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了,這屆的狀元是個半老頭子,”楊如意看著狀元杜如海,見他四十歲左右,笑得滿臉皺紋,嘆息道,“瞧這模樣,應該早就成親了,京城里很多人家肯定很失望。”
“別人失不失望關你什么事,”鄭默的語氣有點沖,“早日把自己身上的麻煩處理好,才是正經事。”
“少幫主,你這就不對了,”楊如意轉過頭來,一本正經的看著他,“知道你今天心情不好,可你也不能沖著我啊,我就是借個地方看個熱鬧,多冤枉。”
“要不,你找好兄弟打一架,集中精神應對,就不會東想西想的,或者你喜歡別的,一醉解千愁怎么樣?看在叨擾的份上,我舍命陪君子。”
“哼,就你?”鄭默輕蔑的看了她一眼,轉頭看向街上,“不要到時候,我還要找人送你回去,自找麻煩。”
“哈哈,領會精神就好,形式不重要。”楊如意也不生氣,“我有點奇怪,既然這么不自在,又何必過來看,難道你有受虐的傾向?”
“受虐?”鄭默重復一遍,很快就明白其中的意思,“胡說八道,我不過閑來無事,過來湊個熱鬧,怎么就有受虐的的傾向?”
“你說的都對,”楊如意也不和他爭辯,早早就定下位置,沒有心結?信你才怪,看著下面馬車還未過半,“有酒沒有,這種時候怎么能不喝上一杯。”
“‘六合居’用你這樣的人,真是失策。”鄭默看了明月身上的服飾一眼,吩咐黑衣人鄭揚,“讓伙計把我存在這里的酒送上來。”
“再拿些吃的來,我們還沒有吃飯,”楊如意對著鄭揚喊道,“少幫主在這,拍馬屁的時候到了,撿最拿手的上。”
鄭揚回頭看了她一眼,面上的表情有點奇怪,好像再說,你還真不把自己當外人。
“你倒是不客氣,”鄭默瞪著她,“既然我提供了場地,等下的飯菜由你付錢,公平吧?”
“公平,很公平,”楊如意尷尬笑道,瞄瞄的,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今天的霸王餐沒吃上,“幾次承你的情,早就想請你吃飯,這頓務必由我有買單,誰付錢我跟他急啊。”
“那行,等下我看看,有沒有熊掌,猴腦什么的,總得讓你心安。”鄭默點點頭,一本正經,嘴角不由得微微翹起。
“應該的,話說你還要不要點些別的?”楊如意殷勤問道,輸人不輸陣,拼著大放血,也不能失了面子,“我對這里不是很熟,你看著點。”
“要不,來壇五十年的玉堂春陳釀?”鄭默屈指敲了敲眉心,故意道,“那是豐樓的珍藏,上次聽到他們說,好像沒剩下多少了,喝一壇少一壇。”
楊如意不接話了,再接說不定就該上六十年,八十年的陳釀,雖然不知道具體價格,只憑著豐樓,五十年幾個關鍵詞,便宜不了。
“放心吧,有我在這里,還輪不到你買單,”鄭默不再逗她,聲音低沉的道,“多謝,我的心情好多了。”
楊如意笑笑沒說話,疑惑的看向明月,她從始至終看著窗外,既不說話,也沒轉頭,沉默的有點過份。
吃過豐盛的午餐,也看完了熱鬧,楊如意帶著明月告辭離開,趕向自家馬車停放的地方。
“你怎么一句話不說?發生什么事了?”楊如意疑惑問道。
“沒什么,我只是有點害怕,”明月沉默良久才開口,“我們只見過鄭少幫主三次,兩次見血。”
“第一次見他,只不過是人家冒充漕幫,找我們的麻煩,廢了別人的一只手。”
“第二次見他,漕幫內斗,就殺了人家,我記得他說過,自己的雙手沾滿鮮血,怎么洗都洗不干凈,湊近了就會聞到猩臭味。”
“你說,他是不是殺過很多人?很多很多人,只要一想到這個,我就害怕,本能的就想遠離,離得越遠越好。”
楊如意不知道說什么,沉默以對,因為這是事實,她不想欺騙明月,那是對她的不尊重。
可以想見,為了利益,上位,傳承,漕幫內部肯定發生過大量的械斗,火拼,鄭默身為少幫主,必定大量的參與其中,才讓他厭倦這些,只想逃離,可惜未能如愿。
漕幫雖說是一群苦力,聚在一起討生活,那也只是指底層,掌權的管事照樣花天酒地,紙醉金迷,多少人眼紅,想分一杯羹,斗爭會不可避免。
他作為獨子,沒有兄弟,找不到可以分擔的人,只要老幫主一天沒有放棄權力,放棄幻想,就得繼續在血海里打拼,直到麻木,或者死去。
“對不起,是我讓你接觸到這些,”楊如意是真的自責,所有的事都是因她而起,明月不過是卷入其中,如果沒有遇到自已,都不會發生,按部就班的做事,成親,相夫,教子,老去,“讓你擔驚受怕了。”
楊如意主動上前,摟了摟她瘦弱的身體,希望能給她一點安慰。
“我沒有后悔,只是有點害怕,”明月勉強露出笑容,“朋友不都應該互相幫助嗎?相比過去,至少我長了見識,學到了不少東西。”
“嗯,你說的對。”楊如意附和道,下定決心,以后盡量遠離她,不再把她拖入危險的境況。
“其實我很好奇,你好像一點都不害怕。”見氣氛凝重,明月轉移話題道,“發生這么多事情,你依然這么淡定,這么從容,照樣可以和鄭少幫主談笑風生,互相挖苦,難道你一點也不怕他嗎?”
“好多時候,我都在擔心,下一刻,少幫主會不會抽出兵器,向我們刺來,他的軟劍,就纏在腰間,拿出來非常方便。”
“那也許是我心大?”楊如意先開了句玩笑,緩解緊張的氣氛,“鄭默那個人,心狠手辣,動則就見血,卻很守規矩,第一次見他,我就看出來了,不會無緣無故的傷人。”
“再經過后來的接觸,了解的就越多,他骨子里以自己是個讀書人為榮,向往的是參加春闈,考中進士,牧守一方,卻因家庭原因,不得不放棄,心中還是很痛苦的。”
“這種人,你越是怕他,越是瞧不起你,就把他當成平常人,該挖苦就挖苦,該取笑就取笑,反而會有好結果。”
“是這樣嗎?”明月低聲自語道,“真的好奇,你以前究竟是怎樣的人。”
“當然不是,”楊如意神轉折,微笑著道,“這世上的爭斗,無非是愛恨情仇加利益,我們和他都不沾,怎么會發生沖突。”
明月頓時愣住,不知道楊如意的話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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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心情似乎很不錯,”鄭揚看著并排行走的少幫主,“剛來的時候可不是這樣。”
“有嗎?也許吧,”鄭默隨意道,嘴角露出笑容,“那個丫頭,牙尖嘴利,古靈精怪的,有時覺得善解人意,有時又讓人恨得牙癢癢的。”
“你不會是喜歡上她了吧?”鄭揚突然開口道。
“怎么會?”鄭默矢口否認道,“我喜歡的是璇姐兒,你又不是不清楚。”
“知道就好,”鄭揚提醒道,“幫主的意思你很清楚,張鄭兩家聯姻,才能方便你接手漕幫,壯大漕幫,這是最好的選擇。”
“我是真的喜歡璇姐兒,”鄭默看著對方,一字一頓道,“和漕幫無關,和任何事情無關,不要拿這些,玷污我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