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真假難辯終落空
- 跨越時空的悲歌
- 望出瑯琊
- 4041字
- 2021-04-11 23:58:05
袁城離開蕙馥軒后,徑直去往書房,王府的大管家袁一已經等在那里了。
“你覺得這份情報可靠嗎?”袁城扔下手中的密件,直視著他的管家。
“可靠,也不可靠,”袁一先發表了結論,才接著解釋,“裘得功是皇城司的司監,司里人員的調動逃不掉他的眼線,可信程度還是很高的。”
“不過這個信息來得太快,太容易了,以秦大伴的手段,不排除是個陷阱的可能,等著我們自投羅網。”
“不錯,這也是我擔心的,”袁城點頭贊同,又突然笑了起來,“不過不試試,怎么知道不會成功,吩咐下去,啟動府中培養的死士,探探那個奴才的手段。”
“是。”既然王爺已經決定,袁一不再多說,府里所有的死士都掌握在他的手里。
城中某處的一座宅院里,亮著零星幾處燈火,顯得寂靜幽深,只偶爾傳出幾聲哭泣聲。
“不要哭了。”一聲煩躁的聲音響起,說話的是個不到三十歲的男子,他長相普通,是扔在街上都不引起別人注意的那種,“你以為我想這樣嗎?那皇城司早就盯上我了,如果不這樣做,你早就成了寡婦了。”
“我知道相公為難,可我家人怎么辦?”哭泣的是個二十來歲的婦人,面貌姣好,此時梨花帶雨,顯得楚楚可憐,“王爺的手段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們還能有活路嗎?”
“放心吧,這么多年,我袁七也不是吃素的,”袁七心中沒底,面上卻裝得胸有成竹,“那些最機密的東西還在我腦海里,如果秦司正不能救出你的家人,休想得到。”
那些忠心的手下都不在了,現在他就是孤身一人,可他只有挺住,給家人撐起一片天空。
“可是……”婦人還想說些什么,卻被袁七打斷了話語,他食指豎起,放在嘴邊,做出噤聲的動作。
難言的無聲中,令人窒息的氣氛蔓延,婦人用眼神示意:發生了什么?袁七顧不得理睬她,躡手躡腳地竄到窗邊,仔細留意著外面的動靜。
院中無聲,只聽見寒風掠過空中,吹得樹枝嘩嘩作響,就在袁七快要失去耐心時,傳來一聲悶哼聲,這個動靜很小,不是有意留心,這點動靜根本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
袁七的臉色有點變了,敵人已經摸到了院子里,外面卻沒有絲毫聲音,這說明要么安排的暗哨都被解決了,要么就是沒人察覺。
婦人見到他的臉色,目光驚恐地看向旁邊的房間,那里住著她的兩個孩子,幼小的孩子。
在院子附近的高地,裘得勞冷漠地看著十幾道穿著夜行衣的身影從旁邊掠過,看著他們配合默契,消無聲息地潛入院子,看著他們解決了院中的暗哨,沒有發出一點聲響。
火光騰的突然迸發,乒乒乓乓的武器交手的聲音響起,院中的各處暗哨被驚動,動靜從居中的院子向周圍蔓延。
裘得勞的嘴角勾起冷笑,“行動,留下他們。”說完率先行動,猶如一陣輕風般,掠向院子。
旁邊的手下抽出一個物件,拔掉捻子,一道火光騰空而起,在達到頂點時,發出絢爛的光芒,埋伏在各處的人員緊急出動。
沖到門口,裘得勞伸出右手,狂猛的力量噴薄而出,兩扇院門咔嚓一聲,往內飛出,他腳步不停,直往里走,對旁邊的交手毫不關心,只有不開眼的沖到面前,才隨手解決。
越往里走,交手的情況越慘烈,斷折的武器,猩紅的鮮血,破敗的尸體,隨處可見。
滔天的火光中,照得院子纖毫畢現,袁七的胸口被一柄長劍刺中,流出的鮮血染紅了半邊身子,發出風箱般的劇烈喘息,他的腳下躺著四五個黑衣人,亳無聲息。
裘得勞的眼中閃過一絲訝異,迎著袁七的目光,四目相對。
“裘司監,你來得好快啊,”袁七艱難地抬起手,指著院中的尸體道,“我的表現你還滿意嗎?”
“很滿意,非常滿意,”裘得勞左右打量了一圈,緩慢靠近,臉上露出開心的笑容,“如果你死了,我會更加滿意。”
腳下猛地發力,兩人的距離迅速拉近,袁七臉上的愕然讓他很開心,“王爺讓我給你帶個話,背叛的人都得死。”
袁七倉促抬手,只覺對方的力量洶涌而來,身子頓如隕石般往后飛去。
“嗯?”裘得勞的臉上滿是疑惑,對方的力量超過他的預計,接招后還借力后退,根本不像是身受重傷的樣子。
“哈哈,”袁七發出歡快的笑聲,笑得雙手拍地,“原來裘司監是王爺的人,我們是一伙的啊。”
裘得勞看著他扔在旁邊的斷劍,再看向袁七的胸口,哪里有受傷,不過是正面相對,看著好像是受傷了。
“唉,可惜了。”一聲嘆息響起,秦大伴躬著身子,緩慢從黑暗中走出來,“王爺真是好手段,你和裘得功,一個在明,一個在暗,連我老頭子差點都被他騙過去了。”
“干爹,您不是去刑部……”裘得勞剛說到這里,心中已是明白,“原來這個陷阱是針對我的,您是從什么時候懷疑我的?”
“沒有,我根本沒有懷疑你,”秦大伴嘆息道,“我一生無妻無子,是真的拿你當兒子看的,心心念念的就是把這皇城司交到你手里,怎么會懷疑你。”
“不過是裘得功的事情,王爺布置得太粗糙了,稍微用點心就能查出來,我懷疑司里還有他的人,就隨手布了這個局,想看看會是誰跳出來,卻沒想到會是你,為了掩護你,這里的人都是替死鬼啊,王爺是真的很看重你。”
“得勞啊,為什么?我的心思你是明白的,這皇城司早晚是你的,皇子繼位,也少不了你的榮華富貴,我是真的想不明白,你能否告訴我,這是為什么?”
“皇城司?我去他么的皇城司,我才不稀罕,”裘得勞對隨后趕來的手下視而不見,臉上的表情猙獰可怖,“你想知道?好,我告訴你,我姓方,叫方少白,是前泉州刺史方以寬的兒子。”
“原來如此。”秦大伴點頭道,“你是來報仇的,人也夠狠,下得了進宮的心,不愧是我的干兒子。”
四十多年前,朝廷財政困難,對泉州,福州,廣州等港口的貨物征收重稅,以彌補缺口,正好又碰到天災,各大海商是苦不堪言。
后龐如義出任沿海的稅務官,他軍人出身,是龐樞密的族人,為了討好先皇,幾乎采用了竭澤而漁的辦法,弄得沿海一帶傾家蕩產的不計其數,皇上為了財政平穩,采用了默許的態度。
福建那是什么地方,自古是海貿繁盛的地方,那些大海商,上岸是良民,出海就是強盜,哪里受得了這樣盤剝,以方家,寧家幾家大海商為首,扯起了造反的大旗,殺官員,搶府庫,天下震動。
龐家當時的家主,見族人被殺,態度強硬,一方面調兵遣將,準備武力鎮壓,一方面又從中分化拉攏,幾大海商彼此猜忌,很快鳥獸散,殺的殺,逃的逃,福建幾乎家家帶孝。
為了穩定人心,朝廷任命了當時的大海商方以寬為泉州刺史,收拾地方上的余黨,等到安定了地方,論功表彰,調任他為東南東路轉運史。
可憐那方以寬剛離開泉州,參他貪污受賄,勾結余孽的折子就潮水般遞到了京城,皇上震怒,下令嚴查,結局可想而知,方家滿十六歲的男子問斬,女的發落教坊司,煊赫了百年的方家自此除名,以前的大海商自此全部換人,現在的黃家,余家也是因此上位。
明眼人都知道,這是栽贓陷害,想那方家,怎么會貪污受賄,勾結余孽,地方上能那么快安定下來,那方以寬的手上沾滿了鮮血,不過是龐家借刀殺人,皇上順手推舟而已。
“不錯,”方少白點頭道,“如果不是那龐如義,我方家怎么會造反,不是那龐家,我的父親又怎么會死,我和那龐家有血海深仇,不報此仇,我死不瞑目。”
“你要找龐家報仇,那被你父親害死的人又找誰報仇,”秦大伴搖頭道,“我還記得那寧家還是你們方家的姻親,殺起來也沒見他手軟過。”
方少白一時語塞,強行辯解道,“那時他已是泉州刺史,職責所在,這些都是龐家的罪孽。”
“強詞奪理,”秦大伴抬起頭來,思索了一會兒,“我還記得皇上當時已經跟在先皇身邊聽政,看過你父親那份謝恩的折子,那諂媚的語氣,那滿紙的得意,皇上那不屑的表情,嘖嘖,印象深刻啊。”
“你胡說,”方少白氣急敗壞的道,“想我方家富可敵國,錦衣玉食,怎么會把那頂官帽子放在眼里。”
“得勞啊,你這是跟在我身邊久了,見的官多,不稀奇了,”秦大伴寵溺的看著干兒子,“想你父親,再怎么有錢,也不過是個土財主,一頂四品的官帽砸在他腦袋上,沒砸暈就不錯了,你還想他怎么樣,語氣諂媚點,也是可以理解的。”
方少白深深地吸了口氣,“我叫方少白,不叫裘得勞。”
“好的,得勞。”秦大伴笑瞇瞇的道,“你的這層身份,秦王爺知道嗎?”
“當然知道。”方少白不再糾纏稱呼的問題,心中一動,“王爺答應我,只要我助他登上皇位,就鏟除龐家作為報答。”
“原來他不知道。”秦大伴點點頭,“我想也是,王爺再怎么糊涂,也不會跟一個反賊的后代合作。”
方少白怒瞪著他,恨不得生撕了他。
“不明白?那是因為你站得不夠高。”秦大伴好心地解釋道,就像平時那樣悉心教導,“龐家已經傳承了幾百年,在軍中,在朝中都有他們的人,再加上姻親門生,早就盤根錯節,是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王爺怎么會答應你鏟除龐家。”
方少白不再說話,抽出隨身的佩刀,就要出手。
“住手。”秦大伴抬起手,止住了下面的人,“我們父子一場,就讓我來送他最后一程。”隨著話語,他躬著的身子慢慢直起,一股滔天的氣勢沖天而起。
方少白眸光微凝,在對方蓄勢未達頂點時,疾沖而上,秦大伴站在原地,背著雙手,等待著干兒子的到來,然后臉上卻露出了愕然的神情,可惜的搖了搖頭。
因為就在兩人即將靠近時,方少白右腳猛的發力,斜著秦大伴沖向了院墻,那里空無一人,正是逃走的好地方。
右腳猛地發力,整個院子的地面輕微晃動,秦大伴猶如離弦之箭,瞬間來到了對方的身后,一拳發出,似慢實快,如山重,如海厚,給人沉重的壓力,方少白己來不及躍起,倉促轉身,橫起佩刀架在胸前。
拳頭碰在刀面上,咔嚓的響聲中,碎片四分五裂,它毫無停留,穿過雙臂的縫隙,重重擊在方少白的胸口上,令人牙酸的骨折聲中,頓時將他打飛了出去,撞穿院墻,又拋出去幾米,才摔在地上。
“噗。”方少白一口鮮血吐出,艱難出聲,“原來,我……我連你一招也接……接不住,百步神拳果然厲害。”
“得勞啊,你還記得我教你武功時說過的話嗎?”秦大伴用左手捂著嘴,輕聲咳嗽著緩步靠近,蹲下身子撫摸著他的腦袋,“與人交手,未戰先怯,是為大忌啊,你怎么就沒記住呢。”
“哈哈,哈哈,原來你沒有我想的那么強啊。”方少白看著秦大伴左手掌心的血跡,瘋狂笑道,“是我……我先膽怯了,才讓你抓住機會一擊而中,我好后悔啊。”嘴角的鮮血瘋狂涌出。
“是啊,膽怯了,就沒機會了,”秦大伴點點頭,右掌勁力一吐,方少白臉上的笑容頓時凝固在臉上,他嘴里小聲喃喃道,“我給過你機會,可你沒有抓住啊。”
他緩慢站起,直起的身子又習慣性地躬下來,臉色灰敗,猶如瞬間老了十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