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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所有的人都改變了身份

  • 記憶之城
  • 徐萌
  • 8750字
  • 2020-06-08 17:57:11

1

一輛老式轎車沿著門廊開了過來,車停下,一個穿長衫、理平頭,打手模樣的年輕人下了車,朱今墨也跟著下了車。年輕人回頭看了朱今墨一眼,示意他往里走,兩人一前一后進了飯店。

打手帶著朱今墨穿過長長的走廊,走到了一個房間前,他推開門,示意朱今墨走進去。

朱今墨走進了房間,還沒有來得及看清屋里的東西,燈突然滅了。

朱今墨急忙回身看門,門在他身后關(guān)上了。朱今墨急忙跳到門邊,就勢蹲下。

黑暗中,幾個黑影向他沖了過來,對著他就開打,朱今墨急忙回手反擊,幾個人在屋里摸黑打了起來。朱今墨靠著墻,與對面的人過招,開始的時候還很小心,只是防守,突然對面的人開始向他出了殺招,朱今墨開始還擊,招招是殺招,幾下就把對面的三四個人打倒,隨后,拉開門就要往外沖。

身后,燈開了,一個聲音在房子里響起:“好身手!”

朱今墨回頭,一位四十多歲、穿便裝、面容清癯的中年人從里屋走出來,旁邊還有穿中式長衫、理平頭、穿方口布鞋的杜老板。中年人邊走邊鼓掌。朱今墨一驚,急忙叫了聲:“杜先生!”

杜老板向朱今墨微微點頭一笑,指著朱今墨對中年人介紹著:“代老板,這位就是我跟你提起過的朱今墨,朱記者。”對朱今墨:“今墨,這位就是代主任!”朱今墨看看地上被他打倒的人,心里有些不安,中年人卻向朱今墨伸出了手:“朱先生,好身手!我姓代,對不住!只能用這種方式跟你見面啊!”

朱今墨伸出手,與代主任握手,杜老板向他投去滿意的目光。

代主任在沙發(fā)上坐下,對身邊的人吩咐道:“收拾一下!”又對朱今墨說:“朱先生坐吧!”朱今墨走到沙發(fā)前坐下。

代主任從口袋里掏出一個金質(zhì)煙盒,打開,從里面取出一支煙,放在嘴邊。朱今墨看了杜老板一眼,杜老板向他示意,朱今墨伸手拿過桌上的打火機,點著火,替代主任點上了煙。代主任吸了一口煙,吐出一口煙,滿意地看看朱今墨,笑了笑,他笑的時候比哭難看,笑得快,收回去也快。他緩緩開了口:“朱先生,杜老板向我介紹了你的情況,說你很能干,寫一手好文章,說一口流利的東洋話,我都信,但是我們這個行當(dāng),光有腦子還不行,還得有兩下子,所以就想出這么個法子考考你的功夫,你不會介意吧?”

朱今墨一笑:“啊,不介意,只是我出手有點重了,對不住弟兄們了!”

代主任哈哈大笑:“哎,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他突然看著朱今墨說:“朱先生,我聽說,你跟中森先生私交不錯。你們是怎么認識的,最近跟他有聯(lián)絡(luò)嗎?”

朱今墨怔了一下:“啊,我跟中森先生認識有五六年了。五六年前他剛到上海,創(chuàng)辦雜志,我們經(jīng)常在一起活動,有一段時間還租住在同一座房子里,樓上樓下。最近半年我去日本進修,回來后還沒有聯(lián)絡(luò)過。”

代主任點頭:“你知道嗎?他最近可是行情看漲,他現(xiàn)在是日本駐上海領(lǐng)事館的副領(lǐng)事了,而且專門負責(zé)在上海的情報工作。”

朱今墨一怔,隨即說:“這我沒聽說過。”

代主任掐滅香煙:“朱先生,我對你很滿意。我希望你能為我工作,你覺得怎么樣?”

朱今墨看了看杜老板,杜老板一笑:“今墨,代主任看得起你,你就答應(yīng)了吧!”

朱今墨起身:“代主任高看了,我一定盡力,只是不知道能為你做些什么?”

代主任從口袋里掏出槍,飛快地轉(zhuǎn)了幾下,趁朱今墨不備,扔給朱今墨,朱今墨順勢接過來。代主任開口說:“日本人已經(jīng)打過來了,用不了幾天,上海可能就要守不住了,所以我們要有長期作戰(zhàn)的準備。你的任務(wù)就是,替我收集日本方面的情報,任何情報,戰(zhàn)略的,軍事的,我會派人跟你聯(lián)絡(luò),并在適當(dāng)?shù)臅r候?qū)δ憬o予保護!”

朱今墨看了杜老板一眼,杜老板輕輕點頭,朱今墨沉默了一下:“你讓我考慮一下吧!”代主任和杜老板都有些意外。

朱今墨微微一笑:“對不起,我還有事,先走一步!”說著把槍放在桌上,走了出去。

杜老板急忙解釋:“他這人就是這脾氣,有本事的人都這樣!”

代主任不以為然地笑笑:“好,我就喜歡有個性的人,這個人我要了!”

2

朱今墨從代老板那里一離開,就匆匆忙忙去跟老胡見面,一見面就迫不急待在把軍統(tǒng)的事告訴了老胡。老胡輕輕點頭:“我明白!我們將計就計。”他起身說:“今墨,我這里也有一個重要的情報,你還記得西村先生吧?”

朱今墨怔了一下:“當(dāng)然,我們以前就是老朋友,今天下午,我就是打著他的旗號過的江。”

老胡:“對,就是他。本來我們跟日本方面的情報人員失去聯(lián)絡(luò)已經(jīng)好幾年,這一次,因為你從日本帶回的文件,我們重新接上了聯(lián)絡(luò),而他,居然是我們的聯(lián)絡(luò)人!”

朱今墨驚喜地:“真的嗎?這可太好了!”

老胡激動地:“是啊,是啊,你應(yīng)該知道我們目前所面對的局勢,西村先生說,日本駐上海總領(lǐng)事館需要一個日語翻譯,西村先生已經(jīng)向領(lǐng)事館推薦了你。管事的人,叫中森英,我記得你好像也認識!”

朱今墨驚訝的表情:“中森,他不是,不是也一直在辦雜志嗎?”

老胡微笑著:“你不是也辦雜志嗎?你不也有很多身份嗎?”朱今墨沉默了。

老胡在地上來回走動著:“中森英還記得你!所以一口就答應(yīng)了!你準備一下,這幾天先不要露面,然后下個星期二,到這個地方,有人會接你,會直接把你帶到領(lǐng)事館那里去。”說著把一張紙條遞到他面前:“你這一次去那里工作,名字不用換,背景履歷都不用換,記著,你所有的背景與履歷都沒有什么特別需要隱瞞的。以后,我會隨時派人與你聯(lián)絡(luò),通常情況下,我們一個星期見一次面。我會隨時通知你見面的時間和地點。領(lǐng)事館對面有一家面包房,里面是我們的人,特殊情況,你可以直接去那里,我指的是極特別的情況。這里是地址和接頭暗號。”說著把另一張紙條推到朱今墨面前。

朱今墨接過紙條,迅速看了一眼,然后放進嘴里,嚼了一會兒,又喝了一口水,吞了下去。

朱今墨回到住處,洗好澡,換好衣服,穿了一件白襯衫,走到窗戶前,推開窗戶,看著窗外的街道,點起一支煙,他心情有些不平靜。從北平到了上海的這些天,朱今墨一直無法,也不想讓自己空閑下來,短短十幾天里,他經(jīng)歷了太多的危險。跟老胡見面的第二天,他就接到命令,化裝成日本學(xué)生去浦東跟西村接頭,之后在浦東到處游走,逐一計算著日本軍隊的調(diào)兵數(shù)量、火力配備和軍事布防,好幾次都險些被日本兵發(fā)現(xiàn)。最后一天下午,當(dāng)他完成偵察工作后準備離開的時候,突然與日軍巡邏隊遭遇,一直跟在身邊保護他的幾個地下黨的同志沖過來與日本兵死拚,才讓他趁機逃離,他親眼看見那些同志為了保護他,勇敢地拉響手榴彈與日本兵同歸于盡。回到浦西,當(dāng)他把情報交給老胡時,他真想大哭一場,然而他心里清楚,這就是戰(zhàn)爭。就是在這樣的生活里,他一天天變得堅強起來。現(xiàn)在,他又將進入領(lǐng)事館與中森一起共事,太多身份的轉(zhuǎn)變,這讓他一時難以適應(yīng)。他知道自己身上的擔(dān)子很重,有點擔(dān)心能不能承擔(dān)得住,正想著,門外,突然傳出門鈴聲,朱今墨警覺地回頭看著門外。

門鈴聲繼續(xù),他走到門前,聽了一下,猛然拉開了門,隨即閃到門后面,中森英站在門口。

朱今墨看到他,大吃一驚:“中森君?”

中森英哈哈大笑,用中文說著:“朱桑!是我!是我!你怎么會這么緊張啊?”

朱今墨笑了笑,讓開了門。

中森英在屋里邊走邊打量著朱今墨:“朱桑!又見到你了!真是太高興了!”

朱今墨一笑,與中森英握手,請中森英在沙發(fā)上坐下。中森英微笑地歪著頭看著他:“朱桑!你怎么不問我,怎么找到這兒來的?”

朱今墨笑笑:“我已經(jīng)接到通知了,但是說,下周才去見你的!”

中森英哈哈笑著:“是啊,是啊,我聽到你名字的時候,真是又意外又驚喜!朱桑,你回來得真是太巧了,也太好了!”他走到窗戶前,推開窗戶往外看:“朱桑,你看到了嗎?上海就要是我們的了!你心里不會不高興吧?”

朱今墨微微一笑:“不,我沒不高興,當(dāng)然,我也不可能興高采烈,是不是?”

中森英:“朱桑,我們已經(jīng)認識好多年了。你不在上海的這些日子,我很想你!我今天來看你,只是想早點見到你!而且,有一個請求,在你到這邊來工作之前,我想請你跟我一起,去趟南京!”

朱今墨有些意外。

中森英:“我知道,在上海,有很多國民政府的人,也有很多共產(chǎn)黨的人,所以,我們也要去南京走一走。我聽說德國大使陶德曼先生要到南京去,做中日關(guān)系的調(diào)停人,所以,要去看看情況!”

朱今墨心頭一動,臉上卻沒有表情:“好,我隨時都可以!”

中森英興奮地在屋里走動著:“這個周末,我們一起去南京,你還是以記者的身份去。而我,是你的助手,怎么樣?這個身份不委屈你吧?”

朱今墨笑了起來。

中森英說:“我要感謝你。我們相處的那么多年,你教會了我做一個地道的中國人,認真糾正我的發(fā)音,能讓我在這戰(zhàn)亂的時刻,能進入敵國的都城!想想都讓人激動啊!”

朱今墨無聲地笑了笑,心里卻越來越沉重。他努力控制著自己,盡量不多想,否則,他的神經(jīng)是承受不住的。

3

南京,秦淮河邊,一座臨街的破舊的房子,一大早,就響起了激烈的敲門聲。連生渾身是土,身上的衣服已經(jīng)刮破了,胡子很長,正在用力敲門。

門開了一條小縫,程婉儀的臉露了出來,隨即門大開,程婉儀震驚的表情:“連生?你怎么來了?”

連生站在門口,看著程婉儀,眼里已經(jīng)充滿了淚水:“大嫂,真的是你?你們真的住在這里!”

程婉儀驚訝地:“連生,你怎么回來了?你大哥呢?你怎么變成這樣了?”

連生帶著哭腔:“大嫂,大嫂,大哥他,大哥他,他被關(guān)進了陸軍部監(jiān)獄!”

郭富才出現(xiàn)在門口,手里端著的一盆水掉在了地上,臉盆在地上不停地轉(zhuǎn)圈,然后才停下。巨大的聲響吵醒了一家人,顧玉秀、敏柔和兩個孩子都跑了出來。

顧玉秀坐在客廳時默默垂淚。程婉儀也坐在一邊哭著。敏柔走到顧玉秀面前:“媽,別哭了!大嫂,別哭了!趕快想想辦法吧!”

顧玉秀淚眼看著連生:“連生,你大哥到底犯了什么罪?他們?yōu)槭裁匆ニ俊?

連生:“聽李參謀說,從北平出來的人都要接受審查,人人過關(guān)!說是丟了北平,要查辦。軍長也被關(guān)起來了。”

顧玉秀:“什么?丟北平?北平是你大哥丟的嗎?他有這么大本事嗎?”

連生:“哎,現(xiàn)在說這些有什么用呢?政府總得找?guī)讉€替罪羊啊!我們今天早上下的火車。一下火車就直接把人帶走了!”

此時的老虎橋監(jiān)獄,周冠忠在看守的帶領(lǐng)下,正沿著走廊走過來。門開了,劉野心坐在辦公室里,他手上包著紗布,用一根繃帶吊在脖子上,周冠忠看見劉野心一下愣住了,劉野心也愣住了,兩人相視良久,劉野心突然哈哈大笑:“周冠忠!周師長!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你也有今天!哈哈,這可真是老天有眼!”

周冠忠憤怒地看著劉野心,劉野心克制不住地在笑。他走到桌邊,翻看著桌上的卷宗:“來,周師長,在這兒簽個字!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你的。當(dāng)初你怎么對我的,我還怎么對你!怎么樣?我這人夠意思吧?”

周冠忠憤怒地看著劉野心,兩人對視了好一會,劉野心有些心虛,把目光轉(zhuǎn)向一邊。周冠忠接過文件,簽下自己的名字,隨即被帶進了一座單獨的號子里。周冠忠在牢房里坐下來,一張桌子一張床,他陷入絕望中。

顧玉秀、程婉儀、郭富才帶著瑞雪、飛虎沿著門前的路走過來。監(jiān)獄的門緊閉著。

連生上前敲門,門拉開了一個小洞,一個看守:“干什么?什么事兒?”

連生:“我們是周師長的家屬,想看看他。”門又關(guān)上了。

連生繼續(xù)敲門,沒有回音。他更用力地敲,大門突然開了,劉野心走了出來。他不可一世地看著周家人,一眼看見了敏柔:“呵,這不是周敏柔周小姐嗎?怎么?來看你大哥?”他走到敏柔面前,像打量著自己的獵物:“人我已經(jīng)收進來了,就關(guān)在小號里,見面不行!”

敏柔看到劉野心,肺都要氣炸了,但還是努力克制著。

顧玉秀上來要跟劉野心說理,劉野心流氓氣十足地揮了揮手:“別,別,您別說話!我不聽!不聽!,你放心,你兒子關(guān)在我手里,我會好好照顧他,我會給他戴上腳鐐,最重的,然后還會用鐵門,再上上一把大鎖,不會讓他跑的!”

周家人驚恐地看著劉野心,敏柔憤怒地罵了一聲:“混蛋!”

敏柔憤怒地說:“你,太無恥了!黨國怎么會有你這么變態(tài)的軍人!你根本就是個神經(jīng)病!虐待狂!我要去軍政部告你!”

劉野心哈哈笑起來:“敏柔小姐,罵得好!說真的,別看你罵我,我還就是喜歡你的性格!”

敏柔沖上來要打劉野心,程婉儀死死拉住她。敏柔憤怒地掙脫:“大嫂,你放開我,讓我教訓(xùn)一下這個可惡的家伙!”程婉儀死死拉住敏柔。

劉野心笑起來:“哎,你不要攔她,她打我我不會介意的!”說著走到敏柔面前:“敏柔小姐,你罵吧,你罵我的話都那么有文化、有品味。哎,大小姐就是大小姐,我要是有這樣一個妹妹就好了!”敏柔劈手就給了劉野心一個耳光,劉野心夸張地捂住臉,看看敏柔:“你還真打呀?”

敏柔憤怒的表情,程婉儀死死拉著她。敏柔轉(zhuǎn)身就走。

顧玉秀用憤怒的表情看著劉野心,沖到劉野心面前。劉野心自知有些失態(tài),急忙正色地:“對不起,我今天失態(tài)了!那么也就失陪了!我還是那句話,有話軍政部去說,他們說什么我聽什么!再說敏柔小姐也打了我了,您看見了,我可是沒有還手。我這樣不算病態(tài)了吧?”說完,揚長而去。

顧玉秀欲哭無淚。連生勸顧玉秀:“我們還是先回去吧!說了不讓來,看,惹一肚子氣不是?”

顧玉秀倔強地說:“連生,帶我去軍政部!我就不信,這么大個南京城,找不著個說理的地方!”

4

軍政部門前馬路邊上,坐著很多衣衫不整的人。顧玉秀帶著一家老小沿街道走過來,她驚訝地看著這些人:“怎么會有這么多人?這些人都在干什么?”

連生:“不知道,可能都是來告狀的吧!要不就是等人的?”里面走出一個軍人,開始驅(qū)趕路邊的人。周家人走過來,士兵把他們也一塊往外趕。

前面的街道,開過一隊車隊,有三四輛車,車頭上掛著青天白日旗,車子在樓前停了下來。士兵趕著人群往邊上走,顧玉秀邊走邊回頭看著:“是不是部長回來了?”

停在樓前的車車門打開,一個國民黨高官下了車,隨即第二輛車的門開了,冠杰從車上下來。

連生看見冠杰,驚訝的表情:“二哥?”他不顧一切地沖過來,高聲叫著:“二哥!二哥!”

冠杰沒有聽到他的叫聲,隨著大家往臺階上走。連生沖到他身后,邊跑邊高聲喊:“二哥!二哥!”

衛(wèi)兵們急忙沖過來,將連生團團圍住,隨行的警衛(wèi)也跟著拔出了槍,兩邊的高官也都緊張地看著連生。

一個衛(wèi)兵撲過來,把連生撲倒在地上,用力按住他的頭,連生在地上用力抬頭:“二哥,我是連生,郭連生,周冠忠的副官!他現(xiàn)在被關(guān)在陸軍部監(jiān)獄!”

冠杰聽到連生的喊聲,急忙停下腳步,回頭找。

部長走下臺階,惱火地對連生:“這是什么地方?你怎么可以到這兒來撒野!這像什么樣子!”對衛(wèi)兵說:“把他趕出去!”

顧玉秀從后面沖了過來:“放開他!”部長嚇了一跳:“你,是什么人?”

顧玉秀分開衛(wèi)兵的手,拉著連生走到部長面前:“你就是部長吧?我是周冠忠的母親!我來是找你問問,我兒子他犯了什么法?為什么要把他關(guān)在監(jiān)獄里?”

部長有些緊張:“我現(xiàn)在有事,下次再談吧!”

顧玉秀:“什么下次!周冠忠他不是罪犯。日本人圍了他的駐地,他不突圍也是死,他有什么辦法!”冠杰聽到顧玉秀的聲音,急忙跑過來,看到顧玉秀,臉上露出震驚的表情,想上前,又不敢。參謀長看到冠杰的表情:“怎么了?周參謀,你怎么了?他們是什么人?你是不是認識?”

冠杰緊張地:“啊,沒有,沒什么。”

顧玉秀仍然在說話:“你們現(xiàn)在要打日本人了,就拿我兒子當(dāng)替罪羊!他到底做錯了什么?”

部長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沉著臉說:“好了,您不要再說了!我現(xiàn)在真的有事,您把住址留下來,我會派人了解情況的!”說著走開去。顧玉秀要追過來,連生拉住了顧玉秀。

冠杰和參謀長也跟著往里走。連生看著冠杰的背影,很失望,他沒告訴顧玉秀他看見了冠杰,此時他心里已經(jīng)生出一個念頭,他要去監(jiān)獄找周冠忠,死也要跟他死在一起。

他把顧玉秀送回家,說是要出門找人,就直接來到了監(jiān)獄門前,對著監(jiān)獄的大門又大踢又喊,直到劉野心出來認出了他,讓人把他暴打一頓,扔進了周冠忠的牢房。

周冠忠坐在號子里,猛然聽見門開了,接著被扔進來一個人,嚇了一跳。過了好一會,他才悄悄走到墻角,小心地觀察著墻角的人。連生趴在地上沒有一點動靜。

周冠忠小心地伏下身子,才看清了居然是連生,嚇了一跳:“連生!連生!怎么是你?你怎么了?”急忙把他翻過來,拍打他的臉:“連生!連生,你醒醒!怎么了?”他把他的頭抱在懷里。

連生虛弱地睜開眼睛,看到周冠忠,燦爛地一笑:“大哥,我來陪你了!我來了!”

周冠忠用力抱住他:“連生,你怎么能自投羅網(wǎng)啊,你怎么這么傻!”

連生悲傷地看著周冠忠,叫了聲:“大哥!”拉著周冠忠的手:“大哥,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二哥他沒死,他還活著!”

周冠忠激動地:“你是說真的?他真的活著?”

連生:“是,他活著,他活著。他現(xiàn)在是八路軍的大官,到南京跟政府談判整編,我在軍政部門前看見他了,他很精神。”

周冠忠興奮地:“他認出你來了嗎?你跟他說話了沒有?”

連生眼神暗淡下去:“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認出我了,我叫他,沖他喊我是周冠忠的副官,告訴他你被關(guān)在了陸軍部監(jiān)獄,他好像聽見了,可是又好像沒聽見。他沒跟我說話。”

周冠忠眼神也暗淡下去:“恐怕,他也是身不由己,南京也不是他們的地盤。”

連生:“可是在北平,你不是豁出性命救他的嗎?他怎么能不知道呢?”

周冠忠:“不要責(zé)怪他,只要他還活著,我就安心了!他們是共產(chǎn)黨,共產(chǎn)黨紀律比我們嚴明。”

連生:“大哥,你,你真是太厚道了!”

周冠忠激動地:“不是厚道,我說的是事實!當(dāng)初我救他的時候,雖然知道他是我弟弟,我一定要救他,可是當(dāng)我拿著錢去找人,看到那么多人,收了錢就答應(yīng)放人,我心里一面因為弟弟有救而高興,一面又覺得悲涼。這就是我們的黨國,只要有錢,什么都可以拿錢買,所以,就算二弟不伸手救我我也不怨他。”

連生哭了起來:“大哥,你,你真是一個好人!黨國真是瞎了眼,是他們?nèi)亩猓瑏G了北平,外敵當(dāng)前,怎么能對自己的將士下手?我心里真是不服啊!”

周冠忠嘆了口氣。

5

冠杰穿過八路軍辦事處長長的走廊,走進自己的房間,放下手里的文件,脫下制服,走到床邊,坐下,有些發(fā)呆。整整一個下午,他的腦海里就不斷閃現(xiàn)軍政部前的那一幕,母親已經(jīng)老了,大哥身陷囹圄,可是他居然一點忙也幫不上,而且連相認也不敢相認。他自責(zé),但是又無奈,只能默默垂淚。參謀長推門走了進來,一句話也沒說,把一張紙條遞到他手里:“我派人去問軍政部了解過了。你大哥他的確出了點事,你母親、大嫂、妹妹一家人現(xiàn)在也都在南京,這是地址,去看看他們吧!”

冠杰十分意外:“參謀長,這,不合適吧?”

參謀長責(zé)備地:“沒什么不合適的!你應(yīng)該早點告訴我!今天早上你是不是看到了你的母親?為什么不告訴我?為什么不認她老人家?我們共產(chǎn)黨人是講感情的,絕對不是六親不認!”

冠杰坐著談判小組的車找到了家門口,伸手敲門,心里是抑制不住的激動。

郭富才拉開門,看見冠杰,怔住了:“老二?杰兒?你是冠杰?”冠杰微笑地看著郭富才:“郭叔,是我,我回來了!”

郭富才激動地回頭喊著:“太太!大少奶奶!老二回來了,杰兒回來了!”轉(zhuǎn)身往回跑。

顧玉秀聽到門外有聲音也走出屋,看見冠杰微笑著站在門口,院子里很暗,顧玉秀把臉湊得很近,終于看到了自己的兒子,驚呼一聲:“我的天吶,杰兒回來了!杰兒回來了!”一把摟住兒子。冠杰緊緊抱住母親,母子兩個都哭了。

身后,程婉儀、郭富才看到這一幕,都在擦眼淚。

顧玉秀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兒子,眼含淚花:“杰兒,你,你怎么會在這里?這些年你都去哪兒了?你大哥到處找你,日本人進城那天晚上,還派了連生帶人去救你,到了那看到人都死了,我們以為再也見不著你了!”

冠杰眼圈紅紅的,拉過母親的手:“母親,我都聽說了。兒子不孝順,讓您擔(dān)心了!”

顧玉秀急忙擺手:“不是,老二,不是。媽知道你這些年在外面受苦了,媽心疼你!”說著拉起兒子的手:“兒啊,你是怎么出來的?你們怎么會從監(jiān)獄里跑出來的?”

冠杰遲疑了一下:“是,是我們的地下黨組織營救的。因為救我們,一位姓羅的看守還犧牲了,他叫羅林,還有個18歲的女兒,現(xiàn)在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顧玉秀心疼地:“天吶,真是讓人心疼!不管怎么說,只要你活著,媽就放心了,只是沒想到,你現(xiàn)在沒事了,你大哥又給關(guān)起來了,你聽說了嗎?”

冠杰沉默了一下,嘆了口氣:“母親,我聽說了大哥的事兒了。今天連生到軍政部,我看見他了。”

顧玉秀驚訝地:“你今天在軍政部?我們也去軍政部了,怎么沒看見你?”

冠杰有些不安地:“我們這些天都在軍政部開會。早上我也看見您了,可是,我們要開會,有紀律。”

顧玉秀震驚地:“今天早上,我們在軍政總門前,過來的車隊就是你們?”

冠杰尷尬地點頭:“母親,對不起,我們是談判代表,不能跟外人接觸,真的對不起!”

顧玉秀眼神暗下來:“你,怎么,變得這么不近人情?怎么連母親也不認了?”

冠杰難過地拉過母親的手:“母親,對不起!實在對不起!我只是不想讓家務(wù)事影響工作,是我們參謀長看到我表情不對勁,派人去查,才問到家里的地址,他讓我向您問好。”

顧玉秀失望地看著冠杰,沉默著。

顧玉秀很困惑,說:“你們,是些什么人啊?怎么會……這么,管得這么嚴?”

冠杰無奈地看著母親。

顧玉秀擔(dān)憂地說:“那,你現(xiàn)在會不會有危險?他們會不會對你們不好?”

冠杰搖搖頭:“不會,母親,您不用擔(dān)心。我們現(xiàn)在是談判代表,政府會保證我們的安全的。”

顧玉秀困惑地看著冠杰,看著兒子的眼神開始變得有些陌生。

冠杰憨厚地笑笑:“母親,您別這么看著我,我是您的兒子,等以后我們勝利了,我會天天回來看您的!”

顧玉秀辛酸地點點頭:“兒子,媽知道,你這些年在外面一定吃了不少苦,媽就是不放心你!”

冠杰笑著點頭,拉著母親的手,母子兩個就那么坐著,看著,直到很晚了,冠杰才不得不起身告辭,顧玉秀急忙起身相送。冠杰走到門口,停下來問:“母親,敏柔呢?怎么沒見到她?”

顧玉秀怔了一下,與程婉儀對視了一眼,程婉儀說:“啊,她,她不在家,可能有事兒出去了。”

冠杰笑笑:“哎,真遺憾!真的好想見到她,我走的時候,她就跟雪兒這么大,現(xiàn)在一定長成大姑娘了吧?”

程婉儀:“是啊,是啊,已經(jīng)26了。”

冠杰拉開門,顧玉秀依依不舍地要跟出來,冠杰說了句:“母親您留步吧!外面黑,臺階太高了!”說著回身再次緊緊擁抱了母親。顧玉秀心頭一熱,她知道,兒子還是她的兒子,永遠會是她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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