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二人，一個不接話，一個道禪機，何載謙恨不得給跪了。商隊三名護衛都死了，離東京還有千里之遙，能不能再雇到合適的護衛未曾可知，這勇猛的少年是自己現在最好的選擇。

何載謙伸著脖子環顧四周，瞥見少年左肩的草藥和身旁殘破沾滿血跡的衣服，試著說道：“閣下為救商隊，血染衣衫，駝隊中帶有幾套新衣，不妨下去試試，也算我們略表心意。”

安亦昉順著何載謙的目光看了看自己的衣服，“這和尚除了經念的好，縫補衣服的手藝也不錯。”

何載謙臉上的肌肉抽了抽，這少年油鹽不進，這可如何是好。他行商多年，知道此時這少年對商隊的重要性，索性不再繞彎，“商隊的護衛都被賊人所殺，我們行在路上如同待宰羔羊。剛才逃走的山賊已經知道我們此次販運的貨物，如若集結匪眾殺將回來，我等必死無疑。二位慈悲滿懷，武力過人，在下懇請南下同行。”說完一揖到底，不再起身。

跟在何載謙身后的胡人伴當唐話本就生疏，聽到此時才聽明白首領的意思，他被剛才的劫殺場面嚇破了膽，直接沖著安亦昉跪了下去，口中嘟囔了幾句不甚清楚的胡話。

安亦昉往旁邊挪了兩步，避開二人這一拜。明延疾步上前，扶起二人嘆息道：“既是如此，貧僧愿與施主同行。”

何載謙大喜過望，只聽明延又說：“這僅是貧僧一人之言，安施主自有決斷。”

何載謙剛笑出一半，另一半生生又憋了回去。安施主，何載謙默念這個稱呼，靈機一動，對著安亦昉躬身問道：“還未請教尊姓大名？”

“安亦昉”。

何載謙眼睛亮了起來，不過這少年相貌又與自己相差甚遠，又問：“安公子祖上可是安國粟特人？”

這個近乎套的生硬，安亦昉遲疑了一下，答道：“父族乃沙陀人。”

“沙陀英勇善戰聞名于世，當今中原也握在沙陀皇帝手中。安公子秉持神力，英勇無雙，實乃沙陀年輕才俊。”千穿萬穿馬屁不穿，何載謙笑呵呵說道，“能與安公子一同去往西京，實屬我等之幸。”

明延答應與商隊同行，有些出乎安亦昉的意料，轉念想到這和尚本就是跟著商隊從西域而來，此番舉動又在情理之中。與明延同行數日，每日一早一晚聽明延誦經，習慣了聽經時心境的祥和，想到一人獨行的孤單，便對何載謙客氣道：“有勞何首領了。”

何載謙絲毫不掩飾自己的興奮：“哪里哪里，甚好甚好。”轉身朝著身后伴當的屁股上踢了一腳，“還不趕緊去拿兩位貴人的行李”。

回到駝隊中，何載謙親自取出一個青色小瓷瓶遞給安亦昉：“這是金瘡藥”，又從貨箱之中找出一套薩珊風格波斯錦縫制的圓領寬袖長衫。

安亦昉上完藥，穿上長衫之后覺得還算合身，對何載謙拱手道謝。

何載謙擺擺手，對安亦昉和明延說道：“此處不是說話之地，煩請二位上馬，到了前方岢嵐鎮住下，再詳談也不遲。”

山賊扔下的那匹馬也被牽到商隊之中，眾人各自上馬，一字排開，朝著岢嵐鎮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