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鄭飛弄出的動靜不小，驚動到沙發上的兩人。那男子已經喝得滿臉通紅，連脖子都是紅彤彤的一片。總算他還有理智，抬頭看見沈鄭飛，便松了手。女子趁機掙脫他的糾纏，站起來向沈鄭飛這邊靠了兩小步。

“沈總，你怎么過來了？”

“小費，找你有事。”沈鄭飛示意費茜茜跟自己走。

沙發上那男子卻跳了起來。

“你是智科技的沈總對不對？”他舉著杯子對著費茜茜，“你們費經理真是海量，來來來，干掉這杯你們的訂單我包了。”

說完他的手向費茜茜送去，另一只手又要去摟費茜茜的腰。

費茜茜臉上有些猶豫，左手緊緊捏著手袋。誰知沈鄭飛一伸手略顯粗暴地把費茜茜拉到自己身后，擋在男子面前。“魏總，你喝多了，費經理也喝多了。今天就到這吧。”

魏總兩眼一瞪。“你什么意思？誰喝多了？才剛開始喝呢。”

他又一指沈鄭飛身后的費茜茜。“費經理，你不打算給我魏濤面子，是不是？”

費茜茜伸手扯了下沈鄭飛的衣角。

沈鄭飛回頭看著她說：“我們走。”神情嚴肅，不容置疑。

費茜茜輕皺眉頭，看著沈鄭飛的眼睛似乎下定什么決心，對沈鄭飛微微搖頭。她繞過沈鄭飛接過魏濤手上的酒杯。哪知沈鄭飛劈手又從費茜茜手上奪過酒杯，往旁邊的茶幾上重重一放。

“姓沈的，你他媽的什么意思？費經理給我面子，你充什么大頭蒜？”魏濤的臉有點扭曲，大聲呵斥。

沈鄭飛根本不理魏濤，拉起費茜茜就走。費茜茜給他拽著手，有點不知所措。

魏濤急了，沖到兩人面前攔下他們。他指著沈鄭飛的鼻子罵：“你他媽的敢走試試！訂單還要不要？牛逼啊你，也不撒泡尿照照。”

沈鄭飛回國以后從來沒像此刻這樣憤怒過，他也不是沒參加過客戶酒局，但今天仿佛吃了蒼蠅一樣惡心。回國創業，勤勤懇懇做出來的產品難道都是這樣賣出去的？靠費茜茜陪酒賣出去的？沈鄭飛怒視魏濤，右手松開費茜茜，雙手握緊拳頭。

費茜茜在他身后看到，心中害怕，顧不得許多攔到了沈鄭飛前頭。“魏總，我們沈總喝高了，開玩笑的。我送他走，回來我再和您喝好不好？”

費茜茜臉上做出職業性的微笑，和顏悅色，好像沈鄭飛和魏濤之間的劍拔弩張根本不存在。

沈鄭飛臉色鐵青，低聲喝道：“讓開！”

費茜茜回身攔住他，湊到沈鄭飛耳邊小聲哀求：“老沈，不能打人，千萬不能打人。”

“操！你們當我是空氣啊，還敢親熱！”魏濤忽然看到費茜茜撲在沈鄭飛懷里，腦袋都要氣炸了。他四處看看，瞧見茶幾上的酒杯，抄起來狠狠往地上一砸。

“砰！”整個休息區都聽到一聲響。

“怎么回事？”有人大聲喊了一句。

沈鄭飛轉頭看去，蔡坤帶著一個跟班從電梯那邊走過來。這位蔡總五十上下，頭發黑得好似染過。他眼睛一掃全場，似乎就明白發生了什么事。

魏濤砸杯子時，費茜茜躲到了沈鄭飛身后。

沈鄭飛看著蔡坤，按下怒火，沉聲說：“蔡總，魏總好像喝多了，不小心砸了一只杯子。”

蔡坤看看沈鄭飛和躲藏的費茜茜，又看看衣冠不整的魏濤，對跟班說：“老魏喝多了，你扶他去休息。”

跟班立刻上前架住魏濤就走，看動作非常熟練。魏濤貌似很懼怕蔡坤，這會一句話都不敢多說，乖乖地給架走了。

等魏濤兩人走遠，蔡坤臉色柔和不少，對沈鄭飛說：“老魏喝酒沒節制，他有什么失禮的地方，我代他向兩位道個歉。”

沈鄭飛還沒完全從剛才的情緒里恢復過來，有點生硬地說：“我們智科技做產品，靠的是質量征服用戶。我們公司的員工酒量或許不如其他公司，但產品的質量敢和任何一家公司比。”

費茜茜一聽連忙圓場：“蔡總，我們沈總也是喝多了。因為酒量不夠，喝不過魏總，只好用質量當借口。”

蔡坤笑說：“我們最歡迎高質量的產品。東北風的黃總正在籌備一個項目，你們智科技既然對質量那么有信心，歡迎到時一起合作。我還要到會場見幾個朋友，不打擾兩位了。”

“您請便。”

送走蔡坤，費茜茜心里透亮，蔡坤透露了一個大消息給智科技。沈鄭飛當然也聽懂了，不過具體的情況需要肖友方和費茜茜去打聽。

“老沈，你剛才有點不冷靜。”費茜茜輕聲說。

“走吧，我送你回家。”沈鄭飛根本沒有心情再待下去。

“酒會還沒結束。”

“我送你回去。”沈鄭飛的語氣如同命令，說完朝電梯走去。

費茜茜張了張嘴，最終沒出聲，跟上沈鄭飛。在沈鄭飛的車里，費茜茜把兩只高跟鞋脫下來，用手揉著腳掌。除了開車前，沈鄭飛問了一下地址，兩人一路上沒再說話。車廂里彌漫著費茜茜身上散發出來的淡淡酒氣，沈鄭飛打開車窗，讓夜風吹進來，一旁的費茜茜打了個冷顫。下一個紅燈前停下車，沈鄭飛從后座上拿起自己的西裝遞給費茜茜。費茜茜猶豫了一秒，還是接了過來，從前頭蓋在身上。西裝上沒有煙味、酒味，只有一股很淡的檀香，如果不是湊得那么近，幾乎是聞不出來。

費茜茜微微轉頭看了眼沈鄭飛。“老沈，你也用香水？”

“偶爾。以前在德國上班，組里的同事體味比較重，大家都愛噴點香水。我自己雖然用不到，但噴一點可以隔絕他們的氣味。”大約是找到了打破沉默的借口，沈鄭飛一口氣說了不少話。

“挺好聞的。”

“你還能聞出來？上次什么時候噴的我都忘了。回國后，我都是干洗好放進衣櫥前噴上一點。”

“你自己不噴，給衣服噴哈？”

“我學到的土方，據說可以防蛀防霉。”

費茜茜差點沒翻個白眼。

車到了費茜茜家的公寓大樓前，費茜茜把西裝還給沈鄭飛，一邊穿鞋一邊喊了一聲“老沈”。

“嗯？”沈鄭飛拿出手機正打算看一眼。

“其實今天沒什么的，我也不是第一次遇到。公共場合，魏濤不敢亂來。”費茜茜偷瞧了一眼沈鄭飛的臉色，“我們的訂單很可能會受影響。”

“我和老張花那么多時間精力打磨每一件產品，力求在質量上做到同類產品里的最優，就是為了我們智科技的銷售能在客戶面前拍著胸脯，站著把訂單拿下來。”沈鄭飛放下手機，轉頭鄭重其事地對費茜茜說，“我從來只相信質量就是訂單。今天說實話，我不僅氣憤，還有些沮喪。因為我們產品質量還是不夠好，不夠好到遠景主動來和我們簽單。我要向你道歉，我這個公司老板做得不夠，對不起。”

費茜茜有點受不了沈鄭飛這種一本正經的樣子。“好了，老沈，我們都還需要再努力，這次只能對不起肖友方了。謝謝你送我回家。”她下車關上車門。

沈鄭飛放下車窗叫住她：“小費，雖然你是女漢子，但你的安全還是比訂單重要，以后出去應酬安全第一。”

沈鄭飛開車走了，費茜茜目送他的車消失在夜幕中。

“誰是女漢子啊，氣死我了。”她忽然一跺腳，“不過謝謝你，鄭飛。”

說完費茜茜有些心虛地看看周圍，第一次偷偷叫人家“鄭飛”，面皮發燙，一只手捧著臉轉身快步進樓去了。

沈鄭飛不知道有個姑娘因為他的行為春心蕩漾。第二天來到公司，他還耿耿于懷智科技產品質量的不足，打算給張格寫封電子郵件，討論一下如何進一步提高產品質量。郵件寫到一半，聽見有人敲門，抬頭看見費茜茜站在門口。沈鄭飛下意識地調出日常安排看了眼，現在沒有會要開啊。

“老沈，有事找你。”費茜茜不等沈鄭飛說話，就自顧自走進來坐下，“你有時間沒？”

見費茜茜都坐下了，沈鄭飛存了寫到一半的郵件，問：“什么事？”

“是有關投資SW俱樂部的計劃。”

“SW俱樂部？沒聽過，我們為什么要投資？”沈鄭飛一頭霧水。

“不是你找來的？”費茜茜笑說，“你那個同學老壯上周末就給我打電話，說是你想入股他的電競俱樂部，還發了俱樂部相關資料給我。”

“哦，有那么回事。”沈鄭飛心里古怪，他答應老壯也就那么回事，皮球踢給市場部，也沒想過費茜茜真會上心。

沈鄭飛轉念一想，老壯好像和費茜茜很熟的樣子，上次聚會老壯就提過她。

費茜茜聽沈鄭飛說了一句，就盯著自己愣神了。她頓時全身不自在，低頭看了眼衣服應該沒問題，順勢翻開手里的文件夾，嘴上說：“老沈，SW的資料我提煉了一下，做了一份數據報表。”

再抬起頭，她瞧見沈鄭飛居然還盯著自己看，于是把打印好報表放在沈鄭飛眼前晃。“你要不要看看？”

“啊。”沈鄭飛終于回過神，接過報表說，“看看，當然要看看。”

可沈鄭飛拿著報表根本不看，而是問：“你和老壯很熟？”