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夷、叔齊:首陽山上的悲歌
一部《論語》,論及100多人,受到孔子稱許的固然不少,被孔子尊為賢人的卻屈指可數,而伯夷、叔齊即在其列。《論語》中曾四次提到他們,但沒有說及他們的身世。《尚書》《春秋左傳》《國語》等古籍沒有提到這兩人(《尚書》、《國語》提到的伯夷是另有其人)。到戰國時,《孟子》《莊子》《呂氏春秋》和《韓非子》等都很推崇他們。漢代的司馬遷作《史記》,特為他們立傳,且放在列傳之首。唐代的韓愈曾寫過《伯夷頌》,頌揚備重。在歷史上,伯夷、叔齊一直作為高風亮節的典范而流芳百世。
據《史記》記載,伯夷、叔齊是殷末周初孤竹國君的兒子。孤竹君生前要叔齊繼承君位。他死后,叔齊卻把君位讓給長兄伯夷,但伯夷不肯違背父命,于是兩人先后出走。他們慕西伯姬昌(即周文王)行仁政之名,來到周地,這時姬昌已經去世。不久,武王伐紂,他們叩馬而諫說:“父死不葬,爰及干戈,可謂孝乎?以臣弒君,可謂仁乎?”并說伐紂是“以暴易暴”。等到武王得勝,天下宗周,于是他們不食周粟,采薇而食,餓死在首陽山。死前還作了一首《采薇》之歌,頗有怨憤之辭。這是現存最完備的伯夷、叔齊的生平史料。
可是,戰國諸子并沒有說到伯夷、叔齊是孤竹君的兒子,《莊子·讓王》說:“昔周之興,有士二人,處于孤竹。”《呂氏春秋·誠廉》中也說他們是“士”。《孟子》說他們避居北海之濱,如《史記》所說是“巖穴之士”,即隱士。地位、身份既有歧見,至于說他們“餓死首陽山”,就更有可疑。
最早提到伯夷、叔齊的《論語·季氏》中說:“齊景公有馬千駟,死之日,民無德而稱焉。伯夷、叔齊餓于首陽之下,民到于今稱之。”只要玩味一下這段文字,可以看出“餓于首陽”的意思并不是說“餓死”,而是指在首陽山過著貧困的隱士生活,它是針對齊景公的豪華生活而言。《呂氏春秋·誠廉》中也說“二人北行,至首陽之下而餓焉”,皆未提及餓死。
但是《莊子》里卻多次說伯夷、叔齊是餓死的;《韓非子·奸劫弒臣》中也說“二人餓死首陽之陵”;在《史記》里說得更具體,他們是恥食周粟,以至餓死,《辭源》和《辭海》都沿襲此說。
有些學者認為這是后人附會之辭。《論語》上并沒有“恥食周粟”而“餓死”的說法。因此,《史記》的說法并不可信。把他們說成“餓死”,應當看做在春秋、戰國那種君不君、臣不臣的殘酷爭斗的背景下,游說之士為迎合統治者的忠孝道德觀,或者為放棄名利、遁世絕俗的觀點而進行的一種宣傳。就是那首《采薇》之歌,流露出的怨憤口氣,也與孔子贊許他們“不念舊惡,怨是用希”的品性不合,未必真是他們所作。
對這種看法,反對者又認為:《論語》雖然未提“餓死”,但稍后的先秦諸子卻皆有此說法,安知不是《論語》脫去“死”字呢?當然,這只能算是一種推測了。所以,伯夷、叔齊的歸宿,直至今天還不能有一個斷論。
伍子胥:能開拓事業卻保不住性命
伍子胥是戰國時楚國人。伍子胥的父親、楚國的太傅伍奢,突然被國君楚平王囚禁了。伍奢當然沒犯王法,官至太傅、德高望重的他對權力也不會產生變態的欲望。伍奢的被囚甚至沒有什么原因可言,只是楚平王要殺自己的太子,伍奢好歹勸了一句:“王為什么聽信小人之言而疏遠親骨肉呢?”
伍奢說的讒賊小臣是楚國的少傅,也就是太傅的佐臣費無忌。是他希望楚平王殺死太子建的,因為他相信太子建對他恨之入骨。
太子建當然有理由仇恨費無忌,幾年前楚平王曾派費無忌到秦國去,為太子建迎娶一位漂亮的秦女。
楚王好色,太子也好色,或者所有的統治者都是好色的,這本不值得驚奇。上有所好,下面的人就會有諂媚的機會,這也是天底下最平常的事情。但諂媚者的短見與愚蠢,有時可以達到令人發指的地步。
可以相信,費無忌也是好色的,不然他不會知道他為太子建迎娶的這位秦女的確漂亮到足以讓楚平王大發淫威的地步。好色的費無忌當然不敢自己享用秦女,他要把她獻給楚平王,以換取楚平王的寵信。
費無忌對楚平王的勸辭是赤裸裸的:這么漂亮的秦女,王您自己納了吧,為太子另外找一個好女子!于是楚平王就納了秦女,還生了個兒子,叫熊珍。
費無忌擔心平王死后,太子建即位后自己沒有好果子吃,就天天在平王跟前說太子建的壞話,平王于是把太子建調到邊疆守城。費無忌仍不罷休,又在平王跟前說,太子建整日操練兵馬,恐怕要造反啊。(柏楊在《中國人史綱》中說,“誣以謀反”的罪名就是費無忌發明的,以后經常被小人當做法寶,成為中華文化的污點之一)。楚平王于是就把伍奢叫來盤問,伍奢說:“大王為何聽信小人之言而疏遠親骨肉呢?”平王大怒,囚禁伍奢,太子建聽到消息后逃亡宋國。
費無忌又進讒言于平王說,伍奢有兩個兒子,一叫伍尚,一叫伍子胥,皆是奇才,如不召來殺掉,必為后患。平王召伍尚和伍子胥,伍子胥說,楚王召我們兄弟,不是要放了父親,而是想把我們一起殺掉,不如逃亡,以報仇雪恨。
當伍子胥從楚都郢逃出來的時候,已是夕陽西下。晚霞染紅了整個都城。恍惚中,傳來了父兄屈死的慘叫聲。他好恨,恨那個進讒言的小人費無忌,更恨那個昏庸的楚平王。是他們,軟禁了他父親伍奢,誘捕了兄長伍尚,可能剛剛才誅殺了他們。他自己雖然幸免于難,而此時卻已是衣衫襤褸,饑寒交迫。費無忌知道他是個“剛戾忍”的人,于是派人四處追殺他。沒辦法,他只好裝瘋賣傻,沿路討乞,而夜渡烏江,卻使他一夜之間須發盡白,一時蒼老了許多。這也宣告了名門望族伍氏在楚國的衰落。而他,從此心懷父兄之仇,亡命天涯,四海為家。
九年之后,吳國大軍大破楚軍。又五年后,吳軍攻破郢都,滅了楚國。吳軍主將,就是伍子胥,這時的他,已經是享譽諸侯、名震九州,與孫武齊名的一代名將了。
此時楚平王已死去多年,伍子胥掘平王之墓,鞭尸三百,平王尸體成了碎屑。這就是著名的“鞭尸”的來歷。
伍子胥報了殺父兄之仇,了卻了一生中最大的心愿,之后就一心一意地輔佐吳王闔閭,吳國的國力逐漸壯大起來,雄霸一方。
后來,吳軍攻打越國。越王勾踐率兵迎戰,在姑蘇打敗吳軍,擊傷了吳王闔閭的腳趾,吳軍退卻。闔閭創傷發作,很嚴重,快要死的時候對太子夫差說:“你能忘掉勾踐殺你父親嗎?”夫差回答說:“不敢忘記。”當天晚上,闔閭就死了。夫差繼位吳王以后,任用伯嚭做太宰,操練士兵。二年后攻打越國,在夫湫打敗越國的軍隊。越王勾踐就帶著殘兵敗將棲息在會稽山上,派大夫文種用重禮贈送太宰嚭請求議和,把國家政權托付給吳國,甘心做吳國的奴仆。吳王將要答應越國的請求,伍子胥規勸說:“越王勾踐為人能含辛茹苦,如今,大王要不一舉殲滅他,今后一定會后悔。”吳王不聽伍子胥的規勸,而采納了太宰嚭的計策,與越國議和。
與越國議和以后五年,吳王聽說齊景公死了,大臣們爭權奪利,新立的國君軟弱,就出動軍隊向北攻打齊國。伍子胥規勸說:“勾踐一餐沒有兩味葷菜,哀悼死去的,慰問有病的,將打算有所作為。這個人不死,一定是吳國的禍患。現在吳國有越國在身邊,就像得了心腹疾病。大王不先鏟除越國卻一心致力攻打齊國,不是很荒謬的嗎?”吳王不聽伍子胥的規勸,攻打齊國。他在艾陵把齊國軍隊打得大敗,于是懾服了鄒國和魯國的國君而回國。從此,就越來越少聽從伍子胥的計謀了。
此后第四年,夫差又欲伐齊,越王勾踐率兵相助,并且用重金賄賂伯嚭。伯嚭于是慫恿夫差伐齊。伍子胥又進諫夫差,勸其不要聽越國之言伐齊,真正的危險是越國。夫差不聽。伍子胥知道吳國將亡,于是把兒子托附給齊國的大臣鮑牧。
伍子胥的幾次忠言進諫,已讓他的老鄉伯嚭大為不快,就對夫差說,伍子胥為人脾氣暴躁,薄情寡義,多次進諫而大王不聽,恐怕他已怨恨在心。現在要伐齊,他又稱病不起,大王不可不防備啊。并且他把自己的兒子托附給了齊國,有二心啊,大王還是早作準備吧。于是夫差賜伍子胥“屬鏤之劍”,命其自殺。
剛烈的伍子胥,刎頸之前,對其舍人說,把我的眼睛挖出來懸在吳東門之上,我要看一看越寇是如何經此門滅吳的。夫差得知此話大怒,令人用馬革裹伍子胥之尸,浮尸江上。臥薪嘗膽的勾踐果然滅了吳國。夫差臨死時“掩其面”說:“吾無面以見子胥也。”吳國人可憐伍子胥之剛烈,為他立祠于太湖邊的一座山上,命此山為胥山。一個人的到來可以興國,一個人之死可以亡國,這就是伍子胥的故事。
謀臣文種:功成不退遭賜死
周元王元年(前475年),越王勾踐增調大軍持續圍吳。為了激勵全軍將士奮勇殺敵,勾踐詔示軍中:父子俱在軍中者,父歸;兄弟俱在軍中者,兄歸;獨生子者,歸養;有疾病者,給以醫藥治療。軍中聞令歡聲如雷,個個感恩忘死,拼死向前,軍威空前強盛。這樣,至周元王三年(前473年),吳王夫差在越軍的強大攻勢下,勢窮力盡,退守于姑蘇孤城,再派人向勾踐求和,懇求勾踐像當年會稽被赦一樣,赦免吳王。勾踐不忍,有意準降。站在一旁的范蠡連忙勸道:“當年大王兵敗會稽,天以越賜吳,吳國不取,致有今日。現在天又以吳賜越,越豈可逆天行事?況且,大王早晚勤勞國事,不是為了報吳國的仇嗎?難道大王忘了昔日的困辱了嗎?”接著范蠡當機立斷,對吳使說:“越王已任政于我,使者如不盡快離開,我將失禮,有所得罪了!”說罷,范蠡擊鼓傳令,大張聲勢。
不久,越軍攻入姑蘇城,吳國滅亡。勾踐下令誅殺了奸臣伯嚭并派人對吳王夫差說:“寡人考慮到昔日之情,可免你一死。你可到甬東一隅之地,君臨百家,作為衣食之費。”夫差悔恨交加,說道:“我深悔當初不聽子胥之言,死后還有什么面目和這些忠良之士相見呢?”于是拔劍自刎。
勾踐興越滅吳,范蠡“苦身戮力”,與之“深謀二十余年”,立有汗馬功勞,被尊為上將軍。
此時的范蠡并沒有被功勛榮譽沖昏頭腦,他居安思危,位尊不貪戀,以為盛名之下,難以久居,應該適時而退。范蠡久隨勾踐,對勾踐的為人很了解。在范蠡看來,勾踐身處逆境,雖能忍辱負重,禮賢下士,辛勤工作,表現出英明君主的風度,但他有一個很大的弱點,即“可與同患,難以處安”。勾踐為了擴展疆土可以不惜群臣的生命,如今謀成國定,自然不愿意封賞功臣。因此,范蠡決心辭官隱退。
范蠡在決意隱退避禍的時候,沒有忘記老朋友文種。范蠡曾勸文種也離開越國,否則難免會被越王殺掉。然而,文種對范蠡的勸諫卻不以為然。范蠡隱退之后,又寫了一封書信告誡文種說:“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越王可與共患難,不可與共樂。子何不去?”文種見書,雖然心有所動,但遲遲沒有做出隱退的行動。
后來果然如范蠡所料,勾踐日益驕橫,君臣離心,和許多與他共患難的大臣都疏遠了。又過了一段時日,勾踐終于兇相畢露,對文種說:“你有陰謀兵法,足以傾敵取國。你獻九術之策,今我用其三已破強吳,其六尚在你處,愿你有幸帶著余術去見我的先人于地下,跟他們去謀算吳國人吧!”隨即賜文種一把劍命他自殺,文種伏劍而死。
只有在敵國存在的環境中,君主心目中才有謀臣的價值,一個沒有價值的智謀之士必然被君王視為威脅統治的心頭禍患。這是君主專制制度下的一條政治規律。越王功臣文種不明其理,最終付出生命的代價。
戰國商鞅:為秦國奠基,為自己掘墓
戰國諸子中,既在思想學識上堪稱“博物君子”,又能“出將入相”、創下不朽功勛者,商鞅可謂首當其選。商鞅是戰國中期著名法家代表人物、思想家、政治家、軍事家、改革家。他是衛國國君的后裔,姓公孫氏,故稱為衛鞅又稱公孫鞅,后封于商,后人稱之商鞅。
商鞅從幼就“好刑名之學”。所謂“刑名之學”,即指建立和鞏固地主階級專政的一套法家學說。年輕時,商鞅在魏國進一步研究了法家思想,總結了李悝、吳起的變法經驗,完善了自己的法家理論。商鞅雖有治國奇才,且見知于魏相公叔痤,但因年少位卑,未得當時的魏國君主惠王的重視。這時,秦國的新國君秦孝公為了使秦國盡快強大起來,發布了征求“有能出奇計強秦者”的求賢令。這對懷才不遇的商鞅來說,是一個絕好的機會。
于是,他西至秦國,因陳說以變法圖強為主要內容的“強國之術”,取得了孝公的信任。在商鞅的勸說下,孝公于公元前359年計劃進行變法,遭到舊貴族代表甘龍、杜摯的反對。商鞅憑借其系統的革新理論和雄辯的口才,駁斥了舊貴族的復古主張,為實行變法作了輿論準備。三年之后,即公元前356年,秦孝公終于下定決心,任命商鞅為左庶長,讓他在秦國正式推行變法。
為了取得民眾的信任,商鞅在推行新法之前,想了些辦法。據說,他在國都南門外立了一根三丈長的木頭,下令說:“誰能把這根木頭搬到北門去,就賞給他十金。”老百姓都很奇怪,沒有人敢去試試。后又宣布賞五十金,一個不怕事的人把木頭搬到北門,果真得了五十金。通過這件事,人們都相信商鞅說話是算數的。因此,商鞅抓住了這個時機,公布了新法。
商鞅變法是一場地主階級的變革,給秦國奴隸主貴族帶來沉重的打擊。他們不甘心失去祖傳的高官厚爵、榮華富貴,瘋狂反抗。秦孝公的兒子贏駟有兩個老師,都是貴戚,一個叫公子虔,一個叫公孫賈,他們串通了上千人,故意唆使太子犯法,以打擊新法威信。商鞅但知法治,不恤人情,雖然太子為嗣君不能用刑,但他為立威故,將公子虔割鼻,公孫賈臉上刺字。同時在渭水河畔鎮壓了700多名破壞變法的舊貴族,并把一批舊貴族流放到邊遠地區。商鞅執法,“罰不諱強大,賞不私親近”“法及太子”“黥劓其傅”,堅決鎮壓了舊貴族的反抗,使法令能夠較順利地得以推行。
秦國實行變法后,兵強馬壯,準備東進擴展勢力范圍。前240年,齊、趙兩國聯合攻魏,商鞅認為機不可失,便率軍攻打魏國。魏國派公子印領兵抗秦,商鞅給魏公子印寫信愿罷兵講和,邀請魏公子來秦軍約定地點會面,魏公子深信不疑。在赴飲宴之時,秦國伏兵一擁而上,將魏公子抓起來,秦軍趁勢打敗魏軍,取得了勝利。商鞅打敗魏軍之后,秦孝公把商之地15邑封給他,因而號為商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