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征張繡——戰宛城曹兵敗北
- 三國之決戰中原:公元197—207
- 宿巍
- 22239字
- 2020-06-19 15:20:24
(一)戰宛城——曹操一征張繡
此時曹操分身乏術,雖然他很想立刻解決呂布、袁術這兩個對頭,但對曹操來說,眼下大本營的安全更重要,要是此時去打呂布、袁術,再被人乘虛而入,那就得不償失了。兗州事件,教訓深刻。呂布要打,袁術也要打,但不是現在打。此刻曹操選擇的攻擊目標另有其人,這個成為曹操首先打擊對象的“幸運兒”就是盤踞宛城的張繡。因為張繡的地盤距曹操的許縣實在太近了,不收拾張繡,曹操是不敢出遠門的。
到了建安二年(197),許縣朝廷步入正軌,曾經風光無限挾天子以令諸侯的西北軍閥,手中沒有了皇帝,政治地位一落千丈,處于無人理睬的尷尬地位。他們的政治生命已然結束,淪為為生存而掙扎的底層小軍閥。
郭汜回到了郿縣尋找從前的影子,但他看到的只是滿目的荒涼,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他自己。失意的他只能在回憶里享受昔日的威風,但不久他的回憶就終止了,他的部下伍習砍了他的腦袋結束了其惡貫滿盈的一生,不能不承認,這種死法對他來說,過于仁慈了。
他的敵人或者說戰友李傕,只比他多活了一年。第二年也就是建安三年,曹操派謁者仆射裴茂率領關中諸將段煨(董卓手下碩果僅存的中郎將)等人出兵討伐李傕,并最終將其消滅,李傕本人被殺,滿門抄斬,惡有惡報,這些人最終還是受到了懲罰,雖然懲罰來得稍晚了一些。
另一個西北軍閥樊稠早在長安內訌中就被殺了,當年反長安的涼州眾將,只剩下一個,此人就是張繡的叔叔張濟。
張濟(?—196),涼州武威祖厲(今甘肅靖遠)人,官至驃騎將軍、平陽侯。
張濟死得比李傕、郭汜還要早,因為他出關了。建安元年,關中饑荒,所謂饑荒其實是人禍。但不管是天災還是人禍,人總要吃飯。
張濟想盡辦法,還是籌不到(確切地說是搶不到)糧食,在確信關中已經找不到糧食后。張濟決定率部南下就食(吃飯),他早聽人說過荊州的富庶,劉表那里肯定有不少余糧,于是他做出了一個決定——去荊州,正是這個決定要了他的老命。劉表雖說是坐而論道的名士出身,但能在這個亂世混出名堂的,又豈是好欺負的!
張濟率部來到荊州地界,看到的是一座座戒備森嚴的堡壘和上面那一張張充滿敵意的臉。但張濟沒工夫理會這些,他的目的簡單明確——搶糧。張濟帶兵從關中出發一路南下進入荊州,首先包圍了荊州最北的南陽郡下屬的穰城。
征戰半生打了無數惡仗的張濟,對關東兵的戰斗力向來瞧不上,更何況是荊州兵,難免有輕敵之心,張濟原以為,承平日久的荊州人聽到自己的大名就會望風而逃,沒想到人家不但不逃,還在城上備好了強弓硬弩專等他來。
部下們跟著張濟千里迢迢餓著肚子出來搶糧,只想在荊州吃幾頓飽飯,并無打硬仗的準備,盡管張濟拼命鼓動,命令士兵沖鋒,卻很少有人賣力,不是不賣力而是實在沒力氣,餓著肚子呢!皇帝不差饑餓兵,張濟為給部下做表率,親自領兵攻城,沖在最前面。
打仗時,沖在前面很威風,但也最危險,城上的人很快就發現了城下這支部隊的指揮官,于是很多弓箭手都把目標瞄準了這里,雨點般的箭雨向張濟射來。
張濟很快被射成刺猬。部下一擁而上將張濟搶下,但為時已晚。張濟雖身穿重甲,但怎奈中箭太多,不久,張濟因傷重不治死于軍中。主將陣亡,群龍無首,在眾人的一致擁護下,張濟的侄子張繡凄然出場。
張繡(?—207),涼州武威祖厲人。驃騎將軍張濟的侄子。張繡從軍以來一直追隨叔叔張濟,此時的張繡官拜建忠將軍、宣威侯。
之所以凄然,是因為張濟留下的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爛攤子,關中回不去(回去也得餓死),荊州攻不下,這是真正的進退兩難。一群營養不良的部下用期待的眼神看著張繡,此時的張繡軍無家可歸,無處可去。
少年張繡也曾是一個快意恩仇的豪俠。邊章、韓遂在涼州造反,金城人麹勝帶人乘亂刺殺祖厲縣令劉俊。張繡這時就在縣衙當差,劉俊是他的上司,劉俊被殺后,昔日的部下張繡始終不忘給故主報仇,終于等到機會刺殺了麹勝,為劉雋報了仇。
但此時的張繡卻沒有了往日的豪俠之氣,倒是有些英雄氣短,欲哭無淚,今后的出路在哪里,何去何從,張繡一籌莫展。
與充斥著悲觀壓抑氣氛的張繡軍不同,剛剛打了勝仗的荊州喜氣洋洋。荊州的大小官員原先聽說西北張濟殺來,不免惶恐,當聽說張濟被射死,一個個頓時興高采烈前往州牧劉表處道賀。
誰知劉表非但不喜反而表情嚴肅、語氣沉痛:“張濟窮困來到鄙州,我等身為主人翁未盡地主之誼,以至刀兵相見,此非我所愿見。我劉表只接受吊祭不接受道賀。”劉表此言,即是表明態度,向彷徨無助的張繡傳遞一個政治信號——我可以接納你和你的部隊。
劉表不愧是老狐貍,劉表此舉著實高明,在成功化解張濟的進攻后,劉表看到了張繡的困窘,同時他也看到張繡所部是一支可以利用的力量。于是得勝之后,主動向困境中的張繡伸出了橄欖枝。如此,既顯示了自己胸懷之寬大,又在隨后與張繡的交涉中占盡政治先機,將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中。
涼州兵團的戰斗力,舉世皆知,劉表更是心如明鏡,若是能將這支部隊收為己用、化敵為友,不但可增強荊州的實力,更可在與其他諸侯的對抗中不落下風。
眼下張繡的部隊處境艱難,正是收編他們的大好良機,此時的張繡急于尋求安身之地,必然不會提出過于苛刻的條件,自己可以最小的付出獲得最大的回報。
劉表的荊州兵雖對外號稱十萬,但劉表自己很清楚所謂的帶甲十萬,其實不過虛有其表,外強中干。
劉表的一番表態讓張繡感到了久違的溫暖,剛剛失去親人的張繡又感受到了人間真情!劉表為表示誠意,很快將張繡軍急需的糧食送到大營。正愁沒米下鍋的張繡感動了,當即投入劉表的懷抱,率部歸附劉表。
劉表只用了幾車糧食就將勁敵變成盟友。雙方經過友好協商,達成協議,張繡獲準屯駐荊州南陽郡的郡治宛城及周邊數縣,由劉表負責供給張繡軍糧。作為交換,張繡負責為劉表守護荊州北方防線。
此時張繡的角色即是數年后劉備所承擔的任務,為劉表守衛荊州北方門戶,而此后得到接濟的張繡軍被劉表安插到劉表與曹操勢力之間的敏感地帶,充當戰略緩沖。
一旦有事,張繡和他的部隊必然首當其沖,成為劉表阻擋曹操勢力南下的擋箭牌。接下來事情的發展,證明了劉表收容張繡是多么地正確和及時。
此時,對荊州最大的威脅正是來自北方。
張繡入駐宛城新家不久,建安二年(197)正月,曹操大軍便兵臨城下。這也不能怪曹操,張繡的宛城離他太近了,拿不下宛城,曹操是連覺也睡不踏實的。宛城在許縣西南,距許縣約170公里。曹操于建安元年(196)九月將天子移到許縣,次年春就迫不及待出兵討伐宛城的張繡。
張繡眼見曹操大軍壓境,知道自己不是曹操的對手,張繡很識趣地投降了。張繡并不傻,他當然知道劉表安排他到宛城的用意,但只是吃了幾頓飯,張繡并沒有為劉表當炮灰的覺悟,曹操見張繡如此明事理,對張繡的不抵抗政策十分欣賞。
為表示對張繡的信任,曹操只帶了少數部隊進城,而將大軍屯駐于宛城城外的淯水岸上。
曹操兵不血刃,輕取宛城,難免有幾分得意之色。得意之余,曹操做了一件不該做的事。曹操將張繡的嬸嬸張濟之妻召入帳中侍寢。
張繡的嬸嬸頗有姿色,是一位美女。
曹操好色,這并不為奇,英雄也好色,這點可以理解。平常男子見了美女也只能多看幾眼飽飽眼福,但曹操不是尋常男子,不用搭訕、請吃飯、送禮物等手續,直接就幸了。幸了的意思,我就不多解釋了。
本來這也沒什么,以曹操的身份想幸誰還不是一句話,誰敢違逆?但這位美女畢竟是張繡的嬸嬸,曹操輕率的舉動激怒了張繡,自己剛投降,嬸嬸就讓人睡了,實在是奇恥大辱。只要是個男人都受不了。張繡已經出離憤怒了。但當事人曹操卻并未將此事放在心上,也從未考慮過張繡的感受,全沒當回事兒。
接下來曹操又做了一件讓張繡不安的舉動。
張繡貼身的衛隊隊長胡車兒,是張繡的親信,乃是典韋一流的人物。曹操喜歡美女也喜愛勇將。于是,曹操經常請胡車兒去吃飯,還送了不少禮物,有意拉攏胡車兒,曹操此舉不由得張繡不多想,曹操這是要干什么!
張繡決意叛曹,但一時又難下決心,張繡自知實力弱于曹軍,不然也不會不戰即降,但眼下又實在咽不下這口氣。這時張繡的謀士賈詡,為張繡獻計。
賈詡讓張繡假意向曹操請求,說我軍駐扎在城外的大營地勢低洼,每逢下雨,多有積水,軍士多有怨言,請求將營地移到地勢高處。曹操準許了。張繡又說,這次移營要經過您的營地,我們的車子少,東西又多,希望可以讓士兵穿著鎧甲,騰出空間放置雜物,曹操也同意了。
曹操一步步走入賈詡為他設下的圈套之中,正是這位賈詡,一手策劃了宛城之戰。
漢獻帝從長安出走后,賈詡也隨后離開了長安,投奔同為涼州武威人的將軍段煨。此時段煨屯兵于華陰,勢單力孤,缺少外援,但段煨此人不同于李傕、郭汜,此人寬德仁厚,忠心于朝廷,李傕、郭汜諸軍在外四處擄掠,只有段煨親率所部在駐地屯田,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在涼州軍中以軍紀嚴明著稱。
賈詡的到來,起初,段煨是十分歡迎的,但時日一久,段煨對賈詡不免心生猜忌,賈詡此時因獻計取長安,早已天下知名,其智謀令人欽佩之余不免疑懼。
段煨對賈詡既敬又畏,畏多于敬,而表現在外,就是對賈詡的禮節愈發恭敬。賈詡覺察出了段煨的不安,此時,賈詡得知另一支涼州軍張繡部正屯駐于荊州南陽,賈詡暗中與張繡取得聯系,表達投效之意。張繡正缺謀士輔佐,當即大喜,即刻派人來接賈詡。
賈詡臨去時,有人對其出走大為不解,說段將軍待您不薄,您為何要去投張繡?賈詡說:“段將軍對我恩遇雖厚,卻防備于我,此處不可久留,久留必生禍患。我走,段將軍必喜,且望我結援于外,定會厚待我的家小。”賈詡走后,一切果如其所言。
而賈詡在張繡處的作用很快就將得到體現。
當全副武裝身披重甲的張繡軍出現在曹軍大營前時,曹軍因為事前得知張繡軍要移營的消息,并未懷疑,打開營門,放張繡軍通過,張繡所部毫無阻擋地進入曹營。
行進中的張繡軍卻突然發難,向曹軍發起攻擊,曹操一點準備也沒有,自從到了宛城,全軍上下都放松了戒備,尤其是曹操,每天美酒佳人相伴快樂似神仙,張繡的偷襲打了曹操一個措手不及。曹軍頓時大亂,四下奔逃。張繡軍趁勢掩殺,猝不及防的曹軍大敗,死傷慘重。被曹操視為接班人培養的曹操的長子曹昂和侄子曹安民都死于亂軍之中。
曹營中還有一個重要人物幸運地逃過此劫,他就是日后的魏文帝曹丕,當時的曹丕年僅十歲,隨父兄來到宛城,曹操帶上曹丕,也許只是想歷練一下他,沒想到卻遭遇危機。混亂中,機警的曹丕跳上一匹快馬,憑借過人的騎術(曹丕七八歲時,曹操就令人教其騎射,這時,果然派上用場),在亂軍中居然保住性命。
曹操在驚慌之際奪馬而逃,在親信將校的保護下,歷經艱險才突出重圍,路上多次遇到張繡軍的截殺,幸虧部下舍命相護,曹操才幸免于難,但曹操的坐騎絕影被射傷,自己也身中數箭,丟盔棄甲十分狼狽。
曹操的衛隊長猛將典韋,為掩護曹操,親率衛隊親兵數十人守在中軍營門處與圍攻上來的張繡軍殊死搏斗,能被選進曹操衛隊的,都是“武林高手”,此時更是拼盡全力阻擊敵軍,無不以一當十,在典韋跟衛隊的拼死抵抗之下,張繡軍被死死堵在營門外。盡管張繡軍在人數上占了優勢且有備而來,但就是攻不進去。
典韋及其麾下衛隊用自己的生命為曹操贏得寶貴的逃命時間。
雙方打成相持局面,再攻不進去,曹操就逃遠了。張繡軍兵見典韋過于勇猛,從正面難以攻破,于是采取迂回側擊戰術,從旁門攻入,迂回到典韋側后。
很快,典韋跟幾十個部下陷入腹背受敵的境地,被前后夾擊。典韋這時也殺紅了眼,手持長戟,舞動如飛,一戟掃去,十幾根長矛應聲而折。
戰到最后,典韋身邊的人先后戰死,只剩他一人,渾身是傷,仍在奮勇力戰,圍上來的張繡兵越來越多,典韋的長戟斷了,雙方開始短兵相接繼而肉搏。
肉搏中,典韋提起兩個敵兵的尸體輪轉如飛,嚇得張繡的兵連連后退,不敢近前。典韋雖勇,但畢竟是血肉之軀,時間一長,體力消耗過大,漸漸有些力不從心。更何況這時他的幾十處傷口還在往外滲血。這么打下去,就算不累死也會失血過多而亡。
血,終于流盡了,生命的最后時刻,典韋仍睜著雙眼怒目而視,口中大罵張繡,吐血而死,一代猛將以這樣一種壯烈的方式結束了自己的一生,從某個角度說也是一種幸運。
典韋像一座山那樣倒了下去,看著典韋倒下,張繡的兵這才戰戰兢兢、小心翼翼地靠近,砍下典韋的頭拿回去請賞。
曹操一路逃到南陽郡的舞陰縣,才得知典韋為了掩護自己力戰而亡,不禁失聲痛哭。曹操派人找回典韋的尸體,隆重安葬。
典韋之子名叫典滿,年紀還小,曹操就讓典滿做了郎中。郎中是近侍官。此后,曹操每次經過典韋的墓地,都會命人祭祀以示追思之情。后來曹丕做了皇帝又讓典滿做了都尉,賜爵關內侯。
再說曹操,雖然大難不死,但部隊被打散,很多人還不知道曹操已經到了安全地帶,軍中不見了主帥,人心惶惶。領兵的各位主將收攏自己的部隊且戰且退。
平虜校尉于禁率領所部幾百人,保持戰斗隊形,一路邊打邊撤,尋找曹操。打探到曹操人在舞陰,于禁帶隊趕往舞陰。路上,于禁遇到十幾個己方士兵,這些人個個衣冠不整,連兵器也沒有,渾身是傷,狼狽不堪地往大營方向走,看情形像是剛被人劫過,于禁納悶了,誰有這么大膽子敢搶軍隊?心中疑惑的于禁將這些人叫到身邊,仔細詢問。這才弄清楚其中究竟,原來是被同屬己方的青州兵給劫了。
打劫的青州兵是曹操手下的嫡系部隊,原是黃巾軍,被曹操打敗后收編,因部隊中多是青州人,因而習慣稱之為青州兵。青州兵追隨曹操日久,立下不少戰功。
之后青州兵仗著軍功資歷及曹操的倚重,愈發飛揚跋扈,在眾軍中,戰斗力跟驕橫之氣一樣有名,青州兵敢如此囂張也是事出有因,作為最早追隨曹操的部隊之一,青州兵的戰績是在戰場上一刀一槍拼出來的。曹操因此對這支部隊給予特殊優待,軍餉器械都是最好的,總是慣著他們,久而久之,青州兵就成了被慣壞的孩子,總是惹是生非。
這次宛城大敗,曹軍本就十分狼狽,青州兵卻還嫌不夠亂,居然趁火打劫,搶劫友軍。青州兵有點像后來蔣介石的中央軍,總是牛得不行,狂得沒邊,其他部隊就像是挨欺負的雜牌軍,敢怒不敢言,只能在背后罵娘。
但今天青州兵遇上于禁算是遇到克星了,于禁向來以治軍嚴整聞名,于禁后來在樊城戰敗投降關羽,晚節不保嚴重損害了他的形象,如果沒有這件事的發生,作為曹操五虎上將之一的于禁在名將輩出的曹營中也是個狠角色。
于禁聽了這些人的哭訴,大怒。這些青州兵簡直無法無天,真是賊性不改,難道還想做賊?(青州兵原本就是投降的青州黃巾)于禁馬上帶人朝青州兵退走的方向追去。
追上去后,于禁二話不說,下令將這伙聚眾劫掠的青州兵統統拿下,軍法從事,平日驕橫慣了的青州兵被摁倒在地,一頓軍棍下去,打得這些兵皮開肉綻。
青州兵哪受過這種罪。平時就連曹操也要寵著他們。
被打了屁股的青州兵覺得很委屈,紛紛跑到曹操處告于禁的黑狀。于禁處罰過青州兵后,便不再理會他們,帶著自己的部隊,就地立營,修筑堡壘,隨時準備迎擊張繡軍的進攻。
這時于禁身邊的人紛紛勸于禁:“青州兵已經到主公那里去告您的狀了,您還不趕緊去主公那申辯,還在這挖什么戰壕,要是主公誤聽讒言,您就大禍臨頭了。”誰知于禁卻不以為然,說道:“敵軍近在咫尺,不事前做好準備,萬一敵人殺來,如何迎敵?況且,主公何其英明神武,怎會被這些人蒙蔽,不必擔心,諸位還是抓緊時間修工事吧。”
等軍中的事忙得差不多了,于禁這才來見曹操,將事情的原委詳細講述一遍。曹操聽了既高興又感慨:“淯水之難,全軍潰亂,將軍臨危不亂、處變不驚,還能從容收攏部隊,堅守營壘鎮壓暴亂,就算古時名將也不過如此!”
鑒于于禁在這次戰斗中立下的戰功與出色表現,戰后于禁被封益壽亭侯。
雖然于禁的表現可圈可點,但畢竟是打了敗仗,打了敗仗的曹操灰頭土臉領著殘兵敗將撤軍回許縣。
曹操一走,之前打下來的荊州南陽郡的各縣如南陽、章陵等又重新歸附劉表。曹操向來痛恨反叛者,當即派親信大將揚武中郎將曹洪出兵平叛。但曹軍正走背運,曹洪到了南陽也沒能扭轉頹勢,只好回到葉縣堅守待援。
宛城之敗,對曹操的影響遠非敗了一仗那么簡單,這場戰役的失利,直接導致曹操妻離子亡,并間接影響到了中國的歷史。
在這次戰役中陣亡的是曹操的長子曹昂,而曹昂的事直接導致曹操與夫人丁氏的反目。
曹操喜歡到外面拈惹野花,家花也特別多。曹操最早娶的正妻是丁夫人,之后按世家子弟娶妻以德、娶妾以色的原則,又娶了劉夫人等眾多美人。丁夫人嫁給曹操后,肚子一直很平靜,如此一來,曹操就不平靜了,好在劉夫人的肚子爭氣,劉氏先后給曹操生了一子一女,兒子就是曹操的長子曹昂曹子修,女兒是清河長公主。
劉夫人雖然能生可惜命不長,早早去世,劉夫人死后,曹操就把曹昂交給了夫人撫養。丁夫人將曹昂視如己出,當自己的親兒子撫育,母子倆感情深厚。
聽說曹昂戰死的消息,丁夫人肝腸寸斷,哭得淚人一般,整天在曹操面前哭鬧,讓曹操還她兒子。
曹操被煩得不行,一氣之下,將丁夫人趕回娘家。
曹操事后頗為后悔,特意去夫人娘家接人,曹操進門時,丁夫人正在織布,知道曹操來了,頭也沒抬,將曹操晾在一邊,弄得曹操很尷尬。丁夫人對兒子的死始終耿耿于懷,至死都不能原諒曹操。兩個人最后還是以分手收場。
很多人沒有注意到的是,在宛城之敗中,損失最大的是曹操,他失去了愛子、愛將、愛妻,而獲益最大的卻是卞氏母子。
曹昂是曹操的長子也是曹操最初選定的接班人,丁夫人是正妻,隨著丁夫人母子的離去(一亡一走),正妻與繼承人的位置都空了出來。之后,卞氏母子被扶正,卞氏繼立為正室,兒子曹丕、曹植成為最有可能繼承曹操的接班人。
宛城戰敗,帶給曹操的是無盡的傷痛,卻讓曹丕、曹植跟他們的母親走上前臺。
(二)曹操與袁紹的裂痕
宛城戰后的曹操很郁悶,戰場失利,情場失意,但折磨還遠不止此。
不久,河北袁紹得知曹操在宛城打了敗仗,這位昔日的盟友,沒有安慰關懷,反而對曹操冷嘲熱諷,狠狠挖苦了一番,讓曹操堵上添堵。但袁紹不會想到,他激怒了一只老虎。
曹操看了袁紹的書信,頓時火冒三丈,當即就要點起兵馬去找袁紹拼命。曹操的反應從一個側面說明,袁紹雖然不是一流的政治家,但在損人方面還是很有天賦的。此時的曹操早已不是未經世事的青年,多年的政治歷練,讓曹操懂得了隱忍,曹操不是沒有城府的人。由此可以看出,袁紹的話說得相當重,深深地傷害了曹操的自尊。
在決定出兵之前,曹操將自己的兩個心腹謀士荀彧跟郭嘉請來商議,曹操將自己的想法和盤托出,想征詢兩人的意見。
兩位足智多謀的謀士互相對望了一眼,迅速達成默契——必須勸阻主公,千萬不可意氣用事,小不忍則亂大謀。
荀彧、郭嘉既要勸阻曹操,又要讓曹操消氣,同時還要給曹操保全面子。這是一個相當有難度的任務,但兩位智囊做到了。
兩人知道此時不能刺激曹操,所以不能直接說,我們實力不如袁紹,暫時只能忍耐,那樣說的話,反而更容易勾起曹操的火氣。最好的方式是借古喻今,婉轉地表述自己的意思,曹操也是聰明人,必然能夠心領神會。如此,大家都能保全顏面。
荀彧、郭嘉選的是楚漢相爭的故事,當年劉邦、項羽并爭天下,起初,劉邦實力遠不如項羽,屢戰屢敗,但高祖劉邦不與項羽斗狠而是以智謀取勝,故項羽雖強,終究為高祖劉邦所敗。
劉邦項羽的故事,熟讀兵書史冊的曹操自然知曉,他也明白荀彧、郭嘉的弦外之音,兩人雖未明言,但顯然劉邦指代的是曹操,項羽自然就是袁紹。
言下之意,當今之計,只有忍耐一時,從長計議。不可與袁紹兵戎相見,與袁紹決裂的時機尚不成熟。
為了安慰曹操,兩人又對曹操與袁紹做了全面的分析與比較:
袁紹不尊奉天子,您卻不懼艱險奉迎天子,天下人都知道正義在您這邊。
袁紹放縱手下,大族豪強橫行不法,一盤散沙;您執法如山、令行禁止,號令嚴明。
袁紹任人唯親;您知人善任,唯才是舉。
袁紹優柔寡斷;您雷厲風行,做事果決。
袁紹打仗,好造聲勢,徒有其表,華而不實;您深通兵法,常以少勝多,用兵如神。
荀彧跟郭嘉的一番耐心地開導與勸解,讓原本怒發沖冠的曹操火氣漸消,原本僵硬的臉上也有了笑容,笑著說道:“卿過譽了,孤實不敢當。”嘴里推辭,心里卻很受用。順耳的話誰都愛聽,曹操也不例外。
其實曹操本人也十分清楚,以自己目前的實力去跟袁紹拼無異于自殺。但曹操受辱后盛怒之下,一時沖動也屬正常。而荀彧、郭嘉的及時勸導讓曹操恢復了理智。
既然與袁紹決裂時機尚不成熟,那該向何處進兵呢?此時曹操北有袁紹,南有劉表、張繡,西有關中的馬騰、韓遂,東南有呂布、袁術,謀士郭嘉首先發言:“袁紹正全力圍攻幽州公孫瓚,主力遠征在外,無暇南顧,不如趁機東征,首先消滅呂布,消除來自東南的威脅(郭嘉是在提醒曹操,不要忘記當年呂布乘虛偷襲兗州的教訓,決不能再讓呂布得逞,重蹈覆轍)。”
“如放過呂布不打,一旦我軍與袁紹開戰,主力勢必北上迎敵,那時,呂布如與袁紹聯合,偷襲我軍后方,將對我軍大大不利。主公應先出兵掃平呂布方為上策。”
曹操對郭嘉的建議深表贊同,對呂布,他始終未敢掉以輕心,但時下最令他深感不安的威脅并非來自東南(呂布的實力畢竟弱小,不靠偷襲,呂布難有作為,而曹操是不會再給他偷襲的機會了)而是西北,確切地說是來自關中。
曹操最怕的是袁紹與關中諸將勾結,從而從西、北對其形成包圍態勢。曹操不擔心袁紹聯合呂布,而是怕袁紹聯合關中的馬騰。
曹操不無憂慮地對二人說:“如果袁紹將勢力滲透進入關中,進而與隴右羌胡、巴蜀勢力聯結,我之豫州、兗州將陷入其網中,勢必將以二州獨抗天下之兵。形勢如此,諸位有何良策?”
荀彧說:“主公不必憂慮,關中大小軍閥十余支,互不統屬,各自為政,一盤散沙。其中以馬騰、韓遂實力最強,他們見識短淺,見山東混戰不及關中,幸于擁眾自保,坐山觀虎斗。主公只需派人好言安撫,雖不能保證長治久安,但在主公掃平關東之前,足以確保關中安定。鐘繇頗富韜略,才堪大任,主公將關中事務交予他盡可放心。”
鐘繇果然不負所望,到長安后,即寫信給馬騰、韓遂等人,致以殷勤之意,在信中,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成功說服馬騰、韓遂,二人分別派子弟到朝廷入侍(做人質),以表示對朝廷的“忠心”。
有了人質,基本可以確保,對方不會輕舉妄動,當然萬事都有例外,后來,馬騰本人被曹操扣為人質,馬超還是起兵了。
曹操忙于運籌帷幄之時,遠在淮南的袁術也沒閑著,大家都很忙,但忙的內容卻有質的區別,袁術正忙于稱帝。
(三)袁術稱帝
漢末群雄中,袁術不是實力最強的,卻是野心最大的。袁紹、曹操至死不敢稱帝,袁術卻賊膽包天,冒天下之大不韙,公然在淮南稱帝。
在袁術自己看來,此舉乃是“應天順人”,但在天下人看來簡直是大逆不道,甚至他的部下都不支持他的瘋狂行為。
皇帝,太陽底下最令人羨慕的職業,令無數人眼紅心熱,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君臨天下,富有四海。數不盡的財寶,享用不盡的如花美眷。
但皇帝并非人們想象中那般美好,歷史上有多少皇帝死于非命,每天有處理不完的政務,只要坐上這個位置,就意味著一生無休,一輩子在政治的旋渦中周旋,直到死的那一天。
盡管如此,仍阻止不住那些瘋狂的人,袁術就是那些瘋狂的人之一。
董卓董太師將皇帝操弄于股掌之中,也不敢輕言篡立;袁紹剛剛造出些輿論,便懾于眾怒,再不敢言稱帝之事;曹操僅僅將皇帝迎到自己身邊,便被眾諸侯罵作奸賊;相比之下,袁術的膽子最大,因為他最蠢。
與前面幾位相比,袁術的政治智商明顯不達標,在京城多年的他,耳濡目染,卻沒長進,不懂政治為何物。
早在他被董卓趕出京城,屯兵南陽時,就已萌生稱帝之心。到淮南后,這種想法越發強烈。
興平二年冬,當漢獻帝躲在并州的民房里凍得瑟瑟發抖的時候,遠在壽春的袁術坐在溫暖如春的議事堂中,面對部下發表了一番高論:“今四海分崩,漢朝衰微,天下大亂,袁氏四世三公,恩德布于四海,百姓歸心。如今我想順天意應民心,諸君以為如何?”言下之意,他要當皇帝。
袁術一番長篇大論后,滿懷期待地望著自己的部下,渴望積極的回應,可下面卻是靜悄悄的一片,鴉雀無聲。袁術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最后主簿閻象終于站出來,說道:“當年周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仍尊奉殷商。主公雖一門五公,比之文王尚恐不及,漢德雖衰,未若殷商之暴。所以,所以,屬下以為……”
“不要說了,全都退下。”發言的反對,沉默也是一種表態,無聲的反抗,所要表達的意思都是一樣的。
眾人沉默,只剩袁術一個人在演獨角戲,也只好將稱帝之事暫時擱置等待時機。
建安二年春,袁術稱帝的春心又萌動了。有了上次的經驗,這次袁術決定先向士大夫征詢意見,尋求這些人的輿論支持。此時的淮南有不少為躲避戰亂逃到此地的士大夫。
袁術先找了一個叫張范的人,說起此人也是貴胄子弟。
張范(?—212),字公則,河內郡修武人。祖父張歆做過三公之一的司徒,父親張延最高做到太尉,世家名門出身的張范,受到各方青睞,太傅袁隗哭著喊著要把自己的女兒嫁給張范,卻被張范婉拒。
京師喋血,中原動蕩,張范只好帶著二弟張承、三弟張昭離京到袁術處避難。袁術見來了這么一位貴客,當然不肯放過,盡管袁術多次派人帶厚禮請張范出山,但張范卻不想卷入是非中。袁術不是多么愛才,而是看中張范的身份,這跟曹操請孔融進入許縣朝廷目的是一樣的,想利用名人效應,擴大影響。
雖然張范不肯出山,袁術還是想知道他對自己稱帝一事的態度,如果張范能支持自己,就會產生非凡的社會影響。
兩人見面后,袁術先開口:“當年周室衰微,有齊桓公。秦朝暴虐有漢高祖。如今天下大亂,生靈涂炭,孤(袁術自稱)地廣兵強,遠近士民競相擁護。我想學習齊桓公、漢高祖,您看如何?”袁術這話翻譯過來就是,我想當皇帝,您看怎么樣?
張范自然聽懂了袁術的意思,說:“自古以來帝王之興,在修德不在兵強馬壯,如行篡逆,違逆天意人心,就會被上天百姓所棄。”袁術聽了十分不快,但礙于情面,又不好發作,只好將張范打發走人。
袁術又找到沛相陳珪,希望他能表態支持自己。
陳珪,字漢瑜,徐州下邳(今江蘇睢寧)人,廣漢太守陳亹(音偉)之孫,前太尉陳球的外甥。陳珪跟袁術都是世家子弟,早年曾同在洛陽,算是故人。袁術寫信給陳珪希望他表態,陳珪的兒子陳應此時正在下邳,為逼陳珪就范,袁術甚至扣押了陳應。
袁術滿以為陳珪為了兒子,必然會向自己妥協。
誰知,陳珪不為所動,回信道:“曹將軍興利除弊,掃滅群兇,以為足下當與曹將軍同心協力,匡扶漢室,卻未想到,足下竟有篡逆之心,我豈能因一子之故,助紂為虐。縱然身死,不敢從命。”
袁術不知,陳珪是親曹派,陳珪還有一子名叫陳登,也親附于曹操,父子倆都忠心曹操,根本不屑于理睬袁術。
部下沉默,名士反對,但袁術依然故我,終于在建安二年的春天在壽春稱帝。袁術改九江太守為淮南尹,設公卿百官大封部下文武,郊祀天地。雖然未敢直接稱皇帝,但登基儀式與皇帝的即位大典別無二致。
袁術公然稱帝,招致一片撻伐之聲,立即陷入四面楚歌中,如同過街老鼠,四面喊打。袁紹、曹操當然不能放過這么好的一個打擊對手的機會,兵馬未動,聲討檄文早已散布四方。
與袁術關系較為親近的孫策在苦勸無效后,與之分道揚鑣。呂布更是干脆將袁術的使者送到許縣曹操那里請功領賞。
袁術想招名士輔佐自己,卻發現無人理睬。
部下們雖不敢公然反對,但也三心二意。袁術想讓前兗州刺史金尚做自己的太尉,金尚卻并不領情連夜逃走,這下袁術被激怒了,不識抬舉,給官都不做,派人追趕,追上后直接斬首。
敵人反對、盟友反對、部下反對,袁術焦頭爛額,令人哭笑不得的是袁術的“后宮”也鬧了起來,袁術最寵愛的兩個美人,為爭所謂的皇后竟然打了起來。女人之間互相掐架多半因為爭風吃醋。
之前,袁術的一個愛妃甚至因為得寵遭到眾女嫉妒而被弄死。原司隸校尉馮方有個女兒長得天姿國色,十分漂亮,董卓亂起,馮方帶著女兒逃到淮南避難。一次,袁術在城墻上無意中看到了這位美女嬌娃,當即被迷得神魂顛倒,不久就將美人娶進家門。
袁術對這位馮美女極盡寵愛,簡直到了癡迷的程度,這就激發了其他幾個老婆原本就酸酸的醋意。幾個失寵的女人聚到一塊商量,決定除去這個情敵,重新奪回丈夫的心。為此幾人想出了一個十分惡毒的主意。
這一天,袁術先進門的幾個老婆裝作很親熱的樣子來到馮美女的住處,在騙取馮美女的信任后,其中一個以過來人的身份給新進門的小媳婦傳授“經驗”:“我們將軍最是憐香惜玉,你平時一定要裝作楚楚可憐的樣子,時常在他面前做垂淚狀,那他就會更加寵愛憐惜你的。”很傻很天真的馮美女信以為真,每次袁術到她的房里來,她就故意愁眉不展,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每當袁術看到這番場景,果然對小美人百般溫存。
但不久之后的一天,袁術的幾個老婆趁袁術不在府中,幾人合伙用布條勒死了馮美女,然后制造假現場,將現場偽裝成自殺。袁術回來后,以為自己的這位小美人真是因為愁苦而自尋短見,也就沒再追究。
袁術的聲望比之其兄袁紹相差甚遠,人緣本就不好,稱帝之后,原本與之關系親近的諸侯如呂布、孫策也與之疏遠。
幽州的公孫瓚與袁術只是相互利用而已,加之淮南與幽州相隔萬水千山,根本指望不上,況且公孫瓚此刻正被袁紹圍攻,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
至于呂布,也難以指望,三姓家奴的誠信始終是一個問題,而且兩人早年還有一段不愉快的經歷。孫堅之子孫策及其所部本依附于袁術,作戰也十分盡力,但袁術幾次三番言而無信,食言自肥,失望之余孫策早已對袁術心懷不滿,即使袁術不稱帝,孫策遲早也會遠走高飛,只不過,袁術的愚蠢行為,加速了孫策脫離袁術的決心。
稱帝后陷入空前孤立的袁術,也曾試圖做出努力,挽回盟友,并對呂布抱有一絲幻想。
建安二年(197)五月,袁術派韓胤到呂布處告知自己稱帝的“喜訊”,同時向呂布求婚,袁術有一子與呂布之女年貌相當,袁術想為兒子娶呂布的女兒,兩家結成秦晉之好,通過聯姻,結成政治軍事同盟,以此將呂布與自己綁在一起,袁術的計劃如果成功,將對曹操攻略徐州、淮泗帶來不小的麻煩。
聽說袁術要與自己結親,并奉送豐厚的“嫁妝”,見財起意的呂布原本準備答應。這時潛伏在呂布身邊的親曹派陳珪父子及時出手加以阻止,父子倆使出渾身解數挑撥離間呂布與袁術。
陳珪一心向曹,他擔心呂布與袁術聯合于曹操不利,親自出馬游說呂布:“曹公(曹操此時是三公之一的司空)迎接天子輔佐朝政,威名著于四海,將軍只有與曹公聯合方為上策。袁術不過跳梁小丑,他如今公然稱帝叛逆朝廷,為天下唾棄,您與他聯姻結好,天下人將視將軍與袁術為一丘之貉,并舉兵共討之。”陳珪憑借三寸不爛之舌,擺明利害,呂布被說動了。
呂布對當年袁術將自己拒之門外始終耿耿于懷,而且,呂布觀望形勢,發現袁術的稱帝之舉十分不得人心,此時已是人人喊打,成為孤家寡人,自己沒必要蹚這趟渾水,加之陳珪的游說,呂布遂改變主意,決意向朝廷(曹操)示好,派人將袁術的使者韓胤押送到許縣作為給曹操的見面之禮。
曹操笑納了呂布送來的禮物,不久,韓胤的腦袋就被掛在了許縣城頭示眾。
這時,呂布的女兒已經在去壽春的路上了,呂布派部下騎快馬將其女追回。
陳珪想讓兒子陳登隨呂布的使者一同前往許縣,面見曹操。但呂布卻并未答應。
呂布主動與袁術決裂,這令曹操備感“欣慰”,為了更牢靠地穩住呂布,曹操上表朝廷加封呂布為左將軍,算是對呂布出賣袁術的獎勵,也表示朝廷(曹操)對他的一種認可。
朝廷使者到達徐州,傳達旨意,呂布果然大喜過望,更加放松警惕。這次呂布終于點頭同意讓陳登去許縣,任務是向朝廷上表謝恩。
曹操只用一紙詔書就令呂布就范,陳登出發前,呂布又交給他一項新任務——請朝廷正式任命自己為徐州牧。也就是說,呂布讓陳登去不僅僅是謝恩,重要的是在后面——去要官。
陳登到了許縣絕口不提呂布請官之事,反而轉達其父陳珪對曹公的敬意,同時表明陳氏父子的立場,堅決支持曹公,陳登告訴曹操,呂布此人勇而無謀,而且唯利是圖,反復無常,應盡早將其消滅。曹操對陳登的建議深感認同,曹操說:“呂布狼子野心,不可不除。若非卿表明心跡,具陳呂布虛實,操如何得知。”
陳登完成其父交給的任務(呂布的事,他壓根就沒放在心上)后,這就準備動身回徐州,臨別之際,曹操動情地拉著陳登的手細細叮嚀:“東方之事(指徐州跟呂布),我交給卿父子了。”陳登沉默地點點頭,目光中透出一種堅毅。
陳登父子的忠心讓曹操深受感動,感動之余最直接的表示就是給陳氏父子升官,陳登被任命為廣陵太守,成為曹操安插在呂布身邊的棋子,在未來的日子里,這顆棋子將發揮重要作用。
陳登按照曹操臨別前的交代,回去暗中培植勢力,準備一旦曹操東征呂布,就起兵從中響應。
陳登回來向呂布復命,當呂布聽說自己徐州牧的事未獲準許(陳登根本也沒提),氣得火冒三丈,拔出手戟在桌上亂砍,罵道:“當初你們父子勸我投靠曹操,與袁術決裂,我聽從了,如今你們父子升官晉爵,我卻勞而無功,你父子出賣我!”呂布的臉上已滿是殺意。
陳登面對死亡威脅,面不改色:“我在許縣與曹公說,呂布乃是一只老虎,不喂飽他,必要出來傷人。曹公卻說,呂布并非老虎而是蒼鷹,讓他吃不飽,方才有求于我,為我所用,如讓他吃飽,將翱翔天際,難以為用。”呂布聽了,這才火氣暫消。
事到如今,呂布已然受制于人,只能按曹操給他畫好的路走。因為他已經將袁術徹底得罪了。
袁術聽說呂布悔婚斬使(使者雖非呂布所殺,但袁術當然要算到他的頭上),勃然大怒,闖蕩江湖多年,卻被呂布這廝給耍了,袁術豈能善罷甘休。這時被曹操趕出豫州的楊奉、韓暹正在徐州、揚州流浪,袁術派人與之聯絡,與這兩位聯合,攜手對付呂布。
楊奉、韓暹此時已是喪家之犬,只能靠搶掠為生,居無定所,四處漂泊。對他們而言,打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飯吃,有東西可搶,這就足夠了。這是兩個比呂布更現實的家伙,毫無政治節操可言,純粹的有奶就是娘。袁術選這二人做盟友,注定要倒大霉。看看袁術選的人,前有呂布,后有楊奉,此人最終被淘汰出局并非偶然。
袁術派大將張勳、橋蕤領兵數萬與楊奉、韓暹組成聯軍,兵分七路殺奔徐州而來。
接到軍報的呂布頓時陷入慌亂,他不能不慌。他知道袁術此來,只為尋仇報復,絕無講和的余地。對方兵馬數萬,而此時呂布的全部兵馬加起來也只有兵三千人、戰馬四百匹。
強弱懸殊,這次就算呂布再想表演一次箭術,再來一次轅門射戟,也不能夠了。就算呂布兵精將勇,但畢竟相差數十倍,一旦開戰,必然兇多吉少,而呂布這時才發現,他根本沒有外援,小沛的劉備恨之入骨,別說無力相救,就算劉備兵力充足,也不會再來救這個中山狼。
呂布無計可施只好找來陳珪,對他說:“我聽信你們父子之言,才有今日之禍,袁術之兵乃卿父子所招,今敵兵將至,卿有何退敵之計?”
陳珪聽了微微一笑,說道:“韓暹、楊奉與袁術之前并無交往,雙方不過相互利用而已,必不能長久聯合。只要派人離間他們之間的關系,將楊奉、韓暹爭取過來,聯軍必然瓦解。”
呂布遂令手下寫信與楊奉、韓暹,信中說:“二位將軍前與李郭交鋒,救出陛下,護駕有功。呂布亦曾手刃國賊董卓,有功于社稷,呂布與二位將軍之功業足以載于史冊,名垂千古。今袁術公然篡立稱帝,當天下共討之。二位將軍如何與逆賊袁術共攻呂布?與叛漢逆賊為伍!竊為將軍所不取。呂布愿與二位將軍,同心協力,共討國賊,為國除害,建不世之功名。”呂布還許諾打敗袁術后,繳獲所得都歸楊奉、韓暹,他一點兒也不要。
楊奉、韓暹對呂布信中所說未必感興趣,但呂布的許諾卻正好打中二人的軟肋,楊奉、韓暹所部一直沒地盤,缺乏補給,對物質誘惑幾乎沒有任何抵抗力。而袁術顯然忽視了這點,聯合之前,也未給予好處或許諾。
袁術與楊奉、韓暹的聯合被呂布用物質誘惑成功拆散,楊奉、韓暹派人跟呂布取得聯系,答應到時起兵。
可憐,張勳、橋蕤對楊奉、韓暹反水的事一無所知,還被蒙在鼓里,他們做夢也想不到呂布居然也會用計,還是難度頗高的反間計!
楊奉、韓暹陣前倒戈,反戈一擊,與呂布軍彼此呼應,夾擊袁術軍。
事發突然,袁術的兩員大將張勳、橋蕤猝不及防,全軍崩潰,橋蕤被呂布軍生擒活捉,袁術軍四散而逃,呂布率兵在后趁勢掩殺,袁術的兵不是死于陣前就是跌進河里,軍士死傷殆盡,張勳率領敗兵狼狽逃回壽春。
一場仗下來,呂布大獲全勝。打了勝仗的呂布得勢不饒人,一路尾隨袁術的敗兵一直追進袁術的防區,呂布與韓暹、楊奉的部隊水陸并進,兵鋒直指壽春城。呂布的兵秉承以往傳統,走一路,搶一路,所過之處雞犬不留。呂布軍一直進至揚州九江郡的鐘離縣才收兵折返,在將袁術腹地大肆擄掠一番后,滿載而歸。袁術挑起的這場戰爭,不僅沒有消滅呂布,反而損兵折將,而當地百姓也飽受涂炭之苦,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臨走之前,呂布還不忘了戲耍袁術,給袁術留下書信一封,信中說:“閣下平日常說部下精兵勇將如云,我一路走來卻從未見到!我呂布不敢自稱武勇,卻虎步淮南,未遇敵手,當此之時,閣下龜縮壽春,不敢應戰,你的精兵勇將都到哪去了?”
袁術損兵折將又被呂布好一頓損,顏面盡失,等呂布撤兵渡過淮河到了北岸,袁術為了找回面子這才帶步騎五千,在淮河南岸前來為呂布“送行”。袁術軍與呂布軍隔河相對,呂布所部騎兵隔河放肆地嘲笑戲謔袁術一番,得意而去,只剩下南岸的袁術在那里氣得臉色發青。
(四)呂布的“擴張”
戰后,元氣大傷的袁術只能保據淮南,暫時放棄對徐州的野心。而呂布經此一役鞏固了自己在徐州的勢力,達到他的巔峰,當南線的威脅消失后,呂布也起了向外擴張的野心,他將目標瞄準了下邳北面的瑯琊國。
瑯邪國隸屬徐州治下,自封“徐州牧”的呂布認為自己有責任履行州牧的職責,而時任瑯邪國相(級別相當于太守)的徐州東海人蕭建此時正據守莒城,蕭建與當年的北海孔融采取了同樣的做法,劃地而守,不與外界尤其是呂布相往來。
呂布自從以一封書信施離間計成功后,便喜歡上了這種只有文人才常用的社交方式,令部下捉刀代筆給蕭建寫信。
信中,呂布首先向蕭建表示“善意”,一再強調,自己是并州五原人,家鄉距徐州數千里之遙,他對徐州并無領土野心(呂布的說法也是十分奇葩,你家鄉在何處,與你在哪發展有何關聯)。接下來,呂布的話透出威脅之意,質問蕭建,莒城即屬徐州治下,他卻不與州里相通,難道是想割據稱王嗎?
呂布在信中說,當年戰國名將樂毅一舉攻下齊國七十余城,卻始終攻不下莒城與即墨。話鋒突然一轉,又說,可是您不是田單,我也不是樂毅(暗示蕭建,你的莒城并非金城湯池,擋不住我呂布)。信尾,呂布還特意叮囑蕭建,可與豪杰共同商議(是戰是降)。
呂布的信既可以看作戰書也是勸降信。
瑯邪國相蕭建接到呂布書信,嚇得不輕,當即寫了一封回信,派主簿前往下邳拜謁呂布,并奉上良馬五匹(在當時可算厚禮),以示歸順之意。
可呂布沒高興多久,有消息傳來,莒城被陶謙舊部臧霸攻破,蕭建多年囤積的積蓄都歸了臧霸。
臧霸知道呂布心里早就惦記上莒城了,為保住戰果,派人到下邳見呂布,表示愿意將所得分出部分送給呂布,希望呂布高抬貴手,不要再打莒城的主意。
呂布將計就計,表示可以。不久,呂布親自率兵北上,帳下大將高順反對呂布親往,高順說:“將軍親斬董卓,天下敬畏,莒城不過是座小城,何需將軍大駕親往,派一員大將去行了。將軍若親自帶兵,一旦有失,豈不有損于將軍威名?”但呂布不聽,執意前往,臧霸覺察出呂布不懷好意,登城據守,呂布攻城不下,只好撤兵返回下邳,呂布北進之路被臧霸終結。
此后,臧霸又派人講和,兩家又重歸于好。但呂布的勢力也局限于徐州下邳一隅,而并非徐州全部。
(五)袁術偷襲陳國
袁術在淮南驕奢淫逸、揮霍無度,又逢天災旱蝗,江淮百姓窮困愁苦,袁術偏偏又在此時被呂布打敗,可謂兵敗于外,民困于內。而袁術的“后宮”美女數百,人人錦衣玉食,依舊如故,可宮外的百姓甚至已經人吃人。
袁術無奈只好向鄰近的陳國借糧。
陳國在陳王劉寵與國相駱俊的治理下,物阜民豐,堪稱亂世中的一片世外桃源,百姓盡力耕織,多年來,囤積了大量存糧,這也引來了包括曹操、袁術在內的各方勢力的覬覦。
陳國地處中原腹地一片平川,介于曹操的陳留、許縣,袁術的壽春,劉備的小沛之間。陳國無險可守,但陳王劉寵自幼好武,尤其擅長用弩,中原戰亂之時,劉寵率軍據守陳國陳縣外圍的陽夏,將各地亂兵阻擋在外,國相駱俊則對內鎮撫百姓,賑濟從外地流入的流民。二人齊心協力使陳國得以免于兵火。
但好景不長,這一切都被袁術毀滅了。
袁術公然稱帝已是漢朝叛逆,而陳王是漢朝的諸侯王,駱俊身食漢祿,忠心漢朝,又豈能借糧給逆賊,因此,一口回絕了袁術。
袁術借糧不成,惱羞成怒,派了一個名叫張開陽的刺客,冒充受陳國賑濟的災民,帶上酒肉來到駱俊府上,謊稱前來答謝駱俊對災民的救濟,并假意稱贊駱相的恩德,當面敬上一杯米酒,以示謝意。駱俊心地善良,盛情難卻,接過酒杯一飲而盡。誰知酒中有毒,駱俊毒發后,被刺客刺死。陳國百姓聽說國相被害,舉國哀慟。
袁術乘機連夜偷襲陳國,攻破陳縣,殺死陳王劉寵,將陳國存糧搶掠一空,并縱兵搶掠。駱俊的妻子后改嫁給豫章太守華歆。建安五年,駱俊八歲的兒子駱統,回到故鄉會稽郡烏傷縣,后成為東吳名將。
(六)曹操征袁術
曹操早就有意征討袁術,袁術陳國殺人劫糧事件發生后,更堅定了曹操出兵的決心。陳國隸屬豫州,曹操早將那里視為自己的糧倉,豈容他人染指。
出兵之前,曹操派人以朝廷名義加封孫策為騎都尉,準許孫策繼承其父孫堅烏程侯的爵位,同時任命孫策為會稽太守。這是朝廷的正式任命,也是孫策第一次獲得“合法身份”。
當然官不是白給的,為了營造全國團結一致討伐逆賊袁術的聲勢,曹操還派人到處聯系袁術周圍的軍閥,曹操給吳郡太守陳瑀寫信讓他出兵,共同征討逆賊袁術。
建安二年(197)九月,曹操正式出兵,東征袁術。
袁術聽說曹操親自帶兵前來,自知不敵(連呂布都打不過,更何況是曹操),袁術留下大將橋蕤、李豐、梁綱、樂就等人領兵鎮守淮北重鎮蘄城(曹魏代漢后改蘄陽,今安徽宿州),自己丟棄大軍逃回淮南。
蘄城地屬豫州沛國治下,地處曹操的豫州許縣與呂布的徐州下邳之間,深入中原腹地。曹操不論是由豫州南下還是東進徐州,勢必奪取此地,拔出袁術深入中原的這只“觸角”。
蘄城,曹操志在必得,袁術卻連應戰的勇氣都丟了,尚未開戰,袁術敗局已定。
曹操大軍壓境,袁軍主將橋蕤等抵擋不住,退守苦城。曹軍在陷陣都尉于禁、樂進的率領下猛攻苦城,經過一番激戰,攻占苦城,守軍全軍覆沒,袁術帳下大將橋蕤、李豐、梁綱、樂就盡皆戰死,袁術在淮北的主力損失殆盡,曹操橫掃淮北,將袁術勢力壓縮至淮水以南。
袁術接二連三遭受打擊,這年冬天,淮南遭遇大旱災,接著是大饑荒,百姓無糧,各地都有人吃人的事件發生,每天都有人餓死街頭。漸漸地,袁術軍隊的糧餉供應都成了問題,士兵大量逃亡。面對困局,袁術毫無對策,只能每天坐在竹床上唉聲嘆氣。
孫策與之決裂,呂布與之反目,曹操又趁火打劫。本想退到淮南重整旗鼓又遇旱災饑荒。
經過與呂布、曹操的兩戰,袁術帳下大將多死于陣前,士卒也死走逃亡,所剩無幾。總之,一句話,袁術氣數已盡。
袁術曾將十萬斛糧食交予沛相舒邵充做軍糧。舒邵卻把僅存不多的軍糧分給了災民,袁術知道后,頓時火冒三丈,大會文武,陳兵列眾,公審舒邵。
這位沛相也是一位慷慨豪俠之士,袁術早年也是以豪俠聞名,因此對此人頗為欣賞,予以重用。
舒邵,字仲膺,兗州陳留人,與兄長舒伯膺俱為漢末名士。曾為其兄伯膺復仇殺人,事發后,兄弟爭死,當時主審此案的正是袁術,袁術也是性情中人,當即將兄弟二人釋放,二人也因此名揚天下。
如此一位慷慨豪俠之士,做出開倉放糧之舉,并不意外。
舒邵既然敢于行事,自然早就將生死置之度外:“屬下自知必死。所以開倉將軍糧發給饑民,是想以我一人之命,救百姓于危難。”袁術也被深深觸動,下馬拉著舒邵的手說:“仲膺,足下想一人享此重名,就不能讓我也受此榮耀嗎?”袁術講這番話,說明他已經原諒了舒邵。
袁術先后兩次饒恕舒邵,都是因其義舉,頗有惺惺相惜之意,袁術雖難稱英雄,卻也并非一無是處,此處可見其真善的一面,不負漢末豪俠之名。
此后,袁術一日不如一日,不久部下陳蘭、雷薄率部叛逃,占據灊山,不再聽從袁術號令。
典韋之后有許褚 與袁術的日薄西山不同,曹操的霸業蒸蒸日上。曹操此次東征,不僅消滅了袁術主力,還收了一員大將——許褚。
許褚,字仲康,豫州譙國譙縣(今安徽亳州)人,曹操的老鄉(曹操特別信任并重用同鄉)。許褚身高一米八,長得體壯腰圓,魁梧健碩。
黃巾之后,天下大亂,各地盜匪聞風而動,到處打家劫舍,朝廷自顧不暇無力鎮壓,地方大族紛紛組建宗族武裝保衛鄉里,修筑堡壘寨墻自保,這種類似后來地方民團的宗族武裝在當時到處都是。許褚家族也聚集了當地數千鄉親,修筑寨墻防土匪。
當時汝南一帶盜匪橫行,有一支上萬人的土匪攻打許褚所在的村堡,許褚集合寨中少年拼死抵抗,但對方畢竟人多勢眾,許褚等人漸漸處于下風,要是讓土匪打進來,寨中男女老少必然性命難保。許褚急中生智,讓大家收集石塊,集中堆放在寨墻的四個角落處,許褚自己則沿著寨墻轉圈,每到有石塊堆積的地方,許褚就撿起石塊像扔飛鏢一樣向外擲,許褚的“飛鏢”幾乎發發命中,挨上的非死即傷,土匪見寨中有這般武林高手,知難而退。
土匪強攻不成,卻也沒走,反而在寨外扎下大營,打算長期圍困。時間一長,寨墻里的存糧所剩無幾,再這樣耗下去,很快就要面臨斷炊。許褚寨中雖無糧食卻有耕牛。
外面的土匪大多也是農民,平時不搶劫時也種地,種地需要耕牛,而“圍城”里的許褚守著牛卻不能用。
土匪有糧缺牛,許褚有牛缺糧。于是墻里墻外的兩伙人,在經過一番溝通和討價還價之后,達成協議——用糧食換耕牛。
按照約定,土匪們將準備好的糧食堆到寨墻外,里面則如約放出耕牛。可糧食搬進去了,土匪來取牛,意外出現了,老牛紛紛往回跑,土匪自然不干,上前拽牛,這時許褚上場了,許褚上前一把拽住牛尾巴,用盡氣力將牛強行拽回百余米,生生把牛給拽了回去。土匪們見狀被驚得目瞪口呆,哪里還敢取牛,轉身就逃。
許褚在淮河、汝南一帶就此成名,曹操東征袁術,許褚早就聽過曹操大名,許褚率領部眾投到曹操帳下。曹操每到一地必招攬當地豪杰,曹操一向愛才,見了許褚,十分喜愛,果然是一位壯士!曹操對身旁的眾人說:“這是我的樊噲啊。”當天,就任命許褚為都尉,跟隨許褚精通武術的門客也都做了曹操虎士,許褚受命宿衛在曹操左右,接替典韋成為曹操的衛隊長。
(七)曹操二征張繡
曹操在淮北痛擊袁術,斬將搴旗,袁術主力損失殆盡,大將死亡略盡,從此一蹶不振。
之后,曹操率軍返回許縣,略作休整。同年十一月,曹操再次出兵,這一次的打擊矛頭指向的是張繡。
曹操上次南征后,張繡一度很活躍,南陽郡治下的章陵等縣相繼叛曹歸降張繡。
為了洗刷前次戰敗的恥辱,曹操在一年之內第二次南征張繡。
荊州的南陽郡地處南北交通要沖,這里毗鄰曹操的豫州許縣,這也是曹操如此重視南陽郡的原因。南陽郡郡治宛城上次已被曹操占領,但其他各縣大部還在張繡跟劉表手里。
此次,曹操有備而來,兵臨淯水,這時距上次淯水之戰只有十個月。曹操親自在水邊設祭,祭奠之前的陣亡將士。部眾感傷陣亡袍澤的同時也被曹操不忘舊人之舉深深感動。人死魂消,所謂祭祀其實更多是做給活人看的,人們都知道劉備善于收買人心,曹操亦如是。
開戰后,曹軍士氣旺盛,銳不可當。當月,曹軍接連攻下南陽郡下屬的湖陽、舞陰二縣,并活捉劉表守將鄧濟。
張繡見曹操來勢兇猛,難以抵抗,只好退避三舍,固守不戰。兩軍相持到建安三年(198)正月,天寒地凍,曹操率軍返回許縣。
(八)劉備的鴻門宴
劉備自從應陶謙之邀,進入徐州,便卷入旋渦之中,不能自拔,未得一日清閑,處于呂布、袁術乃至曹操各派勢力之間,在夾縫中求生存,處處看人臉色。
這時劉備正屯兵小沛,又有人前來登門拜訪,來者乃是之前與呂布一起大敗袁術的楊奉。
楊奉先受袁術邀請去打呂布,卻被呂布說動,陣前反戈一擊,與呂布聯手殺敗袁術。
戰后,楊奉、韓暹所部就留在了徐州,不過,二人與呂布純屬茍合,一旦失去共同的敵人,雙方的矛盾立刻凸現出來。呂布自己也缺兵少糧,沒有多余的糧食供給楊奉,楊奉軍得不到充分補給,在徐州始終處于半饑半飽狀態。
楊奉眼見這樣下去不是長久之計,聽說荊州劉表倉廩充實,糧食多,打算去荊州投奔劉表,來向呂布辭行,卻被呂布一口回絕。在徐州吃不飽還不讓走,楊奉對呂布大為不滿。
楊奉知道劉備與呂布有仇,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楊奉也堅信這一點,于是特來聯絡劉備,想邀劉備與之合兵,共同對付呂布。劉備假意答應。楊奉于是率部來到小沛。
劉備請楊奉入城赴宴,共商討呂大計。楊奉不知是計,信以為真,前去赴約,誰知,素以寬德仁厚著稱的劉玄德這次擺的卻是一桌鴻門宴。
酒席宴上,劉備異常熱情,頻頻向貴客敬酒,好酒好菜加上劉備招牌式的笑容,讓飽經風霜的楊奉又找到了“家”的溫暖,此情此景讓他想起了千里之外的老家,那里有他的家人,還有他曾經熟悉的一切,但現在千山阻隔,有家難回。
楊奉一點兒也不用傷感,很快劉備就會幫他實現心愿,以一種特別的方式。
酒席吃到中途,劉備突然翻臉,將酒杯擲于地下,這就是常見的摔杯為號,霎時,從屏風后轉出多名武士,將喝得興致正高的楊奉按翻在地,捆了個結實,隨即被推出斬首。
楊奉被殺后,韓暹得到消息,帶了十余名親隨,準備逃回并州,但在路上被人所殺。留在并州河東的胡才與李樂也先后死去,胡才被仇家所殺,李樂病死,在諸將中是少數得以善終的幸運者。至此,當年“護駕有功”的并州諸將,凋零殆盡,屬于他們的時代結束了。
犯長安的罪魁郭汜后被部將伍習所殺,建安三年四月,將軍段煨奉命率軍討滅李傕,誅其三族,段煨以功升安南將軍,封鄉侯。
(九)曹操三征張繡
建安三年(198)三月,春暖花開,曹操決意再次領兵南下,三征張繡。曹操此次誓要消滅張繡,徹底解除其對許縣的威脅。
這時軍師荀攸卻提出不同意見,荀攸說:“張繡和劉表不過相互利用,勢難久存。張繡與劉表有血仇(其叔父張濟為荊州所殺),張繡客軍,糧餉仰賴于劉表,時間一長,劉表勢必不能長期供其軍糧。兩家必生裂痕,到時我軍可各個擊破之。我軍若南下,劉表、張繡畏懼主公,必然合兵,抗拒大軍。如果暫緩出兵,等他們漸生嫌隙,分道揚鑣之時,再出兵征討可獲全功,此時攻伐張繡,張繡必告急于劉表,劉表若出兵,戰事恐難以速勝。”
但這次,曹操出人意料地沒有聽從。曹操下此決心也有他不得已的苦衷,相比于呂布、袁術,張繡對他的威脅更大更直接,曹操出征袁術時,張繡便趁機頻頻出擊,在曹操的后方騷擾,這讓曹操下決心解決張繡這個后顧之憂。
這時,張繡不在宛城,退守南陽郡治下的穰城,曹操與張繡的戰爭始終在南陽郡境內各縣之間拉鋸。
割發代首 曹軍一路南下,要經過許多麥田。曹操征戰多年,深知糧食的重要,特別注意保護農田,不許部下軍士隨意踐踏百姓田地。
曹操治軍嚴整,軍令如山,所部軍紀相比于其他軍閥要好得多。
此次南征張繡,出征前,曹操再次嚴明軍紀,嚴禁軍士沿途踐踏百姓莊田,違者軍法從事。
曹操素來執法如山,令行禁止、不徇私情,跟隨他的部下們也深知自己主公的秉性,因此沿途對所過郡縣,秋毫無犯。
經過麥田時,騎兵大都下馬步行,以防戰馬踐踏莊稼。
但事有湊巧,一次在經過一片麥地時,曹操的坐騎受驚,任憑曹操如何抽打也阻止不住,片刻之間,戰馬便踏平了一大片麥田。事發突然,左右不知所措,曹操卻主動找來軍中執法官吏,問他,自己違犯軍紀,該當何罪?執法官以《春秋》之義,法不加尊回答。曹操卻搖頭,我定的律法,自己不去遵守,何以服眾?說罷,便要拔劍自刎。
部下們見狀,趕緊過來勸止,說,您是軍中主帥,責任重大,豈可輕易尋死。曹操這才作罷,但仍割發代首,將割下的頭發傳示三軍。古人對自己的須發特別愛惜,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可毀傷。曹操以發代首,雖說有做戲之嫌,但其以身作則、嚴明軍紀之舉,卻仍受后世稱道。曹操違法尚要割發,其他人割的就不是發而是頭了。
正因為曹操有嚴明的軍紀,才造就出一支軍紀嚴明、聽從號令的勁旅。
安眾破敵 曹操大軍深入南陽,將張繡圍困于穰城。相持到五月,劉表的援軍到了。
這時曹操得到情報,袁紹的謀士田豐給袁紹獻計,趁曹操領兵在外,奇襲許縣。聽到消息,曹操吃驚非小,加之,此時已是五月,天氣逐漸酷熱,劉表的援兵又從背后截住曹軍歸路。
軍帳里的曹操權衡利弊,最后只好下令退兵。但想全身而退也并非易事。張繡非等閑之輩。而且此時劉表援軍已屯兵安眾,曹操退兵的必經之路上。
張繡見形勢于己有利,也主動出擊,率兵追擊曹操。
曹軍在前有堵截后有追兵的情勢下,全軍依然秩序井然地撤退。
安眾地形險要易守難攻,在給留守許縣的荀彧寫的信中,曹操自信地對荀彧說:“賊兵一路尾追我軍,我預大軍到安眾必破賊兵。”
曹軍被劉表軍張繡軍前堵后追,困在安眾,劉表、張繡占盡地利險要,自以為此番必能大敗曹操,放松了警惕,在軍帳中做著凱旋的美夢。
就在他們沉沉睡去之時,曹操正率部挖掘地道。土木作業對曹軍并非難事,特別是曹操手下有一支特殊的部隊,專門從事挖掘,沒錯,他們就是曹操的盜墓軍團,在發丘中郎將、摸金校尉的指揮下,曹軍很快便開鑿出一條通道,全軍得以順利撤出。
等張繡的士兵發現地道,曹軍早就不見蹤影。
張繡發覺曹軍撤走,下令全力追擊。但手下謀士賈詡卻攔住了他,勸他不要在此時出擊,張繡雖然很聽賈詡的話,但這次面對大好時機,張繡沒聽賈詡的,而是親自帶兵沿著曹軍撤退的方向風馳電掣地就追了下去。
劉表軍也發現曹軍撤退,也跟蹤追擊。劉表、張繡聯軍一路緊追,曹操將計就計,出安眾不遠,便設下伏兵,專等張繡、劉表聯軍到來,果不出曹操所料,張繡、劉表沒讓曹操失望,急不可耐地鉆進曹操的埋伏圈。聯軍發覺上當,為時已晚,被四周的曹軍步騎兵前后夾擊,大敗。
打了敗仗的張繡領著殘兵敗將垂頭喪氣地回到大營,剛到大營門口,謀士賈詡就迎了出來,張繡看到賈詡不覺臉色微紅,賈詡之前勸他不要追,可他不聽,如今果然大敗而回。
張繡正在發愣時,賈詡已經走上前來,說道:“主公,您先不要回營,現在馬上殺回去,定能大獲全勝。”張繡頓感莫名其妙問道:“之前,未聽您的良言相勸,果然打了敗仗,現在既然已經戰敗,為何還要打回去?”賈詡焦急地說:“主公,戰機稍縱即逝,現在沒時間跟您解釋,你趕快追就是了,這次一定能勝。”張繡一向對賈詡敬佩有加言聽計從,但這次也將信將疑,但還是收攏部隊,再次折返,原路殺回。
張繡軍很快又追上了曹軍,兩軍一場混戰,張繡贏了。
打了勝仗的張繡卻更迷糊了,滿腹狐疑的張繡回到大營,見了賈詡,張繡迫不及待追問:“我第一次領精兵追曹軍,您說我打不贏;后來,我帶著敗兵去追剛剛打了勝仗的曹軍,您卻說我一定能勝。事情果然如您所預料的,這是何道理?”
看著困惑不解的張繡,賈詡笑了:“說起來,原因也很簡單,將軍雖驍勇善戰但卻不是曹操對手,曹操善于用兵,撤軍之際,必然設有埋伏,以防追兵,而且他定會親自領兵掩護,嚴陣以待,所以我料將軍若追必敗;曹操用兵并無失策之處,今無故退兵,必然是后方有事,需要他回去處理,曹操急于回去。既然已經打敗了將軍,認為您不會再追來,肯定會帶兵急于趕路,此時負責掩護的曹軍將領不是曹操本人,尋常將領并非您的敵手,所以我料將軍必勝。”
張繡聽了,對賈詡佩服得五體投地。
建安三年七月,曹操率軍回到許縣。荀彧見了曹操,問道:“主公前日身處重圍之中,卻說必破敵軍,臣始終未明其中道理,請問主公何以知軍到安眾必破敵軍?”曹操聽了大笑,說道:“敵人阻截我軍歸路,又陷我軍于死地。將士歸心似箭身處險地,勝則生,敗則死,故人人奮勇,拼死力戰,因此我料必能破敵,此兵法之投之亡地而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是也。”
曹操回到許縣才知袁紹襲擊許縣的消息不實,虛驚一場!但袁紹的謀士田豐確實曾為袁紹獻計偷襲許縣,只是袁紹并未采納其計。
袁紹每次接到皇帝詔書心里就不痛快,世間如果有后悔藥,袁紹一定會去買,當初一念之差,錯失良機,讓曹操占了便宜,如今曹操狐假虎威,動輒以皇帝名義給自己下旨,令袁紹懊惱不已。
袁紹曾寫信給曹操,說許縣地熱下濕,陛下久居恐有傷龍體,不如請皇帝移駕鄄城(袁紹的地盤),此地日照充沛,氣候宜人,適宜居住。
曹操當然不吃這一套,吃到嘴里的東西再吐出去,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