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春暉園，楊文婉就打開了那封信。信上只有簡短幾句話和一個地址，那個地址卻讓楊文婉變了臉色。那是上一世自己從教坊贖身后一直躲藏的地方，竟然也是祖父的。

不過歇息片刻，一個年約五十有余的婦人就被十三帶了進來。

“見過四姑娘，國公爺說了，老奴日后就跟著姑娘了。”極規矩刻板的行了一主仆禮。“奴婢的東西也都帶來了，還請主子賜個住的地方。”

“不急，東西先放一放，我怎么沒見過你，這樣臉生？”楊文婉仔細瞧了瞧這個嬤嬤，竟是眼生的很。

“老奴是負責暗侍中的規矩教導，不論是各品階官員府邸的規矩還是宮中規矩，老奴都熟記于心。姑娘，坐有坐姿，肩背要挺直。老奴姓楊。”楊嬤嬤斜睨了十三一眼“不過兩日，規矩就懈怠了。為何還叫十三？”

“那嬤嬤便還做我的教養嬤嬤吧，管著我的衣裳繡品。”楊文婉笑著說道“十一和十三是我沒給她們改名字，不過借用幾日，母親這幾日就會著手給我買婢仆進門。我這園子里著實缺人缺的厲害了些。”

楊嬤嬤竟是二話不說上前就扇了十三一巴掌。“姑娘是主子，唯一的主子，誰告訴你們還有回暗侍的一天？你們的任務就是伺候姑娘，姑娘若是不要了，也斷沒有還回暗侍的道理！”楊嬤嬤最后一句話是直接對著楊文婉說的。

“嬤嬤逾矩了。她們回哪里不是我該管得著的事。”楊文婉笑了笑站起身，“便是翠湖我都是未曾改名的，將來有了新人進來，便是我也不知她還會不會是二等缺，你可見過翠湖說什么將來去路不曾？”

“姑娘要奴婢生，是奴婢氣運好，姑娘要奴婢死，也是奴婢沒福氣伺候不好姑娘。”

“楊嬤嬤，你既是知道來了便無回路，就該知道，我是年歲小，好糊弄，可祖父與父親不是。祖父既是將你給了我，那你自然是有自己過人之處的。可若這過人之處不是為我所用的，那我就不必了。省的咱倆兩相為難。”楊文婉看著楊嬤嬤不變神色的低下頭“楊嬤嬤你該知道，我是下一任家主。我有十年二十年陪養自己的人，我現在缺人并不意味著我會一直缺人。所以，您年紀這樣大了，您的去留自己決定。”楊文婉沖著翠湖笑著說道“讓人將楊嬤嬤的行裝放到春暉園正房門外，等楊嬤嬤做好決定了再來尋我便是。”

楊文婉走到書案跟前兒，將十一喚了來。“你們暗侍應當是自有一套傳信兒法子，告訴甲三，我要見他。讓他今兒下午我歇了晌起來了就過來吧。”

“翠湖，你入楊府之前在哪里當差。”楊文婉覺得也是時候解決一下身邊人的問題了。誰都想伸手朝自己身邊，也不知道誰的手留得住，誰的留不住。

“奴婢原是臨關人士，年幼時隨舅父入京原是一商戶家中婢女，商戶南遷，將婢女賣給了人牙子，婢女這才有幸入楊府伺候。”

得，這是父母親的人。父母親想給自己一個人，都要費這樣大的周章這楊府真的只有萬壽堂里有皇上的人么？

“既是這樣，你就改個名字吧。母親的一等按屏字排名，咱們就按書字排吧。你就叫書畫。至于十一和十三就算了吧，趕明兒讓甲三帶走就是了。”楊文婉想想那個站在還站在門外廊下的楊嬤嬤又是一陣頭大，若是第一次忍了，這楊嬤嬤日后自己怕是處處都要忍讓了。也不知祖父從哪里尋得這樣兒的嬤嬤，可不是專門兒來讓自己頭痛的吧？

“翠湖..書畫，你去看看母親回來了不曾，若是回來了，咱們兒今兒個就去母親那里吃午食。你讓十三去小廚房說一聲兒，將午食送到正房就好。”楊文婉拿起書案上的紙筆，頭痛的提筆寫了一封信。

不到晌午，國公府里就都知道了春暉園里四姑娘罰了教養嬤嬤站在廊下，未曾得膳食。也不知這園子里哪里來的這樣多的耳報神，連自己生病都未曾出面瞧一眼的長姐都在午食時來了春暉園。

“長者賜不可辭，祖父剛賜給你的人你就這樣罰她、晾著她，你自己的名聲還要不要了？”楊文婧飯都沒吃完看著楊文婉就氣不打一出來。“你說你前兒幾日剛連著招了幾日的太醫令，外頭就都說這楊國公府四姑娘體弱，好容易等到太后壽誕，露了面，眾人有了分曉，你又出這樣的幺蛾子！你一個六歲的姑娘家家，還要不要點兒體面了！”楊文婧看著楊文婉吃得香甜的樣子更是氣的直接奪下了楊文婉的碗。

“長姐好好的吃飯，這是做什么？有道是內言不出，若是家中罰了個婢仆的事兒都能傳到大街上，咱們楊國公府干脆改名兒叫個篩子算了！更何況又不是我讓她罰站，我明明是讓她來母親這里，想好了去留再說。吶，她那兩個包袱我都給她放在母親這里呢。誰知道她干嘛非要站在我的回廊下？”楊文婉示意書畫將自己的碗從楊文婧手中奪了回來，“再說了，祖父都給了我兩個侍女了，若是再給人，我怕他自己那里伺候的人不夠，若是留下楊嬤嬤，十一十三我定是要還回去的。”

楊文婧氣的飯也不吃了，向母親問了午安就一股腦兒的出去了。

“你長姐總是為你好的，這樣氣她做什么？有話就不能好好同你長姐說么？”于氏看著被自己留在邊關六年寵愛過了的楊文婉，突然有一種無力感。

“母親，我今兒下午就找甲三兒過來，我想要換兩個婢女，乳嬤嬤一家未來之前我還要幾個長隨。雖然我不能總在內院見他們，我盡量都在外院祖父書房或者議事廳那里見他們總成的吧？”楊文婉突然露出諂媚的笑“母親，女兒最近手頭緊得很，可能需要點兒銀錢。”

楊氏早在今日一早就是知道自己這四女兒定不會安分聽她祖父的安排，卻也沒明白這和銀錢甲三有什么關系。“這甲三我知道是你祖父手里的人，你要銀錢是要做什么？”

“那個，母親，女兒可能需要不少的銀錢，要不您等晚間父親回來了，女兒一道與你們說說？”

一頓飯算是有驚無險地在楊文婉一直答應著好好好不闖禍不惹事中安穩度過了下半段兒。楊文婉吃了午食便想著回屋子里睡一覺，結果發現這位站在回廊下的老太太跪下了！還跪在東廂房正門口兒！這可真是祖父給自己送來的一個大麻煩！得了，看樣子不理順了這位奶奶的毛，自己怕是別想睡個好覺了。

“嬤嬤這是做什么，十一十三，楊嬤嬤好歹也是你們的教養嬤嬤，怎么能讓她跪在回廊上？”楊文婉好心給了楊嬤嬤一個臺階。

“謝姑娘關心，可既然老奴是國公爺親派來教導姑娘規矩禮儀的，斷沒有惹姑娘不耐的道理，既是姑娘讓老奴自選去留，那便是對老奴的不耐，那便是老奴的不是，理當罰跪。”楊嬤嬤居然梗起脖子，沖著楊文婉神色倨傲。

“那多新鮮啊，十一十三，你們就都跟著她跪著吧，跪到你們三個都想好了，想好去留了，再來我跟前兒伺候吧。別跪在院子里，我嫌惹眼，去回廊里跪著吧。”楊文婉原是算計著從父母親手中拿到了銀錢自己是要先干啥，這么一瞧這三個人，愣是把自己瞧笑了。

明黃色的書案，五爪金龍的椅子，

“你說楊老狐貍把楊女官送去給了楊四姑娘？倆人還斗起來了？楊女官還被罰跪了？這個楊四姑娘的禮儀規矩確實該好好學學了。讓皇后的人去送東西的時候就夸她一句家教禮數周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