三留下。既是留下，就是仆，是簽了身契的仆。你來選。”楊文婉回身坐在八仙桌邊上，手里拿著杯書畫剛沏的溫水“這個事情你等下走之前選出來就行。另外你這幾天到京郊給我尋四五個乞兒，年紀(jì)八九歲上下，靈巧些的，先送到城外甲七那里教養(yǎng)著，待過個三五日，禮數(shù)上熟悉些了，再讓他們進來見我。”

“不知四姑娘您需要他們習(xí)些什么？可否讀書認(rèn)字，或是傳授武藝？”甲三并未一口咬定。

“不需要學(xué)什么奇門遁甲排兵列陣，身上有些個自保的功夫，看得懂書信往來，若能學(xué)的十一十三這樣的一星半點傍身之技就更好了。這幾個人我急著用，你抓緊時間給我?guī)怼！?

“這自保功夫與書信往來若是刻苦些，這一兩年內(nèi)倒也尚可。可若是想習(xí)得一二長技只怕沒有個三五寒冬是下不來的。”

“下不來便下不來，先學(xué)著，到時候人我邊用著他們再學(xué)著也成。”楊文婉看了看堂下跪著的三個人“那就把十一十三給我留下吧，我要她們的身契。楊嬤嬤你帶走。祖父那里我不管你如何說，楊嬤嬤我是決計不要了的。是退回梅園那邊還是怎么樣，我是不在意的。”

“老奴斗膽問一句，姑娘可是有自己的打算？這打算可與皇家有關(guān)？”一直悶不吭聲跪著的楊嬤嬤突地張嘴打斷楊文婉“若是，姑娘就得留下老奴。老奴出自先皇皇后范氏。老奴是范皇后身邊女官之一，當(dāng)年范皇后病故之后老奴出宮。這宮中之事應(yīng)當(dāng)是無人比老奴更了解了。”

“那也行，十一十三你便帶回去吧，既是留了楊嬤嬤，這兩個人我是決計不會再留了。我這里可不是小梅園，祖父的人可以給我，我也可以不要。更何況，她們二人至今也未曾吐露過想要留下的心思。”楊文婉沒有給甲三任何拒絕的機會。

書畫帶著四人出了門“你們兩個現(xiàn)在就回咱們院里的后罩房收拾東西，跟著甲三爺回去。楊嬤嬤你剛好住進后罩房有空的就行，夫人身邊的花嬤嬤應(yīng)當(dāng)是給你準(zhǔn)備了房間的。”儼然一派大丫鬟派頭。

哎，這一日日的，怎的就這樣多的事。這剛送走了幾個耳報神，又得掏空心思去父母親手里頭騙些銀子。自己這又要養(yǎng)人又要用人的，至今還沒給過任何人封賞呢。這樣小氣的主子可不成，不成啊。

傍晚，春暉園正房內(nèi)。

三歲的楊文毅被抱下去找乳母了，楊文婧一進屋瞧見楊文婉在，轉(zhuǎn)身連個哼都沒哼，就出了春暉園。父親還在內(nèi)室換常服，楊文婉跟在于氏后頭，一句話也不說，就是緊緊貼著。于氏讓人擺晚食，楊文婉就擺筷子；于氏讓人掌燈，楊文婉就遞火折子；于氏讓人伺候用飯，楊文婉就站在一旁布菜。

“我今日也沒聽人說婉姐兒闖禍了啊，這是做什么這樣殷勤？”楊成饒有興趣的看著自己的幼女，畢竟這樣的殷勤在幼女身上可不多見。

“她這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著好心呢。”于氏從幼女手中奪過公筷放在桌子上。

“母親怎能這樣說女兒，女兒哪里像黃鼠狼了。父親這樣英武，更不能是雞啊。”楊文婉說著就伸手拿父親旁邊的公筷。

“你還不像黃鼠狼呢？張嘴就要三千兩銀子，你怎么不看看把你自己稱一稱夠不夠賣三千兩的？”于氏邊說邊氣不打一處來“都是你當(dāng)初在臨關(guān)慣的！她以為是三千貫?zāi)兀咳桑繈蓩傻募迠y公中最多也就出這個數(shù)兒了，你這寶貝女兒居然張嘴就要走了自己的嫁妝錢！”

“母親莫惱，女兒這不是也想著一次多要些，總比百八十兩的天天要著方便多了不是。”楊文婉故意眨著大眼看著自己的父親。

楊成原本想送進嘴里的筷子硬生生被這眼神兒看的轉(zhuǎn)了彎。“婉姐兒啊，你畢竟才六歲，要這樣多的錢又沒地兒花。要不，再放在你母親這里放兩年？”

“就是再放五年我也不能給她！才幾歲啊，要那么多錢做什么！不說清楚不給，一兩都沒有！”于氏拿起筷子。

“母親，我真的是有急用拿來用一用。實在不行，我把那盒子?xùn)|珠拿去賣了行吧。”楊文婉實在沒辦法了，“那個著實是我的，既是我的，我就賣了啊。”

“婉姐兒莫要胡鬧。那盒子?xùn)|珠是皇后娘娘親賜，都是有記錄在案可查的，雖說上頭沒有皇宮府庫的刻印，可這樣極品的東珠你拿出去一顆也會被有心人查到的。”楊成放下筷子。“你只需告訴我與你母親你要銀子什么用，我就同你母親商議給你多少。”

“我缺人，我要用銀子去換人。我不需要人牙子帶來的婢女，我要能在外頭幫得上忙的人。”

“你祖父不是給了你人了么！莫要胡鬧，不會有人比你祖父給你的人更得用了。”楊成站起身直奔春暉園內(nèi)的小書房。“你隨我來，之前我聽得些許個風(fēng)言風(fēng)語還以為是夸大其詞的無稽之談，如今看來，你果然退回了你祖父給你的人？胡鬧！”

楊文婉看看父親那帶氣的樣子，頗無奈的跟著去了內(nèi)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