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里的天，蒼穹寥廓，草長鶯飛，龍溪王俯的后花院里，王俯的幾位小姐，齊齊聚在花團錦簇的紫藤花架下，瞇了眼去看藍天白云下那不知是誰家院子里放飛的紙鳶。

她們幾人看得出神，不妨后山小徑，一抹淡金色的身影正鬼鬼祟祟的偷朝幾人走來，走近了看，卻原來是王俯老爺的外甥，十一歲的葉弘昌，挪著胖得像球的一團身影，朝幾人靠近。

“二姐，我們去跟母親說聲，讓陳媽媽尋了人來幫我們放紙鳶吧？”

說話的是王俯的五小姐，王梓萱，一雙斜挑的丹鳳眼像極了王俯的三姨娘，楊氏。尖削的下頜雖說只是才十歲的年紀，可已隱隱有著美且嬈的雛形。

一旁穿著湖水蘭，像貌周正的二小姐，王梓桐，搖頭說道：“姑母來了，陳媽媽正陪著母親招待，這時陳媽媽哪有空理我們。”

三小姐王梓珊輕輕扯了正舉著手遮陽光的四小姐梓清的袖子，輕聲道：“四妹妹，二姐最喜歡你了，你去說說吧。”

梓清將擱在額頭的手放下，抬了頭，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可憐巴巴的看著二小姐，“二姐，我想放紙鳶。”

“二姐……”

三小姐五小姐也跟著一起喊了出來。

二小姐無法，跺了跺腳，輕聲道：“那我去找陳媽媽，你們乖乖的在這呆著，可別惹事。”

又轉了身對站在身后的幾名丫頭，說道：“好好侍候小姐們，若是出了差錯，小心你們的皮。”

侍候四小姐的丫頭，玉珠和蓮香，連忙斂了悠閑的神情，上前站在梓清身后。三小姐的丫頭桃枝，五小姐的丫頭銀珠也跟著站到了各自小姐的身后。

二小姐這才領了自己的丫頭，去前院尋陳媽媽。

候在假山后的表少爺葉弘昌眼見二小姐離得遠了，這才小心的挪了身子出來，一出來，一雙小眼睛就往四小姐梓清的身上瞄。

“四妹妹。”

丫頭們乍一聽到一聲男聲，都嚇了一跳，待看到是來俯里做客的表少爺后，又將那顆提起的心放下。

梓清最討厭的便是這個長得像只胖老鼠的表兄，此刻聽到他那聲四妹妹，身上立刻起了一片雞皮，沒好氣的兇道：“你怎么來了，這是后花院，父親說過不許外人入內的。”

三小姐看了眼吭哧吭哧靠過來的葉弘昌，不動聲色的拉了五小姐的手，往邊上退了退，梓清身邊立刻空出了一塊地方。

“我怎么會是外人呢？”葉弘昌幾步站在那塊空地，眼睛卻是滴溜溜的在五小姐臉上轉了個圈，才停在梓清的身上，“我娘正在前院跟舅舅商量我們的婚事呢！”

話聲一落，原本唇紅齒白的梓清臉上便像是火燒云般，一片赤紅。身后站著的那些個丫頭，也跟著竊竊私語，就連梓珊梓萱也一臉驚愕的看著她。惱羞之下，梓清上前，跳起就給了葉弘昌一耳光。

“你胡說。”

“啪！”的一聲，梓清雖然年紀小，但手上卻是用足了勁。葉弘昌在經過最初的怔愣后，意識到眼前的小丫頭給了自己一巴掌，想起自己父親常說的，女人就是買來的馬，可以騎可以打。綠豆大的眼睛立刻紅了。敖的一聲上前，扯了梓清的頭發，便往假山上撞。嘴里不干不凈的罵著，“小娼婦，你敢打我。”

“啊呀，表少爺，你快松手。”

玉珠和蓮香冷不妨葉弘昌會突然發難，連忙上前去分開。

梓珊梓萱對視一眼，唇角嚼了抹笑，兩人同時，嘴里喊著，“弘表哥，你快松手，你敢打四妹妹（四姐姐）母親不會饒過你的。”

葉弘昌聽著二人的喊聲，想著自己挨的那一巴掌，又想著他娘說的，王家現在不行了，只要把你四妹妹娶過來，以后王家的財產就是你的了。手里一猶豫，正想著是松手還是繼續時，沒想到，梓清卻忽的伸了手過來，尖利的指甲，在他臉上撓了幾道血淋淋的印子。

痛感之下，葉弘昌再想不起別的。緊緊的揪了梓清的頭發，用足了力氣一推。

“咚。”的一聲。

正吃力分開二人的玉珠和蓮香聽到那聲響，心跳都差點停了。顫著聲音喊：“四小姐，你沒事吧。”又對橫鼻子豎眼睛的葉弘昌勸道：“表少爺你快松手，讓我們看看四小姐。”

見梓清的手不再撓過來，葉弘昌憤憤的松了手。他的手一松，原本站著的梓清，便軟軟的往地上倒了下去。

梓清的身后，那座巨石做成的假山上，留下一抹鮮艷的紅，水紅色的外衫上后襟處開出了一大片一大片的艷紅。倒在地上的梓清，人事不省。

“雙飛燕子幾時回？夾岸桃花蘸水開。春雨斷橋人不度，小舟撐出柳陰來。”

梓清立在小橋之上，她的身后是黃墻黛瓦的寺廟，那些梵唱之聲遠遠的傳來，讓她燥郁的心得到綻時的寧靜。加之她此刻所在的地方，是寺廟后方的一處清幽之地，幾株開得正艷的粉桃掩映在綠意盎然的新柳之間，小橋之下，山澗小溪流得歡暢，就連那瓣瓣落紅都似帶著雀躍的心一路向前。

“小姐。”翠竹看著落落寡歡的自家小姐，心里生起一片酸澀。強自充了笑臉走至梓清身前，“你這又是燕子，又是桃的，可是舍不得這春色？”

梓清回眸，對著翠竹溫婉一笑，“回去吧，太太怕是同圣音師太談完經了。”

翠竹抬頭看了看天，又半瞇了眸子看向那處煙火鼎盛的寺廟，輕聲道：“小姐如果不想這么快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