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姝微抿唇淡笑,微搖頭道:“娘,謝景晟人是古怪,可那些以訛傳訛話,可萬萬信不得的。”
侯爺似是有諸多心事。
那雙深沉眸子,似隱藏著璨若星河般機密,倘若能挖掘出些來,仿佛也是有些樂趣。
她嘴角不自覺勾勒笑意。
“天吶,微兒,你笑什么呢?”楚持柔緊張,雙手忙去抱住她小腦袋,輕輕晃了晃:“是不是傷到了腦子?怎跟娘親說話間就忽得笑起來。”
“娘親……”沈姝微嘟起包子臉來:“女兒好得很,一點事都沒有,娘您就別擔心啦。”
楚持柔細細打量女兒,絕美眸底中仍露出些將信將疑來:“裙裾也染了血跡,胳膊上又有鞭痕。怎看都不能讓娘親放心。”
“這不是女兒血跡。”沈姝微抻開裙擺。
裙裾上沾染泥土與鮮血,如一副透著詭異氣息畫作般。
不知怎地,心總不能安。
謝景晟吐那許多血,不知當下情況怎樣了。
他即便是讀了許多醫書,但自古也有醫者不自醫說法。便連眼疾都無法抑制的那人,又怎醫治的了肺疾?
真讓人不放心。
“微兒?”楚持柔見女兒失神,又是輕聲喚。
“娘親,女兒沒事。”她自椅子上蹦下來,拎著裙擺:“女兒去瞧瞧燕扇,她傷得可要比女兒重的多。”
“欸。”楚持柔柳眉輕蹙,忙起身來:“微兒先洗浴后再去。”
“水尚未備好,等微兒看望燕扇回來再洗好啦!”沈姝微單只腳跨出房門,回眸輕盈笑著對楚持柔說道。
楚持柔嘆息,緩緩搖頭,眉宇間又是憂慮。
這番出行到盛京沈家來,女兒諸多反應太過反常。
總不會是在馬車出事時,壞了腦子吧?
既然若萱婚事沒了頭緒,倒不如趁早收拾行禮回蘭溪去,且先找郎中給女兒醫治腦子才好。
楚持柔斟酌著,又轉身去收拾行李不提。
傭人房。
燕扇趴在床榻上,是欲睡未睡模樣。
大抵也是痛到睡不著。
沈姝微躡手躡腳,輕推房門。
可這西苑實在太過陳舊,即便再怎輕盈,那爛門仍舊是發出吱嘎聲響來。
燕扇聽聞,扭過頭來,見小姐進房門來,就掙扎要起床來:“小姐,您來了?”
“燕扇,你別亂動了。”沈姝微忙快步過去。
“小姐,您別過來了。”燕扇縱然堅強,可后腿細嫩肌膚被那五色大棒痛毆了幾十棍,還是令她忍受不住,淚水盈盈,卻又倔強咬著下唇,不許自己哭出聲來。
那委屈模樣,令沈姝微心疼。
前世,在沈家諸多丫鬟中,燕扇并不出眾,沈姝微也素來不重視他。待得后來沈家遭受冤屈,滿門抄斬時,燕扇不肯隨其他丫鬟一同散去,反而是扶著在牢獄中染了風寒的楚持柔一同上了刑場,梟首示眾,那時,她也不過才十六歲而已。
今生,沈姝微方才知曉,身邊諸多丫鬟之中,也唯有燕扇才是最為忠心護主的一個。
見她這般模樣,沈姝微自然心疼。
“敷了藥沒?”沈姝微挨著床榻坐下來。
目光快速掃過那果露在外肌膚,已然如門外泥濘路般的觸目驚心。
因棒傷很重,總不能再蓋上被子,只能果在外面。
燕扇羞澀,小臉蛋兒埋在臂彎中,紅得厲害,輕盈一聲:“敷過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沈姝微面色銳利:“為何裴玉艷要這般打燕扇你?”
燕扇方才把面頰從臂彎里露出來:“奴婢本在奴仆房與盛京沈家奴仆一同用餐,又聽到外面喧鬧,生怕小姐出了什么事,跟出來時候,卻被盛京沈家那群小廝擋在外面。只知道小姐是在那個什么沈舒玥閨房里……”
此番說起來,依舊是心有余悸,燕扇那清秀眉頭止不住皺起來:“后來,人群散了,奴婢才闖進去,卻聽聞小姐已經被謝景晟侯爺帶走。那日在藥房,小姐曾經跟謝景晟侯爺沖撞,奴婢也留心打聽過他,知曉他是個陰狠毒辣又薄情寡義之人,小姐若是落在他手中,就可壞了……”
這丫頭,心思是出乎尋常細致。
倘若蘭溪沈家諸多奴仆,都能如燕扇這般衷心為主的話,前生沈家又怎會落到滿門抄斬、一個不留?
沈姝微悠悠嘆口氣:“所以,燕扇就沖到沈老夫人房間去要人了。”
燕扇抿著唇瓣,淚水欲流未流,委屈點了點頭:“沈老夫人說了聲杖斃,奴婢就被帶到西苑行刑。”
“杖斃?”沈姝微心中一涼:“扇兒你沒聽錯?”
“沒有,奴婢聽得真切,的確是杖斃兩個字。”燕扇撇嘴道:“而且還特意拉到西苑來,為的就是在夫人面前杖斃奴婢。那沈家老太婆,分明是在向夫人示威,夫人才剛剛過來,老太婆就要杖斃夫人貼身丫鬟!”
原來不是責罰,而是杖斃。
那老夫人,是想趕盡殺絕么?
“扇兒放心,這頓打,扇兒不會白挨的。”沈姝微輕撫燕扇后背,嗓音輕柔:“我定然會給扇兒找補回來。”
燕扇搖頭:“老太婆很兇,小姐不要為奴婢出頭了。”
很兇?那就把她兇巴巴的一口牙齒給拔了才好!
沈姝微莞爾:“燕扇就好好養傷好啦,其他事,交給我來做就好。”
那時,奴仆房外傳來另外丫鬟輕盈盈呼喚聲。
大抵是沐浴湯水已然備好。
“小姐,您快去吧。”燕扇紅著眼圈,抿著唇瓣:“不過,下次請小姐不要再為奴婢冒險了。”
“冒險?有嗎?”沈姝微微挑眉頭,略顯驚訝。
“有呀!”燕扇挪動身子,可后腿上傳來痛覺讓她忍不住輕聲呻、吟一聲,才又道:“小廝要打奴婢,小姐怎能用身子去擋呢?倘若是傷了小姐,奴婢真的是萬死也無法抵償了的!”
她面頰漲紅,似渾身血液都沖到腦袋上去,顯得極其激動。
“扇兒不用在意。”沈姝微只是淡笑,柔聲道。“
“不成,下次絕對不可以這樣的!”燕扇言之鑿鑿,緊咬貝齒:“若是小姐再那般的話,奴婢就只好以死謝罪了!”
也不至于,到這種程度吧。
沈姝微心下感動,緩緩頷首:“我知道了。”
燕扇才放下心,嘟著嘴唇:“小姐可不能出爾反爾。“
離開奴仆房時,見房外站著錦秋錦春兩個丫鬟,垂手而立,目光流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