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京城再一次發布最嚴宵禁令，從戌時起，任何膽敢在街上行走的百姓，都會被抓起來接受調查，然后投入監獄，等待家人來認領，如有反抗者，可就地格殺。

防衛皇宮的羽林衛，打起了全部精神，巡邏不斷，防衛京城的上四軍駿馬飛馳，奔流不息，嚴密監控著各個角落，躲在窗戶后面的百姓一邊瑟瑟發抖，一邊猜測著會發生什么。

作為久居京城的地頭蛇，不難明白，這是有大事發生的前兆，再聯想到最近的流言，只得不停的祈禱，千萬不要波及到自己頭上。

重重防守下的秦王府，一場殺戮正在發生，早有準備的袁一拿著名單，行走在府中各處，逐一清除皇上安排在府上的皇城司干員，以及他們收買的府中人員，被迷暈的他們在毫無知覺中失去了自己的性命，對于一時無法確定的，都被關進了地牢，安排了信得過的下屬看守。

然后，王府的側門被打開了，全副武裝的袁城走出了大門，深深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長期酗酒變得脆弱的喉嚨忍不住發癢，輕聲咳嗽了幾聲。

“王爺，保重身體。”袁一少見的穿了一身禁軍的衣服，把一頂頭盔遞了過來，“羽林軍那邊已經安排好了，我們可以直入皇宮。”

“很好，這些日子辛苦你了。”袁城戴好頭盔，對手下的安排表示贊賞，“我們現在出發，去會一會我那好皇兄。”

魚貫而出的眾人出了巷口，混入了正好巡邏至此的禁軍中，直往皇宮而去，這一切發生的毫無察覺，王府大門前仍然戒備森嚴。

秦王府深處，寧王妃居住的主院旁邊，有一間小佛堂，自從草原人叩邊，寧國公被困后，她就住到了這里，戒了葷腥，日日頌經念佛，祈求父親和家人平安。

“小姐，王爺領著人出府了，”小如悄無聲息的進來，拿起旁邊的剪子，夾掉了蠟燭上面的燈芯，屋內頓時又明亮了幾分，“我們現在怎么辦？”

跪在蒲團上的寧王妃，身子擅抖了一下，沒有回應，等到頌念的經文告一段落，恭敬的叩了三個頭，才在小如的攙扶下，坐到旁邊的椅子上緩緩開口。

“那個位子已經成了王爺的心魔，哪里是那么容易放下，他想去做，就由他去吧，我們管不了的，如果硬是阻攔，反而會傷了夫妻之間的情誼。”

“可是……”小如還想要說什么，卻被小姐抬手止住了。

“我知道你想說什么，”寧王妃喝了一口茶水，反問道，“還記得出嫁前，父親說過的話嗎？他雖然不同意我嫁入王府，可是事情既然發生了，王爺就是我的夫君，從今以后，我生就是袁家的人，死，自然也是袁家的鬼，夫妻同體，哪有享得了福，卻受不了罪的道理。”

“可是王爺對小姐并不好，都去寵著那個趙側妃了，”小如低聲嘟囔了兩句，為她打不平，“我記得小姐在家時多快活，自從來了京城，進了這府里，你都好久沒有痛快的大笑了。”

小如從小和寧王妃一起長大，亦主亦仆，亦姐亦妹，平時私下里說話都沒有太多顧忌，寧王妃也從不生氣，反而樂在其中。

“這可能就是嫁人的代價吧。”寧王妃低頭失笑了一聲，想起了自己在校場上，和士兵們縱馬交手的情景，神情頗為向往，不過她很快回過神，站起身來揉了揉小如的腦袋，走向蒲團準備繼續念經，“等你以后成親就明白了。”

“我才不成親呢，我要一直陪著小姐，哪都不去。”小如跟在寧王妃背后，嘴硬了一句，建議道，“我們國公府在京城還有一些……”

“閉嘴，”寧王妃猛的回頭，死死盯著小如，目光銳利，“那是父親安排在京城打探消息，確保寧家平安的，任何情況下都不能動，平時連提也不能提，豈能為此暴露。”

“寧家忠于皇上，也只忠于皇上，今上在位，寧家忠于他，如果王爺今日能僥幸上位，寧家也自然忠于他，除此之外，再不做任何多余的事情，這話你給我記好了，下次再說出這樣的話，我也保不了你。”

“是，小姐，我記住了，”小如被嚇了一跳，急忙后退兩步，囁嚅著道，“我以后再也不敢亂說了。”

“平時都是我太慣著你了，什么話都敢說，回頭去找大管家，扣除三個月的工錢，就說是我的吩咐，”寧王妃緩和了情緒，回過頭去，“如果還有以后的話。”

……………………

自從劉仁學離開后，段風就一直沒有放下心來，不管那條流言是誰放出來的，他的暴露，以及他的話語，只能說明一件事：秦王爺準備動手了！

這是顯而易見的事，皇上病重，太子年幼，秦王爺在旁虎視眈眈，皇上不敢肯定手握大權的親弟弟不會謀反，袁城也不放心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寄托在哥哥的一念之仁上，雙方就成了一個死結，唯有一方徹底消亡，才是最好的結局。

本來地位超然的太后是解開這一切的關鍵，可惜一邊是最疼愛的小兒子，一邊是皇位正統繼承人，從而讓她左右為難，據他收到的小道消息，太后采取了兩不相幫的策略，反正誰當皇上，都是袁家的人。

聽到這個消息，段風是目瞪口呆，恨不得一巴掌呼上去，然后再吼上一句：您老怎么也不睜眼看看，現在外面是什么時候，敵人已經兵臨城下了，可惜他不敢，也做不到。

果不其然，到了酉時三刻，天色已暗，草原人一反常態的開始調兵遣將，發動了猛烈攻城，從這也可以看出，秦王爺和他們仍然勾結在一起，否則雙方不會這么有默契。

夜色畢竟限制了戰爭的烈度，段風應對起來并不吃力，戰斗的空隙，他的心里想的還是皇上那句話，“瘋子，你認為自己是寧國公的家臣，還是朝廷的將領？”

他當時回答不出來，現在仍然迷茫，自己的一切都是寧家給的，可以說，沒有他們，身為孤兒的他早就死在了哪條臭水溝里，尸體也會成為野狗的食物，哪里有現在的段將軍，從這上面來說，自己毫無疑問是寧國公的家臣。

可是來到京城后，也看到了更多，皇上對自己委以重任，掌管守衛皇宮安全的禁軍，算是把安危交到了他手上，朝廷多方籌措，仍然填不滿邊境上永不滿足的胃口，有寧國公支持的秦王，弄得整個京城烏煙瘴氣，有時自己不也煩惱不已，您已經是普天下身份最尊貴的親王了，怎么就不知道滿足呢，這算不算是朝廷的將領？

與此同時，寧國公的話也時不時響起，“瘋子，我把這把刀，還有小姐的性命，都托付給你了。”

小姐的夫君是誰，不就是秦王爺嗎？沒有秦王府的小姐，她的性命還在嗎？段風不知道，也不敢去賭。

左右糾結中，直到聽見了皇宮的喊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