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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婦唱夫隨

常燕又回到濱海市京劇團上班了,當(dāng)上了新一屆的團長。

京劇團的大院早已不是常燕當(dāng)年離開時的面貌。老團長犯著哮喘病,早就歸家休養(yǎng)了,演員們有的淪為販夫走卒,有的回老家種地去了,只剩下一個看門的老張,還在堅守著崗位。短短兩年的時間,整個大院已顯出破敗氣象,化妝間里老鼠橫行無忌,把道具和各色行頭咬的到處是洞;排練廳里塵土積了半公分厚,蛛網(wǎng)掛滿每個角落。惟有那幅懸掛在正面墻上的巨幅***畫像還像是新的,上面也沒有落多少塵土,主席他老人家一雙炯炯有神的眸子甚至還閃著亮光,微笑著注視著這個曾經(jīng)鑼鼓喧天的大廳。

常燕站在排練廳的大門口,皺著眉頭問身邊的看門人老張:“除了老團長之外,咱們團里應(yīng)該還有三十幾口人,他們怎么一個都不見了呢?”

老張呲了呲牙,本來就躬下去的腰身躬的更低了:“常團長,您是從這里出去的老人了,什么事也瞞不了您的啊。您是知道的,沒有戲唱了,大家還是要活路的呀,自從老團長病休了之后,大家就各找各的生路去啦?!?

常燕問:“還能把大家召集起來嗎?”

老張尋思了一會兒,搖了搖頭:“唱戲這個行當(dāng),不同于其他的手藝。其他的手藝只要學(xué)到手了,啥時候都能拾起來,可唱戲就不行了。演員們離開劇團之后,這幾年都干的是勞力活,身上的戲活兒全都放下啦。戲活兒這東西,只要一放下就散了,再想回到身上來,那就得從頭開始練,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啊?!?

常燕聽到這里,心里不禁一震。她何常不知道,老張說的這些都是至理名言呢?別的人不說,就說自己吧,離開舞臺這幾年,還是當(dāng)年紅透全國的小鐵梅嗎?身段已非當(dāng)年身段,舉手投足都感到不是那么回事,一汪秋水般震懾四座的眼神兒也拿不出來了呢。常燕沉默了一會兒,另找話題:“老張,你看看,這行頭箱子都開了,戲服散了一地,也不收拾一下。還有鑼鼓家伙什兒,都到哪里去了呢?”

老張深深地嘆了口氣:“自打張志和您離開之后,團里沒了角兒,成本兒的戲也就不大怎么演了,上邊的領(lǐng)導(dǎo)對咱們也就不怎么重視過問,京劇團的架子也就倒了。老團長領(lǐng)著團里的演員們出面攔阻,被他們打了一頓,差點出了人命。也就是從那個時候起,演員們灰了心,這才散了的”

常燕心里一熱:“老張師傅,真是難為你了。我明天就去要求市里給我們撥款,把你和演員們這兩年的工資補上,再添置一些行頭啥的?!?

老張直起腰來,眼里籠罩著一層朦朦的霧氣,望著常燕說:“常團長,你真是個好人啊,都到這個地步了,還在為大家伙兒著想。劇團都散了兩年多了,誰還敢惦記著什么工資哩么。我是個孤寡光棍,是沒有地方可去,這才賴在劇團里,白住了這兩年公家的房子。您放心吧,我再去張羅張羅,想辦法給大家傳個信兒,看看還能不能把他們叫回來,您看好不?”

常燕笑了笑:“就這樣吧,老張師傅,辛苦你了。”

三天之后,京劇團院門口掛出一塊新牌子,和原來的“濱海市京劇團”牌子并列懸掛。新牌子上面印著一排油光閃亮的大字“濱海市戲曲學(xué)校”。這七個大字寫的蒼勁有力酣暢淋漓,一看就是出自本市書法名家王一功的手筆。招牌上圍著一條鮮艷的大紅綢布,正上方結(jié)著一個碩大的彩球,顯得整塊牌子都神采奕奕,喜氣盈盈。

市里宣傳口的頭頭腦腦來了一大批,眾星捧月般地圍繞著新上任的濱海市行署專員常明發(fā)。經(jīng)過一番精心打扮的常燕緊靠著父親站著,渾身上下散發(fā)著成熟少婦的迷人風(fēng)韻,一臉的意氣風(fēng)發(fā)。劉清遠也趕來了,和自己的上司韓得寶站在人圈之外。常燕的目光越過圍繞的人群向外搜索著,與劉清遠的目光一碰,兩個人都馬上閃開了。劉清遠覺得內(nèi)心深處的某根弦顫了一下,似是塵封已久的感情里那最柔軟的那一部分被揉了一把。他從口袋里掏出香煙來,抽出兩支,遞給韓得寶一支,分別點燃。兩個人都深吸了一口,顯得各有所思。

京劇團的老演員們被召回來了,現(xiàn)在都成了戲校的老師。他們坐在院門外一字排開的桌子后面,正在忙碌地對前來招名的考生們進行填表登記和初步面試。京劇團門外的空地上圍了一大片看熱鬧的市民,每個人臉上都滿帶著興奮的表情——這種場面他們已經(jīng)有好多年沒有看到過了。

副市長梁民笑著打趣常燕:“燕子,你這個當(dāng)年紅透全國的大牌明星,這回可又有了用武之地了呢?!?

旁邊一個衣冠楚楚的官員跟著說:“是啊是啊,常團長可要快點排出新戲來,讓我們再睹當(dāng)年小鐵梅的風(fēng)采啊?!?

宣傳部的一個科長趕忙接過話把兒:“是啊,當(dāng)年由咱們?yōu)I海京劇團排演的《紅燈記》那可是壓軸劇目,常團長演的李鐵梅和張志和的李玉和成了團里的標志哩。唉,我說常團長,咱們的戲曲學(xué)校初建,正需要有號召力的臺柱子,你不妨把張志和請回來,你們這對鐵搭檔可以再度聯(lián)手啊?!痹拕傉f完,旁邊有人狠狠地踢了一下他的腳后跟。他吃了一驚,忽然明白過來,一張臉頓時通紅,低下頭去。

常明發(fā)不緊不慢地說:“長江水后浪推前浪,我們要積極培養(yǎng)新人嘛。四人幫打倒了,文藝被解放了,燕兒,你們要從老的套子里解脫出來,大展身手,積極創(chuàng)新喲?!?

常燕笑了笑:“知道,我的爸爸主任大人。”

常明發(fā)加了一句:“要百花齊放,百家爭鳴?!?

常燕抓住機會說:“遵命,我們一定會創(chuàng)作出一些好的作品來的??墒前职帜憧?,我們的服裝行頭只剩下了那幾個樣板戲的,沒有經(jīng)費,大家現(xiàn)在是提著自各兒家的干糧袋子來工作的呀?!?

常明發(fā)摸了一下女兒的頭頂,笑瞇瞇地說:“要錢么,你去找小張?!闭f著嘴巴向宣傳部長張偉良一呶。

張偉良笑了:“老主任這是給我出了一道大難題啊。沒問題!老主任發(fā)話了,我就舍出這張臉來,去找市長要錢去?!?

副市長梁民拍了拍胸脯:“這個難題交給我吧。我就越俎代皰一回,替劉市長答應(yīng)下來了?!背C靼l(fā)呵呵大笑,眾人也跟著笑。

常燕向梁民鞠了一個躬:“謝謝梁市長?!庇洲D(zhuǎn)向父親常明發(fā),“還有一件事,要領(lǐng)導(dǎo)們幫忙?!?

常明發(fā)笑著說:“你這不是請我們來參加開校儀式,是借題發(fā)揮,趁機敲你老爸的竹杠來了呢。說吧,還有什么事,在這里咱們一并解決嘍。”

常燕用手一指京劇團大院:“爸爸,你看看么。這兩年這里沒有人看管,房子都破敗了,屋頂上的房梁有的都被人偷拆走了,都露著天哩。是不是請市里給撥一筆款子,好賴讓大家排戲的時候不至于淋著雨啊。”

常明發(fā)笑的更暢快了:“你這是找錯人了。放著現(xiàn)鐘不打,卻要跑去煉銅?!闭f著向著人圈外一招手,“清遠,你過來一下?!?

劉清遠正在想著事情,沒有聽到岳父喊自己。韓得寶在時刻觀注著那一圈人的舉動,聞聲輕輕搗了劉清遠一拳:“劉大主任,常專員在叫你呢?!眲⑶暹h猛地驚醒,沒有注意到韓得寶對自己稱呼中的酸辣味,應(yīng)了一聲就向常明發(fā)跑過去。韓得寶把大半截?zé)煹偻叵乱蝗?,用腳底輾成粉末,哼了一聲。

常明發(fā)對跑過來的劉清遠說:“關(guān)于京劇團房舍維修的事,可就交給你了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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