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六點鐘，金萍便回到了家，這是她開辦私人診所以來回家最早的一次。

今天生意不忙，一天到晚沒看幾個病人。再說，她昨天錯過母親的生日，應好了今晚要補償母親一起吃飯的，因此回來的時候專程去了一趟菜市場，買了很多母親愛吃的菜。

進門喊了聲“媽”，無人回應，推開各房間的門，未見母親的身影。她注意到，母親的手機在餐桌上充電，估摸著人應該沒有走遠，于是洗了手開始擇菜做飯。

半個鐘頭后，飯菜做好上桌，母親卻仍未回來。金萍無法聯系母親，只好坐在餐桌邊等。可能是前一晚沒睡好的緣故，她感到有點困倦，遂決定趴桌上小睡一會兒。迷迷糊糊中，耳邊傳來祟窣的異響，睜開眼睛，見天已黑透。通過對面樓映射過來的微弱燈光，她看到桌邊呈半圓形坐了五個黑影。

看不清面目，僅依稀辨出是五個女子，她們一個個搭著腦袋，坐姿十分詭異。她們是誰，門鎖著她們怎么進來的？金萍心頭猛然一緊，本能地去摸墻上的開關。由于緊張，她不慎碰掉了擱在桌邊的手機，屏幕在震動中亮起，與此同時，五個女子慢慢抬起頭。

正如金萍最壞的猜想，幽幽藍光中，所呈現的正是白天葛尚向她提到的五位少女。此刻，她們的長發緩緩滑向腦后，露出慘不忍睹的面容：或焦黑如炭、或蒼白水腫、或惡瘡成片、或暴目吐舌，或污血淋漓，怪異的窣響則來自其僵硬的骨骼和不斷從身上墜下的腐肉。

金萍一聲驚叫，從椅子上跌下。兩腳正巧踢到餐桌的支撐架。鐵架“嘎吱”合攏，桌面翻向一側，三個少女直接栽向地面，另外兩個朝她傾斜過來。金萍躲之不及，只覺得身上猛地被人點了把火，皮膚在熾熱中崩裂起泡。

就在她拼命掙扎的時候，身上又猛地一冷，猶如墜進無底的冰窖，同時口鼻被人捏住了一般無法呼吸。“救命！”金萍終于喊出聲來，與此同時，眼前出現一道白光，黑影和怪聲隨即消失了。

“萍，怎么在這兒睡著了？”母親手里持著一支蠟燭，眼中滿是關愛和疼惜。金萍張大口喘息了許久，才發覺自己仍坐在椅子上，手機還放在桌邊，桌子也好好的，唯獨案上的飯菜已不再冒出熱氣。

“媽，你上哪兒了？”金萍擁抱了慈祥的母親，她忽然有種想哭的沖動。“李嬸叫我跟她學打麻將，打了一下午，嘿，還就光我一人贏了。”母親把蠟燭焊在餐桌上，坐下來托起她的下巴：“怎么啦這是？又做噩夢了？我去把天麻酒——”

金萍不耐煩地撥開母親：“媽，你又來了。”母親的指甲輕輕刮到金萍的喉嚨，致使后者情不自禁地往后一縮。

母親不曾留意，只顧撫摸著女兒的頭發：“算命的說你八字弱，讓請尊菩薩回來，你偏不聽，看你最近心神不寧的樣子。說起來你還是大夫呢，整天給人家看病，我看你倒是積了一身的病。我勸你好好在家歇一段兒時間，先甭去上班了。”

“那怎么成，不上班哪來的收入啊。”金萍使勁搖頭，“您和我爸辛辛苦苦半輩子，一天福也沒享過，好不容易熬到今天，豈能讓您再受委屈。”“傻孩子，媽現在還硬朗呢，也能出去掙錢啊。”母親把女兒攬進懷里，眼中閃著晶瑩的淚光，“媽不圖吃得好穿得好，有你在身邊陪著，就是媽的福氣。”

金萍聽得鼻子直發酸：“我會一輩子陪在您身邊的。”“那怎能行。”母親抹了一下腮邊的老淚，“媽今年都快六十了，能照顧你多長時間？我勸你啊，趁著年輕趕快找一個靠得住的男人，往后知冷知熱的好有個照應。你爸去得早沒操上這份心，我要是不抓緊把這事給辦了，到了九泉之下怎么向他交代！”

“媽。”金萍抬起頭，有些埋怨地望著母親，“咋盡說這些不吉利的話呢，您長壽著呢。”“人老了總是想的多，可不想也不行啊。”母親避開女兒的目光，起身收拾桌上的碗碟：“飯涼了，我去熱一下。”看著母親走進廚房，掩上門，金萍心生怪異，卻又一時品不出哪里不對。

忽然，一陣鈴聲響起。金萍拿過手機按了接聽，那端是葛尚的聲音：“尹坤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