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鬧都看完了，也該忙自己的正事，楊如意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巡視分店的事情，只不過沒有明月在身旁，還有點兒不習(xí)慣。

“這是我這些天的巡視結(jié)果，”楊如意把手中厚厚的紙張放在二掌柜桌子上，輕輕甩動手腕，以緩解酸麻，“有些店面的經(jīng)營存在很大的問題，具體情況我都寫在每家店鋪的下面，你看一下。”

“知道了，有時間我會好好看的，”二掌柜瞄了厚厚的紙張，注意到楊如意的動作，“你辛苦了，先下去吧。”

等對方離開，二掌柜才拿起紙張，細細翻看，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手比較凌亂的毛筆字，時不時冒出簡化的文字，毫無美感，不由地皺了皺眉。

書寫在首位的，是潘樓街總店的觀察結(jié)果，她列出這些天的進店人數(shù)，購買物品人數(shù)，坐車的有多少，步行的有多少，還非常突兀地畫出了一張張的表格，算出了所占的比例，給人更直觀的印象。

他快速翻看，很快看到了最后的總結(jié)，楊如意認為，總店存在四點問題：

第一，潘樓街作為京城最繁華的街道，人流量多，店面成本大，就應(yīng)該專做有錢人的生意，而不是現(xiàn)在的上下階層兼顧，無法給人高人一等的感覺，不利于塑造高端大氣上檔次的印象。

第二，物品擺放過多，人員比較嘈雜，稍有身份的人都要求進入包廂，無法體現(xiàn)其尊貴性，無形中拉低了檔次。

第三，物品供應(yīng)太過充足，任何人付錢都可以買到，不符合其高端店鋪的格調(diào)，應(yīng)該強調(diào)稀缺性，沒有一定身份的官員家眷，有錢也沒用。

第四，服務(wù)需要進一步改進，要給每一個進店的人，有高高在上的感覺，都是人上人。

一句話，總店的品味應(yīng)該要再提高，充分突出其高檔次，好環(huán)境，稀缺性，服務(wù)佳的特點，要讓那些名門貴婦，要買胭脂水粉，第一個聯(lián)想到的就是潘樓街的“六合居。”

“真的是不知天高地厚，”二掌柜哼了一聲，接著往后翻，看見楊如意給每一家的店鋪，提出了意見，從兩三條到五六條，數(shù)量不等，有的切中時弊，有的純粹是異想天開，“還算花了點心思”。

整個看了一遍，花費不少時間，沉思良久，他拉響鈴鐺，揚著手中的東西對秦鵬道，“把這個給大東家送去，就說是楊管事巡視各分店的結(jié)果，如何定奪，請他的示下。”

“是，掌柜的。”秦鵬上前接過紙張，連忙退下去辦，東西很快就遞到了大東家的案頭。

“總店有些事你處理就好，不要把什么都交給我，”看完手中的東西，大東家簽好字，右手手指揉捏著眉心，“要是什么都要我處理，還要你干嘛！”

“大東家說得對，是我考慮不周，”三掌柜立在對面，恭聲回答，“不過這幾份賬目很重要，才不得不交由您過目。”

“哪份賬目不重要，最后不還有總賬房嗎？”大東家無奈地睜開眼，看著手邊高高的文件，又抽過一份，看著足足有二三十張紙，疑惑問道，“這是什么？”

“這是二掌柜差人送過來的，說是楊管事巡視京城各家分店的結(jié)果，”三掌柜伸頭瞄了一眼，就知道是什么東西，“具體如何處理，請您的示下。”

“速度還挺快，”大東家嘀咕了一句，隨手翻開紙張，認真閱讀，過程中時而皺眉，時而沉思，時而點頭，時而又搖頭，看得是三掌柜大開眼界，不知道里面具體寫了些什么，“還算用心，你也看看。”

“是。”三掌柜雙手接過，先快速翻了一遍，又重頭看起，這是她的習(xí)慣動作，大東家也不理會，拿起另外的紙張看了起來。

“在楊管事這個年紀，寫出這些東西，也是難為她了。”三掌柜先是附和大東家一句，才步入正題，“有的建議還是有可取之處，比如東西兩市的分店錯位經(jīng)營，西市胡人眾多，身價不菲，舍得花錢，走高端路線，東市面向平民，推出價美物廉的商品，采取薄利多銷的策略，本來就是我們下一步的打算。”

“但是她畢竟來的時間還短，閱歷也淺，對店里的情況沒有深入了解，竟然異想天開地認為總店物品太過充足，應(yīng)該加以限制，她又怎么會知道，這里的銷售，占了京城總體流水的三成還多，這就有點兒戲了。”

“她還認為京城的分店開得太多，足有九家，建議開閉兩到三家，把不怎么賺錢的都關(guān)掉，集中精力經(jīng)營剩余的幾家，也不想想，這座城里足有百萬人口，我還尋思再多開幾家店面呢。”

“年輕人嘛，有點想當(dāng)然很正常，”大東家放下手里的東西，沉思了一下，“不過，她說得也有點道理，有幾家的掌柜太過于安逸，店開了這么久，利潤還是那么微薄，需要敲打敲打。”

“你把這份東西透露出去，漏給各家分店的掌柜，就說我很生氣，正在考慮楊管事的建議，想要關(guān)閉幾家店鋪，好騰出精力，經(jīng)營剩余的產(chǎn)業(yè)，所有掌柜競爭上崗，剩下的要么換崗，要么開除。”

“另外，你去總賬房傳我的話，就說楊如意楊管事加入‘六合居’時間雖短，但工作能力出眾，凡事為店里考慮，升她為高級管事，工錢漲到二十五貫，即日生效。”

“這不好吧？”三掌柜被大東家的決定嚇到了，這么一來，楊如意就成了所有掌柜的敵人，以后在“六合居”將寸步難行，有心維護道，“她畢竟是一個女孩子，來的時間又短，成為資深管事已經(jīng)是破例了。”

“嗯，你還覺得不夠？”大東家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那就再放出風(fēng)去，鑒于楊管事提出的建議不錯，能力也足夠，我有意提拔她，接掌一家分店，按她的想法來試行。”

“我到底說了什么？”三掌柜腦海里冒出的只有我是誰？我在哪？我想說什么？

“我記得楊管事暫時還沒分管具體的地方吧？把京城各店的賬目交給她，以后由她負責(zé)，”大東家繼續(xù)低頭看起了手中的東西，不再理她，“暫時先這樣，你去總賬房宣布我的決定。”

三掌柜迷迷糊糊地告辭離開，又迷迷糊糊地下到一樓，在眾人的問候中才回過神來，明白大東家的用意，在用楊如意敲打各分店的掌柜，“楊管事，我已經(jīng)盡力了，你自求多福吧！”

“高級管事嗎？分管京城所有店鋪的賬目？”在三掌柜宣布完決定的同時，楊如意就明白了大東家的用意，不過是在一潭死水中，放入鯰魚，把整個局面攪動起來，“我知道了，替我謝謝大東家。”

打得好算盤，進可以敲打眾掌柜，退可以棄卒保車，把自己當(dāng)成了棋子用，手段不可謂不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