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點,月牙兒重新掛在故宮的角樓上。
北京,紫禁城,延禧宮。
六小時后,秦北洋與老鐘修復瑞士鐘表機器人,真正到了最后一口氣。八十歲的瞎眼老鐘正在燃燒生命最后的燈芯,秦北洋也到了筋疲力盡的臨界點。
完工了。
秦北洋和鐘老爺子都累得癱在地上,鐘表正在自動上發條積蓄力量,一小時后才能被重新啟用……
阿海和兩名黑大褂漢子,同樣一夜未曾合眼,給他倆喂了熱滾滾的高麗參茶,不然怕是暈倒了再也醒不來。
樓下傳來老太監的聲音:“阿海大人,今兒晚上,又有寶貝來了。”
阿海低聲道:“上來吧。”
老太監上來了,顫顫巍巍地送出一個卷軸:“終于得手了。”
“哪樣寶貝啊?”
“咱家也不清楚,但也是乾隆爺的御藏,不過這酬勞嘛……”
阿海從懷里取出兩個布袋子,一個裝了五十兩金錠,另一個裝了半斤上等的煙土,塞到老太監手里。原來這監守自盜的罪魁禍首,就是這個看守故宮寶物倉庫的管事太監。
“多謝阿海大人賞賜,那咱家就打開瞧瞧了。”
老太監的手指剛觸到卷軸,秦北洋便聽到叮叮咚咚的琵琶聲……
這鐵屋里哪來的琵琶?接著是如泣如訴的笛和簫,甚至還有一個女聲在唱著動人的歌謠。
聲音來自卷軸內。
“我來……”
秦北洋捧起卷軸,不過是一卷裱畫的分量,卻在他的手掌心鼓瑟齊鳴,仿佛清宮中的瑞士八音盒,尤其是那女子的歌聲,婉轉動聽,如枝頭夜鶯,似是《陽關三疊》或《憶江南》。
自右到左打開卷軸,仿佛荊軻刺秦王的圖窮匕見。秦北洋沒有看到匕首,只有一場盛大的夜宴。
這是一幅色彩絢麗清雅、線條流暢的古畫。第一段是許多男女圍坐,聽一個唐裝女子彈奏琵琶。長臉美髯的中年男子,坐在最顯赫的位置側耳傾聽。第二段是個身材嬌小的女子,雙手向后,跳著某種奇異的舞蹈,長胡須的男子又出現了,敲打一面紅漆鼓助興,必是整幅畫的主人公。第三段,他與四個女子坐于榻上。第四段,主人公竟袒胸露肚,全然沒了士大夫的矜持,五個女子并排吹奏簫和笛子。第五段,曲終人散,主人拿著鼓槌站在正中,欲言又止……
夜宴散場。
“難道……”秦北洋用袖角掩著口鼻,避免口水或濕氣碰上畫卷,“這便是顧閎中的《韓熙載夜宴圖》?”
“畫中顏色與筆法,人物衣著與家具,都有晚唐五代到宋初的風格。韓熙載乃五代十國名士,南唐后主李煜欲用他為相,又聽說他夜夜笙歌,行為不端,便命畫師顧閎中潛入韓熙載府邸,將夜宴全程畫下,以窺究竟……若說瑞士鐘表機器人是價值連城,那這幅南唐《韓熙載夜宴圖》便是無價之寶,堪比達·芬奇的《最后的晚餐》。”
阿海自稱中國畫的高手,目光已凝固住了,宛如對神佛頂禮膜拜。
不錯,畫卷上還有歷代收藏家的印章,并非后人贗品。
“此畫在南宋被皇家內府收藏,流傳有序,到清朝雍正年間落入年羹堯大將軍手中。雍正帝殺了年羹堯,這幅畫便被收入紫禁城中。”阿海指著畫卷一角上的印章,“你看印中‘雙峰’二字,便是年羹堯的字,還有他的題跋——韓熙載所為,千古無兩,大是奇事,此殆不欲素解人者歟?”
就像按圖索驥破解密碼的偵探,阿海與秦北洋又找出乾隆皇帝的題跋:“后主伺其家宴命閎中輩丹青以進,豈非叔季之君臣專事聲色游戲,徒貽笑于后世乎?”同時布滿乾隆的“古希天子”“石渠寶笈”“太上皇帝”等十二方印章。
笛聲又吹響了。
秦北洋揉了揉眼睛,畫中女子的手指挑起,端著一支竹笛,嘴唇緩緩嚅動,身體前傾,美目流盼,對畫外的人眨了幾下。
《韓熙載夜宴圖》中的女子在吹笛子。
畫中所有人都動了起來,整幅畫卷成了縮小的舞臺,畫中人成了出色的演員,這些男男女女或彼此交談,或彈奏手中的樂器,從千百年前的墳墓中復活了。
《夜宴圖》就是一座墳墓。
所謂畫龍點睛、妙筆生花,就是說天才畫家能匯聚天地之靈氣,在他們的畫筆下,任何東西都能活起來,包括這七百多年前的夜宴。
秦北洋看到那女子的舞蹈,夜宴賓客間的杯酒言歡,年輕男子與侍女的耳鬢廝磨。畫中傳出說話聲、鼓掌聲、嬉戲聲等,甚至連夜宴中的燭火也亮了起來,把整個屋子照得通明……
忽然,頭頂傳來一聲叫喚:“哎喲……”
“有人偷看!”
阿海立時將手指塞入嘴里,打了個尖厲的呼哨,緊急將《韓熙載夜宴圖》重新卷起來。
延禧宮,三樓。
隔著一層鐵皮地板,鄂爾多斯多羅小郡王帖木兒抬起頭來,他拍了拍大腿:“糟了!看到《韓熙載夜宴圖》我就沒忍住。”
“憋了一晚上,也難為你了。”葉克難后悔沒來得及捂住他的嘴巴,“他們快上來了,你先撤吧。”
名偵探掏出手槍,指了指頭頂。原來這棟西洋宮殿的屋頂,已被他倆悄悄掀開,從天上潛入延禧宮的三層閣樓,透過地板縫隙,窺視二樓密室內的秦北洋與阿海等人……
話音未落,一名黑衣大褂男子已上了樓梯,葉克難抬手就是一槍。對方身手極其敏捷,在地板上蜷縮著翻滾,竟然躲過了名偵探的子彈。
小郡王剛要從屋頂逃跑,發現上頭也有了腳步聲。原來阿海一聲令下,兩名刀客從樓梯上來,另有守在底樓的兩個家伙,直接飛檐走壁上了三層樓頂。
無路可逃。
葉克難向侵入三樓的刀客開火,對方身上不但有刀劍,也藏著快槍,立即壓制住了名偵探的火力。小郡王雖是彎弓射大雕的蒙古王子,槍法卻只能說一般,顯然不是對面的敵手。而屋頂上的兩個家伙,也已沖入三層閣樓,形成合圍之勢。
小郡王眼看陷入絕境,閣樓里存放著許多古兵器,多是清朝皇帝的御用刀劍。他隨手抄起一把康熙帝的腰刀,斜刺里殺出來,劈向黑大褂漢子。這下是出其不意,別人以為他會開槍還擊,沒想到來了個近身纏斗。
趁著對方閃避的機會,小郡王從樓梯滾下去,這下摔得鼻青臉腫,卻意外到了二樓,闖入鋼鐵密室之中,面對乾隆皇帝的瑞士鐘表機器人。
“帖木兒……”
秦北洋叫出他的名字,阿海則亮出了匕首。
與此同時,樓上的葉克難舍生忘死阻擋那些家伙,肩上被砍中一刀。長柄刀劍殺傷力驚人,名偵探血流如注。但他一槍打中對方肚子,延緩了刀客們下樓支援阿海的時間。
看到小郡王要與阿海對決,秦北洋憋著最后一點力氣,猛然一拳揮向阿海。
他已看穿了敵人命門——無論如何,阿海是不會殺死自己的。若秦北洋成為一具尸體,才是阿海最大的失敗。
果然,阿海沒敢用匕首割斷他的咽喉,而是硬生生挨了這記老拳。若是秦北洋體力充沛,這一拳打出去,至少讓人皮開肉綻,掉落兩顆門牙。可惜他的力道不足,阿海臉上只是多了道紅印子。
秦北洋朝小郡王奔去,可腰間的鏈條卻被阿海攥在手里。
說時遲,那時快,孛兒只斤·帖木兒飛身躍起,舉起康熙皇帝西征的寶刀,力拔千鈞地劈在這根鐵鏈子上……
秦北洋與阿海互相拉扯鏈條,鏈條已緊繃成一根直線,當場迸發火星,斷裂成了兩截。
小郡王心中狂喜,謝過康熙大帝在天之靈,歷時二百余年,寶刀鋒利如新。
秦北洋自由了。
他如出籠小鳥,穿過暗門,便是雍正帝的《十二美人圖》的屏風。小郡王也逃出來了,他倆沖下樓梯到底樓,正要跑出延禧宮,卻發現大門被牢牢鎖上。這門是西洋鋼鐵做的,任何刀劍都砍不開,樓上的阿海與黑衣刀客們也追了下來。
秦北洋在水晶宮底樓亂轉,撞上老太監。這家伙上了鴉片癮,舉著大煙槍吞云吐霧呢。
他掐著太監的脖子說:“怎么出去?給我們開門!”
“好……好……”
老太監按了床邊一個花瓶,秦北洋與小郡王腳下地板打開,同時墜入深淵……
延禧宮的地下,遠遠傳來小郡王的咒罵聲:“斷子絕孫的王八蛋……”
太監面色陰沉,悠悠地吐出一口鴉片煙:“敢罵咱家?去死吧,臭小子!”
秦北洋與小郡王墜入地窖。
他們摸著額頭的鮮血,眼前一片模糊。穿黑色大褂的刀客跳下地窖,同時用刀劍架在他們脖子上。
鄂爾多斯多羅小郡王雙手一攤:“這下歇菜了。”
下一秒鐘,秦北洋胸口的和田暖血玉又開始熱了,內心仿佛一鍋燒開的水……
頭頂三丈之外,延禧宮封閉的鐵門,已被轟然撞開。
無數鋼鐵碎片飛濺入深井。秦北洋抬頭,只見雪白的鹿角,金燦燦的青銅鱗片,正是一只變大了的幼麒麟鎮墓獸。
九色來也!
紫禁城,延禧宮的地下,秦北洋的小鎮墓獸九色,失散了一年零兩個月,日思夜想的伙伴終于現身了……
九色飛身跳入地窖,它的體形比之一年多前龐大了一圈,更像一頭威嚴的猛獸。雖然,它還頂著雪白鋒利的鹿角,青銅鱗甲卻已蛻去,重新長出一層白色絨毛。
一個黑褂漢子被逼入絕處,不知死活地反手劈出一刀,正好砍在鎮墓獸的腦門上,發出金屬碰撞之聲——果然是鋼鐵或青銅鑄造的外殼。九色張開血盆大口,將對方整個人吞沒進去,飛快地咀嚼幾下,又從嘴里吐出來,原本堂堂的七尺男兒,竟已被嚼成一團肉泥,猶如從屠宰場的絞肉機里出來……
所有人都爬出地窖,秦北洋回到延禧宮的底樓。
大門已被九色撞爛,月光灑下,加上水晶宮里的電燈,秦北洋認出了阿幽的面孔,烏幽幽的黑洞般的雙眼。她的身后是扛著礦工鎬的老金,握著一柄快槍的少年中山。
秦夫人來了。
一個月前,阿幽、老金、中山,還有九色,為尋找秦北洋,走遍朝鮮三千里江山。
在漢城,九色嗅到秦北洋的氣味,從景福宮轉到火車站,沿著鐵路線北上。這條鐵路叫“京義線”,從朝鮮京城直到鴨綠江邊的新義州。他們一路奔波,過了平壤,到了新義州的鐵路大橋,跨過鴨綠江,回到中國的東三省。
秦北洋與棺材的氣味,讓九色斷定主人曾經過這條鐵路。這頭小鎮墓獸正在變大,力量變得更強,感覺器官更為敏銳。阿幽買了三匹快馬,沿著鐵路線到奉天,又折往山海關,沿著清朝進關奪取天下的路線,曉行夜宿,快馬加鞭,直達北京城墻下正陽門火車站,卻發現城頭變幻了大王旗。
那幾日,恰是第二次直奉大戰,沿途戰火硝煙,張作霖的奉軍與吳佩孚的直軍在九門口長城殺得尸山血海。原本鐵路線已斷絕,不想原屬直軍的馮玉祥倒戈,自古北口回師占領北京,推翻了賄選總統曹錕。
九色清晰地嗅出了秦北洋的棺材蹤跡,沖過兵荒馬亂的后半夜,直到故宮護城河邊,已是凌晨五點。阿幽心中打鼓,反復詢問九色,秦北洋是否在深宮之中。小鎮墓獸頻頻點頭,絕不會有錯。原本紫禁城有嚴密守衛,昨日卻被馮玉祥的國民革命軍繳械。趁這“不設防”的空當,阿幽、老金、中山用爪鉤與繩索爬上宮墻,再把九色也吊上來。阿幽扎起衣裙與頭發,亮出象牙柄匕首,宛如潛入宮禁刺殺雍正帝的呂四娘。
九色帶著他們在紫禁城中穿行,躲過巡邏的太監,無聲息地來到內廷東六宮,這座鋼鐵與玻璃建造的延禧宮前。
阿幽看到了一口碩大的棺材。
“哥哥!”
伴著阿幽一聲尖叫,老金將帶著刀鞘的安祿山唐刀,捆著鋼箭的十字弓,扔向秦北洋。
“阿幽妹妹……”
秦北洋高高躍起,右手接過唐刀,左手接過十字弓,終于拿到這兩樣吃飯家伙了。
三名身著黑大褂的刀客,分別亮出長柄刀劍,向著阿幽、老金與中山沖去。
交手就在電光石火之間,全是一頂一的高手,勝負生死都只在毫厘之間。而太白山一方的軟肋則是中山,畢竟他的年紀輕道行淺,但也因此,他棄絕了冷兵器的對決,直接扣下了快槍的扳機。
一名黑衣刀客當即爆頭,腦漿與鮮血噴了中山一臉。
秦北洋也在旁邊舉起十字弓,覷準其中一人射出鋼箭。那人正與老金對決,長柄刀劍砍在礦工鎬上,鋼箭正好從空當飛入,射穿了對方的咽喉。
只剩最后一個黑褂男子,正要轉身逃跑,已被阿幽追上,刺客們的主人快如閃電,已從背后抹斷了他的脖子。
黑褂高手們全滅……
“阿海呢?”
“他逃往樓上去了!”
小郡王一聲提醒。九色緊追不舍,上了延禧宮的二樓。雍正皇帝的十二美人各自花容失色。
阿海已到了三樓,滿目狼藉,無處可去,索性撞破頭頂的天花板,一躍而上至延禧宮的西式屋頂。
清晨六點零一分,東方的第一抹晨曦,正穿越渤海與華北平原,經過通州、跨過大運河,翻越北京的朝陽門城樓,越過皇城根兒與紫禁城,照射到帝國內廷深處,延禧宮三層閣樓頂上。
阿海縱身一躍,從延禧宮的屋頂跳下,卻被停在宮門口的棺材絆了一跤。
“去死吧……”
秦北洋也從延禧宮的窗戶跳下,舉起唐刀,正欲將阿海劈成兩段,卻見到他背后斜挎著一幅卷軸——《韓熙載夜宴圖》。
原來他想要攜帶這幅國寶逃走,秦北洋立時改變主意,收住右手唐刀,左手扯下阿海背后的卷軸——相比自己的復仇,這幅《韓熙載夜宴圖》更為寶貴。他不愿在砍死阿海的同時,也破壞了這件中國的無價之寶。
失去了《韓熙載夜宴圖》,阿海卻有了喘息之機,重新施展輕功,飛檐走壁而去。秦北洋還想追趕,只感到腳底打晃兒,畢竟身子骨虛弱。他眼睜睜看著阿海逃跑,在紫禁城的琉璃瓦上無影無蹤。
萬幸的是,《韓熙載夜宴圖》保住了。秦北洋小心翼翼地抓著卷軸,貼在自己心口,似乎聽到一千年前的夜宴聲聲……
秦北洋斜背著《韓熙載夜宴圖》卷軸,爬上三層樓梯,從背后抱緊九色的鬃毛。
久別重逢,小鎮墓獸回過頭來,親吻失散了一年的主人的嘴唇,胸中爆發熊熊熱量,幾乎就要變成一團火燃燒了秦北洋。
“你長大了……”一年零兩個月不見,秦北洋可以明顯察覺出九色的變化,“你從小男孩變成少年了……”
九色點點頭,千言萬語,只化作一個撒嬌的眼神。
“莫失莫忘,仙壽恒昌。不離不棄,芳齡永繼……”
秦北洋摟著它,忍不住淚崩了。
小郡王帖木兒也爬上來,指著秦北洋背著的卷軸問:“北洋,《韓熙載夜宴圖》被你救回來了?”
“要打開看一下嗎?”
“別!陽光會損害古畫的。”小郡王出自諸侯貴胄之家,對于古董字畫也略知一二,“我明白了,阿海那家伙,他跟延禧宮的老太監里應外合,偷盜故宮中的國寶,每夜運出去好些。然而,總有一些忠于職守的太監,拒絕同流合污,結果被這些王八蛋害死。這就是內務府總管大臣請求葉探長調查的真相。”
“怪不得,看到《韓熙載夜宴圖》的異象,你就發出聲響暴露了。”秦北洋瞇起雙眼,注視故宮層層疊疊的屋頂,巍峨的太和殿上的琉璃瓦,“不過,以我對阿海的了解,恐怕不只是盜竊文物國寶那么簡單……”
忽然,一只細細的手纏住了秦北洋的脖子。
他剛想要反抗,卻聽到阿幽溫柔的聲音:“哥哥,我來了。”
不知不覺,她也爬上高高的屋頂,撫摸秦北洋滿面的胡須,毫不嫌棄他那頭油膩而打結的長發。
“阿幽妹妹,對不起,我答應過你的,少則三四個月,多則半年,就會回到你的身邊……我讓你久等了。”
“哥哥,就算阿幽等到頭發白了,等到這紫禁城化作灰燼,我也會把你找回來的。”
看著小夫妻重逢卿卿我我,小郡王尷尬得想要鉆下屋頂,卻聽到宮墻外響起一陣嘈雜的腳步聲……
秦北洋也警覺地盯著底下,只見延禧宮的大門敞開,許多太監沖進來,前呼后擁著一頂敞篷轎子,上面坐著個身著白西裝的年輕人,梳著油光锃亮的大背頭,瘦長蒼白的臉,沒有胡須,戴著一副圓框眼鏡。
他是紫禁城的最后一位主人,中國最后一位被歷史書所承認的皇帝——愛新覺羅·溥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