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鄭飛站在衛生間的鏡子前，他看著鏡子里的自己說：“云哲你好，我是沈鄭飛。”

不行，太嚴肅了。

“云哲，好久不見，最近好嗎？”

周末才剛見過，不行。

“云哲，我們公司想和星海集團合作。”

一上來就談工作，太公事公辦了。

沈鄭飛不停地嘗試開場白，但又找出不同的理由來否定。時間一晃就過了九點半，他無精打采地從衛生間出來，沒有一種開場白令人滿意。但時間不等人，再不打只能拖到明天了。

坐回書桌，給手機插上耳麥，戴好，拿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深吸一口氣，沈鄭飛撥打葉云哲的電話。鈴聲響了四次終于接通，背景里傳來一些嘈雜聲，一聽就不是在家里。

“喂，哪位？”葉云哲的聲音響起，很熟悉的聲線，馬上就能認出來。

“是，是我。”不知怎的，準備好的幾句開場白在聽到葉云哲的聲音時，最后只化為了“是我”兩個字。

葉云哲在電話那頭明顯停頓了一下，才說：“鄭飛，是你嗎？”

“是我。沒在家嗎？”

“和文文在外頭吃夜宵，哦，就是藍文，你還記得吧。”

“記得，記得，幫我代問她好，也很久沒見了。”

“是啊，見你一面真是難。回來后都不冒頭，班長說找你都是在忙。”

“啊，哈哈，這不是公司草創，忙得脫不開身。今年總算穩定下來，你看我周末不就來參加聚會了嘛。”

“嗯，來是來了，可跑得也太快了。”

“我是真不喝酒，怕給他們灌。”

“你以前不是酒量挺大的。”

“早不喝了，在德國上班后就不喝酒了，煙也戒了，都不是好習慣。本來工作就忙，要是煙酒再不忌，身體早晚吃不消。”

“真不錯，國內現在能不喝酒不抽煙的人太少了。有時工作需要，推脫不了。我們和客戶吃飯，總少不了喝酒。”

“那你也要喝？”

“沒辦法，不過女生一般不會被逼著，男生可就逃不了了。”

“對的，我也最怕和客戶吃飯。現在請客戶都盡量去西餐廳，大家各點各的，他們多少會收斂點。而且我從不一個人去，拉上會喝的同事擋在我前頭。”

“哈哈，你這濃眉大眼的也學壞了。”

“還好還好，本質上還是老實孩子。”

“好吧，我姑且相信。鄭飛，我和文文吃好了，差不多要走了。”

“哦，確實也不早了。你這兩天有空沒，我想請你喝咖啡。”喝咖啡在德國是約會的信號，沈鄭飛冷不丁冒出這一句話，立刻覺得不妥，趕快又解釋，“有些工作上的事，聽說你在星海集團上班，找你咨詢。”

“工作方面的話，要不你直接到我們公司這邊來。對了，我們大樓對面正好有家不錯的咖啡館。”

“好啊，明天怎么樣？”

“明天會多，后天吧，下午三點左右。”

“沒問題，那就說定了。”

“說定了。”

“再見。”

“拜拜。”

掛上電話，葉云哲瞧見藍文在對面瞪著自己。“鄭飛代問你好。”

“誰要他問好。”藍文嗤之以鼻，“云哲，你怎么對他那么客氣？”

“老同學啊，我難道應該板著臉說話？”葉云哲笑了笑，她覺得嘴渴，熱，于是拿起杯子咕嚕咕嚕灌了一大口冰紅茶。

“你不要掩飾，當我沒看出來嗎？”藍文還盯著葉云哲，“那個負心漢十年來都沒有聯系過你一次。今天一個電話過來，你都聽聽你剛才和他說了些什么。”

“我和他說什么了，敘舊而已。”葉云哲放下杯子。

“有說有笑，順便還訂了約會時間。”

“不是約會，他找我問些工作上的事。”

“狡辯，談工作還約他去咖啡館。”

“是他想喝咖啡，海歸嘛。”

“現在都幫他說話了。”

“這算什么幫他說話，事實而已。”

“云哲，你不會是想給那個負心漢機會吧？一走就是十年，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我堅決不同意。”

“你想太多了。”葉云哲無奈地一捂自個的臉。當年的那段往事早已埋在了記憶深處，文文啊你何必又把它挖出來。

“你知道我會看相的，你臉上都是桃花，根本瞞不住。”藍文不依不饒。

“文文，我還要回去看報表，差不多我們回去吧。”

葉云哲意興闌珊，揮手埋單，拉起絮絮叨叨個不停地藍文回家去了。

后天是周三，沈鄭飛上午一去公司就和張格、姚省打了招呼。中午前又給葉云哲發了短信，向她確認了星海集團總部確切的地址，沒想到居然是在章光科技園。

星海集團最初只是一個叫星海旅游的網絡平臺，經過五六年的發展，從一個主打旅游產品的專業網站，發展成為涉及新聞、交友、人才招聘、視頻、游戲等多品類的綜合性門戶網站——星海網，處于業界翹楚地位。沈鄭飛回國那一年，星海網成功在創業板上市。他們的CEO強宇，借此榮登那年“最有作為IT青年領導人”評選第一名，一時名揚四海。如今這位剛剛三十歲的年輕總裁是個名副其實的高富帥，在自媒體平臺上也非常活躍，可以說是眾多白領麗人的夢中情人。從商務拓展角度來說，沈鄭飛還是很想見見強宇。但這需要有人牽線搭橋，葉云哲無疑在這方面能幫到沈鄭飛。

下午兩點半沈鄭飛驅車來到章光科技園。回國后，他還是第一次來這里。沈鄭飛過去一直以為，章光科技園是給初創科技企業提供創業條件，星海這種級別的大企業不會在這里。其實不僅是星海集團，杭城還有兩三家不小的IT企業也落戶在章光科技園。三棟高出周圍建筑不少的大樓在園區里異常醒目，每一棟大樓頂上是公司名字組成的廣告牌。星海集團最為醒目，大樓最高，廣告牌最大，有點“一覽眾山小”的意思。星海大樓對面的咖啡館也很好找，是一家有些品牌的國外咖啡館——克因咖啡。

雖然是上班時間，但咖啡館里坐滿了人，一眼掃過去都是掛著不同公司門卡的企業員工。沈鄭飛到柜臺排隊，一邊打量咖啡館的裝潢，一邊盯著門口。正巧兩人推門進來，個子都在一米八左右，襯衫西褲，白領模樣。靠前那個相當帥氣，三十上下，靠后那位年齡也差不多，似乎在匯報，頭往前湊，看著拘謹，有點亦步亦趨。沈鄭飛明顯察覺到這兩人一進門，許多顧客的目光就給吸引了過去，特別是那位帥哥收獲八成的眼球。有些人甚至還和同伴竊竊私語。“帥哥”和“美女”這類生物在生活中并不少見，除非長了一張特別的明星臉，不然最多也就是多引來幾道目光。所以沈鄭飛憑經驗判斷，咖啡館里那么多人關注的不會僅僅是因為“帥”。那兩人進門后也到柜臺這來排隊，和沈鄭飛隔了一人。

“強總好。”

“你好。”

沈鄭飛聽到身后那人在打招呼，一來一回簡單兩句。

強總？不會是強宇吧，真那么巧？不過對面就是星海大樓。

沈鄭飛不經意地回頭瞥了一眼，帥哥身上沒掛牌，倒是像跟班的那位有掛。吊在胸前的公司門卡看顏色挺像星海集團LOGO的顏色。沈鄭飛收回目光往前看，很快從排隊的人里找到了類似顏色的公司門卡，仔細辨認了一下，還真是星海集團。他又掏出手機搜強宇的照片，果然是身后那位的樣子。

居然這么輕易就遇到強宇了，他一個大公司老總自己跑來排隊買咖啡，有點意思。

沈鄭飛買了咖啡，在靠窗的角落找到一個空座坐下。他一直有留意強宇兩人。強宇待人溫和，經常有人走過他身邊打招呼，看他每次都會回應。

至少表面看起來是個好打交道的人，就是不知道云哲和她這位總裁關系如何。

目送強宇兩人走出咖啡館，沈鄭飛瞧見葉云哲從星海那邊走過來，一身職業套裝，又和周末時的氣質截然不同，透著一股子自信。葉云哲遇到強宇他們停下聊了兩句，這才繼續往咖啡館走來。等葉云哲進了咖啡館，沈鄭飛朝她招手示意。

葉云哲目光巡了一遍看見沈鄭飛，她走過拉椅子坐下說：“你來的倒早。”

“怕第一次來不認路，路上倒是挺順利。”沈鄭飛笑說，“你上班到一半溜出來不要緊吧？”

“我哪是溜出來的，正兒八經的休息時間。”葉云哲笑著抗議，“到這來喝咖啡再正常不過了，我剛還遇到我們老總，他一樣來買咖啡。”

“你們老總真是平易近人，我還以為會讓秘書跑腿。”

“你平時都是讓秘書跑腿的？”

“我就沒有秘書。你還別不信，我們公司廟太小，只有一個助理辦公室。兩個助理，負責我們三個高管的事務。”

“居然還有這種事，兩個應付三個可有得忙。”葉云哲笑了兩聲，“我先去點個咖啡，你還要嗎？”

“我不用了，喝不慣這種美式的，太甜。”

“你可以要不加糖的。”

“還能要不加糖的？”沈鄭飛是真不知道，他點了一份奶咖，甜得舌頭都要化了，“那我再去買一份，我來我來。”

沈鄭飛搶著站起來，手輕輕搭了一下葉云哲的肩膀。葉云哲不好意思讓他按實了，只能坐著沒動。“那我要一份拿鐵，也不要加糖。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