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我知道你心中高興，可也不該給這么多錢，”明月追著男子的背影，恨不得開口留下他，直到看不見了才罷休，重重嘆了一口氣，“足足一貫啊，都是我好幾天的工錢了。”

“你都說了，高興嘛，”楊如意無視了她的抗議，起身往外走，“不在這里吃飯了，我們找個地方看熱鬧去。”

“看熱鬧？狀元跨馬游街？”明月眼神一亮，急忙跟上去，“那得去御街，價錢可是不低。”

考中進士后，有諸多活動，比如皇帝唱名賜第，舉辦謝恩儀式，齊赴國子監謁謝先圣先師，參加瓊林宴，拜黃甲同年及狀元跨馬游街等，老百姓能參與，并喜聞樂見的，就只有觀看狀元跨馬在御街的游街了。

御街長約十多里，是皇帝祭祖、舉行各種儀式、出宮游玩往返的必經之路，是當時商業最繁華的地方，狀元的跨馬游街就在那里，可見規格相當高。

“別磨嘰了，”楊如意快步上了馬車，“再不走，等下就是有錢也沒用了。”

明月在花錢和看熱鬧中猶豫了一秒，果斷選擇了后者。

不過很快現實就打了臉，哪怕她們跑得再快，也找不到好地方了，要么沒有，要么太偏，要么太貴，兩人站在人群后，看著前面瘋狂的人群，面面相覷。

“我們還是太傻太天真，以為現在還能找到包廂，誰知道人家提前半個月就全訂出去了，京城的有錢人真多。”楊如意看著明月自嘲道。

“沒事，站在這里看，也是一樣的，”明月急忙安慰道，“離得還近一點。”

“是，離得夠近，看的全是腦袋，”楊如意示意前面的一個個后腦勺，兩人的身高都不算太矮，仍然看不到街道上的景象。

“楊小姐是嗎？”突然有聲音在背后響起，楊如意回過頭去，看見離自己兩三步外，一位身穿黑衣的男子立在那里，面無表情，“我家公子有請。”

“鄭默，”楊如意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一道懶洋洋的身影立在窗邊，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忙拉著明月，“哈哈，怎么忘了他這個地頭蛇了，快走。”

黑衣男子嘴角抽搐了幾下，一言不發，當先領路，來到酒樓門口，和守在那里的伙計打過招呼，帶著楊如意兩人上了二樓，敲響了其中的一扇房門，得到允許后，領著她們進去。

“少幫主，好久不見，”楊如意幾步來到窗邊，掃了一眼，發現視野極好，下面的情形看得清楚明白，滿意地點點頭，這才來得及打招呼，“沒想到能在這里碰到你。”

“我知道了。”鄭默對湊在耳邊的黑衣男子道，后者頓時退到一邊，“好心邀你來這里觀看，沒想到還在背后討人罵，我真是何苦來哉。”

“沒有，我只不過是在陳述一個事實，怎么能算是罵人？”楊如意看了黑衣男子幾眼，“還沒請教這位是……”

“父親收養的孤兒，我的好兄弟鄭揚，”鄭默挑眉道，“怎么，想報復人家？不要說沒提醒你，我的功夫都是他教的，現在還過不了百招。”

“瞧瞧你這人，怎么會這么想，我是這樣的人嗎？和他多親近親近還來不及呢。”楊如意沒好氣的嚷嚷道，“你是怎么訂到這么好的位置的？”

“這本來就是漕幫的產業，我不過是打了個招呼，讓他們留下這里，”鄭默冷冷哼了一聲，“哪像某些人，像只無頭蒼蠅般，處處碰壁，笑也笑死了。”

“哈哈，不用在意這些細節，現在我不是站在這里了嗎？”楊如意打了個哈哈，對他的打趣毫不在意，向站在門邊的明月道，“愣在那里干嘛，過來這里啊，位置不錯，視野很好，今天我們就借少幫主的光了。”

自從發生上次的事，明月就很怕鄭默，躊躇了一陣，遠遠避著他，小心翼翼地來到另外一邊，站在楊如意的身邊，靠得很近，看得鄭默挑眉，鄭揚皺眉。

“來了來了，”楊如意剛要詢問緣由，就聽見遠處的呼喊聲，忙探頭看過去，隱約看見一隊隊人影，興奮地拍著明月的胳膊，“第一次看見狀元跨馬游街啊。”

游行的規模盛大，先是七名騎著駿馬的士兵開道，為首之人舉著一面巨大的旗幟，排著前一后三三的隊列前進，動作整齊劃一，姿勢目中無人，走出了氣勢磅礴的感覺。

七芻開道，是皇上出行的規格，普天下只有在這個場合，才有此特例，刺激得所有的讀書人熱血沸騰，恨不得自己也身在其中。

然后是七名身形高大的燕山衛，穿著黑沉厚重的鎧甲，隊列與前面相反，是前三后三一的排列，最后一人正好牽著狀元的馬匹，緩緩而行。

燕山衛是皇家侍衛，只侍奉皇室核心成員，如此為旁人牽馬墜蹬，連政事堂諸公也沒有此待遇，可見皇上對于收攏天下讀書人的心思，是多么地重視。

老百姓可沒有考慮這么多，只是翹首以盼，燕山衛后面，才是今天的重頭戲，狀元身穿紅袍，官帽上插著御賜的宮花，騎在一匹裹著紅綢，全身沒有雜色的白馬上，喜氣洋洋地頻頻舉手還禮，引起陣陣高呼。

跟在白馬后面是大量規格統一的馬車，榜眼，探花單人單車緊隨其后，再后面的就全部是兩人一輛，浩浩蕩蕩，放眼看去，不下百余輛，本屆的三百多名進士都在其中。

“看起來，笑得跟個傻子似的，”楊如意一眼就看見了張文軒，興奮地拍著窗臺，他作為二甲第一名，排名靠前，很好辨認，此時也是滿面笑容，大家舉手他舉手，放下也放下，“平時就沒看出來，還有這么傻的時候。”

“你這樣也很像一個瘋子，”鄭默本來癡癡地看著下面，心神激蕩，結果被人大呼小叫地吵得心煩，斜著眼神看過去，“女孩子的穩重呢？矜持呢？”

“知道你心情不好，就不跟你一般見識了，”楊如意根本不理會他的嘲諷，“過幾天吃飯時，一定要好好取笑取笑他，真希望這天快點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