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貌合神離
- 那個冬天真冷
- 背砍刀詩人
- 2660字
- 2020-07-06 06:39:54
劉清遠一把把阿炎摟在懷里,兩個人的淚水都流了下來。
阿炎哭了一會兒,忽然破啼為笑,一邊替劉清遠擦去臉上的淚水,像哄小孩子似地說:“清遠哥哥,怎么哭起來了呢,不像個國家干部啊。”
劉清遠吭嗤著說:“我不要做國家干部,我只要你。阿炎,我回去跟常燕說,跟她離婚,再娶你為妻。”
阿炎深情款款地看著劉清遠,噙在眼角的淚花兒閃著亮亮的光芒。阿炎捧著劉清遠的臉腮,夢囈似地說:“別傻了呀,我的好哥哥。你真的能拋開現在的一切,回到農村種地去嗎?就算你肯,常燕也不會放過你的啊。好了,跟你好了一年多,我這一輩子已經知足了。你就讓我回老家去吧,只要你別忘了我,出差的時候路過我們家,記得停下車來看看我,我就高興的不得了呢。”
劉清遠問:“你跟我說過你們家的日子很難過,連一間像樣的屋子都沒有。那樣的苦日子,你怎么過的來呢?”
阿炎低下頭:“就這么過唄。以前能過,現在怎么就不能過呢?日子雖然難過,但跟以前不一樣了,因為我的心里有你哩。每到難過的時候,只要想起跟你在一起的這一年多時光,日子也就不難過了呢。”
劉清遠心里酸楚,堅決地說:“我不讓你回老家。你到王連甫的老家去吧,他家只有一個老婆兩個孩兒,再加上一個老爹,人口不多,日子過的還不錯。我會每個月讓連甫給你帶錢過去,你什么活兒都不用做,只要保重自己就行了。”
阿炎幽幽地說:“那這算咋回事呀。我在人家村子里又沒有戶口,跟人家王所長又非親非故的,不掙工分沒有口糧。”
劉清遠說:“口糧算得個啥呀,我有工資養著你哩。”說著從兜里掏出一沓錢來,全是拾元一張的大票,大約有三兩百元的樣子,塞到阿炎手里。
阿炎把錢推了回去:“我說的不是錢的事。你上次給了我一萬塊,我還沒動呢,都縫在了棉襖里。俺們莊稼人哪里見過這么多錢呢?我怕嚇著俺爹媽,也就沒拿給他們。在招待所里上班工資不少,我每個月都往家里寄錢的,他們也使不清哩。劉哥,你知道我說的是什么意思啊——我一個外鄉的女孩子,跟人家王所長家非親非故地,怎么在人家家里住下去呀?也沒有個正當名份啊!”
劉清遠說:“你放心,老王是個好人,又跟我是鐵哥們,他不會在意多你這么一張嘴的。再說了,你也就是暫時住在他家,等過了這一陣子,我會盡快處理完跟常燕的事情,然后光明正大地再把你接到城里來,咱們一起過日子。”
阿炎聽了這一番話,一雙眼睛亮了起來,燃燒著感激和希望之火。阿炎說:“劉哥,阿炎說過了,不會破壞你的家庭,也不要你為了阿炎離婚。阿炎還是那句話,俺這一輩子就為你一個人活著,你只要心里還裝著阿炎,別忘了抽空去看看俺,俺就知足了。”
劉清遠說:“我的好阿炎,劉哥當然不會忘了你,也不會拋棄你。我讓你去老王家住,一是因為生活條件好,最主要的是他家離我的老家很近,我就可以借著回老家的機會,經常見到你了哩。”
阿炎使勁點著頭:“那好,我聽你的,去王所長家住上一段時間。”
劉清遠看著阿炎整理好行李,上了王連甫的吉普車駛離第一招待所,這才一個人凄涼地回到自己家中。
常燕正在給剛放學回家的兒子檢查作業,見到劉清遠進屋,頭也不抬地問:“把你那個小‘表妹’送走了?”
劉清遠哼了一聲:“是你送走的,不是我。常燕,我甘拜下風了,你的心計比我深的多,做的滴水不漏,還能博得同情。”
常燕說:“你應該感到平衡了吧。我們兩清了,誰也不欠誰的了。劉清遠,你說我比你有心計,那是抬舉我了。我只過是做了我應該做的事情,而且還最大限度地保住了你的面子。不像你,把人打成殘廢,搞得滿城風雨,讓我再也抬不起頭來。”
劉清遠一擺手:“算了,過去的事不要再提了。常燕,如果你以前說的要離婚的話還作數的話,我同意了。咱們什么時候去法院?”
常燕冷笑了起來:“你同意了?我卻不同意了呢。跟我離了,你好稱心如意去跟你那小表妹結合?告訴你吧,除非我常燕死了。”
小劉遨不知道爸爸和媽媽為啥吵了起來,很害怕地抬頭問媽媽:“媽媽,你們是因為我的作業寫的不好吵架的嗎?我保證明天一定寫好,你們別吵。”
常燕摸了一下兒子的頭頂:“乖,不是因為你。你的作業寫的很不錯了,下次再努力寫的更好,好嗎?”
兒子很脆生地回答:“好,我一定努力。媽媽,什么是離婚啊?爸爸的表妹是誰?我怎么沒有表妹啊?”
常燕說:“表妹不是好人,她會給咱家帶來麻煩,咱不要表妹。”
兒子很聽話地點點頭:“表妹不好,我不要表妹。”
劉清遠的臉色鐵青,轉身進了自己的房間,重重地摔上了房門。
從那以后,劉家的日子就在平靜而死氣沉沉中度過。劉清遠把自己所有的時間都花在單位里,一改往日拉山頭聚幫派的行為,開始熱心于建筑學的專業知識。他把幾年前打倒“黑學術權威”時搜查來的專業書籍從庫房里找出來,把自己埋在書堆里,沒日沒夜地閱讀。不但如此,一日三餐也都幾乎在單位食堂里吃,只有到夜深了才回到家里,回到自己的房間倒頭就睡,天明即出。
常燕見丈夫這個樣子,也不去過問,兩個人雖然每天能見上一兩面,卻形同路人。兒子劉遨放學后天天跟媽媽泡在一起,對爸爸劉清遠也就越來越疏遠,甚至見了他就害怕,要趕快躲到媽媽的房間里去。
這樣的日子轉眼就過了一年,一個三口之家靜如死水。京劇團沒有了當家小生和當家小旦,很快就處于癱瘓狀態,大院的磚鋪小徑上很快長滿了荒草。最主要的是,幾出革命樣板戲唱了這么多年,很多人對劇情和劇中的人物熟極而流,甚至連其中的一些唱段也都能隨意地哼唱出來了,再也提不起興趣去劇院里看這些老生常談了。這就像是冬天里的大白菜,一天三頓都在吃,再好吃也味同嚼蠟了。
常燕不再去劇團上班,專心在家里帶孩子,輔導兒子劉遨的功課。雖然學校里不再開什么課程,但常燕是上過大學的,知道知識對一個人終生前程的重要性,所以就親自在家里對兒子授課,絲毫也不肯放松。
每到白天,劉清遠出門上班去了,家里就成了母子二人世界。常燕教兒子識字,畫畫兒,唱歌,有時也教一些革命樣板戲的精彩唱段。劉遨很聰明,媽媽所教的東西一學就會,而且也表現出對知識的極大興趣。他不像大院里的其他同齡孩子一樣,到處亂跑瘋鬧,不是揀石頭砸人家的玻璃,就是相互之間打的頭破血流,哇哇大叫。在他們這個家屬區,劉遨絕對是一個另類男孩兒,平時下樓走路時都邁著小方步,舉止宛然就是一個小大人兒。
跟丈夫開始冷戰以來,常燕加強了跟娘家的聯系。每到周末,常燕都要帶上兒子到娘家去,幫母親做做家務活,或者陪父親聊聊天。父親常明發知道京劇團垮了,女兒沒有事兒干,所以也很歡迎她經常回娘家來玩兒。常家只有常燕一個獨生女,沒有兒子孫子,所以常明發很喜歡外孫劉遨,祖孫兩個只要到了一塊兒,就要玩個昏天黑地。
常燕每到周末就回娘家,劉清遠也自然不會呆在家里。他有自己的秘密去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