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初春栽的桃樹，冬雪的時候，你早已忘記了吧。
電話亭與籃球場只有一條馬路的間隔，即使是勞累了一天的軍訓，也無法阻擋這些同學對籃球的熱愛。
“我在學校一切都好，你們不要難過擔心，我會照顧好自己，又不是小孩子了。”柯彥把同樣的話要重復兩遍，同樣的電話要打兩個，一個是百里之外的鹿城，一個是千里之外的上城。
今晚有一絲的微風，帶著新學校的氣息，柯彥打完電話已經(jīng)接近十點鐘。足球場與籃球場之間只有二十米的距離，即使是在這個時候，一眼望過去，也能看到足球場上并沒有人。
今晚沒有月亮，連星星也躲在了云層里。
時間還早，即使林采薇不來，也可以去球場上走走。柯彥是這么想的，站了一天的軍姿，筋骨都有點酸，去活動活動。
白天沒怎么注意，晚上再來看，感覺真的能聞到青草的味道。在球場上看，目光所至，空無一人。柯彥想要繞著跑道走一圈，在走到白天他一直盯著看的球門時，腳步明顯慢了下來，像個時光老人，在回憶離人的那些事。
不知道這片操場看過多少的日落月初上，柯彥知道的是，良人曾百里之外，卻差一個回眸，差一段情深，最是黯然傷神。
從來都是風花雪月動人，現(xiàn)在，沒有花，沒有雪，也沒有月，唯獨的風也若隱若現(xiàn)。
一圈也只有四百米，不一會就會到了原點，時間應該已經(jīng)過了十點的刻鐘，柯彥在想林采薇的老地方是什么地方？來到軍訓的那個球門，找到與林采薇做約定的地方坐下來，手里依舊是閑不住，撿起幾顆塑膠顆粒就開始把玩。
“你又在玩這個啊?！笨祁伿潜硨χ@球場的，所以有人來柯彥是察覺不到的。
“誰?！笨聫﹪樍艘惶s緊站起來往后看。
她穿著一襲白色的連衣裙，裙擺沒有過膝蓋，微風帶起來裙子上的裝飾帶，配上一六幾的身材和瘦俏的腿，沒有分毫多余的脂肪。因為肩帶的存在，袖子并遮不住胳膊的上面一部分，給人多以一分嫵媚的感覺，腰與腿也沒有不協(xié)調的感覺，頭發(fā)披在肩上。只不過腳下的拖鞋換成高跟鞋就更好了。
“林采薇，穿這么白，大晚上的你要嚇死我?！笨聫┙柚@球場傳過來的燈光看出來這是林采薇，捂著胸口一副被嚇到的樣子。白天看應該是挺淑女的，夜里突然出現(xiàn)難免讓人以為是阿飄。
“我就不告訴你我是故意的?！贝┑脑偈缗?，林采薇還是改不掉這一副倔強的樣子。
“總有一天被你嚇出心臟病。”柯彥后退幾步，假裝心臟病發(fā)要倒了，”你的衣服呢？”退了幾步在發(fā)現(xiàn)林采薇兩手空空，只有手腕上系了一條紅繩，紅繩上還有一個小物件。
“心里承受力這么差?！绷植赊绷昧肆煤竺娴念^發(fā)，好像是剛洗過頭，有點濕漉漉的。
柯彥一副不愿意承認的模樣。
“姐姐看你可憐，衣服我自己洗了?！绷植赊倍读硕蹲约旱念^發(fā)，宿舍里連手機充電的地方都沒有，更不可能用吹風機了，洗完頭發(fā)也就只能用干毛巾擦擦，再任由風干。
“你有這么好？”柯彥就知道林采薇不可能真的讓他洗衣服。
“這次先欠著，等什么時候我不想洗了，你是跑不掉。”林采薇把頭發(fā)又放了下來。
“我就知道?！笔虑楣粵]有柯彥想的那么簡單。
“走，陪姐姐走兩圈?！绷植赊贝┲咨娜棺樱谇驁錾希隙ɑ厝ゾ妥兓ㄈ棺恿?。
“走吧?！笨聫┮膊幌敫勺?，不過柯彥穿著校服和旁邊的林采薇走在一起，怎么看怎么不搭。
“為什么你的衣服上那一點是綠色的？”柯彥的校服領子上的團本來應該是白色的。
“我自己涂得，宿舍里穿L碼的不止我一個?！笨聫┌炎约旱念I子拉出來，擦了擦。
“你應該買個綠色的草帽，這樣的綠色和你更搭?！倍阋欢甑臅r候綠色的帽子還只是綠色的帽子。
“為什么？”柯彥十分不解。
“綠色的草帽，配上你的身材，就是一朵荷葉?！绷植赊蔽嬷焱敌χ?，”看看多像啊?！?
“那你是太陽嗎？”柯彥只注意到林采薇讓他戴草帽。
“太陽？你見過誰用太陽形容女孩子的？”林采薇對柯彥的這個比喻感到無語，這語文學的還不如廖琪呢，”你沒聽說過女人都是水做的嗎？”
“好吧，那你一定是荷花池里的水?！?
“為什么非要是荷花池里的水？不是菊花池，或者梅花池？”林采薇與柯彥走得很近，兩人的手時不時的碰在一起。
“因為荷花出淤泥而不染，說明荷花池的水里都是淤泥。”柯彥抬起要和林采薇碰撞到一起的手，撐著在下巴上面，假裝是一個睿智的老者在捋胡子。
“好啊，你完了，居然說我是淤泥?！?
柯彥見勢不妙，趕緊小跑兩步，躲開林采薇的巴掌。林采薇穿著拖鞋在后面追。
柯彥第一次和女生單獨的一起散步，不知道該聊些什么，只能趕緊擺脫這尷尬的場景?？聫┑牟]有真的想甩開林采薇，跑兩步就停下來了。
“你跑什么，我又不會吃了你?！绷植赊弊妨松蟻恚杏X跑得很吃力，一只手扶著柯彥的胳膊，一只手捂著肚子，半彎著腰。
“你沒事吧?！笨聫┮娏植赊边@樣，有點擔心。
“你試試穿著拖鞋跑步有沒有事?！绷植赊辈]有喘著粗氣，說話的時候氣還是很順的，但是柯彥哪里能發(fā)現(xiàn)這些。
“要不我們回去吧?！笨聫┖团⒆訂为氃谝黄?，還是有感覺都不太自然。
“要走你自己走，我頭發(fā)還沒干。”林采薇也是毫不客氣。
“行吧，那再等一會，提前說好，你不許打人。”操場上雖然沒有多少人，也是在學校里，不過這十點多讓女孩子一個人在這，柯彥也是不放心的。
“行行行，姐姐不欺負你。”林采薇抬起胳膊要去整理一下頭發(fā)?？聫┻@才放心的把護著自己的胳膊放下來。
隨著時間的一分一秒的推移，球場上打籃球的同學也寥寥無幾了，云層好像有點累了，把關著的月亮給放了出來。月光下將兩個人的影子逐漸拉長，最后交融在一起，兩個人就這樣你漫無目的的走著，兩人之間的距離始終保持在三十厘米左右。
柯彥不知道為什么林采薇要把她約出來，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走完，只想著林采薇的頭發(fā)快點干，這樣他就能早點回去睡覺了。
“你也在鹿城上學嗎？”科研不知道聊什么，太私密的問題他也不敢問，聊一些有的沒的總沒錯。
“不是，我在林塔中學畢業(yè)的?！绷植赊币脖黄冗M入擠牙膏模式。
“那你中考是在哪考的？”柯彥想盡量找一些共同的話題。
“琿春中學，中考倒是在鹿城考的，誰讓林塔也是屬于鹿城的呢?！绷植赊卑蛋蹈袊@這種問題都想得出來。
“這么巧，我在一初考的，就在琿春對面。”柯彥好像對這個問題有點興趣。
“那我考試的時候怎么沒見到過你?！蹦愕膯栴}離譜那我就說的比你更離譜點。
“說得好像那時候你會注意到我一樣?！?
“你知道嗎，我當初成績下來的時候就立馬去報名了，分數(shù)不夠鹿城一中，差了十幾分?！?
“這我怎么知道，然后你就到了這里？”林采薇也打開了話匣子。
“其實在中考的時候，考場外面有發(fā)這個學校的傳單，我看完，還沒考試我就想來這里了。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想來，反正我就是感覺我會來這里，然后我就真的來了。”
“我們還挺有緣分，當初我來看學校的時候就報名了。”林采薇邊走著，邊看著柯彥。
“其實那天我早就報過名了，這學校的校車去我們那邊接人看學校，我但是正好碰上，就假裝沒報名，免費逛了一次校園。我當時就想來看看是什么吸引了我?！?
“然后呢，你發(fā)現(xiàn)了什么？”林采薇從來都不信這個邪的。
“在學校里走了一圈，建筑物挺好看的，其他的還真沒有什么特別的”柯彥顯得有些失望，”然后就在校車上碰到了你?！?
“那你的意思是我來了，所以你才來的？”林采薇絲毫沒有一點的不好意思，也許是習慣了吧。
“怎么可能，我分明比你報名的早?！笨聫┮庾R到自己好像又說錯話了，趕忙蹩腳的解釋，還有點不好意思，別過頭不看林采薇。
“跟你開玩笑呢，你還當真了?！绷植赊蓖屏丝聫┮幌?，自己都還沒不好意思，柯彥倒是先臉紅了。
“我知道?！笨聫┕首麈?zhèn)定，看著前面的路。
“看你這么乖，家里是不是管得很嚴？”林采薇揣測著。
“還好吧，小時候不怎么出門，初中偶爾會和同學出去玩?！笨聫┨痤^看看天空的星星，可惜沒幾顆。
“有過夜不歸宿嗎？”林采薇也抬起頭想看看柯彥在看什么。
“好像沒有?！笨聫┛吹搅植赊币蔡痤^，”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懂你啊?！绷植赊毙χf，又在跟柯彥開玩笑。
“那你看出什么了嗎？”柯彥想看看林采薇又想耍什么花樣，轉過頭看著林采薇。
“我覺得你是想要掙脫家里的束縛才想來這里的吧?！绷植赊毙Φ暮苌衩?，也看著柯彥。
“我沒猜錯的話。中考的時候有人送你到考場，也有人接你回去?！敝锌伎紙鐾饽敲炊嗉议L等著，說不定柯彥家長也在。
“是，是啊?！笨聫┮娏植赊笨戳诉^來，想要回避一下即將要對視的目光。
“那時候你就想要離開家了，從小時候到初中，你從不出門到偶爾和同學出去玩，再到現(xiàn)在一個人出來上學，不正是在逐漸擺脫你的家長嗎？”林采薇自己都覺得自己扯得毫無破綻。
“現(xiàn)在，你來到這里，沒發(fā)現(xiàn)更自由了，晚上想幾點回去幾點回去，想出來干嘛就干嘛，想去哪就去哪。也不用聽家里人的嘮叨，多自在?！绷植赊崩^續(xù)扯著。
“所以不是什么吸引了你，而是你想擺脫家里的束縛，如果非要說是什么吸引了你，那可能就是比以前自由的生活的方式吧。”還有個總結，林采薇編不下去了，做好了下一秒柯彥就要戳穿她的荒唐的準備。
柯彥突然想到自己現(xiàn)在是在夜里十點多和一個女生在學校操場上散步，中午想吃什么就點什么，不像在家，奶奶做什么他就要吃什么。晚上也可以十一點半在睡覺，雖然學校要求的是十一點半，在家里十點鐘不睡覺，爺爺就要跑過來一遍又一遍的催。周末也可以想去哪就去哪，想睡到幾點就睡到幾點，不會有人從六點多開始一遍又一遍的過來問他要不要起來吃早餐，比工作日的鬧鐘還準時。
柯彥若有所思的看看林采薇，”你說得好像有道理?！绷植赊钡脑捄孟顸c醒了柯彥，掀開了他之前蒙在心里的一層紗，讓柯彥更清楚的認識到現(xiàn)在的處境。柯彥不禁有點欽佩林采薇，又有點疑惑，柯彥覺得林采薇真的看懂他了。
“??？”林采薇有點懵，本以為柯彥會拆穿她，沒想到是這個反應，”你別當真，我就是說著玩的。”
柯彥有一種恍然大悟的感覺，林采薇就像是她的葉公，畫了那點睛的一筆。即使是再怎么恍然大悟，也改變不了柯彥的靦腆，柯彥感覺自己要重新審視林采薇了?？聫┲懒植赊笔谴蟠筮诌?，用漢子一般的外向掩蓋了本應有的淑女氣質。
“我仔細想了想，你說的還是像是在扯淡。”柯彥只是有那么一瞬間對林采薇刮目相看，面對這個不知道哪里來的冤家，柯彥還是選擇虛偽一下。
“看你剛才一臉認真，我還以為我的伎倆成功了呢。”林采薇又轉回那個大大咧咧的態(tài)度，”都不讓我開心一下。”
“你以為所有人都像你那么傻啊。”柯彥想捏捏林采薇的臉，但是礙于性別的差異，還是忍住了。
“你才傻，你全家都傻?！绷植赊庇X得自己旁邊的這個男生，好像真的單純到有點傻乎乎，連偽裝都裝的那么可愛。
“說說你吧。”柯彥對林采薇這有點撒嬌式的反擊有點不知道如何回應，只好趕緊轉移話題，”為什么你也來了這個學校？”
“我啊，我想來就來唄。”林采薇很隨意的回答與柯彥的回答相比有點失衡。兩人一圈又一圈的在足球場的跑道上漫步，月亮看不下去了，又躲在了云層里。
“那你的媽媽呢？”兒行千里母擔憂，都是離家，柯彥也剛剛給媽媽打了電話，”那阿姨不會擔心你嗎？”
“我沒有媽?！绷植赊庇悬c不愿意提這個話題，本來還開心的臉轉眼就布滿陰云”時間好像不早了，我們回去吧。”林采薇抬起頭，不知是就想看看天，還是忍住要出來的眼淚。
“好吧，對不起?！笨聫┲雷约号鲇|到了林采薇的傷心處，”回去吧，你的頭發(fā)應該也干了。”
“你不用給我道歉，你沒有錯。”林采薇吸了兩下鼻子，又仿佛一切沒有發(fā)生，”你幫我看看頭發(fā)有沒有干?！?
“啊？”柯彥有點驚訝，他從來沒有接受過這樣的要求，想到剛才林采薇的樣子，”好?！?
柯彥跟在林林采薇的后面，伸出的手有點抖動，觸到林采薇的頭發(fā)的時候，柯彥聞到一股香味，應該是林采薇的頭發(fā)的味道，或者是她身上的味道。
“你這樣怎么看得到啊，把頭發(fā)撩起來。”林采薇簡直要被柯彥蠢哭了。
“好?！笨聫┯悬c小緊張，林采薇的頭發(fā)是標準的長發(fā)，頭發(fā)的末梢直到她背部的中間，頭發(fā)很黑也很直，是直男喜歡的黑長直?？聫膬蓚茸テ鹆植赊钡念^發(fā)，剛洗過的頭發(fā)的香味很濃，拿在手里也很柔軟，比柯彥之前摸得貓咪的毛發(fā)還要柔順，感覺手心的每個觸覺點都被打開，都想來體驗一番這新奇的感覺。
柯彥的手心出了點汗，他并感覺不出來是手心的濕，還是林采薇頭發(fā)的濕，不過出來這么久了，應該也干得差不多了，”差不多干了?！笨聫┶s緊收回撩著頭發(fā)的手，這樣模糊的回答也真讓人捉急。
“真的嗎？”林采薇有點懷疑柯彥有沒有認真的看，”算了，就這樣吧，不干也沒辦法了?！?
沒有月色下的夜，也不一定比有星星月亮的夜差很多嘛。
‘我想要自在的生活方式’在爬樓梯的時候，這句話一直在柯彥的腦海中回想，同時記住的還有林采薇的頭發(fā)香。
“林采薇，剛才你的手機響了，好像有人給你打電話?！碧K苡默看到這么晚才回來的林采薇不禁有點疑惑，”你干嘛去了？這么晚才回來？”
“肯定是約會哪個小哥哥了?！备呗稘嵰荒槈男Γ闭f，是哪個男生，這么有艷福?！?
“去去去，哪涼快哪待著去。”林采薇慌忙的去翻自己的手機，”剛洗頭了，出去晾頭發(fā)了，你們沒看到嗎?！?
“這理由不錯?！摈祺煲呀?jīng)在床上躺著。
“和你們住真危險，剛開學就想著把我推銷出去。”林采薇想起來把手機放在了枕頭下面，趕緊爬到床上去。
手機里只有一條短信和一個未接電話，未接電話是熟悉的號碼，短信也是熟悉的號碼。
“給你打電話怎么沒人接？昨晚打游戲通宵，我先睡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