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壯盤坐在沙發上，瘦花坐他對面。兩人各自捧著一臺手機，雙手的拇指正在快速地點擊手機屏幕。二十分鐘后老壯的表情逐漸猙獰，嘴半張著發出嘿嘿的笑聲。

瘦花突然把手機一扔，沖過來對著老壯劈頭就打。“一連七把，找死啊你，就不知道讓著老娘點。”

老壯兩只手護著頭，嘴里殺豬般地叫：“我明明問過你用什么水平，你說拿出真本事的。”

“老娘是讓你拿出真本事讓我，氣死我啦。”瘦花手上不停，打了幾下嫌老壯骨頭硬，改打為擰，兩只手齊上。

老壯立刻做螳螂狀，與瘦花對練。

“I am a very very crazy berry……”一陣急促地歌聲響起，還帶著點電音味道。

“是鄭飛，鄭飛電話。”老壯一骨碌坐起來，示意瘦花別鬧了，非常虔誠地準備在沙發上跪接電話。

瘦花停了手，冷笑道：“沈鄭飛又不是你爸，看你那熊樣。”

老壯用力一指瘦花，“鄭飛要能投資我們俱樂部，我叫他爸爸又怎么樣。”然后收回手接通電話。

“喂，鄭飛爸爸。”

沈鄭飛在電話那頭聽得一陣惡寒。“老壯，你發什么神經！”

“鄭飛爸爸，你是不是來通知我，智科技準備入股我們俱樂部了？”老壯諂媚地問。

“哦，這個等我再問問，有消息一定第一時間通知你。”沈鄭飛立馬忽悠。

“好吧，那我再等你電話。”老壯立刻像一根蔫茄子一樣攤下來，摁掉了電話。

瘦花在旁翻了個白眼。“沈鄭飛應該找你有事吧？你怎么掛他電話。”

“對啊。”老壯一拍腦袋。

“I am a very very crazy berry……”電話鈴又響了。

“鄭飛啊，別來無恙。”老壯接通電話打起哈哈，“我還不錯，剛才和瘦花打游戲呢，切她和切西瓜一樣。”

瘦花氣得跳起來，過去一腳踩在老壯褲襠里，腳就踩在那用力抖。

老壯死命夾住那只作怪的腳。“鄭飛，什么事，快說，別吞吞吐吐的。”

“你是不是有云哲的聯系方法？”

“有啊。”

“云哲是不是在星海集團工作？”

“對啊。”

“你能把她的聯系方法發給我嗎？”

“好啊。”

掛上電話，老壯把瘦花掀翻在沙發里，然后迅速找出葉云哲的電話給沈鄭飛發過去，發完后正打算撲到瘦花身上。

瘦花一伸手捏住他鼻子問：“老實交代，沈鄭飛找你干什么？”

“當然是癡情種子想找老情人，要聯系方法呢。”老壯拿下瘦花的手，就往她嫩嫩的脖子上親。

“他問你要葉云哲的電話？”瘦花頂住老壯的腦袋。

“對。”

“那你給他了？”

“給了啊，為什么不給？”

“起來起來起來！”瘦花忽然板起臉。

老壯不明所以，還想再親，卻見瘦花右手做爪，眼生寒光。他知道瘦花會真怒，只能拉上褲子不爽地坐起來。

“給葉云哲打電話。”瘦花命令道。

“啊？”

“打啊，告訴葉云哲，你把她的聯系方法給了沈鄭飛。”

“有必要嗎？”

“當然有，這種事不能讓女生吃虧。”瘦花跳到沙發上，居高臨下地再次命令，“快！不打就永遠睡沙發，憋死你的小弟弟。什么時候憋死，什么時候能上床。”

“憋死了還上什么床。”老壯嘀咕了一句。雖然很不情愿，但迫于瘦花的“小弟弟威懾”，撥打葉云哲的電話。

葉云哲看到老壯來電，有些奇怪。老壯這些年幾乎不主動聯系她，兩人的交集也只是在杜易園組織的小范圍聚會上。接通電話后，老壯在電話那頭卻只是哼哼哈哈，說的都是沒營養的怪話。葉云哲心里更奇怪了，正打算問個明白，就聽電話里幾聲慘叫，然后有個女生的聲音傳來：“云哲嗎？我是瘦花。”

葉云哲對瘦花有印象。記得老壯剛和瘦花處朋友那會兒，老壯興奮地拉著瘦花一起來小聚會上吃飯。那次老壯看起來像猴子獻寶似的，上竄下跳生怕沒人知道他交到了女朋友。

“你好。”葉云哲說。

“我就是來告訴你，老壯把你的聯系方法出賣給了沈鄭飛，被我抓了現行。你千萬小心，不多說了，我先打死他，需要幫忙就通知我。以上。”

電話就這么掛了。

葉云哲放下手機，覺得很好笑，什么跟什么呀，沈鄭飛要找我？

上周末才見過，看上去比十年前沉穩了許多，還是不愛笑，一副心思重重的樣子。為了不喝酒，居然結賬遁，第一次見到那種遁法。葉云哲這兩年倒是時常在小聚會上聽說沈鄭飛的情況，不過聽歸聽，心里也沒多少波動。沈鄭飛要聯系她多半是有事，葉云哲沒太放在心上。

“叮咚”有人按樓下的門鈴。葉云哲走到房門邊，從攝像頭里看到了藍文，藍文哭喪著臉瞧著鏡頭。

晚上九點，怎么這個點突然來了？

葉云哲按開底下的大門，心想：文文這模樣，多半又是來借肩膀的。

她站在房門口等了會兒，藍文果然失魂落魄地從電梯口走過來。

“云哲——”藍文可憐兮兮地喊。看她的衣著像是剛赴過約會，葉云哲伸出手，牽著藍文進了客廳。剛才葉云哲正在看一份報表，現在在沙發上坐好接著看。藍文就像到自己家一樣，脫了鞋盤到葉云哲身旁，抽出三張面巾紙，一張疊一張鋪在葉云哲的肩頭。“哇”的一聲，藍文把頭埋在葉云哲肩膀上開始大哭。葉云哲自顧自看她的項目報表。十分鐘后，藍文的哭聲小了許多，開始抽泣。葉云哲抽出一張面巾塞進藍文手里。

“云哲，你怎么不問？”藍文抬起頭。

“怎么了？”于是葉云哲問她。

“我和朱陽分手了。哇——”藍文又是一聲嚎。

朱陽是藍文三個月前新交的男朋友。

“你不是對朱陽挺滿意，怎么又分手了？”

“他瞞著我，明明是約會，卻突然帶我去見他媽。”藍文的哭聲說收就收了，瞪著紅彤彤的眼睛說，“她媽就跟審犯人似的，從我家祖宗八代開始問，爸媽干嘛的，老家哪里的，親戚有幾個，現在收入是多少。還逼著我說什么時候結婚，結婚幾年要孩子。切，我又不是和她談戀愛，憑什么告訴她？”

“所以你都沒說？”

“一開始還答了幾句，后頭看她擺出那副公婆的嘴臉，誰還理她啊。”

“你就為這個和朱陽分手？我看他倒是真心想和你結婚。”葉云哲一臉笑意，一點都不怕刺激到藍文。

“哼，我和他分，是因為他居然都幫著他媽，要我讓著他媽，要我好好回答，還暗示我不然會很為難，將來也不好結婚。”藍文氣得捶沙發，“開什么玩笑，和他才談了三個月，結個屁婚。就他那副媽寶樣，以后真結婚一定會給老太婆欺負死的。趕緊滾蛋，本小姐才受不了那小樣。”

“哦，原來如此，你甩的他。”

“云哲，你怎么不罵他！我還在傷心呢。”藍文拽著葉云哲的手臂搖晃。

“罵他你又不長肉，我可是把肩膀都借給你了。”

“不夠，我失戀了，你今天陪我出去喝酒。”

“明天還要上班，周末吧。”

“不管，失戀最大，你要陪我。”

“你一年失戀兩三次，大小姐，我哪次沒陪你啊。”葉云哲揉揉藍文的腦袋，“乖，今天要看報表，明天一早有會。今晚就睡我這，晚上讓你抱著睡好不好？”

藍文撅著嘴，忽然撲到葉云哲的懷里。“那我現在就要抱。哎，又大又軟，其實我要求也不高，有你的一半就好了。”說完惡作劇地抓葉云哲的又大又軟。

“要死啊，又來吃豆腐。”葉云哲連忙打掉那只小手，“你別鬧，你乖我就告訴你個事。”

“咦？神秘兮兮的。”藍文和葉云哲從高中起就是好閨蜜，一聽這話就來了精神，坐直身子，瞇起哭腫的眼睛打量葉云哲。

“有桃花！見鬼，你臉上有桃花啊。”藍文發現新大陸似地大叫，“快老實交代，又被哪個野男人勾搭了？”

“去你的，你才和野男人勾搭呢。”

“不是野男人，那就是正勁男人嘍。”藍文更來勁了，興奮地喊，“啊啊啊啊——，不會是你那個霸道總裁向你表白了吧？葉云哲！恭喜你終于沒有爛桃花了。”

“胡說八道，越說越離譜了，你個爛桃花王，還敢來編排我。”葉云哲出手如電，一把擰住藍文的臉頰。

“啊呀，疼！疼！大姐，你繞了我吧。”藍文立馬慫了，直討饒。

“還敢亂說嗎？”

“不敢了，嗚嗚嗚。”藍文裝成小可憐，兩只手放在眼睛邊比劃著抹眼淚。

葉云哲這才放了手，一陣打鬧，累得她都冒汗了。

“算了算了，我們去吃夜宵。”葉云哲起身去拿包，“不過吃了夜宵就回來，報表我一定要看完的。”

“耶——！”藍文比著剪刀手從沙發上跳下來。

從葉云哲家出來，兩人才走進電梯。

“云哲，快告訴我吧。”藍文挽住葉云哲的手央求。

“什么？”

“你不是有事要告訴我——桃花。”

葉云哲瞥她一眼，故意勾起一抹冷笑。

“我保證今天很乖的，你告訴我吧，吃完回去我就睡覺，絕不打擾你工作。”藍文心里就像有只貓爪子在撓。

“其實也沒什么，周末大學同學聚會，我見到沈鄭飛了，今天他問老同學要了我的聯系方法。”

“什么？那個負心漢敢來騷擾你。”藍文仿佛被踩了貓尾巴，“你別怕，他要敢來，看我打死他。”

今天是怎么回事，那個瘦花也一副要打死誰的樣子。葉云哲看著氣鼓鼓的藍文，又感動又好笑，都十年了，怎么還叫沈鄭飛負心漢。

走出大樓，葉云哲望了一眼天，黑色的夜空中沒有一顆星星。記得十年前，她找藍文借了唯一的一次肩膀，那天晚上也沒有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