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修行中的瓶頸，就如同道路中難以通行的關隘。

關隘因地勢不同，而各有險峻奇觀，瓶頸亦是如此，卡死修行進境的也是各種不同的原因，它們大致分為三類。

其中有些是因為修行者學識有限，無法準確、完整地理解功法；有些本就是難關，非要有大毅力，大氣運，且花下海量時間積累不可；最后一種則最為特殊，常常被誤解為天賦界限所累，因為功法所述多針對泛例，但世間千奇百怪，總有一些不一樣的的人與事，可這些情況會阻礙修行時，功法中卻往往給不出解決方案。

而這時有運氣的可以什么都不做，有師傅的就參照先行者的經驗，有毅力的就去逐一試錯。

郝漢原本有著系統，可以變不可能為可能，但現在……

他已經感受到了修行路上的第一道瓶頸，卡在即將突破小成關，進入貫通關之前的那一線。

沒有了系統，他自己分析不出原因，倍感挫折。

無法用力于修行的日子，猶如蹉跎。

他之前窩在山中種田，沒有多少見識，但他至少明白，不管魔修有什么來歷，只要他還在道場修行，只要魔修還與仙族為敵，他就躲不開與之敵對的立場。

可魔修手段詭異，實力似乎也很強，怎么在他們手中掙得性命，就是必須得考慮的事情了。

就算茹雪不說，郝漢明白，要想掙得性命，就得讓自己盡快變強。

其中修行是最直接的辦法，修行可以增加修為，可以提升境界，然后變得更強，郝漢自然知道，也從未放松過，幾乎日日不輟，但這種事情畢竟是水磨功夫，就算沒有困難，也都是日積月累，很難速成，更何況如今只是在原地踏步。

修行一途暫時不通，得想想其他辦法。

茹雪提醒他要多注意身邊的卒徒，可到底該怎么做？施恩、施威的那一套是郝漢未曾接觸過的領域，雖然不難理解，可具體到怎么做，他已經燒昏了頭，依舊想不出頭緒。

暮法師偶爾會來大殿，他是傳功法師，原本應該擔任解惑的角色，為卒徒們解決修行中的問題。

一開始他還會耐著性子講解了幾句，可大概是因為卒徒的問題太過幼稚，惹惱了他，所以一陣暴怒之后，可他只愿沉迷于自身修煉，早已把這些卒徒拋諸腦后。

一方畏怯，一方徹底沒了耐心，再也未對功法多上半句。

可卒徒們出身底層，能識得一些字，看得懂布告，就很不容易了，大殿墻壁上的功法對他們來說，簡直是字字艱深，句句陡峭，根本不是他們能獨力理解的。

暮法師那里拒絕交流，卒徒們抓了瞎，只有活絡的油老鬼最先找到了蹊徑——他向郝漢求教。

于是郝漢這幾天一直在教油老鬼《潛淵煉體》，就是把系統重新解構過的那個版本，背給他聽。

油老鬼足足花了五天，才勉強感受到體內氣機，也就是元炁，雖然這還算不上踏入修行，但至少說明方向是對的，兩人都松了一口氣。

當然兩人都不知道，主要原因是那些內容都只是針對郝漢，可以輔助他理解，卻不適用于其他人，所以才花了這么多時間。

但不管怎么樣，這些內容都比功法原文，淺顯了許多。

只要不出意外，油老鬼將是卒徒中，第二個踏入修行的人。

感受到氣機后，油老鬼興奮異常，他的兩名同伴受到了鼓舞，也忍不住上前討教，郝漢欣然應允之余，腦中有靈機一閃。

這算不算是一種施恩的方法？

上午的修行時間結束，吃完午食，又到了每日的固定的項目。

憨大頭帶著滿身戾氣，站起身，與往常一樣，瞪視郝漢。

“唉——”

郝漢長嘆一口氣。

這每日的一場架，早就無關仇怨。

找不到修行門徑的壓力，堵在心中，拼死進入外門的卒徒們，沒有人想要就此退出，于是對憨大頭這些人來說，就需要一個發泄途徑。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需要用打架發泄，此時憨大頭身后，他的那些同伴，就有半數已然厭倦，坐在原地未動。

郝漢前跨了幾步，他也不喜歡這種打架方式，因為修為日深，每次為了不傷人，還要小心收住力道，一點都不暢快。

憨大頭一馬當先，沖到面前，郝漢無精打采地抬起手，一巴掌扇到那顆大腦袋上，憨大頭隨即躺倒在地。

后面幾人躊躇了片刻，最終大概還是抵不住心中義氣的煎熬，也沖了上來。

郝漢始終沒有提起斗志，直像應付差事一樣，看見一人就扇一人，一掌一個，全數倒了。

等到最后一人也倒了，郝漢才恍然發覺，眼前已經無人了，一時覺得無趣，竟然醞釀出了個哈欠。

抬手捂嘴。

可只是這么簡單的動作，躺在地上的那些人，卻嚇了一跳，急忙蹬腿蹭著屁股，悄悄往后退。

郝漢詫異看去，除卻不服氣的憨大頭，其他人的臉上都露出了驚恐。

這算不算施威的效果？郝漢有些吃不準，沒了系統可以依靠，他這兩天腦子里轉的全是這些事情。

“我已經有了修為，手腳太重，一不小心就會打死人，你們再來找我麻煩，就別怪我不留情！”

有兩人畏怯之下，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看到這，郝漢頓時覺得自己明白了什么。

可這效果，并不是他想要的，他更想收攏人心。

于是稍稍醞釀片刻，郝漢蹲下了身，有些緊張，繃著臉對面前這些人說道。

“其實能打來打去的有什么意思，我也知道你們看不懂墻壁上的功法，要不，我來教教你們怎么樣？”

沒人回話，但有幾人明顯意動了，卻沒有開口答應，只是紛紛轉頭看向憨大頭方向。

憨大頭滿臉警惕，一口回絕。

“你不安好心，我們不要你教！”

“大頭哥！”旁邊幾人忍不住開口哀求，畢竟他們都知道，郝漢是卒徒之中唯一一個踏入修行的，大家身份相同，經驗類似，足以幫忙指路。

“糊涂，我們與他有仇，他會好心教我們？只是要騙我們服軟而已。”憨大頭有些偏執，大聲罵了回去。

郝漢臉色一黑，耐著性子。

“我不需要你們服軟，我只問你，你仔細想想，我們之間真的有仇嗎？我有做過什么？我明明是被牽扯進來的，就連架都是你們來找我打的，你總不能讓我不還手吧？”

憨大頭倔強地把頭別向一邊。

一把拉扯來濃眉大眼的油老鬼，他倒也識相，立即明白了郝漢的意思，硬擠出一副敦厚笑容。

“其實當初那都是誤會、誤會，說到底，哪有什么仇怨。”

憨大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油老鬼也沒了笑臉，瞪了回去。

“再過兩個月就考核了，考不過，可是要被仙人趕出去的，你甘心嗎？就算你自己不在意，也總要為你的兄弟著想吧？”

回頭掃了一眼，憨大頭神情陰晴不定，內心似乎在激烈掙扎，好半天，才咬牙切齒對著郝漢道。

“你不可能無緣無故地幫我們，你先說明白，有什么要求！”

語氣依舊不情不愿。

“我們有了修為，仙族是要把我們送上戰場的，你們知不知道？”

其他人，不管之前是哪一邊的，這時都已經以郝漢為核心，圍攏了上來。

“猜得到，無緣無故分給我們庶民修行的機會，怎么會沒有索求。”憨大頭臉上波瀾不驚。

郝漢再看其他人，也都是理所當然的樣子。

一時赧然，但依然硬著頭皮往下說。

所有人都在豎耳傾聽，注意力很集中。

“如果你們不怕死，還想繼續修行……”

郝漢停頓片刻，環視確認周圍眼神中的渴望。

“那就早晚要和我一樣，被送上戰場，到時候大家就都是一邊的，我當然希望你們能強一點，到時可以互相幫襯，大家一起活下來，不管你們相信不相信，我想的就是這么簡單。”

“郝漢兄弟，高義！想的就是遠。”油老鬼繼續在一旁捧場。

又瞪了油老鬼一眼，憨大頭還在猶豫，可最終還是挨不住其他人的眼神，這其中雖然有些不安與懷疑，但更多的還是期盼。

“說實在的，我還是不相信你，不過既然你想教，大家也愿意學，就先試試看你有沒有真本事，如果你能教會我們，以后就算全聽你的，又有什么關系。”

“那就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