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憨大頭不姓憨，他姓胡。

“憨大頭”只是個別名，別人這么叫他，一則是因為他確實“憨”，二則是因為那有異于常人的碩大頭顱。

“憨”與聰明、世故相對立，往往是指某人性格執拗，行為沖動，思想缺少邏輯等。

就像油老鬼看起來就像是一個“聰明”的人，憨大頭則是一個十足的“憨”人，他們遇見同樣的事情，卻會拿出南轅北轍的兩種處理方式。

為了日后考慮，郝漢決定把功法教給所有卒徒，也就是除他以外的全部十五人，增強卒徒的實力，之所以敢做下這個決定，是因為之前教會了油老鬼，給了他信心。

可他不知道，人與人之間的理解能力是有差別的，而且給一個人講解與給一群人一起講解，完全是兩種事情，會多出許多困難，其中就包括了一個刻意搗亂的“憨貨”。

憨大頭就是那個“憨貨”，沒人明白他搗亂的目的是什么，也許只是單純的不服氣吧。

但對郝漢抱有懷疑的卒徒何止一人，可真正在搗亂的，卻只有他一人。

講解《潛淵煉體》的第一天，憨大頭就讓他見識到了，什么是一個憨貨該有的樣子。

“你在說什么？什么內視就是看里面？你肚子里面長眼睛嗎？沒眼睛，又怎么看到的？”憨大頭明顯是故意刁難。

郝漢其實與這些卒徒一樣，識不全字，見識也不高，要把一件事情說明白、聽明白，都是一件困難的事情。

所幸有系統幫忙，把功法掰碎了，剔除掉他鐵定不懂的、非必須的部分，揀出那些容易明白的、必須的部分，以他腦中掌握的詞匯，去重組文字，然后梳理完整后才教給他。

可現在讓他自己講，就只能把系統教給他的那版，照背一遍，很多東西，他知道怎么做，卻未必懂得其中道理，更別說要說明白了。

而針對他的，也未必適合其他人。

“你倒是說說啊，怎么不說啊？”憨大頭繼續逼迫。

僵了半天，郝漢氣急，最后跺了跺腳，轉頭走出大殿。

這不是憨大頭提出的第一個問題，但每一個幾乎都能把他難住，讓他丟盡了臉。

身后響起一片哄笑聲。

在門口轉了一圈，猶自不甘心，思量躊躇了半天，最終還是沒有返回大殿，而是拔腿跑往藏經閣方向，只留下狼狽的背影。

卒徒們又是一陣轟然大笑。

但是他們沒有想到，郝漢第二天竟然整理好了情緒，又來了。

卒徒們雖然還在笑話他，可也在抱著將信將疑的態度，繼續聽他講。

上來先解釋清楚了“內視”等昨日留下的問題，郝漢再繼續往下講“炁”。

斷斷續續地講了沒多久。

“你是說，炁這東西到處都有？”又是憨大頭，他張開手，在身邊胡亂抓了兩把，攤開在眼前看了看，再伸到郝漢與其他人面前晃了圈，仿佛得意炫耀一般，“你們看看，都看看，明明是空的，屁都沒有！”

“要閉上眼，靜下心，不是用看的、摸的，而是用感覺的！”郝漢急忙解釋。

“那你說說看，感覺是什么？”

“感覺就是……”郝漢發現自己還是說不明白。

只能再次轉身離開，這一次，只有稀稀拉拉的幾聲嗤笑。

郝漢沒有氣餒。

第三天依舊。

講明白了什么是“感覺”，又開始講真炁、元炁還有法力之間的轉化。

沒多久。

“不明白，聽不明白，你不是在忽悠我們吧？”憨大頭還在趁機煽動，但是卻沒有人響應。

郝漢也不羞惱，更沒有氣餒，只是站在原地想了想。

“我確實說不明白，那今天先到這，等我明天弄明白了，再回來給你們繼續講。”

這一天，只有憨大頭一人，發出孤零零的嘲笑聲。

……

如今沒了系統，遇到難題，郝漢一開始也是沒有方向的。

他后悔自己托大了，怨恨憨大頭的刁難，糾結該不該放棄，最終還是心中暗藏的不忿，支撐他堅持下去，并且抱著試一試的想法，前去藏經閣向茹雪請教。

可沒想到，就算茹雪是無法修行的厭體，卻依舊能幫郝漢解答大多數的問題，有些難點，她就算無法立時答復，只要進了藏書閣，過上一會再出來，也就能答復了。

甚至因為郝漢識字不多，有些詞句不能理解，她也能耐下心，逐個解讀。

于是，憨大頭等人提出問題為難郝漢，郝漢都會離開大殿，前往藏經閣，在茹雪的幫助下弄懂后，再回去為卒徒們解答。

次數一多，卒徒們的懷疑與不信任，也終于淡去，被其他情緒替代。

就這么磕磕絆絆地過了一個多月，幾乎日日如此往復，悄無聲息間，郝漢發覺自己竟然學進了很多東西，之前那些糊里糊涂的內容，現在都已透徹。

這些知識理解對修行也是大有助益，原本的瓶頸也找到了解決的辦法，修為重新開始增漲，而且明明沒有增加修煉時間，可修為漲速卻遠超之前，不僅再進一步，踏入煉體貫通，甚至還隱約感覺到圓滿境界，突破也許就在近期。

這就是系統口中“知識”的力量嗎？之前聽聞系統提醒他學識不足，郝漢從未放在心上，可如今見識到了這份力量，他終于對“知識”有了渴望，有時就算沒有問題，也會前去藏經閣，安靜貼墻壁坐下，旁聽里面的茹雪朗讀。

仔細想來，對于憨大頭的刁難，都不知道是該抱怨，還是感謝了。

同樣在這一個月，基本所有的卒徒都感應到了氣機，其中有一、二突出的，甚至都已經開始在感受真炁。

原本就先行一步的油老鬼，早已將墻壁上的前四副圖修完，成為第二名正式踏入修行的卒徒。

唯有“憨貨”憨大頭，還在原地踏步，同時一如既往地保持懷疑，制造問題。

“我說，你為什么要睜著眼打坐？”蹲在憨大頭面前，郝漢皺眉問道。

“你又沒解釋明白，打坐為什么一定要閉著眼？你說不明白，為什么不允許我試試？”憨大頭強詞奪理道。

郝漢想了想，發覺他這話實在沒有道理，于是抬起一巴掌，把他扇趴在地上。

“你憑什么打我？”

有幾人被驚動，投來關切的目光，可是沒有人出聲幫腔，畢竟這么長時間了，如果最初還有人有懷疑的話，現在事實告訴大家，對郝漢是應該給予信任與感激的，自然也就沒有人愿意呼應憨大頭了。

“我只是告訴你，我比你強，是因為我踏入了修行，也說明我的辦法是對的，而其他人聽我的照做，也都多少有了點成績，就你還是一事無成，那現在到底是你錯了，還是我錯了？”

憨大頭爬了起來，瞪大眼，可憋了半天，竟然又氣呼呼地盤腿坐下，長呼幾口氣后，用力閉上了眼睛。

這是被巴掌扇醒了？

郝漢撇了撇嘴角，他心中有些暗爽，在憨大頭身上受得那些怨氣，竟然發泄了不少。

如果能找到借口，再多打幾下就好了。

時間飛逝，很快就到了外門考核修行，決定去留的時刻。

而這時，包括郝漢在內的十六名卒徒，已經全員踏入了修行，也包括憨大頭在內。

暮法師對此很滿意，于是下達了一道通知：

外門卒徒，將正式投入戰斗，協助仙族，剿滅一名在玉龍府西境流竄的魔修。

……

當天下午，郝漢去見茹雪。

因為圍剿魔修，要離開幾天，于是郝漢把事情告訴了她。

茹雪有心事，聽了后，沉默了良久，似乎有幾分掙扎。

“我幫了你許多，如今到了你回報我的時刻了，有一件事情，我需要你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