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如意心中一驚，沒想到這么快就被人識破了偽裝，抬頭看去，見到了一張陌生又熟悉的面孔，仔細打量，不是那個和鄭默形影不離的鄭揚嗎？她顧不得多想，合身前撲，順著那張縫隙，躥進了車廂，要不是鄭揚身手敏捷，及時避開，非得撲到他的身上不可。

“哈哈，”鄭揚好笑的看著車廂里的身影，撮唇打了個口哨，馬車猛的提速，把要爬起來的楊如意，差點又摔到了地上，他急忙伸手扶住，低聲笑道，“你也有這么狼狽的時候，真是難得一見。”

楊如意哪有時間跟他斗嘴，剛一站穩，就撲到車窗邊上，小心的挑起一角，小心的打量著外面，等到確定沒人跟上來，松了一口氣，才有心情詢問，“你怎么會在這里？還正好救了我？”

“如果這種拙劣的偽裝，也能騙過皇城司的人，那你也太小看他們了，”鄭揚撲在車窗的另一邊，謹慎的盯著外邊，“幸好你走的是這一邊，否則我還要繞很大一個圈子，才能截住你。”

“怎么會是皇城司的人？難道不應該是王家的人嗎？”楊如意沒有理會他的調侃，不解問道，“你好像早就知道我會來這里？還做了不少準備，為什么？”

“你躲了這么多天，外面早就發生了不少變化，抓你的人從王家變成了政事堂，又從政事堂變成了皇城司的人，”鄭揚盯著外面，頭也沒回的解釋道，“如果被他們抓到，我們也脫不了干系。”

楊如意一臉疑惑，不知道自己怎么又跟政事堂和皇城司的人扯上了關系，只得暫時把所有的事情悶在心里，繼續盯著外面，“我們現在怎么辦？”

“等。”鄭揚簡潔回了一句，不過一會兒，馬車駛入一條巷子的拐角處，速度剛有放慢，他猛的一把抓住楊如意，雙腳用力從車門躥了出去，險險從車夫頭上飛過，身在半空右手揮出，強勁的掌風撞開了不遠處的一扇木門，他輕巧落地，扔下楊如意，急忙返身關上了門。

順著關上的木門縫隙里，楊如意看見馬車絲毫沒有停留，繼續前行，后面還跟著一輛又一輛，很快混入前方的人影，分辨不清，鄭揚沒有耽擱，身影徑直往庭院深處沖去，“還不快走，這樣迷惑不了他們多長時間，我們要迅速逃離這里。”

這里不知道是哪位官員的院子，規模不小，亭臺樓閣掩映在樹木之中，無形中增加了不短的路程，楊如意跟著鄭揚徑直往前沖，速度極快，一路上卻沒看見幾個仆役。

“快點，你想被人發現嗎？”每到拐角處，鄭揚都會停留片刻，等楊如意跟上來，臉上都是嫌棄，“皇城司的人很快就會發覺不對，我們沒有多少時間了。”

“知道了，男子漢大丈夫，嘴不要那么嘮叨，”楊如意雙手扶膝大口喘氣，跑了這么久，她的氣息已是不穩，心都要蹦到嗓子眼了，“這里是什么地方，怎么沒看……看到幾個人？”

“這里是前禮部尚書的府邸，他致仕回鄉后，暫時還沒人搬進來，”鄭揚一聽，恨得牙癢癢，脖子微抬一臉不屑道，“自己都自身難保了，還有心情關心這些事，快走。”

“你……”楊如意看著他嫌棄的表情，心中也很是不爽，兩人的八字就是犯沖，每次見面都沒好結果，要不是實在打不過，非得往他臉上來幾拳。

兩人一時無話，各自生著悶氣繼續趕路，很快來到了圍墻邊，那里有一扇供下人們進出的側門，鄭揚謹慎地拉開木門，仔細打量外面，確定是否有異常狀況，等楊如意喘勻了氣息，才有力的一揮手，“走。”

出了大門，又有一輛馬車停在那里，鄭揚二話沒說竄了過去，等楊如意一上去，不等吩咐，馬車從緩慢到迅速的跑了起來，直到這個時候，鄭揚才松了口氣，精神稍微放松。

“把這些衣服換上，”鄭揚從馬車角落里摸出個包袱扔給對方，“里面還有一些化妝用的物品，我看你上次的裝扮還算不錯，就照那個來。”

“我們這是去哪？”楊如意接過扔來的包袱，解開一看，里面是一套仆役的衣服，還有一些瓶瓶罐罐，她這才發現鄭揚穿的是管家的衣服，臉上的妝也化得很有幾分老氣，頷下還沾了幾縷胡須，“轉過身去。”

“嘁，說得我好像稀罕看你似的，瘦不拉幾的，”鄭揚低聲嘀咕了幾句，還是轉過了身子，“那得看我們的運氣，如果快一點，皇城司沒有反應過來，就直接送你出城，以后你是死是活跟我們沒關系了，如果有人守在城門口，出不去，就重新找個地方，讓你繼續貓著，等搜捕松懈了，再想辦法送你出城。”

“這是鄭默的意思？楊如意沒理會他的嘀咕，幾把扯下身上的孝服，換上鄭揚拿來的短打衣服，材質普通，洗得發白，應該是碼頭上的工人常用的，走在大街上很不起眼，“會不會連累到你們？”

“自從遇到你，就沒什么好事，你就不能消停一點，”鄭揚轉過頭來盯著楊如意，有點煩躁，“也不知道你怎么入了少幫主的眼，這么費盡心思的幫你。”

“你回去見到鄭默，替我說一聲謝謝，這份情我記下了，”楊如意手下不停，解下頭發，揉搓揉搓挽了個懶人髻，一一打開瓶子，把其中幾瓶里的液體倒在手掌上，均勻攤開，將那黃褐的液體仔細涂抹在露出的各處皮膚上，“現在邊境上的戰況怎么樣了？”

“看你這手法很專業啊，平時沒少做壞事吧？”鄭揚看著對方從白白凈凈的丫頭，很快變成了一個飽受生活摧殘的底層人，不由得打趣道，“邊境上的情況不是很樂觀，有了鎮南侯趙維均的背叛，他熟悉朝廷的各處布置，草原人總是能找準其中的薄弱處，我們損失慘重。”

“已經這么久了，朝廷還是束手無策？”楊如意停頓了一下，有點不可思議的看向對方，“政事堂和那么多官員都是干什么吃的？”

“只聽這語氣，我還以為你是張相爺呢，站著說話不腰疼，”鄭揚沒好氣的嗆了一句，無奈解釋道，“朝廷圍繞著這些關隘，經營百余年，又哪是那么輕易能調整過來的，一個應對失誤，就很容易軍心不穩，到時后果不堪設想。”

“現在朝廷最主要的，一是保證后方不亂，能抽出更多的軍隊北上迎敵，二是嚴令各處緊守關隘，消磨草原人的銳氣，等待時機。”

“那倒也是，現在是一動不如一靜，”在這種危急關頭，更得處處小心，楊如意沉默片刻，嘆息道，“只是苦了邊境上的百姓，多少人家破人亡，妻離子散。”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鄭揚扭過了腦袋，看向外邊，似乎想起了早逝的父母，語氣有點復雜，“只希望這些早日結束，大家能好好過日子。”

車廂里一時無人說話，只聽到車輪滾動的聲音，最后還是楊如意開口打破了沉默，“最近秦王府怎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